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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第 47 章
金屬球上的燈光變得奇亮無比, 像盞探照燈一樣,而且照射的角度也擴大了不少。
雪亮的燈光讓左右兩堵混凝土高牆上的紋路纖毫畢現。
尤連卡剛剛從列車頂像條魚似的,一猛子紮進水裏,不知道去哪了, 也許還留在大壩內, 也許被洶湧而出的渾水沖到了外面。
開着大燈, 會暴露裴染自己的位置,不過燈夠亮, 她不能藏,尤連卡要是還在的話, 也別想躲起來。
裴染帶着這盞超亮的大燈,沿着軌道一路往裏。
這盞燈很體貼, 她的身體随着步子晃動, 燈光卻始終穩穩地照向前方, 還會自動上下掃射。
走了大概五十米左右, 前面出現一幅奇景。
是一幢小房子, 長得別有意趣, 很像童話故事裏的小屋,通體紅磚,只有門框和窗框是用白色的磚砌成的,和牆上的紅磚犬牙交錯, 門是木制的, 刷着紅漆。
可是這座房子,并不在地面上。
它就像棵被連根拔起的植物, 帶着半截地基, 懸在兩三層樓高的半空中,像是一頭栽進旁邊的混凝土高牆裏似的, 只有一半留在牆外,另一半消失在牆裏不見了。
裴染仰頭打量,“是它?”
W非常确定:“我看過資料裏的照片,這座紅磚房就是控制室。”
看樣子,它是被大壩融合體移動位置時吞掉了。
裴染估量:“爛成這個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工作。”
W說:“它裏面應該有一臺發射信號的設備,有內置電源,如果沒有在融合時被破壞的話,就不會受影響,只能撞撞運氣了。”
金屬球的黑眼睛打量牆壁。
控制室所在的位置很高,牆壁又是稍微向內側傾斜的。
他問:“要怎麽爬上去?”
他不知道,裴染知道,她的機械手戳向混凝土的牆。
牆壁像只活的動物一樣,在碰到的剎那,仿佛往後縮了一下。
不過在裴染的機械手面前,躲是沒有用的,牆壁上灰塊掉落,被她三兩下就鑿出一個淺淺的凹坑。
裴染又在不同的高度鑿了幾個新坑,然後用手指扒着上面的一個凹坑,腳試着踩着下面的凹坑,就這麽離開地面,貼在了牆上。
她的動作輕巧敏捷,仿佛只是簡單地踩着梯子往上攀登。
這就像斜壁攀岩,W心想。
他回頭掃視了一遍,确認沒有危險,又把鏡頭轉向裴染,心中承認,她作為人類而言,強到可怕。
裴染一路鑿着,給自己開路,順着傾斜的牆壁向上攀爬,速度飛快,如同一只壁虎,很快就到了控制室的高度。
手已經能碰到控制室斷裂的地基,裴染沒再繼續鑿坑,把手搭在地基上,試了試強度,胳膊一用力,就把自己提了上去。
她穩穩地爬到小屋門口半個腳掌寬的狹窄邊沿上。
裴染站起來,剛要開門,就聽見門裏似乎有細微的動靜。
悉悉索索。
像是蛇皮摩擦過地面的聲音,無比熟悉,和剛才列車在黑暗停車時,車廂過道裏聽到的悉悉索索聲一樣。
是尤連卡。
怪不得這裏被金屬球的大燈照得雪亮,都沒發現他的蹤跡,原來是躲在這裏。這間控制室高懸在半空中,難為他是怎麽爬上來的。
裴染輕輕推了一下門,門是鎖着的。
裴染掄起機械臂的胳膊肘,猛地怼在門鎖上。
木頭小門禁不起她這一下,咔嚓一聲,門鎖連着木板脫落,門也開了。
W的探照燈照亮了裏面。
這間控制室情形詭異,半個房間都沒入大壩的牆裏,櫃子只剩一半露在牆外,窗戶大開着,窗前的桌子倒是還在。
更詭異的是,一個樣子奇怪的“人”,正站在桌前。
說是站,不如說是趴着,臉還是尤連卡的臉,身上也還穿着那件白大褂,人卻像沒有骨頭一樣,軟趴趴地貼着桌子。
他聽見聲音,腰肢柔軟地轉過上半身。
他白大褂的前襟敞着,露出裏面奇怪的東西:腰部以下,像是衣料的布紋和某種螺旋紋的管道融合在一起了,一圈一圈的,像柔軟的蛇身一樣向下延伸,尾部在地上盤成一圈。
這種螺旋紋的管道,裴染只覺得眼熟,她忽然想起在哪見過了。
夜海七號的進站口,金屬閘機的箱體裏,就是這種螺旋紋的管道,把一整排閘機的金屬箱連接在一起。
小偷。
他就是摸走人家外賣的小偷,偷走了閘機的綠光——她的綠光的炸雞。
尤連卡的額頭和上腹部都被W的槍打過,現在看起來卻毫無痕跡,怪不得W說他已經不是人,更像是瘋癫态的融合體。
裴染心中有點納悶。
在進站口連續催眠幾個人,試探過閘機的方法時,閘機融合體還活着,它的綠光還好好地待在金屬機箱裏。
假設一直是尤連卡控制印娜亞,催眠其他人,他有控制其他人的異能的能力,那他應該是個秩序态的融合體。
也就是說,他體內至少進入過兩點綠光:
一點能控制其他人異能的秩序态綠光,和一點閘機融合體的瘋癫态綠光。
裴染自己也吞過三個管道工的瘋癫态綠光,那點綠光只是簡單地被綠光一號當成外賣吃掉了,她自己還好端端的,什麽怪事都沒發生。
可尤連卡吞掉閘機的瘋癫态綠光後,為什麽會變成了這副樣子?
尤連卡一看清來的是裴染,人飛快地扭動着,瞬間“游”上了桌子,絲滑地順着對面打開的窗子溜出去了。
裴染沖進去,奔到窗前,探頭從打開的窗戶往下看。
尤連卡已經順着小屋的外牆游到了旁邊的高牆上。
他的身體蠕動着,緊貼着牆壁,螺旋紋管道上細密的紋路一張一縮,抓住牆面,正在像條蛇一樣一路往下爬,速度奇快。
最關鍵的是,他沒了腿,卻還有兩只手,手上抱着一只四十公分見方的黑色大盒子。
裴染:“那是扳道岔的信號發射器?”
W早就看見了,“是。”
裴染轉身沖回門邊,沿着牆上鑿出坑的原路線往下攀爬,心中相當無語。
這個尤連卡,把自己弄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竟然還會偷走發射器。
他看起來很熟悉夜海七號,連扳道岔和控制室都知道,他就那麽不想讓它換個方向,去西北方麽?
不知道他對那條舊的環形線路有什麽執念。
裴染急着追人,往下的速度比爬上去時更快,距離地面還有一大段時,就直接跳了下去。
前面不遠處,尤連卡也已經下到了地面。
他仍然沒有站起來,雙手抱着發射器,胸以下的部分緊貼着地面,螺旋紋管道伸縮扭擺,向前飛快地游動。
不能讓他跑了。
裴染拔足狂奔。
尤連卡一路向大壩的更裏面游過去,好在W的探照燈照得足夠遠,始終跟着他,讓他無所遁形。
他游了一小段距離,忽然一拐,消失在牆上。
裴染有點急了,狂奔過去,才發現尤連卡其實并沒有消失。
這段混凝土牆上,有一段斜向上的臺階,尤連卡正順着臺階往上游走。
他以蛇的姿态上臺階,反而稍微拖慢了速度,裴染大步跟着沖了上去。
這段臺階相當長,無窮無盡一樣,總有上百米,盡頭看起來是個方形的出口。
尤連卡在前面游,裴染在後面狂追。
噗噗的聲響,W開槍了,一槍槍打在尤連卡胸部和腹部,他是在尋找那顆變異心髒的位置。可尤連卡毫無反應。
W說:“我打他眼睛試試。”
裴染答:“好。”
他從背後開槍,兩槍洞穿了尤連卡的腦袋。幾乎在下一秒,尤連卡頭上的洞就重新長好了,連速度都沒減慢。
變形是閘機融合體的功能,尤連卡完美地繼承了下來。
裴染爬樓梯的速度飛快,距離在不斷地縮小,眼看就要到了出口,向上的臺階忽然大幅度地扭動起來,像波浪一樣。
是唐古大壩在動。
轟隆隆——
大壩內部傳來一陣又一陣地震一樣的悶響,像是內部的結構正在崩裂扭轉。
這種天崩地裂時候,貼着地面爬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尤連卡根本不受晃動的影響,繼續沿着臺階向上,很快就從出口消失了。
裴染盡可能地穩住腳步,扶着旁邊的牆,沿着臺階往上沖。
沖出出口,大股清冷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還夾雜着水邊特有的微帶腥氣的味道。
這裏竟然是唐古大壩的壩頂。
連綿的高牆一般的大壩,橫在寬闊的河面上,旁邊就是巨型水庫,月下的水庫受大壩震動的影響,水面正在微微晃動。
尤連卡仍然抱着發射器,已經飛快地游到大壩邊沿。
裴染忽然明白他想做什麽了。
他要把扳道的發射器扔進水庫裏。
就像那三個水管工執意要把身上的管道接得再長一點,把別人也連成管道的一部分一樣,尤連卡變成瘋癫态的融合體後,似乎也對夜海七號換軌道這件事,有種瘋狂的執念。
他執着地不想讓夜海七號換軌道,這是和這輛車有多大仇多大怨。
決不能讓他把發射器扔下去,如果扔下去,就真的沒辦法把道岔扳回來了。
W又在開槍,這次打的是尤連卡的手臂。
可惜他的武器效果是洞穿的,尤連卡的手臂在洞穿的瞬間變形,小洞飛快地合攏了,什麽事都沒有。
裴染在心中火速叫W:“讓黑井給尤連卡的手環發送一條帶文字的消息!快!!”
W連人家的獸醫診所每年交多少稅都知道,不可能不清楚尤連卡的手環號碼。
W立刻答:“好。”
下一句緊接着就是:“已發送。”
只見前方,已經快游到大壩邊沿的尤連卡,面前忽然彈出一小塊虛拟屏幕。
虛拟屏幕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上面顯示着一張圖,白底黑字,就是聯邦最早發送的那張包含警告信息的圖片。
今天在夜海七號的進站口,尤連卡收到基裏爾發送的消息時,裴染就看見了,他的手環會自動彈出消息,他沒有把這個危險的功能關掉。
這功能可以用來害人,問題是發送者發送信息時,也會死,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可是黑井就不一樣了。W說過,黑井現在仍然能安全地向外發送文字。
尤連卡也怔住了,那顆瘋癫的腦袋裏,不知是在奇怪忽然有消息進來,還是在奇怪這種時候,竟然還有人能發送包含文字的東西。
裴染也不知道接收了包含文字的消息的後果。
最理想就是能直接炸掉。打擊人體的能量不高,而且是專門針對人類□□的,即使炸掉,連手環都不受影響,應該也一樣弄不壞發射器。
尤連卡倒是沒有炸。
虛拟屏幕上文字顯示,天譴接踵而至。
騰地一下,一道強光閃過,尤連卡戴着手環的左手腕,嗤地冒起一大股青煙。
能量擊中了他的手環,高溫不止燒融了手環,也瞬間把他的小臂直接燒成了一截黑炭。
手臂燒焦了,抱不住那麽大的發射器,發射器滾落到旁邊。
又是一陣地震般的動靜,唐古大壩像一頭身軀巨大的怪獸,正在漸漸蘇醒。
壩頂波浪般扭曲,扭得人站都站不住。
尤連卡燒焦了胳膊,像那些瘋癫态融合體一樣,仿佛不覺得疼,一聲不吭,身體扭動了幾下,燒焦的那截胳膊脫落,剩下的部分像閘機的擋板一樣,飛快地拉長變形,補足了缺失的部分,重新變成手的模樣。
他又扭動着向前,把兩只“手”伸向地上的發射器。
不過耽擱的這一會兒功夫已經足夠了。
裴染在腳下的晃動中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沖過去,向前一撲,抱住了尤連卡下半身的螺紋管道。
他的管道質地怪異,尾巴滑溜地一甩,幾乎從她手裏溜出去。
裴染毫不客氣,機械手猛地戳進他的尾巴,再接着一個前撲,把尤連卡壓在身下。
尤連卡畢竟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又異化了,力氣不算小,在裴染的鉗制中拼命地掙紮翻滾,兩個人在地上扭成一團。
裴染找準機會,翻身騎在他身上,機械手準準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捏。
喀地一聲。他的頸骨斷了。
尤連卡的脖子扭向一側,身體卻還在動。
他詭異地歪着腦袋,灰白色的眼珠死死地盯住裴染,半開的口中綠光顯現。
裴染清楚,她的綠光一直只會在腦中出現,尤連卡原本應該不知道她有異能,否則不會不利用她的異能做點什麽,讓自己一步步落到這種境地。
他控制其他人的異能,感覺像是要先知道對方有異能才可以,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操作的。
現在不用操心這個,等拿到他的綠光,試試就清楚了。
剛剛她在大壩內部撕開高牆的時候,尤連卡應該是看見了,生死關頭,他打算控制她的能力,不知道要做什麽。
然而無論他打算做什麽,他現在都做不了。
她體內的綠光一號,一口氣撕完洋蔥一樣的一層層高牆,早就收工睡覺去了,連她自己都叫不醒,他也休想叫醒。
黑色的機械手已經幾下扯開了尤連卡的腹腔,變異心髒并不在那裏。
裴染把手探進去,繼續往上摸索,終于在靠近他脖子的地方找到了,怪不得W開了那麽多槍都打不到。
那顆變形的心髒,包裹牽連着無數青色血管,被掏了出來。
裴染的手攥着心髒,用力一捏。
心髒爆開的一瞬間,尤連卡瘋癫異化的思路突然清晰起來,那一刻仿佛被拉得無限長。
是怎麽走到這種地步的呢?尤連卡茫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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