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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第 46 章
尤連卡連眼睛的顏色都黯淡下去了, 眼珠灰蒙蒙的,仿佛得了白內障,表情像失了智一樣,感覺不再是人, 更像是個瘋癫态的融合體。
他盯着駕駛室內。
灰白色的眼睛裏, 忽然冒出一抹綠光。
坐在駕駛位的江工被他的鬼臉吓了一跳, 人下意識地往後躲,站在旁邊的艾夏卻沒有躲, 而是忽然轉過身。
她表情木然,眼珠漆黑, 雙手還在結着手印,目光落在裴染身上。
裴染一看清艾夏反常的表情, 第一時間懷抱金屬球, 往後面的車廂那邊竄了出去。
轟地一聲, 裴染原本站的位置, 身後駕駛室的車門飛了。
混黃的水呼地湧進駕駛室裏。
貼在玻璃上的尤連卡看見艾夏失手, 沒有擊中裴染, 倏地一滑,順着車體溜進下面的渾水裏。
艾夏轟完這一下,神情立刻恢複了正常,對着轟開的駕駛室門和洶湧而入的水流怔了怔, 馬上回頭, 去找窗外的罪魁禍首。
W包在衣服裏,看不見外面, 知道情況不對, 問裴染:“怎麽了?”
裴染的心中早已明了。
如果原先只是懷疑,現在就十分确定了。
“是尤連卡, ”她說,“他剛才控制艾夏,用手印攻擊我,W,你賭輸了。”
看來尤連卡有種很奇怪的異能,并不是本身有什麽能力,而是能操控其他有異能的人。
印娜亞上次站在車廂過道裏,直勾勾地盯着裴染準備催眠她時,臉上這種呆滞的表情和黑洞洞的瞳仁,就和艾夏剛剛一模一樣。
所幸艾夏剛結過一次手印,再用第二次時,效果比第一下差得遠,否則裴染人就沒了。
駕駛室在車頭,地勢相對最高,可是湧進來的水依然到了大腿。三個人的下半截泡在冰冷渾濁的水裏,不過眼下誰都顧不上這個。
水面還在飛快地上漲,一副要把所有人淹死的勁頭。
事不宜遲,裴染在腦中跟W說話時,已經死盯着前方的牆壁,驅動綠光。
在那一瞬間,裴染心中想了各種寫法。
只能寫兩個字。
如果和以往一樣,寫“爆炸”、“撕開”、“炸開”,不知道會不會像艾夏一樣,搞定一層牆後,發現後面還有一層牆。
如果在兩個字中寫個“牆”字,指明目标是牆,不知道會不會好一點,能對所有的牆起作用。
這裏是大壩,也不知道把眼前這塊結構叫做“牆”,合不合适。
兩個字實在太少了,沒法精确地描述事物,只能湊合。
綠光游走,飛快地寫下兩個字:
【牆無】
裴染畫下句號。
然而無事發生,混凝土高牆還在那裏。
讓一個東西憑空消失,似乎是種很強的能力,綠光一號還做不到。
裴染火速把字塗掉,重寫:
【牆開。】
江工說過,夜海七號沿着軌道進入唐古大壩內部的時候,這個開口會妖異地自動開合,希望它現在能像門一樣打開。
灰白色的混凝土牆毫無反應。
裴染立刻重寫:
【牆裂。】
這兩個字寫出來,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如果牆能裂開,至少能讓暴漲的渾水有地方可去。
句號畫完,劈天裂地一聲轟然巨響。
前方被艾夏的手印開了個大洞的高牆瞬間撕裂,自下而上,往上延伸到看不見的穹頂,像被什麽東西扯開了一樣,直接裂成了兩半。
裂開的不止是這堵牆,還有後面那堵,同樣一分為二。
放眼望過去,前方竟然還有層層疊疊,一堵接一堵同樣模樣的灰白色高牆,像洋蔥一樣,密密匝匝地彼此貼着,起碼有五六層,但是此時,每一堵牆都被大力扯開,分到兩邊。
裴染看過W發來的唐古大壩結構圖,這絕不是大壩原本的結構,它變成融合體後,內部發生了妖異的變化。
只有前面裴染盯着的牆開裂了,列車兩邊的高牆倒是沒什麽反應。
大股渾水翻騰着,順着巨大的裂口向前湧走,駕駛室裏的水瞬間退去了。
情況比裴染預計的還要好,不止水退了,列車前方,高牆被扯開的地方,露出地面上筆直的軌道。
就在裂開的一層層混凝土高牆的盡頭,懸着黯淡昏黃的一彎亮光。
是月亮。
江工不用裴染提示,立刻推動手柄。
車頭剛剛泡在水裏,希望線路沒有受損,不知列車還能不能開動。
裴染心中默默祈禱:開起來。開起來。
夜海七號非常争氣,手柄推下時,瞬間加速,從一層層裂開的混凝土高牆之間沖了出去。
全車靜寂無聲,但是每個人都在心中歡呼。
怪異的高牆被甩在身後,江工卻面色凝重,開出一段距離,就把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後面的車廂裏,人們紛紛打開車門,把灌進車廂裏的水放出去,裴染從駕駛室的門口探身出去往外看。
夜海七號後方,确實是變了形的唐古大壩,它的主體還待在雅拉河上,只有一部分觸角似的延伸部分,斜搭在岸上。
從大壩的結構圖上看,岸上的觸角部分原本應該是收攏微彎的,現在卻移動了位置,徹底舒展開了,才擋在了夜海七號的軌道上。
就是剛剛列車鑽進去的地方。
此時觸角上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大壩倒是沒什麽反應,一動不動,匍匐在黑暗裏。
列車前方,借着那點月光能看清楚,不遠處,就是一個倒人字形的岔道口,是他們剛才倒車時經過的地方。
艾夏也探頭往外看,點點手指:【這就是道岔?】
裴染回答:【應該是。】
她把金屬球從大衣裏剝出來,問W:“你說的岔道口就是這裏吧?”
金屬球的眼睛轉動,看了看,“對,就是這裏,我們退回來了。向左是舊的環形軌道,會兜回夜海,向右的那條,才是通向黑井方向的新軌道。”
今晚列車去了左邊的環形軌道,道岔現在還在左邊,需要扳到右邊才行。
裴染在心中問W:“我們應該怎麽扳這個道岔?可以在這裏手動扳過去嗎?”
W回答:“不能。”
他說:“夜海七號是古董觀光列車,軌道也是舊軌道,和全聯邦其他列車的控制系統完全是兩回事。新建觀光路線的時候,專門為它自己安裝了電動道岔,還特別建了一座小控制室。在控制室裏按下按鈕,發射信號,道岔上的機械部分接受信號,才會自動扳動道岔。”
這是懸浮車的時代,列車早就不在軌道上開了,還特地給夜海七號做了這種東西。
W說:“為它建造的老式的控制室,甚至是觀光列表上的一個景點,每當列車開過時,控制室裏的工作人員會穿着老式制服,開門對列車揮手致意……”
他是個信息狂,說話太啰嗦,裴染直擊重點:
“所以控制室在哪?”
“按我查詢到的地圖的方位,控制室現在應該在……”
W頓了頓。
“……大壩內部。”
唐古大壩活了,移動了岸上觸角部分的位置,不止吞掉了夜海七號的軌道,也把它的控制室吃了。
裴染在腦內跟W對話,江工也過來了,拍拍裴染和艾夏的肩膀,對她倆比劃,指着列車的後方。
她也知道控制室在哪裏,剛剛一路倒車,經過道岔口以後,還在繼續向後開,就是想把列車停在控制室旁邊,結果退進了大壩裏。
W說:“我按地圖上的距離估算,控制室應該就在我們剛剛停車位置的後面。”
行吧。好不容易才出來了,還得再進去。
“好,”裴染拍板,“我把你留給艾夏,你們在車上等,我再回大壩裏一次,去找那個控制室,把道岔扳過去。”
W冷靜地拒絕她的安排,“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裴染說,“萬一大壩裏面再灌一次水,我未必能保證你不短路。”
“控制室裏情況可能很複雜,你需要我。”
W頓了頓,忽然冒出他那個自然語言狀态十級的調調。
他懶洋洋地說:“再說了,我是個人工智能,這麽費心費力地跟你去黑井,為的不過是人類的利益,既然他們自己都不在乎,那短路就短路了,我也不在乎。”
他今天晚上反常得就像喝高了一樣。
裴染誠懇地勸他:“你不在乎,我在乎。我還指望你給我藥呢。”
喝高版W的脾氣忽然上來了。
他說:“如果你不帶我進去,你就別想拿到你的藥。”
裴染:“……”
人工智能也會不講理。
裴染讓步,“行,既然你那麽想,我就帶你去自殺。”
她在腦中跟瘋了的W說着話,手上對艾夏指了指後面,又做了個扳道岔的動作。
艾夏也明白控制室在大壩裏的方向,懂她的意思。
她立刻指指自己,也指指後面。
她也想一起去。
裴染搖搖頭,點點她,又點點腳下的列車。
她走了,必須得有人看着夜海七號,艾夏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還有一層考慮:尤連卡能控制艾夏,萬一又遇到尤連卡,他讓艾夏再對她轟那麽一次,實在受不了。
裴染還有事要跟艾夏交代。
她點着指節:【小心那個醫生,他可以控制你的異能,攻擊別人。】
艾夏點頭,她剛才被迫轟裴染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想明白了。
裴染從江工的小工具箱裏拿出一把扳手遞給她,繼續點指節:【如果你看見道岔動了,就敲三下車廂壁,我就知道這邊的道岔已經扳好了,可以回來了。】
艾夏接過扳手,鄭重點頭。
唐刀和好幾個乘客都到駕駛室這邊來了,比手畫腳,好像是在問列車為什麽又停了。
他和艾夏,一個會電碼,一個會自創手語,然而誰也弄不懂對方的那套。
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溝通變得困難又低效。
裴染沒有時間留下解釋,重新穿好外套,留下背包,只把金屬球斜背在身上,跳下車。
下半身被水泡過,褲子一直濕到大腿,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鞋也全濕了,一動就咕叽咕叽地響,外套也沒好到哪去,被滿車廂噴濺的水花淋得潮乎乎的。
再被外面曠野上的冷風一吹,妙極了。
鼻子很癢,裴染覺得仿佛要打噴嚏。
咳嗽是安全的,不知道打噴嚏會不會爆炸,裴染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做這種實驗,用手指死死地按住人中,硬生生把一個噴嚏壓了回去。
“阿——嚏——”
身後卻忽然傳來噴嚏聲。裴染吓了一跳,馬上回頭。
是唐刀,他身上也半濕着,不小心打了個噴嚏,人都怔住了。
他一個噴嚏,引發一片混亂,艾夏反應迅速,駕駛室太小,她已經拉起江工,火速往車下跳。其他跟着唐刀一起過來的人也都在往後面的車廂裏躲。
還好,安靜的三秒鐘過去,沒有爆炸發生,唐刀還活着。
在生死邊緣兜了一圈,唐刀臉都白了。
打噴嚏和咳嗽一樣,也是安全的。裴染放下點心。
夜幕下的西普平原,曠野靜寂,一鈎彎月懸在天際,雅拉河寬闊的河面在夜色下只有微微的波光。
不遠處,唐古大壩的主體燈光全熄,黑黝黝地橫在河面上,像一座高而寬的堡壘,用高牆分割出上下游巨大的水位差。
好在大壩主體暫時還沒有移動,仍然把水庫裏一百五十億噸的水擋在壩體後面。
W建議:“我們先得過去看看道岔。”
裴染懂他的意思:萬一道岔在沉寂的幾輪攻擊中被破壞了,要先想辦法修好。
道岔就在車頭前方不遠,裴染靠近它,兜了一圈,W認真觀察了一遍,給出結論:
“看上去沒受到影響,應該可以用。”
那就只剩下把道岔扳回正常的位置。
裴染斜挎着金屬球,順着軌道往後跑。
列車上的人全都在窗口沉默地看着她,雖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麽,但是很清楚,列車突然停了,她又往回跑,一定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壩的觸角上,炸開的裂口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很快就吞沒了裴染的身影。
裂口裏。
不再有列車的燈光照明,大壩裏黑漆漆的,地上倒是沒有水,水剛才已經全部順着裂口湧出去了。
裴染拍了一下腰側挂着的金屬球,打開燈。
W無奈,“其實你也可以直接讓我開燈。”
裴染環顧四周,随口答:“那就沒有樂趣了。”
就是要拍那麽一下子。
W:“……”
裴染問:“你的能量會不會不足?能不能把燈開得再亮一點?”
“只是照明而已,這點能量當然不成問題,你想要開多亮,就可以開多亮。”
“那好,那就再亮一點。”
裴染又一巴掌呼在金屬球的後腦上。
W:“……”
W很無語:“拍一下能讓我變亮嗎?”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非常配合,在她巴掌拍下去的瞬間調亮了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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