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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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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一大早,趙阿眉就在徐清麥住的客棧裏等她。

    她給徐清麥帶來了丹陽縣城裏特色的鴨餃:“你們趁熱吃吧,我來丹陽縣城也來過好幾次了,對城裏的店家都比較熟。這家小攤子只有早上才有,其他地方吃不到,而且也幹淨。”

    徐清麥感動莫名,她其實就是昨天和趙阿眉聊天的時候順便說了一嘴。

    “勞你費心了。”

    趙阿眉嘴角翹起,綻開細細的笑容,原本有些英氣的臉孔顯得柔和了幾分:“徐神醫不要客氣,幾碗鴨餃罷了,不值當什麽。當日若不是您救了我阿耶,我們趙家現在是什麽情形還不好說呢。”

    徐清麥嘗了一下這鴨餃,其實就是把餃子裏的肉給換成了鴨肉,但是剁得碎碎的,配上用鴨骨架熬出來的白湯,的确很美味。尤其是大早上的吃上這麽一碗,暖烘烘的。

    兩人聊了幾句,趙阿眉便要告辭,這時候,徐清麥喊住了她。

    “趙娘子,我有個不情之請。”她開門見山,“如果你接下來沒什麽事情的話,我想要雇傭你一段時間,不知你可願意”

    這就是昨晚周自衡和她說的事情。

    徐清麥一個女子單獨出行的确是極為不方便,看看她現在随便得不能再随便只能時時用帷帽遮住的發型就知道。

    問,就是不會。

    除此之外,她又不是真的女神仙,是需要去解決自己的五谷輪回之事的,若是遇到野外就特別麻煩,每次還需要周自衡陪同。

    有個女性的同伴會好很多。

    況且,趙阿眉會一點拳腳功夫,還有江湖行走的經驗,對這一帶都很熟悉。

    徐清麥對她的印象一開始就很不錯,當日在草市,趙阿眉主動言明若是救不回她阿耶,便也只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說明她是個拎得清而且決斷分明的人。所以昨晚周自衡這麽一提,她就怦然心動了。

    “當然,如果傭金你有疑問的話,我們還可以再談。”徐清麥看着她有些錯愕的表情,以為她糾結錢少。

    趙阿眉慌忙擺手,剛才徐清麥報出的傭金已經很豐厚了,夠她去草市表演十來次百戲了。

    “并不是傭金,豈敢拿恩人的傭金?我只是一時高興,得意忘形了。”她豪爽道,“若是您願意,我現在就能來!不過是陪您走一段路程,何至于還要拿傭金了!”

    她是真的高興,之前她阿耶的診金她知道是由于徐清麥和劉守仁兩人仁善才那麽低,現在剛好是個可以報恩的機會。

    徐清麥笑眯眯的道:“一碼歸一碼,傭金還是要拿的。”

    就這麽說定,趙阿眉立刻就回去找了自家父親,趙孚聽了後二話不說就讓她收拾東西過去:

    “你速速去吧!咱們也不演了,我一個人回家就是。徐神仙和周錄事都是大貴人,你這一路可要好好聽從囑咐,千萬不要慢待了人家。”

    他也是個拎得清的,就算是沒有傭金,能和徐神醫還有周錄事交好這件事,可比去到處奔波演百戲賺筆錢要來得重要太多了!

    于是,趙阿眉幹淨利落的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立刻加入了徐清麥一行人的隊伍。

    他們沒在丹陽縣城多做停留,用完午膳後就立刻出發去了第二個屯。

    第二個屯的屯正剛好和辛字屯的屯正有一點姻親關系,後者讓周自衡給自己寫了封信,在信裏面對周自衡和徐清麥誇了又誇,誇得當時周自衡寫着寫着都不好意思了。

    但這封信的确是有用的,他們在第二個屯裏面的工作推進易如反掌,順風順水——義診、推廣江東犁、視察春耕情況、做豆腐,大家各自分工,三天不到的時間就全搞定了,然後又立刻上路前往第三個屯。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時間裏,他們從丹陽縣到金壇縣,走過了五個屯,除了甲字屯和江寧縣的另一個屯之外,就只剩下句容縣的戊字屯了。

    這五個屯的春耕情況都完成得不錯,大部分人都沒有偷奸耍滑,但周自衡和楊思魯也發現了有少部分的人拿着屯裏面發放的農具和種子往自己開好荒的新地裏種,反而對屯田很不上心。

    不過,兩人表面上還是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還在教大家如何制造使用江東犁,如何做豆腐,只是在離開屯子之後立刻就憑着自己的記憶力将這些人的名字記錄在案。後續如果他們交上來的糧食不達标的話,就會被解除屯籍,而且還要賠償種子和農具。

    被徐清麥戲稱為真正的秋後算賬。

    而這大半個月時間,也足夠徐清麥用金針撥障術治好了幾位老者的白內障,以及在義診中得到一些小分數,至此,她的積分已經足夠了拿到第二個成就——

    “恭喜您,拿到了第二個成就,嶄露頭角的醫學萌新!”

    ID:32001

    積分:440分

    等級:2級

    成就:嶄露頭角的醫學萌新

    “您的現有積分為470分,距離您獲得第三個成就‘初具成果的醫學熟手’還需要2570分。請您再接再厲,再創奇跡!”

    在一開始看到自己升級的時候,徐清麥是很開心的,但是看到離下一次升級還有兩千多分的時候,她就有點不淡定了。

    “系統你是不是有點不靠譜啊?1級是100分,2級是400分,現在3級你給我搞出3000分?!”

    她原本以為可能就是每一級之間就是簡單的積分翻倍,但現在一看簡直毫無邏輯可言!

    治好一個白內障患者20分,2570分得要一百多個患者。如果她願意開診坐堂慢慢等或者是花上時間将整個江南地區走一遍的話,也不是不行,畢竟自己“眼科聖手”的名氣已經打出去了,甚至有時候在一些茶亭酒樓都偶爾聽到有所讨論,但她想要短期內迅速的利用這一個手術來刷分的願望就落空了。

    徐清麥恨得牙癢癢的。

    不過,轉念一想,從小白到萌新的成長,和從萌新到熟手的成長,的确時間段與難易程度是不一樣的。她琢磨,想必後續從熟手到其他階段會更困難,那得是上萬分甚至是讓她難以想象的分數了!

    哎!

    學醫真是太難了!

    徐清麥難得的頹廢了一下,決定今天不練習手術了,她要躺平!

    生氣!

    “怎麽了?”和她一個車廂的趙阿眉好奇的問,自徐神醫醒來後,就是這樣雙眼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徐清麥勉強的揮揮手:“無事,忽然有點想我女兒了。”

    也不知道周天涯這小家夥在家裏過得怎麽樣了……

    ……

    江寧縣,周宅。

    劉若賢拿着可愛的碎布頭做的小玩偶誘惑着周天涯往前爬。她現在每天都來周宅看周天涯一次,而且時刻謹記徐清麥的叮囑,小孩子要多曬太陽,便和阿軟一起将墊子鋪在了花園的亭子一角,正好可以曬到上午的陽光。

    僅僅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周天涯的爬行功夫就有模有樣了。

    徐清麥和周自衡在走的時候,留給了阿軟和薛嫂子一份計劃表,包括周天涯在這段時間需要吃些什麽,以及需要着重鍛煉她什麽等等。做這份計劃可苦了兩個從來沒有養過孩子的人,他倆從腦海的角角落落裏搜刮出了自己的親戚同事和朋友們的經驗之談,然後才制定了這麽一份古代版的育兒指南。

    薛嫂子和阿軟拿到這份指南的時候都松了一口氣。對她們來說,不怕主家提要求,就怕主家什麽都模糊不清但事後又挑三揀四。

    薛嫂子心想,郎君和娘子雖然看着年輕,但做事倒是很有章法。

    亭子裏,周天涯正吭哧吭哧的在軟軟的墊子上往前爬,她的手腳明顯比以往更有力氣了,不再只是單純的靠小肚子匍匐前進,很快就抓到了劉若賢手裏的小玩偶。

    劉若賢一把抱起她,毫不吝惜的誇獎:“小天涯真棒!”

    這也是徐大夫交代的,要多誇獎她。

    劉若賢雖然不懂得是什麽道理,但她還是依樣照做了。想想,自己的娘親若是也能時時誇贊自己就好了,她捏了捏周天涯的小臉頰。

    “不知道你的娘親和阿耶什麽時候回來呢……你想他們了嗎?”

    周天涯和沒聽到一樣,高興的玩着自己手上的小玩偶,又一把把它丢開,然後看上了墊子上的撥浪鼓,掙紮着就要下去。

    好吧,她不想。

    徐清麥還不知道自家的小可愛已經無情的将兩人忘記了,她這會兒還正在津津有味的聽趙阿眉講古。

    他們這一日需要在野外露宿——這麽多天了,總有遇到沒及時趕到縣城或者驿站的時候,便也只能挑選空地紮營休息。這時候,趙阿眉就派上了用場。

    她和趙孚經常在外奔波,像他們這樣賺辛苦錢的,哪有錢住客棧?大多都是在車馬行裏花個幾文錢找個能窩着的位置,和牛馬擠在一起,或者是直接睡野外。

    趙阿眉雖沒和人擠過通鋪,但也有豐富的露宿經驗。

    她選了一處荒廢的廟宇,可以遮風擋雨,而且還可以防野獸。

    廟宇裏可以看到多處篝火留下來的痕跡。

    趙阿眉見怪不怪:“這邊雖然沒有虎象之物,但有狼,這邊又靠着官道,想來有很多商隊和行人都會選擇在這樣的地方過夜。”

    她從自己的行囊裏拿出一支香,點燃插在前面已然破舊不堪的佛像前,拜了一拜。

    徐清麥好奇的問:“你還随身帶着香?”

    “這是我們這種經常出遠門的人的習慣。”趙阿眉解釋道,“不管是佛寺還是道觀,來了先拜拜山頭總是沒錯的。”

    于是,徐清麥也在佛前拜了拜,心裏說了一句打擾了。

    醫院大多數都是無神論者,但大家該玄學的時候就玄學,該拜的時候就拜拜,尤其信奉“夜班之神”。徐清麥當時所在的科室,天天用蘋果給它上貢,因為傳言此神愛吃蘋果。

    周自衡聽了後,篤定的道:“你肯定也給它帶過。”

    徐清麥矢口否認:“沒有!”

    然後在他的注視下心虛的眨了眨眼,惹來一陣輕笑。

    一行人清理出一片幹淨的空地,又撿來柴禾,生起一堆火燒水喝,再架起帶來的鐵鍋,開始煮魚湯——這邊河溪水脈豐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雜魚。齊武和林十五在屯裏長大,撈魚和挖野菜這種事很在行。

    周自衡往白色的魚湯裏撒了點鹽,又撒了點胡椒粉,待到魚湯沸騰起來,濃郁的香味便向四周擴散。

    他把屯戶們送的烤餅放在魚湯上用熱氣來溫。

    于是,大家就着鮮美的魚湯,吃着已經變軟又不失口感的芝麻烤餅,覺得這樣露宿其實也不比在客棧裏住着要差。趙阿眉在心中感慨,也只有像他們出行一樣,所有的東西全都帶齊全了才能有這樣的體驗。

    這真是她有史以來最舒服的一次露宿了!

    吃完東西,徐清麥裹着披風靠在周自衡身上,聽趙阿眉講她以前行走江湖的一些事情。自燕子矶這一夜之後,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就不再那麽避着,更像是一對恩愛的年輕小夫妻了,大家也不覺得奇怪。

    趙阿眉的口才很好,講着講着,楊思魯等人也忍不住坐了過來,大家一起圍着篝火。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徐清麥和林十五傻乎乎的搖搖頭。

    其餘人都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猶豫的點頭又搖頭。

    “車嘛,自然是車馬行。”趙阿眉道,“能開車馬行的,都不是什麽普通人,他們短途有車夫,長途還有镖師。镖師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行當。出一趟遠門下來可能就埋骨他鄉了。”

    徐清麥想到康有德,這位豪爽的虬鬤客就與江寧縣的車馬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的确不是個普通人。

    “大的正規的車馬行還好,”趙阿眉繼續說,“若是遇到那些小的黑心的車馬行,趕車送人或者貨物去別處,趁人不注意的人拆人包袱還是小事。最怕的是他們中途忽然改心思了,或者起了貪念,把人殺了往荒山野嶺一丢,再把貨給吞了,根本沒人知道。”

    楊思魯點頭:“我曾聽過這樣的事。船也是如此,那些野渡口的船夫,在無人的地方把乘客扔下水去再侵吞他的財物,也是常有的。”

    徐清麥:“難怪上次你們不讓住城外的客棧,原來防的就是這個。”

    周自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徐清麥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他們想起一路過來看到的大片蘆葦蕩和無人的荒嶺,暗暗有些驚心。這樣的地方,的确是殺人越貨的好去處。

    這一趟出門的見聞,更提醒他們如今已經不是後世那個到處都有監控,法治清明的現代社會了。

    “那腳呢?是什麽?腳夫?”林十五在屯裏面長大,這次也是第一次接觸外面,充滿了少年的好奇。

    趙阿眉:“對,腳夫,給人搬東西。這些人平常的時候還好,但若是遇到要翻山越嶺的時候,有些黑心的會與山中強盜勾結,謀財害命。”

    “那牙,就是牙人?”

    “是人牙子。”趙阿眉的臉冷了下來,她家中也有幼子,最防備的也是最恨的就是人牙子,“這些人偷蒙拐騙,拍花子、和人勾結逼良為娼,死不足惜。”

    徐清麥深表贊同:“人牙子該殺!”

    她感嘆的想,所以這時候的大戶人家出行,帶這麽多下人是有原因的。大家都不放心把自己的行李和衣食住行交給陌生人負責,尤其是還帶着小孩的。

    古代,現代,還真是宛如兩個世界。

    她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之前在那個屯裏,周自衡和楊思魯知道屯戶偷懶還挪用公物也不道破而是事後才記小本本的事情,恍然大悟:“難怪你們沒有當場就指出來。”

    周自衡好笑的看她:“你這才想明白呢?”

    徐清麥:“……我當時忙着義診,多累啊,哪有時間想這個。”

    “當時那個屯的位置偏遠,”楊思魯解釋,“且那些屯民之間都是帶着親的,同氣連枝。所以最好是不要立刻發作。”

    周自衡補上一句:“雖則偷用一些種子和農具也不算是什麽嚴重的事情,但萬一有人頭腦發昏,做出什麽傻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樣偏遠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可賭不起。

    所以當時也只能面上好好的哄着那些屯戶,但一出屯子就記本本上了。

    顯然,薛大和趙阿眉他們都不覺得這樣的謹慎是小題大做,都認同的點點頭。

    趙阿眉道:“如今天下太平,世道已經清明許多。但出門在外,還是小心提防着點為妙。”

    周自衡含笑看着徐清麥:“其實也要多虧你。”

    徐清麥指了指自己,有點糊塗:“我?”

    “你的義診讓很多屯民一開始就放下了戒心。”他道,“不然我們這一次的春巡肯定沒有這麽順利。”

    江東犁雖然也是利器,但這次虧在沒有提前備好,而徐清麥只要一坐在那兒,擺出義診的牌子,卻是立竿見影的效果。

    徐清麥卻沒有太高興,反倒是嘆了口氣:“由此可見,大夫真的是太稀缺了。”

    幾個人慢慢的聊着,又商量好了守夜的安排。

    篝火慢慢的熄了下去,薛大往裏面又扔了幾根樹枝,讓它再旺起來。春日的地面是很涼的,最好是讓它把地面再燒熱一點。

    徐清麥打了個呵欠,剛想說要不就睡覺去吧,就聽到廟外傳來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

    “師父,這是一個廟宇。”

    “廟宇又怎麽了?難不成今日你要讓為師露宿野外?”

    “咱們是道士……”

    “道士又怎麽了?”那個年老的聲音響起來,“你還是修煉不到家,修自己的道,何必拘泥于這些外物!”

    随着聲音越來越近,兩道身影踏入這間荒廢了的廟宇。

    是兩位道士,一位大概二十來歲,相貌尋常,而另一位卻是老者,鶴發童顏,手裏拿着拂塵。他雖則穿着的道袍簡樸黯淡,但看上去卻仙風道骨,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是一位高人。

    他們一進來就看到了占據了最好位置的徐清麥一行,停下來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便走到了另外的角落。

    顯然看到對方這麽多人,心中也是忌憚的。

    趙阿眉在徐清麥旁邊,小聲道:“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道士和和尚,但年紀這麽大的倒是不多,定不是尋常人。”

    “先睡吧。”周自衡給她在篝火邊鋪好了氈布和褥子,“別擔心,咱們有守夜的。”

    他們剛聽完趙阿眉講各種殺人越貨的事情,忽然就來了兩個一看就不是凡人的道士,心裏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徐清麥倒不擔心,就這麽一個荒廢的廟,總不能還來人吧?對方兩個還有個老人,而自己這邊五六個人呢。

    她甚至覺得有些激動,這可是經典的武俠小說中夜廟遇高人的橋段。徐清麥有些好奇對方的身份,但既然對方明顯避開了他們,大家各自為營,卻也不好貿然上前,而且她有些困了。

    “算了,”她想,“這麽晚了,不如等早上的時候再讓周自衡去搭個話。”

    一夜無話,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篝火燒柴的時候噼裏啪啦的聲音,以及薛大他們守夜時的動靜。待到早上醒來,卻發現那兩位道士已經杳無蹤影。

    林十五是淩晨守夜的那一撥,道:“他們天還未亮就已經動身了,聽上去似乎今天要趕路。”

    徐清麥有些失望:“好吧。”

    看來夜遇高人的橋段是沒有了。

    周自衡也有些失望,那兩位道士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他原本也想着晚上安然度過的話,早上就去搭個話,到時候大家也能放下戒心。

    只是沒想到,他們和這兩位道士很快又在路上相遇了。

    當時,徐清麥等人正在路邊的茶水亭歇腳,他們剛過了句容縣城,想要搶在夜幕降臨之前去到戊字屯。正聽茶亭中人閑話,而且閑話的主角還是自己。

    這些天,整個丹陽和金壇等地最熱鬧的話題莫過于就是江東犁和神醫義診之事。

    當然,和之前一樣,傳來傳去又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

    徐清麥已經有了經驗,只要不當成自己,完全可以當成某種傳奇故事來聽,她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就看到廟中見過的那兩位道士走了進來。

    整個茶水亭中的水都安靜了一瞬,屬實是老道長的風儀過于奪目,讓人難以忽視。

    那兩位道人也看到了他們,愣了一下,然後臉上泛起笑容,朝他們點點頭。顯然昨天這一晚無事發生讓雙方都留下了好印象。

    “道長不妨坐到這兒來。”周自衡親切的招呼兩人。

    這兩位之中顯然是那位老道長做主,他從善如流的帶着徒弟走過來,大方的落座:“多謝貴人。沒想到今日又能相見,也是緣分。”

    “确實是。”周自衡卻驚訝于兩人的腳程,“我等騎馬,您走路,卻沒想到又能在此遇見。”

    難不成這兩人真會輕功?

    老道長擺擺手,笑呵呵的道:“不過是抄了條近路罷了。”

    徐清麥好奇的看着兩人,剛想要問道長道號是什麽,從哪裏來往哪裏去,但還沒張嘴,耳邊就響起了一陣轟隆的馬蹄聲,而且速度迅疾,由遠及近。

    茶水亭中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以同一個姿勢轉頭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最起碼得有十幾匹馬吧?”

    “不知道,跑得這麽急,可是有什麽急事?緊急公文?”

    一下子,茶水亭中的氛圍忽然就緊張了起來。

    不過是須臾之間,那馬蹄聲很快就來到了近處,只見一隊身穿铠甲的騎兵飛速從茶水亭面前奔過,路上的塵土揚起形成土黃色的灰障往四周擴散,。

    馬蹄飛揚,氛圍肅殺。

    徐清麥一邊用袖子掩住鼻口一邊好奇的看過去,正好對上幾位兵将掃過來的銳利眼神,頓時低垂下眼神。

    好可怕……兇神惡煞,徐清麥暗暗心驚,若是她沒看錯的話,許多兵将的盔甲上還帶着暗沉的血跡。

    這是剛從戰場上下來不成?

    好在,這隊騎兵停也不停的直朝句容縣城奔去,并不理會路邊這小小的茶水亭,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範圍之內。

    “出了何事?”

    “不知道。莫非……又有什麽緊急軍情?”

    “不會又有戰事吧?”

    只能說,時隔兩年,戰争的陰影還籠罩在這片土地之上,但凡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都會讓人覺得草木皆兵。

    徐清麥放下袖子,她對這個并不是很有所謂,畢竟貞觀朝都即将到了,她記得大唐疆域之內并沒發生什麽戰争,倒是和突厥打過幾次。

    她對老道長更感興趣。

    “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老道人對上她的眼睛,撫了撫胡須,剛想要開口:“貧道……”

    最後幾個字徐清麥沒有聽清,因為剛才的馬蹄聲又響了起來,那一隊騎兵去而複返,如疾風閃電,然後停在了茶水亭面前,一時之間馬鳴咴咴。

    為首的兵将翻身下馬,眼睛掃視了一圈亭內,最後快步走到了徐清麥一行人面前,并且精準的看向了她。

    他的身上還有着血的氣息……意識到這一點的徐清麥忽然心跳開始加速。

    他要幹什麽?

    周自衡站起來,将徐清麥擋在身後,迎上那兵将的目光,沉聲問道:“閣下意欲何為?”

    “可是江寧縣中的徐娘子?”那兵将看他一眼後并不答話,只是繼續看着徐清麥,然後問道。

    徐清麥狐疑的從周自衡身後伸出頭來:“我是。”

    他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那兵将聽到她的話,臉上露出笑容,整個人身上似乎陡然一輕,原本的肅殺氛圍似乎都淡了下來。他指了指亭外:“徐娘子可否與在下一敘?”

    他的眼中帶着懇求,但也隐含着壓力,似乎如果徐清麥不同意的話,他就要來硬的了。

    徐清麥與周自衡對視一眼,然後道:“可。”

    周自衡接着道:“我也需在場。”

    兵将:“閣下可是潤州屯錄事周純?”

    周自衡颔首。

    “兩位請随我來。”

    他們在亭外的一塊空地站定,兵将才自報家門:“在下乃揚州大都督旗下副将孫虎,想請徐娘子随我們一道前去救治我家将軍!”

    行伍之人,說話開門見山,毫無遮掩。

    徐清麥大驚:“你家将軍?大都督受傷了?”

    孫虎慌忙道:“不不,不是大都督。我家将軍乃大都督之子,定遠将軍李崇義!”

    周自衡挑起眉來,忽然想清楚了為什麽這兵将能一眼就認出徐清麥也認識自己!當時,在楚巫一案中,據說就是這位李崇義李将軍剛好在江寧縣城中,才如此迅速的出手。

    徐清麥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若不是李崇義,他們現在恐怕還要和楚巫糾纏。這個人情,她是記得的。

    因此,她快速問道:“你們将軍傷在何處?如今人又在哪裏?”

    “将軍被賊人的利箭射中了肩膀,如今已經昏迷,就在離這五裏地的一處營寨內。”孫虎簡單道。

    周自衡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想到了多日前在丹徒渡口處看到的水師船只。

    水匪!

    李崇義應該是去剿水匪的時候受的傷!

    他的推測的确是對的,當日那支水師就是由李崇義帶的隊。他雖未滿二十,但從小就跟着父親一起征戰,還得了五品的定遠将軍封號,雖然有姓李的原因,但本身的戰術水平還是不錯的。

    這次去剿匪,不過是李孝恭對這個兒子的小小考驗,本也沒放在心上。

    一開始的進展很順利,弩箭當空,艨艟開道,即使是不善水戰,但那些烏合之衆的水匪又怎麽會是唐軍的對手?丹徒和丹陽縣周邊的七八個水匪寨子被李崇義一掃而空,殺了個血流成河,又押了上百人前往石頭城。

    結果,在句容這邊卻出了變故。

    句容的地理條件很獨特,南倚茅山,北瀕大江,還有赤山湖這樣橫貫東西的湖泊沼澤。這邊的水匪比之前的規模都大,而且裏面竟然還窩藏了當時的叛軍悍将!

    李崇義被接連的勝利搞得有些輕敵,一開始吃了個大虧,折損了不少兵力。但他也算是沉得住氣,最後一番厮殺下來,終于攻進了這些水匪們的老巢。只不過,自己卻也被敵人的一支利箭射中了肩膀,而且還走漏了幾個悍匪,讓他們跳到水中瞬間就沒了蹤影。

    這場仗一結束,李崇義就昏迷了過去。

    他身為都督之子,身邊自然有随軍大夫,只不過那大夫的水平實在是很一般,看着傷口和利箭竟然不敢治,只讓孫虎立刻去最近的城中找大夫來,否則将軍性命難保。

    最近的城自然就是句容縣了。

    孫虎帶着七八騎狂奔而來,結果在茶水亭的時候随便瞟了一眼,卻讓他帶來的一位兵将看到了很眼熟的人。

    那兵将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要禀告一聲,就攔下了孫虎的馬。

    孫虎氣得馬鞭子接連抽去:“為何攔路?想死嗎?!”

    兵将連忙道:“副将!我看到徐娘子了!”

    孫虎一愣:“徐娘子?”

    “就是當時在江寧縣城內給人開腹取腸的女神醫徐娘子呀!”兵将很急,“當時是我去探查消息的,您忘了?”

    身為斥候,既然将軍要他去打探消息,他是很負責的,還偷偷的爬上知春堂的牆去探查了一下裏面的消息,因此見過周自衡和徐清麥的樣子。

    孫虎當時也在,不過他陪着李崇義在酒坊的雅室裏,聽得兵将這樣說,大喜道:“調轉回去!去請徐娘子!”

    這就是此事詳細的來龍去脈了。

    徐清麥想還李崇義這個人情,和周自衡商量了之後自然一口答應下來,不過她要帶着所有人一起去,不然不放心。孫虎也一口答應。

    幾個人回到茶亭,交代了兩句這就收拾東西打算跟着孫虎走。

    這時候,那位老道長卻忽然開口了,他對着徐清麥問道:“你就是那位會金針撥障術的徐娘子?”

    徐清麥:……

    怎麽了這是,她一下子變得這麽有名了嗎?

    她看着老道長如孩童一般好奇清澈的眼睛,并不否認,點頭道:“的确是我。道長,我等有事急着先走,咱們有緣再會。”

    她覺得有些遺憾,碰到了兩次都沒問過對方姓甚名誰。

    誰知道,那位道長卻笑呵呵的道:“何必等到下次再會?既然是救人,不如我跟着你們一起去罷。”

    孫虎猛地一回頭,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你這道人從何而知?!你是誰?!”

    “不過是耳力比較好,聽見了一二。”那道人卻絲毫不懼孫虎身上散發出的欲殺人的氣息,氣定神閑的道:“在下恰巧也會一些醫術,說不定可以幫得上一些忙。”

    他笑吟吟的看向徐清麥:

    “剛才貧道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他笑吟吟的看向徐清麥,自報家門,“貧道孫思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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