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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隊騎兵疾馳而去,路上的行人和馬車等看到後趕緊避讓到一邊,不然被撞了也是白撞,可能還要挨上幾鞭子。
徐清麥坐在其中一騎上,被人帶着跑。
她從來沒有騎馬騎得這麽快過,感覺兩邊的風呼呼的從自己鬓邊刮過,說話都會立刻飄散在空中,只能慶幸還好戴了帷帽,不然恐怕就要披頭散發了。
但是!她根本顧不上這些,所有的心神都被震驚所占據了——那居然是孫思邈哎!傳說中的“藥王”,活了一百多歲的老神仙,中醫學的開拓者之一!
孫思邈哎!
而且,孫思邈居然知道自己哎!
徐清麥只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了,暈暈乎乎的,有一種被巨大的驚喜砸在頭上的感覺。
孫虎也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想去句容縣城裏抓個大夫來給小将軍療傷,卻在半路上就遇上了徐娘子,甚至又遇上了孫思邈孫仙長!
如果說徐娘子是這段時間才聲名鵲起的新秀,而且名氣還只局限在江寧縣和最近走過的這一片範圍之內的話,那孫思邈就絕對是在整個民間都富有盛名的老神醫!從關隴到中原再到江南,甚至嶺南西域等地,誰不知道太白山孫道長的名字?
他不僅當過前朝的國子博士,且前幾年還曾被陛下召其入京,想要留其在長安居住并賜爵,只是被孫道長婉言謝絕了,最終還是回了太白山,并時不時的下山為民間百姓們看診。
據說,孫仙長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現在孫虎看着覺得除了頭發白一點之外,精神矍铄簡直不輸年輕人,尤其雙眼清澈如孩童,哪有一點耆耆老人的樣子?
難不成孫道長真的會仙法?
孫虎心中湧起熱流,小将軍這次必然可以逢兇化吉!
不過十幾分鐘,他們就狂奔到了一處渡口,早有唐軍的船在那邊接應。
孫虎手持馬鞭指向前方:“這條河順流而下就可以到達赤山湖,小将軍就在赤山湖的一處島嶼上。不若徐娘子與孫仙長先與我一同前去,各位的行囊和其餘人等可以慢一步再來或在此等候。”
救人如救火,徐清麥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最後,她與周自衡,孫思邈與他的徒弟,共四人跟着孫虎一起上了那船,先行往赤山湖而去。
小船一進入赤山湖,視野豁然開闊。
周自衡在現代的時候正巧去過赤山湖,但顯然後世的那個湖泊在填湖和地質演變的作用下,面積遠遠小于現在,一如鼎鼎大名的雲夢澤。
在湖的對面,是整片整片的蘆葦蕩,面積十分廣袤,看着似乎已經到了岸,但實際行駛過去,鑽進蘆葦蕩之後,卻又是一大片寬闊的湖面,有一處島嶼在湖中央聳立,依稀可以看到島嶼上建有營寨。
正是因為這樣隐蔽,所以才讓這邊的水匪發展得如此猖獗,也讓唐軍在一開始的時候吃了個大虧。
小船迅速的劃過去,登上島後,還能看到路邊倒着的各種屍體以及來不及清理的血跡甚至是斷肢。徐清麥有些不适的微微偏過頭去,但臉上神色倒是不改,跟着孫虎一直往前。
斷肢什麽的,她見得倒也挺多。
孫思邈也是面色不改,淡定自若。反倒是他那年輕的徒弟和周自衡一樣,臉色發白,強忍着才壓下了胸中翻騰的惡心感。
他們很快就見到了昏迷過去的李崇義。
徐清麥看了後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貫穿傷,不然就難搞了——也不知是倒黴還是幸運,他穿着铠甲,那箭力道大,恰巧從甲片的縫隙中穿了過去,但又被甲片邊緣攔了一下,最終刺入了他的肩膀中。
李崇義現在趴着,随軍的大夫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把他的頭側着防止窒息,另外箭還沒有拔。
不敢拔。
随軍的大夫見到他們終于來了之後,激動得淚水漣漣:“你們可算是來了!”
他這段時間擔驚受怕,生怕一個不小心,小将軍就死在了自己的手裏,那大都督定不會輕饒他!還好小将軍雖然昏迷過去了,氣息也比較虛弱,但是呼吸和脈搏一直都在。
徐清麥誇贊他:“你的處理方式是對的,若是貿然拔下來,恐怕會造成大出血。”
她上前想要去查看一番,這時候才想起孫思邈還在自己旁邊呢,一僵,連忙将位置讓給他:“孫道長,您來看看?”
孫思邈呵呵一笑,并不打算先她上前:“徐娘子若已經有診治辦法不妨直接來,老道對于瘍醫一道并不在行。”
瘍醫是如今對治療腫瘍、潰瘍、金瘡,折傷等外科疾病的大夫的統稱。
徐清麥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覺得孫思邈應該不是在謙虛,便也不客氣了,立刻上前——這會兒也不是寒暄和謙虛來謙虛去的時候。
李崇義的生命體征比較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不然,她的系統早就會開始預警了。所以,徐清麥并不緊張,判斷只需要處理好他肩膀上的箭傷就行了。
孫虎焦急的問:“徐娘子,怎麽樣?”
“他還算是幸運,受傷的位置沒有什麽重要內髒,”徐清麥擡頭道,“若是再往下一寸,傷及心肺,就會有性命之憂了。”
她查看完畢之後,孫思邈也上前查看了一番。
孫思邈:“徐娘子打算怎麽辦?”
徐清麥沉吟一下:“還是要開刀把箭給拔出來,只要途中不出現大出血的現象,後續就只需要好好休養就行。”
有大出血的話需要輸血,很遺憾,她還沒解鎖到這一步。不過,沒到動脈,大概率不會。
孫思邈:“老道一路走來,久聞徐娘子的醫術高明,尤其是一手開刀取物的本事頗為了得,今日正好開開眼界。”
徐清麥覺得自己又要飄了。
聽聽!藥王在誇她哎!
此事刻不容緩,她讓孫虎着人立刻整理出一塊光線明亮的空地出來,要求不能有灰塵不能有血跡,然後再把李崇義小心翼翼的擡了過去。
孫虎讓人守着門,不允許人進來打擾,堂內只剩下他們幾人。
徐清麥不慌不忙取來了自己随身攜帶的一個箱籠,然後從裏面拿出了自己的手術器械以及碘伏和另外一些基礎的用品比如剛剛從系統兌換出來的止血繃帶和塗抹式的麻醉劑等等。
後面這兩個都是自己升到了第二級的時候新鮮解鎖的。
周自衡扯了扯嘴角:……他明明記得這個箱籠裏除了手術器械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所以她是有了一個随身空間吧?是吧是吧!
也不對,随身空間也只能放東西而不能提供新的東西……難道是百寶箱?
周自衡的內心閃過好幾個猜測。自從上次和徐清麥約定好不打聽她的秘密等她主動說之後,他就對她種種異常的行為視而不見,甚至還經常為她遮掩一二。但人嘛,總是有好奇心的。
不知道她這百寶箱裏能不能變出點辣椒和玉米來?周自衡的思緒飛到了天際。
這時,孫虎已經按照徐清麥的囑咐将李崇義的衣服脫掉,剪開裏面的亵衣,露出了背部肩膀上的傷口。
人還昏迷着,徐清麥又是麻醉半桶水,所以不敢用□□,只能拿出剛兌換的塗抹式的麻醉劑來安慰安慰他。
只能說,她有了積分之後就不再那麽摳摳搜搜了,現在她的手術器械都不用高溫烹煮來消毒了,酒精和碘伏都備上,随便用。
她甚至還給自己兌換了一把手術刀與刀片!可謂是十分財大氣粗,鳥槍換炮。當然,代價是積分急速下降,目前又只剩下三百分不到了,離升級需要的三千分遙遙無期。
劃開傷口,徐清麥被手術刀熟悉的手感感動了一下,而李崇義在昏迷中因為痛楚哼了哼,緊鎖起眉頭,但并未醒來。
孫虎緊張極了:“徐娘子……?”
“別擔心,現在醒不來是好事。”
孫思邈和他的徒弟還有随軍的那位大夫都在一旁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只見徐娘子臉上蒙着奇怪的布,手上執刀,非常快速的在那箭的周圍劃下,周自衡很自覺的在周圍幫忙擦拭血跡和給她遞各種器械。
徐清麥逐層剝開傷口,過程中用燒紅的小刀給他止血。
烙肉的焦糊味在室內萦繞,蛋白質被烤焦,聞上去甚至有點香。
所有人:……如果現在說肚子餓了是不是不太好?
徐清麥小心的将箭頭周圍那些被破壞的零碎的肌肉組織剔除掉,連孫虎這樣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士伍都覺得有些瘆得慌。
李崇義就是在這樣的劇痛中醒過來的——不能說是清醒,而是在朦朦胧胧中仰頭痛苦的喊了一聲,然後捏緊拳頭,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想要掙紮起來。
“壓住他!”徐清麥喝道。
周自衡反應最快,接着孫虎和那位年輕的道士也都慌忙上前,死死的壓住他不讓他亂動。
“李将軍!”徐清麥大聲在他耳邊道:“馬上就好了!你想想關公刮骨療傷,還能一邊和人下棋,談笑風生,何等的英雄好漢!李将軍,我知道你聽得到,你必不輸于他!”
李崇義眼睛雖未睜開,但奇異的,他好像真的聽到了徐清麥的這番話,掙紮居然慢慢的緩了下來,只是肌肉有點緊繃,讓徐清麥取箭頭的難度大了一些。
大約十幾分鐘,她終于深入到了箭傷的最深處,然後用小鉗子将這枚箭頭輕輕的取了出來。這是一枚鐵箭,而且上面還有着倒刺,正是因為這些深入到肉裏面的倒刺,讓她多花了時間。
她開始清理創口。
箭頭叮當扔在桌上的聲音,讓孫虎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還好,你們小将軍福大命大,只撕扯到了肌肉,沒有碰到血管與髒器。繼續壓着他,我要準備縫合了。”
孫思邈用布纏着手掌,撿起那枚箭頭來放在陽光下看,臉上表情有點凝重,輕微的搖了搖頭:“也不算運氣太好,這枚箭頭有點問題……”
孫虎剛要放下的心立刻就又提了上去,心驚膽戰:“孫仙長,您看出什麽來了?”
孫思邈嗅了嗅箭頭然後遞給他:“這枚箭頭是浸泡過金汁的,取出來只是個開始。金汁乃世間最為污穢之物,金汁入體,接下來就要看小将軍自身能不能熬過去了。”
他曾經治過好幾例類似的傷,傷口處理好之後,傷患往往會在當天晚上發起高熱,有的能燒幾天然後撐過去,有的卻是一夜嗚呼。
孫虎聽到金汁後就變得面色蒼白,他在軍中這麽久自然知道這東西的狠毒之處。
徐清麥有些不解:“金汁?”
是某種毒藥嗎?古代好像是喜歡在箭頭上淬毒來着。
周自衡默默道:“是尿液和糞便加入水發酵後得到的汁液……”
這小将軍也真夠倒黴的。
徐清麥一下子就懂了,這些東西全是細菌,通過傷口進入到人體之後可不就是會引起細菌感染繼而敗血症嗎?!啧啧,古人在殺人方面果然是有點子天賦的。
孫虎急問孫思邈:“孫仙長可有何良方?”
孫思邈搖搖頭:“老道雖診治過類似的患者,但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見效,良方稱不上。”
他看向徐清麥:“不知小友可有對策?”
徐清麥心中嘆一聲,要對付細菌感染只能上抗生素了!還好她升到二級了之後,商店裏解鎖了一些基礎的抗生素藥品,頭孢、阿司匹林都有。
她的積分啊!
她蹙起眉頭,含糊的道:“師門有類似的藥物,但也未必會有用,先試試看吧。”
孫思邈聞言,眼中光芒更盛,恨不得馬上就看看徐清麥口中的藥物是什麽樣,只覺得自己這一趟跟着來是來對了。他更往前一步,細細的看着徐清麥給李崇義縫合傷口。
“我曾經聽人說,徐娘子給人開腹取腸,用的可是這種方法?”
徐清麥點頭:“是。在我們師門中,稱這種方法為手術,也叫開刀。”
“手術……開刀……”孫思邈揣摩着這個詞的含義,眼神更加入迷,“昔日神醫華佗,為人剔骨療疾,恐怕也不過如此。”
“孫仙長謬贊了,小女子豈能與華神醫相提并論?”
論手術本領,華佗肯定不如她,但她是站在幾千年前人總結的經驗之上,而華佗卻是開山立派的老祖宗,意義和價值完全不一樣。
孫思邈試探的問:“不知徐娘子可是華神醫一派?”
徐清麥搖搖頭,只能将自己的胡僧祖師爺希波克拉底的故事又重複了一遍,聽得孫思邈眼中異彩漣漣。
這時候,她已經将李崇義的傷口全部縫合結束,用繃帶紮好。李崇義不愧是小将軍,雖然整個背部的肌肉都因為疼痛而隆起,讓她操作很累,但是他卻真的沒再掙紮過了,只是在不清醒的狀态下,拳頭松了緊,緊了松,可以說具有極強的自控能力。
“好好照顧他吧,別讓他扯到傷口。”徐清麥交代孫虎等人,“給他喂一點糖水,待會兒我會拿藥來。”
孫思邈在旁邊似乎欲言又止。
徐清麥頓足,猶豫了一下之後主動發出邀請:“孫道長,您想要看一下那藥長什麽樣嗎?”
孫思邈大喜過望:“求之不得。”
她做模做樣的從自己的箱籠裏拿出幾顆白色的小藥片,放到手中。
周自衡在旁看着,就覺得自己得去給她定制一批白瓷的小藥瓶才行,免得她每次都是這樣赤裸裸的拿出來,對不起這些藥在這個時代應有的逼格。
孫思邈看着手中這幾顆小小的白色的橢圓形小藥片,陷入到了深思之中:“這是……”
徐清麥面不改色:“這是用藥粉壓制而成,但配方我确實不知,只知道,這藥粉的主要成分可以抵抗細菌對人體的侵襲。”
孫思邈不愧是孫思邈,立刻就抓住了裏面的關鍵詞:“細菌?”
徐清麥點點頭,用手在周邊劃了一個大圈:“我的師門認為,這世間存在着無數的細菌。當這些細菌附在食物上時,會讓物體腐壞,當他們侵入到人體血液中時……”
孫思邈眼睛一亮:“便會讓血液腐壞?”
他已經陷入到了自己的思考中,甚至顧不得理會徐清麥,自言自語道:“膿血……毒血……這的确是和食物腐壞有異曲同工之妙,難道真是細菌所為?”
徐清麥不禁産生膜拜的心理。
大佬就是大佬,牛人就是牛人,立刻就能舉一反三。
孫思邈從思緒中醒來,興奮的對徐清麥道:“小友可否将這細菌一事好好與老道講一講?”
激動之餘,他甚至顧不得現今杏林中醫術不外傳的潛規則。
不過,他遇到的是徐清麥。她巴不得他細細的問!
“細菌其實是一種微小的生物,因為太小了,所以人的肉眼看不到……”
兩人不顧好好躺着的李崇義,也顧不上周邊圍觀的人,袖袍一揮,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就開始探讨這些旁人聽也不聽不懂的事情。
那年輕道長皺着臉,不好意思的對周自衡致歉:“抱歉,家師只要一聽到醫術相關,就有些情不自禁……”
周自衡擺擺手:“無妨,無妨,內人也是如此。”
兩人頓時心有戚戚焉。
孫虎在旁嘆氣,這兩人都是活神仙,他還不敢發脾氣,只能轉向周自衡:“周錄事,您看?”
周自衡一笑:“孫副将不用擔心,手術已經結束了,只要按照內人剛剛吩咐的去做就行了。先讓人将李将軍擡到那邊的坐床上去趴着吧,別受了風寒。”
他又去徐清麥手中取了藥,問清楚了怎麽吃,然後讓人用小勺子将藥片搗爛,一點一點的喂到了李崇義的嘴裏。
在他的安排下,一切總算是井井有條了。
晚上的時候,李崇義還是發燒了,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孫思邈過來看了一眼,給他把了個脈:“正常的,熬過去就可以了。”
想了想,他決定開個補血固原的方子,通過剛才的交談,他已經知道這位徐娘子在辨證與開方上并不擅長,因此便自動過來補全了這一方面。
徐清麥自然感激。
她和孫思邈從剛才聊到現在入夜,簡直一見如故,待回到孫虎給他們安排的樓船房間時,腳步都還有點飄。
“別飄了,再飄要掉水裏去了。”周自衡實在沒眼看了,調侃道。
“你懂什麽!”徐清麥得意極了,“你知道嗎?要是我們醫院中醫科的大佬知道我今天和藥王聊了一整晚,估計他得把我給供起來!”
周自衡不理她了,還沒醒呢這是。
徐清麥感嘆着搖頭:“你說要是咱們昨晚錯過了,今天又沒撞上,那得有多可惜!我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原諒自己為什麽沒去搭個話。”
好在,老天爺是眷顧她的。
周自衡問:“你就這麽把這些藥和細菌什麽的給他說了?沒關系嗎?”
徐清麥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神情開始正常了:“我覺得沒關系。孫道長的接受度特別高,而且理解能力也特別好。”
孫思邈問她,如果人的肉眼看不到細菌,那又如何确認細菌的存在呢?
她告訴他,在很遠的地方有一種特殊的玻璃,可以放大物體,通過這種玻璃就能看到細菌。
孫思邈聽了之後無比向往。
周自衡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你應該不單單只是想要和他聊天吧?”
徐清麥點點頭,坦然承認:“我想讓他對這些更感興趣。之前咱們不是還讨論過要播種嗎?孫道長就是很好的人選,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
他是如今的杏林泰鬥,有着很大的權威,而且他還有着旺盛的求知欲以及敬畏心。
如果他能站在自己這一邊,或者是對現代醫學開始感興趣,那絕對是極大的成功!
“而且!”她一雙杏眼熠熠生輝,“孫道長還是方士!玩化學的那種,你懂嗎?”
“他煉金……哦不,煉丹?”周自衡迅速反應過來。
“對!”徐清麥興奮的道。
煉丹的方士絕對是古代走在科學前沿的那一撥人,他們往往能夠在自己的煉丹過程中發現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徐清麥忍不住想,如果孫道長能夠一窺後世的化學奧秘,他最後會創造出什麽樣的成就來呢?
很多東西會提前嗎?
這個世間會出現什麽樣的改變?
周自衡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忍不住失笑搖頭。她自己沒有注意到,或許在他倆穿越到這裏之後,歷史線就已經悄悄的在開始改變了。
第二日一早,徐清麥一大早就興沖沖的給孫思邈師徒帶去了早餐。
“孫道長,您嘗嘗這個。”她獻寶一樣把自己帶過來的烤餅遞給孫思邈,“這個裏面是梅幹菜肉餡,鹹香鹹香的,非常好吃。”
孫思邈樂呵呵的接過,吃得不亦樂乎。
徐清麥發現他雖然外表仙風道骨,一看就是世外高人,但實際相處中卻十分的坦率,甚至還有幾分孩童的天真。
或許,返璞歸真說的就是這種境界吧。
比如這時候,孫思邈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徐清麥分享自己昨晚思考出來的成果:“小友昨天提到的細菌,老道覺得很有意思。膿毒之血是因為血液接觸到了細菌,那細菌是否能夠通過呼吸被吸入體內,然後傷及髒器?
“那如同肺痨等病是不是也是由于細菌所致?
“這細菌是不是就是我們常說的邪氣?我等醫者認為,邪氣入體,若人正氣不足就容易引發病症……”
徐清麥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她凝神思考,想要把病毒的概念再告訴孫思邈,但又覺得千頭萬緒實在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病毒加上細菌,這幾乎已經涵蓋了整個微生物學,又牽涉到了現代醫學的基礎。
她不免有些頭疼,這個大課題該怎麽講?
徐清麥靈機一動,熱情的向他發出邀請:“孫道長,若是想要探讨這件事,那說起來就話長了,如果您願意的話,不若和我們一起回江寧縣多住兩天?咱們到時候有大把的時間來讨論。”
而且說不定她到時候還能向孫思邈請教一些中醫方面的問題,拜一下師。
徐清麥期待的看向他。
孫思邈卻笑了起來,撫須道:“徐娘子可知,我這次下山是為了什麽?”
徐清麥茫然的搖搖頭。
“就是為了去見徐娘子你呀。”他的徒弟忍不住在旁邊插話道,語氣還有些幽怨。
徐清麥:!!!
“老道此次來江南,本來是去茅山求仙問道。”孫思邈和藹的看着她,“只不過,到了茅山之後,卻聽聞最近這裏出了一位女神醫。”
天下道教聖地之一的茅山就在句容縣。茅山上道觀的觀主與孫思邈交好,孫思邈時常帶着弟子與其談法論道,順便下山為百姓診病。
這一次原本也和以往一樣,孫思邈在山上住了半年,正想着是不是要回自己隐居的太白山了。結果下山時卻在茶水亭裏聽到了大家對徐清麥的議論。
據說,這位女神醫,不僅懂得金針撥障之術,無私的治好了很多老者,而且還會開腹取腸。總之,傳得神乎其神。
孫思邈原本以為只是人們誇大其詞,但某日,他在一個鄉鎮上見到了徐清麥治好的一位白內障的老者,親眼見到了且親耳聽到了患者的講述,他這才知道原來傳言竟然大部分是真的。
他的徒弟補充道:“師父聽聞你是自江寧縣來,便打算從句容縣城乘渡船去到江寧,找你探讨醫理。”
孫思邈:“只是沒想到竟然在路上就遇到了。”
“緣分啊!”徐清麥感動過之後,立刻道,“那孫道長,你不如和我們一起走,等去了最後兩個屯,咱們就可以回去江寧縣了,到時候您想要探讨什麽我都陪您!”
最好是長長久久的住下來!
孫思邈撫掌大笑:“可!正好可以見識一下徐娘子的金針撥障術。”
兩人正聊得高興,孫虎前來報信,李崇義好像要醒了。
李崇義昏迷中只覺得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裏,起起伏伏,昏昏沉沉。這時候,忽然冒出一陣焰火将自己包圍,燒得自己疼痛難忍。他忍不住想要掙脫出這一片混沌,然後就聽到有清朗女聲在耳邊響起,讓他忍一忍,說關公當時刮骨療毒都很鎮定,讓他學着些。
李崇義模模糊糊的想,關二爺什麽時候一邊刮骨療毒一邊下棋了?有這回事兒嗎?
焰火過去之後,他又在混沌中沉浮,然後他就看到了出口有光柱投來,他拼命的往前跑,終于跑到了光柱裏。
床榻上的李崇義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幾位陌生人。一位貌美的年輕女子,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一位清俊雅正的年輕男子,若不是有孫虎站在旁邊,他差點以為自己進入了天庭。
孫虎差點撲過來:“小将軍,你終于醒了!”
自己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在孫虎的介紹下,李崇義這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更沒想到給自己治傷的竟然是名滿天下的孫思邈和名滿……江南的徐清麥,只覺得自己真是命不當死!
他當即就想要從床榻上坐起來道謝,然後被人摁住了。
“你的傷口還沒好,繼續好好的躺着吧。”
徐清麥看他的神色,感覺他應該是挺過了感染的這一關,不禁感嘆這年輕人又是武将,身體素質就是好。果不其然,耳邊馬上就聽到了系統的通報,搶救成功,積分是100。
“小氣!”她在心中撇撇嘴,這100分去掉她為了手術兌換的那些東西,也就只剩下一半了。
“危險期已經過去了,”她剪開繃帶,查看了一下傷口,溫聲道,“只不過将軍這段時間要注意休養,這只肩膀不能提重物,否則傷口容易再度撕裂。”
孫思邈也過來瞅了瞅,然後大筆一揮,又開了一個清熱止血的藥方,讓他敷在傷口上,每日換藥即可。
李崇義有些沮喪:“那豈不是以後連槍也用不了了?”
他還想要繼續馬上征戰呢。
“好好複健的話,幾年後應該是可以的。”徐清麥安慰道。
既然傷患已經醒過來,他們幾人便提出要辭行,但李崇義和孫虎卻堅持挽留,想要讓他們再多待上兩天,雖然表面上是說不能讓救命恩人就這樣空手而歸,但實際上應該是怕後續病情有什麽反複。
徐清麥想到自己還欠人人情,送佛送到西好了,再停兩天就停兩天吧。
周自衡和孫思邈也并不反對。
李崇義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經過這次,他還是挺惜命的。
就這樣,因為他暫時不能移動,徐清麥等人就在水寨住了下來。将士們把屍體都給收攏了一下,又清除了一下血跡,水寨中有糧又有房,倒是看上去像模像樣。至于趙阿眉等人,也已經在孫虎的安排下在岸邊安營紮寨,和大部隊一起住着,只待幾日後彙合。
李崇義是年輕人,像這般靜養壓根不符合他的秉性,更別提他的傷口還需要趴着,難受。他在床榻上趴了不到半天,就聽到外面人聲鼎沸如同草市一般。
他皺眉問孫虎,有些不悅:“怎的如此喧嚣?”
孫虎忙道:“将軍,您別怪他們。徐娘子和孫道長大發善心,正在給大家看病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家夥兒都不想錯過。”
軍營之中階級分明,如李崇義這樣的地位和身份,自然是有随軍大夫的,但大夫也只給軍官們看,像下面普通的軍士,傷了也就傷了,自己收拾着吧。熬得過就熬,熬不過那也沒辦法,能馬革裹屍送回家鄉那是幸運,更多的是随手在扔在戰場附近的亂葬崗或者是一把火給燒了。
這次正巧遇到徐娘子與孫道長見到一些受了傷的士兵窩在偏僻處哼哼,便問了怎麽回事,然後就有了這次特殊的義診。
李崇義的臉色柔和下來,笑罵了一句:“便宜這些丘八了!我去看看。”
“将軍!”
李崇義:“我又不走遠,就慢慢的挪過去。”
他怒視孫虎,他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徐清麥與孫思邈原本并未分工,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兩人擅長的病症并不相同,于是就默契的調整了一下,讓身體受傷的士兵都在徐清麥面前等待她給自己清創以及包紮,而那些受到積年病症折磨的人則都在孫思邈那邊排着隊。
“忍着點,別叫太大聲。”徐清麥在給胳膊上被劃了一刀的士兵用碘伏沖洗傷口,然後縫合。
麻醉劑又貴又少,她舍不得用,就只能委屈這些将士自己忍一忍了。
于是在她這一邊,痛喊聲此起彼伏,嘎嘎亂叫。
李崇義看了之後莫名覺得舒服了些。
他剛過來,周自衡就看到了他,猶豫了一下後朝他輕輕點了一下頭算是致意,結果就看到李崇義朝自己招了招手。
周自衡走了過去,拱手道:“定遠将軍。”
李崇義饒有興趣的看着他,篤定的:“我見過你。那日,你在馬匹上說,接下來會是千年難遇的太平盛世!”
因為這件事,還讓他挨了十鞭子。
他剛睜開眼時就覺得周自衡眼熟,剛才終于想起來了。
周自衡的身形微不可見的放松下來。他還以為是在長安見過呢,正在瘋狂的調動周純的記憶庫。至于李崇義說的那件事,他早就忘了。
自己什麽時候說的?
他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間亂了這麽久,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李崇義挑起眉,喃喃的重複了一遍:“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說得好!的确是這個道理!”
他爽朗的笑起來,想要伸手去拍周自衡的肩膀,結果扯到了自己的傷口,開始龇牙咧嘴。
周自衡:“……将軍請勿激動,不然傷口開裂,內人恐怕會心情不佳。”
別給徐清麥增添負擔了啊喂!
李崇義哈哈哈的笑,眼神中帶着探究:“我認識你們周家幾位郎君,不過,你倒不像是周家人。”
周自衡淡淡道:“周家是周家,我是我。”
李崇義一愣,笑得更開心了:“不錯!比起你那幾位兄長,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不愧是我當時一眼就看中的人!”
他從在路上聽到那句話開始,就覺得周自衡不錯了。
“……将軍謬贊了。”
什麽叫一眼就看中啊?!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啊!
這定遠将軍,真是沒有城府的人啊!
挺好,挺好,這樣的人好打交道,周自衡心中感嘆道,也露出微笑。
在他們的不遠處,徐清麥的速度很快,已經處理完自己這邊的病患。
然後,她立刻飛跑到孫思邈身後,觀摩他的看診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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