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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3章 023(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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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3章 023(已修)

    孟家夫婦看到了那篇報道, 立馬趕來了警局。

    “那天我看他長得就像清溪,沒想到真是清溪的孩子。”他們在走廊走來走去,緊張不已。

    傅松聲心道果然, 那天他們說的不是夏漁是容巡。

    見到他來,孟母趕緊站起來,問:“小風和……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我能見見他們嗎?”

    傅松聲不知道該怎麽回複。葉風和容巡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 在偵查階段, 一般是不會讓他們和親屬見面的。

    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沒戲, 孟母抓住他的袖子,哀求說:“警察同志,求求你,能讓我見見那孩子嗎?”

    傅松聲不擅長安慰, 他只能把季隊叫來。

    季隊安慰着孟母, 讓她先坐下再說。

    但孟母的眼淚止不住:“報道出來後, 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找我們,都怪我們沒有花心思, 不然他怎麽會受這麽多的苦。”

    在車上, 他們看到容巡以前的老師同學都出來說話了。

    【我是容巡的高中同學,其實當時我們班都很讨厭他,不只是因為他這個人不愛說話, 還因為他父母, 因為我當時很敬佩他成績那麽好,結果我去他家玩時,他父母讓我填個表格,什麽家庭背景、父母職業收入, 把我惡心壞了,當即就跟他絕交了。現在才知道他是養子……而且想想當初的容巡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是他,當時該多難堪。】

    【我是容巡的初中老師,其實當時我們學校也挺可憐這孩子的,因為他那父母,只要放學半小時內他沒回家,就會瘋狂打電話騷擾我們學校領導和老師,我根本沒教他都被騷擾了。這也就算了,關鍵是那對父母還給其他學生家長打電話,質問是不是有人帶壞他家孩子……這孩子聽話成績也好,但是我們還是讓他轉學了。】

    【草,我還以為他這個人高冷對我們不屑一顧,邀請他出去玩也不答應,原來是這個原因嗎?那他也太慘了吧。】

    【所以他才沒放棄找他的親生母親吧?結果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我為當年嘴過他道歉。】

    看到這些消息,孟母心如刀割:“都是我們的錯。”

    他明明就在城信縣,他明明也在找他們,如果他們能夠關注他一點,他不用遭受這麽多的苦難,也不用鑽牛角尖為清溪報仇。

    季隊無話可說。

    在容巡被抓後,他們把他當做主犯調查他,查到了他的過往。

    容巡的童年是在福利院度過的,被領養後也沒有過上舒坦生活。容家夫婦不是一對好父母,他們領養孩子的目的是把孩子打造成帶出去特長面子的工藝品。

    容家父母本來是不同意他當警察的,不過他父母在他高考那年出了車禍,重傷在身,沒有幹涉到他的選擇。

    那個t司機肇事逃逸,後來被抓到,因為家裏有錢擺平了一切,所以沒受什麽懲罰。

    那會兒得知這一切的季隊感慨不已,他還以為容巡是因為容家夫婦的經歷才說出那句話,沒想到是因為他的親生母親。

    “這孩子,有了證據,完全可以把甘宏富等人送進大牢啊。”

    何必斷送自己的前途和未來。

    可誰也不知道容巡是怎麽想的。

    孟母難過到無以自拔:“他一定不願意見我們。”

    孟父嘆了口氣,把孟母抱在懷裏,拍拍她的背說:“沒事的,不願意見我們也沒關系,我們能看到他就足夠了。”

    知道他還在世界上活着就可以了。

    只是,他們也在想,如果清溪也還在就好了。

    *

    警方最後還是沒有讓孟家夫婦見葉風,兩人只能打道回府,但看起來明天還會來。

    關于容巡的調查還在繼續,警方最後還是決定先審訊葉風。

    依舊是傅松聲主導,夏漁做記錄。

    她剛一坐下,就聽見對面的葉風含笑開口說:“你就是夏漁吧?我常聽阿巡說起過你,确實是個好孩子。”

    仿佛不是在審訊室,而是在走親戚,他看着她,目光中的慈愛快要溢出來了。

    夏漁禮尚往來:“他也是個好孩子。”

    如同每個聽到別人誇贊自己的孩子的老父親一樣,葉風的眼睛被笑意壓彎了:“他确實是個好孩子,但是他沒有一個好父親。”

    很明顯,他是在指他自己。

    這句話夏漁不知道怎麽接,她看向傅松聲,後者接話說:“您是在說他被拐的事情嗎?那并不怪您。”

    “不只是這樣。”葉風搖頭,“有時候我在想,沒有找到他就好了。”

    即使被拐,被丢棄,被養父母當做工藝品對待,容巡也沒有放棄自己,而是努力成為了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他本該像無數前輩一樣,破獲諸多案件,光環與榮譽加身,他本該這樣。

    “但有時候我也在卑劣地想,如果不是他,我也找不到清溪。而以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為清溪報仇,只有他能夠做到。”

    葉風握緊雙手,內心的難過與愧疚交織,最終彙成了一句話:“我沒能阻止他,真不配當他的父親。”

    這話不好接。傅松聲沉吟:“你為什麽沒有帶他去找孟清溪的父母呢?”

    如果是那對夫婦的話,應該會讓容巡放棄吧。

    “那孩子也是這麽說的,他說如果見到了爺爺奶奶,可能就無法下定決心了。”葉風說,“其實我也納悶為什麽他會決意為清溪報仇,他明明那麽小就被帶走了,對清溪不應該有那麽深的感情。”

    “這個問題我問過他,他說他是在為自己複仇。”

    葉風訝然:“他這麽和你們說的嗎?那孩子……”

    容巡并非一開始就想報仇。畢竟他沒見過他的媽媽,自己目前又有了安穩的人生,沒有必要為了她放棄這份生活。

    “但是那天我把他帶回了我和清溪以前的小房子,清溪的東西我都保存了下來,其中包括一份錄像帶。”

    那份錄像帶裏是葉風記錄的從孟清溪懷孕到孟行之半歲的視頻。從懷孕起,孟清溪就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

    她為孩子取名行之,意為剛強,哪怕面對困難也無所畏懼,一往無前地走下去。

    鏡頭前,孟清溪抱着孟行之,臉上閃耀着喜悅的光芒,她說:“不管未來如何,小行之一定要好好長成一個大人哦。這個過程會很艱辛,很痛苦,但你一定要相信,媽媽永遠與你同在。”

    “清溪她還準備了一個送給18歲行之的視頻,但是她在帶行之去拍照片的時候……錄像帶也遺失了。”

    審訊室沉默了很久。

    傅松聲艱難開口:“說說徐鵬吧,你們為什麽沒有殺他?”

    “如果殺掉他,那扶搖怎麽辦?”

    徐鵬是孟清溪被強迫生下的孩子,孟扶搖也是。本來孟扶搖已經有自厭情緒了,再殺掉徐鵬,她會認為她也有罪。

    他們二人的出生就是原罪,可她和徐鵬不同,她愛着孟清溪,她從沒有忘記過孟清溪的教導,要變得更強大;徐鵬卻和徐老三父子如出一轍,是個垃圾人物。

    “那孩子也不容易……”葉風嘆息,“是我的無能,毀掉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

    “警察同志,是我教唆他們殺人,也是我制定的計劃。”他的嘴角微微顫抖,“我抓住了他們羞愧的心理,教唆威脅他們替我殺人,他們是被迫的。”

    葉風深知他沒有參與殺人,容巡只讓他負責照看孟清溪以及監視徐鵬。所以現場找到的證據不會有他,他無法說自己是主犯。

    “……”

    傅松聲真的不擅長偵辦這種案件。

    從審訊室裏出來,回到辦公室,看着呈上來的證據,他更頭疼了。

    差不多到飯點了,傅松聲還是先去看鑒定報告,趕緊看完,技偵的同事也能趕緊吃上熱乎飯。

    夏漁先去吃飯,順便給幾名犯罪嫌疑人帶飯。

    審訊室的大門被推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容巡擡起頭來。門外的光亮分明比燈光柔和,他卻覺得更加璀璨,一如進來的女人本身。

    本想借機看看她的表情,但容巡想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讓人看不出某種變化,只好自己問:“你們看到報道了嗎?”

    夏漁把飯放下,說出了自己的所見:“看到了,大家都要求輕判你們,還有群衆給我們寫信。”

    “傅隊他們的壓力一定很大吧。”容巡有點想笑,“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想殺人的,但是啊……”

    但是一想到以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不會得到太嚴重的判決,甚至出來後還可以享受安逸生活;就算死刑,也是沒有任何痛苦地離開,他就止不住地顫抖。

    憑什麽呢?憑什麽毀掉了他和媽媽的人生,毀掉了爸爸的人生,這些人還可以這麽潇灑?

    哪怕知道這不怪其他人,他也依舊滿懷怨氣地想,憑什麽呢?

    這種時候該怎麽應對呢?夏漁想了想,走過去,學着之前孟父的樣子,輕輕抱住容巡,揉揉他的短發說:“沒關系,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一種無法言說的難過湧上心頭,容巡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低下頭,衣服被打濕,有了一個個深色印記。

    其實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期盼媽媽能夠摸摸他的頭,能夠抱抱他,因為別人家的媽媽都會誇贊自己的孩子,會揉揉頭發說:“我家寶貝真棒。”

    可容母從沒有這麽做過。

    他想如果能夠找到媽媽,他一定要讨回這麽多年的表揚與摸頭。

    後來他找到了媽媽,在錄像帶裏,她符合他對媽媽所有的期望。原來他是這樣一個人的兒子。

    而這樣的一個人,本該站在陽光下,活得光芒萬丈。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

    清澈的溪流歡快地奔流而出,可是她并沒有穿越青山的重重障礙。

    和他想象的不同,這個懷抱很僵硬,仿佛一觸即分,但是……

    容巡把腦袋埋進夏漁的懷裏。

    “好溫暖啊。”

    原來媽媽的感覺就是這樣啊。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後,容巡再次擡起頭,除了微紅的眼尾,看不出他曾哭過。

    他說:“讓傅隊來吧,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

    夏漁點頭,臨走前,給了他一顆糖果,聽說吃甜的就沒那麽難過,希望他不要再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了。

    聽到容巡願意招供,傅松聲看了看鑒定報告。其實這樣查下去的話,證據鏈已經充足了,要不要口供其實問題不大。

    但他還是想聽聽容巡是怎麽說的。

    在進去之前,傅松聲發現容巡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他就讓跟在後頭的夏漁先去辦公室把他的茶杯帶來。

    把夏漁支走,容巡才說:“我不想讓她再參與對我的審訊。”

    傅松聲:“理由。”

    理由?容巡望向大門後面,其實也沒有什麽理由,就是單純不想而已。

    傅松聲覺得自己懂了一些:“她為人正直,性格磊落,你怕她聽到了你犯罪的經過會對你感到失望嗎?”

    “與其說是失望……”

    容巡想到之前她說過的話,“我更不想看到她的動搖吧。”

    *

    夏漁拿了傅松聲的茶杯來,就聽到他說:“徐鵬醒來了,你和季隊去醫院去一趟吧。”

    夏漁有點猶豫,傅松聲接着說:“季隊年紀大了,你看着點他,別讓他被氣到。”

    挑不出問題t的理由。夏漁勉強同意了,她探頭看了一眼容巡,看他情緒穩定後就放心走了。

    傅松聲特意交代過,所以夏漁就沒開那麽快,季隊坐着還算穩當。

    徐鵬在的醫院是夏漁待過,她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守在門口的同事見他們來,很是高興。

    “裏面這小東西醒來就在那裏大喊大叫,說什麽警察殺人,我們肯定是同夥,讓我們放他出去。”同事不屑,“他以為這是在警局嗎?收拾他一頓他就老實了。”

    季隊:“……”

    你是真不怕處分啊。

    “你別說,今天路過好多人打聽他住哪兒,要不是咱們,他早被人民群衆給打死了。”同事自有一套歪理。

    這是實話。

    “江邊浮屍案”一直挂在熱搜上,居高不下。

    甘家人和周家人門都不敢出了,就怕被守在門口的熱心人士打。公司股票一落千丈,員工紛紛出走,恐怕要大縮水了。

    和被人心疼的孟扶搖不同,徐鵬是人人喊打,認為他是既得利益者,是幫兇,也該死。

    “公道自在人心,社會性死亡也是一種懲罰。”季隊安慰一下同事,“他們都會受到懲罰的。”

    随後,他帶着夏漁進了病房,看到徐鵬被綁在床上。季隊又退了出去,問:“你沒被人發現吧?”

    “那個啊,是有位姓沈的醫生做的。”同事攤手,“我沒動手哈,我又攔不住人民群衆的怒火。”他疑惑,“你想到哪裏去了?”

    季隊:“……”

    是他想多了。

    裏面的徐鵬見到他們來,趕緊掙紮,被粘住的嘴發出“嗚嗚”聲。

    季隊幫他松綁,好聲好氣地問他:“你說說當時的事情經過吧。”

    被教訓一頓的徐鵬果然聽話了,老老實實地說出了那天他們離家去往城信縣的事情。

    根據徐鵬的說法,他們是聽說徐妮賺了大錢要分給他們,他們才喜氣洋洋地跑回了城信縣。

    “我就說這麽多年不聯系,她肯定不是個好東西。我爸非說她流着他的血,爺爺也說徐妮之前年紀小不懂事,一個女兒家怎麽可能不認親爸。”徐鵬抱怨,“要不是她發了一萬過來,我以為她想通了,不然我都不會跟着去。”

    不過徐妮給他們的位置太偏,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正好這時一個警察上來詢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助,他們看他确實是警察,就跟着他走了。

    之後他被綁起來,看着那個警察把他的爺爺和爹活埋了,還把他們都肢解了。

    徐鵬都被吓壞了,以為下一個就輪到他了,每天都生活在心驚膽戰中:“那個破警察一遍遍地問孟清溪的事情,我們哪知道啊,這也不關我們的事情啊。”

    “他媽不守婦道被殺了,殺他媽的又不是我爸,他要人償命也別找我們啊。還有那個徐妮,我們家對她多好啊,她居然跟着外人一起害我們。”徐鵬痛哭流涕,“警官,你們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我爸和爺爺死得好冤啊。”

    季隊忍了忍,沒忍住,一巴掌拍在牆上,把手都拍痛了,但比不上他的心痛,他怒火冒三丈地吼過去:“要不是你家,小容會這樣嗎?”

    徐鵬被吼懵了,下一秒他反應過來,扯着嗓子大喊:“原來你們是一夥的!救命啊,警察殺人滅口啦!”

    季隊撸起了袖子,徐鵬以為他要打人,更是往後退。挽袖子的動作停住了,他回頭,看到夏漁,在思考怎麽樣解釋時,她遞給了他一根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棍子。

    夏漁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他:“用這個,打人疼點,還不傷手。”

    季隊:“……我只是壯氣勢而已。”

    他停頓的片刻,夏漁已經眼疾手快地把人綁起來了:“季隊,請。”

    季隊:“……我真的只是做做樣子。”

    “我懂。”

    夏漁理解了他的潛臺詞,他不敢打,不然要背處分。不如讓她來,于是她拿着棍子,非常果斷地下手。

    “等等,小夏……”季隊來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徐鵬被她打得滿地找牙。

    這姑娘是真莽啊,一點都不怕職業生涯被終結。

    門口的同事閉上眼,當自己是聾子。

    而季隊在思考怎麽處理後續,幾分鐘後,沒聽到聲音了,他大驚:“他好像暈過去了。”

    “別怕。”

    夏漁再次實行讀檔大法,徐鵬還醒着,她再打。

    再一次讀檔時,季隊攔住了,不解地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覺你打過他無數次,氣已經消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根棍子,徐鵬就被吓暈了。

    既然氣消了,徐鵬也被打服了,夏漁最後一次回檔,做出一副乖巧模樣。

    季隊挽袖子的過程中感覺到不對勁,但是他說不上來,不過看着莫名慫下來的徐鵬,他以為是自己的氣勢震懾住了他。

    想到風骨不折的容巡,季隊止不住地嘆氣:“可惜小容,就因為這種人……”

    就因為這種人。

    *

    通過對容巡和孟扶搖的審訊,再加上人證和物證,事情經過很清晰了。

    由容巡主導,孟扶搖作為共犯,其他兩人是從犯。

    容巡策劃了一切,其他三人負責補充說明,确認萬事俱備後,他們從徐家人開刀。

    那三個人很好騙,孟扶搖發了一萬塊就把他們騙來了城信縣。容巡把他們帶到家裏綁起來,讓徐老三父子經歷孟清溪經受過的痛苦後,把他們的頭顱順着安樂鎮扔下去。

    接着,他們開始對甘宏富下手。

    孟扶搖并沒有說幫她的那個人的名字,但她說甘宏富很信任那個人,所以連帶着信任她,就連一些決策權都交給了她。

    保镖和保姆的說法也是這樣,安妮的命令就是甘宏富的命令,所以安妮給他們放假他們自然就開開心心回家了。

    而孟扶搖一個人拖不動甘宏富,是容巡過來把甘宏富帶走埋在安樂鎮。之後容巡用甘宏富的手機把周朋騙過來,本來到這裏一切順利。

    但是甘宏富的身份被發現了,周朋想逃,他再次用警察的身份把他帶走,但這次比較倉促,所以在他趕往安樂鎮的路上,高速公路的監控照出了他。

    因為比較緊急,所以孟扶搖也來幫他搬運,趁他不注意,她在樹上留下了指紋。

    把死者的身體吊起來後,因為城信縣出現了一起案件,他耽擱了一下。再次打算去把周朋腦袋割下來時,他就聽說安樂鎮出了命案。

    這也是容巡當時對夏漁好感負數的原因。

    如果特調組沒來,如果沒出這起案子,他明明可以完成他的計劃。

    之後在挖屍體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埋在哪兒,趁着夜色,他觀察自己沒有留下破綻後,才把屍體挖出來。

    在調查過程中,他也發現了自己留下的痕跡,他悄無聲息地抹掉了。有什麽進展,他都會告訴自己的同夥們。

    至于為什麽要割頭吊起來,“本來是想打成肉醬的,但感覺這樣對法醫不太友好,所以就放棄了。”容巡是這麽說的。

    他聽過法醫抱怨有些犯罪嫌疑人喜歡分屍,分成一塊塊的,他們每次拼都拼得心焦力竭。因而他就退而求其次,選擇稍微沒那麽難處理的分屍辦法。

    “可惜的是,我沒來得及處理甘家人。”容巡頗為遺憾,根據他的經驗,甘以蘭和祁嘉言都有問題,就是不知道誰在他母親的死亡上出了力。

    這一點陳寄書沒有問到。陳寄書知道祁嘉言有隐瞞,但他無法撬開後者的嘴。

    案件差不多到這裏結束了,接下來該去指認現場了。

    帶着容巡和孟扶搖去指認現場時,孟家父母跟了過來,他們遠遠地綴在後面,亦步亦趨。

    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容巡停下腳步,問押送他的季隊:“我可以和他們說說話嗎?”

    季隊別開臉:“我什麽都沒看到。”

    孟家父母趕緊上前,望着這張和女兒相似的臉,他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還是容巡先張開嘴,他喊道:“外婆,外公。”

    “哎。”

    兩人含着淚,笑着應下了。

    孟母擡起手,撫摸着容巡的臉,說:“比上次見要瘦了很多。”

    孟父拍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好心人告訴我們,你不一定會判死刑,等你出來一定給你好好補補。”孟母擦擦眼淚。

    看到容巡和孟家父母相認的場景,孟扶搖默默往後面縮,她還是不要礙了他們的眼。

    “扶搖也是。”

    忽然,她聽到孟母叫了她的名字。

    經過這次,孟家父母也想通了。孟扶搖和徐家人不同,她是t被厭惡的孩子,沒有人期待她的降生。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生下,又為什麽會茍活到現在。所以在發現容巡要複仇時,她才不顧一切地要實現他的願望。最後也想要承擔一切。

    罪惡的只有她一個人,容巡還可以做他的警察。

    孟家父母也知道,如果孟扶搖有着幹淨的出生,她該有多麽燦爛的一生。

    于是他們試着接納她:“好好改造,我們在外面等你們。”

    孟扶搖哽咽着:“是,我會的。”

    她其實覺得她很幸運,孟清溪給了她一顆幹淨的心,讓她沒有變成糟糕的模樣。

    她本想要一了百了的,這樣就死無對證,她解脫了,容巡應該也會安全。

    但是容巡讓她不要逃避,讓她接受自己的過去;孟家父母也說願意接納她。

    她真的,非常幸運。

    *

    四名犯罪嫌疑人即将被關押到看守所,等候審判。不過在社會輿論的幫助下,通過層層審批,他們被允許去參加孟清溪的葬禮。

    本來孟清溪的葬禮很簡陋,但在各界人士的熱情下,葬禮辦得很隆重,一眼望去都是人。

    葉風等人到達現場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盡頭是孟家夫婦。

    看着面前的三個孩子,孟家父母擠出一個笑:“清溪要是看到你們父子三人一起來,肯定很高興。”

    遺照用的是孟清溪的那張畢業照,黑白照也擋不住她明媚的笑容。

    隔着照片,三人和她對望。

    容巡忽然感到難受,他們都見過孟清溪生前的模樣,只有他,腦海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他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

    結結實實地磕完三個響頭,容巡擡起頭,年輕的媽媽依舊笑着,如同錄像帶中的笑容。

    不過算了,反正他知道她愛着他。

    從葬禮出來,容巡望見了換上一身黑的夏漁,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她也帶了花圈來。

    上次和傅松聲說過後,他就沒再見到過夏漁。容巡看了看傅松聲,想要說什麽的時候,後者明白他的心思,去把夏漁叫了過來。

    夏漁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容巡了,得知他馬上要去看守所,她決定送他一程。

    到了地點,容巡停下來,對她說:“先前你說過的話就當沒說過吧。”

    夏漁問:“那你還回來嗎?”

    不可能回來了。所有人都在想,容巡就算能出獄,也不可能再當警察了。

    可容巡卻點頭說:“嗯,要回來,所以你要當好你的警察,說不定等我回來時你已經當上了局長。”

    他其實不太覺得夏漁真會像她說的那樣陪他蹲大牢,但這人不按常理出牌,萬一呢?

    “最後——”

    容巡看向她的眼底,他說得坦蕩:“我可以抱抱你嗎?”

    夏漁以為他是舍不得她這個好搭檔,她張開手主動擁抱了他,并且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後臺好像叮了一聲,但夏漁沒注意,她只覺得有點勒。

    不過很快,容巡放開了她,轉身走進看守所。

    【江邊浮屍案:不管青山礙(已完成)】

    【主線任務結算獎勵:幸運糖果*10,角色好感度+10,逃脫票*1(使用後可進入角色番外),留影機*2(使用後可進入夢境同角色對話)】

    夏漁站在原地沉思。這個逃脫票的名字怎麽怪怪的,而且還只能選擇固定的角色;而留影機使用的時候可以不選擇固定角色,甚至可以選擇給他人使用。

    想了想,夏漁選擇對容巡使用了留影機,并把角色設定為孟清溪。

    在葬禮的時候她就看到容巡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看起來他很想見見自己的母親。

    反正這個對她來說沒有用,不如給容巡用。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生效,有沒有用。

    于是她走到負責看守容巡的同事面前,給他塞了糖果,說:“要是他有情況,你一定要和我說哦。”

    頂着上級和傅隊的目光,同事只覺得這個糖果燙手。但見那兩人都背過身去,他還是收下了糖果,記下了夏漁的聯系方式。

    背過去的幾人神色複雜。

    夏漁以為要過幾天才生效,沒想到當晚就生效了。第二天同事給她打電話說容巡大晚上地在痛哭,而且怎麽叫都叫不醒,他們都被吓到了,趕緊送他去了醫院。

    夏漁跑去了醫院。

    此時的容巡已經醒了,仿佛大徹大悟般,望着窗外,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做了一個美夢。”

    那真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夢。

    夢裏,他看到了年輕的孟清溪,她站在他的面前,像是從未經歷過一切傷害一般,笑容一如既往的幹淨又溫柔,光是看着就令他滿心歡喜。

    似乎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她輕輕地抱着他,揉着他的頭發,自豪地說:“哎呀呀,我的小行之真了不起啊。”

    比他想象之中還要溫柔,比任何人的懷抱都要溫暖。像是霞光乘着風越過荒野,帶來了瑰麗的色彩。

    “我好好地長大成人了。”孟行之輕聲地念出那個珍而又重的稱呼,“媽媽。”

    所有的堅持都是為了現在,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都在媽媽的懷抱裏煙消雲散,他感到無比的滿足。

    “不知不覺,小行之已經長得這麽高了。”孟清溪伸出手來比劃,她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臉,“對不起,我食言了,沒有陪你度過每一刻。”

    “這樣就好了。”

    一直以來他都只能透過錄像帶注視着她,終于,他和她在這裏相遇,即使只是夢境,但是能夠見到她、觸碰到她了,他就足夠感恩了。

    “媽媽,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你說。”

    “我也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我的小行之說。”孟清溪退後幾步,背着手,笑意盈盈,“首先,祝你一歲生日快樂,兩歲生日快樂……”

    她一直說下去,說到了一百歲。

    很無聊的過程,但孟行之已經淚流滿面。

    “世界很美好,小行之,要好好地愛自己,愛這個世界。”

    即使遭遇不幸,孟清溪依舊愛着這個世界,還想來這世間。

    “那麽,未來再見啦。”孟清溪向他揮手告別,“我要去當別人家的孩子啦。”

    “再見。”

    孟行之也向她揮手,輕快地念出她的名字:“清溪。”

    夢境太過美好,望着她慢慢離他遠去,最後留下空蕩蕩、白茫茫的一片,他也不願醒來。

    可他到底還是醒過來了,因為她讓他要好好地愛自己。

    孟清溪最後的話語仿佛還在耳畔萦繞,容巡露出了少見的柔軟的謙和的微笑。

    他看向夏漁,一雙眼睛清澈又平靜。

    “謝謝你,夏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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