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书房内。
知道乌云珠喜好读书写字,福临特地让人在承乾宫给她备了一个大大的书房,里面摆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字画,名家孤本亦是应有尽有。
书房装设得清新雅致又不失大气,浓浓的书香味,乌云珠一瞧,便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又稍微改动了一下。
正对门的地方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桌上摆放着一些经史子集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
她犹爱牡丹花,便在案桌上放了一个插着牡丹花的花瓶,芳香迷人,书房内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墙上当中挂着几副画,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顺治亲手描绘写下的诗句。
是北宋诗人李之仪的名篇,“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字一句,都是福临想要对她说的话。
若是让后宫的嫔妃见到,羡慕嫉妒之情怕是都要溢出来了。
此时,乌云珠和福临正在作画,两人闲谈几句,说说彼此的构思,你来画画我来磨墨,场面看起来极其和谐。
他们两人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
江南风光,苏州的寻常青板石路,斑驳的古桥
朦胧的烟雨下,桥上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穿过大街小巷,看市井烟火。
桥下绿树荫下,男子无意间门回望,一眼万年。
画成。
乌云珠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欠缺了什么,景色有了,意境有了,还差点什么呢。
突然,她灵机一动,提议道:“福临,这儿,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再提一句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好不好?”
“妙哉!妙哉。”福临亦是大喜。
诗句一添,更显浑然天成,秀丽景色。
看着新作出来的画,两人尽情欣赏,但更多的是对彼此心灵靠近的那种惺惺相惜之情。
世间门万物,繁杂变化,终于能越过千山万水找到一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这是多么难得可贵!让人倍加珍惜。
福临感叹道:“从前我读元稹的《离思》时,尚且懵懂,不能理解其意。总以为后宫佳丽三千,怎会只钟情一人?”
“可直到遇见你,才看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
乌云珠娇嗔地怼他一句:“若是可惜了满园春色,福临何不去外面瞧瞧?作什么一直待在我的承乾宫?”
见她气冲冲地转身就要走,福临连忙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乌云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铺天盖地的吻给淹没了。密密麻麻的吻,很是急促,格外炙热,诉说着他的心意。
渐渐的,乌云珠不禁沉浸其中,忍不住地回应他。
见状,福临眼神里透露出喜色,两人唇齿相依,恩爱悱恻。
突然,乌云珠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地通红,想要退出他的怀里,却被他狠狠抱住。
福临轻轻笑着,笑声很是爽朗,明显可见他的高兴。
偌大的紫禁城,只有在她这,他才能真正地做一回自己。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靠着,像是着这份宁静安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平常的日子也变得十分有趣。
“福临,有你真好。庆幸我嫁给了。”乌云珠发自肺腑地真心说道。
听得福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里只觉得酸酸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坚定而又深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字一句,许下诺言。
“珠儿,我们会相守到白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然,还有未尽之言,福临暂时还不愿说出口。
还没能做成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乌云珠。只有等到事情成功的时候,他会亲自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的心意。
为此,福临眼神深沉,他的脚步,还得再加快一些才是。
而这半个月以来,自从董鄂氏进了宫,承乾宫帝宠不衰,独得恩宠。
后宫众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无数的奇珍异宝送到承乾宫,皇上一进后宫便像是认了门似的,只看得见董鄂氏,再无旁人。
偏偏这些日子,皇太后并没有做什么,让人觉得奇怪,亦是安安分分,不敢私底下做些手脚,生怕出事。
只能默默诅咒着,董鄂妃没那么好的福气,迟早还是会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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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瞧着最近福临忙于朝政,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乌云珠心疼极了,特地连忙让小厨房安排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
有五香鳜鱼、陈皮牛肉、罐煨山鸡丝燕窝、原壳鲜鲍鱼、芜爆散丹、珍珠鱼丸腰果鹿丁、扒鱼肚卷、芙蓉香蕉卷、排骨冬瓜汤等等。
膳桌上,乌云珠舀了满满一大碗排骨冬瓜汤,端给福临,要求他一定要吃完。
福临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珠儿小厨房的手艺愈发精湛了,该赏。”
底下宫人欢欢喜喜地谢赏,笑容满面,跟在贤妃底下办事就是好,其他嫔妃再怎么拉拢都不能改其心志了。
膳后,福临拉着乌云珠消消食,随意到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百花齐放,群芳争艳,伴着微风,闻着花香,看着流水潺潺,倒是极为惬意。
尤其是,身边有自己心爱的人陪着。
乌云珠突然想到之前选秀时屡屡对她有恶意的博尔济吉特和卓,向福临询问她的去处。
闻言,福临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若不是她姓博尔济吉特氏,只怕福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选秀结束后,皇额娘似乎将她许配给了皇亲宗室,当了一位郡王妃。”
乌云珠眼神微闪,感叹道,“博尔济吉特氏真是人才济济啊!且不说福临你后宫众多蒙古嫔妃,就连宗室,好些亲王郡王福晋都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福临琢磨了一下,发现珠儿说的确实没错。
况且,那日皇额娘见他非要娶珠儿,转而是有心想将那名博尔济吉特氏秀女赐给博果尔,只是被博果尔强硬拒绝了,这才退了一步。
“珠儿,皇额娘在前朝后宫根基稳固,都有不少势力。通过满蒙联姻,她借此拉拢了许多皇室宗亲。更不用说,从前多尔衮给她留了不少心腹。”
“多尔衮?”乌云珠诧异地呢喃着。
她敏锐地注意到当福临提起多尔衮的时候,语调略微有些冰冷,眼神很是复杂。
从前,多尔衮在先帝逝世以后,和皇太后共同扶持福临上位,自称摄政王。
可以说,在福临尚未亲政的时候,多尔衮就是整个大清朝的实际掌权人,还被福临尊称为“皇父摄政王”。
只是,顺治七年,多尔衮莫名死在了塞北狩猎途中,追封为“清成宗”。又在两个月后,被福临剥夺封号,掘其墓。
这其中种种纠葛,怕是牵扯极深。
既然福临没准备继续说下去,乌云珠也不打算此时究其根本,而是话锋一转。
“福临,我是心里一直隐隐有些担心。皇太后享天下尊荣,可我却不孝,没有亲自给她老人家请安,会不会不太好?”
见她惶恐不成,福临连忙将她揽入怀中,亲亲地吻了吻她的额间门,满是缱绻。
“后宫不乏孝顺她的嫔妃,珠儿只管开开心心地玩,其他事情我会替你担着。”
福临心里已经盘算着该怎么拉拢那些皇亲宗室了,绝不能让皇额娘的手伸得太长。
乌云珠信赖地看着他,不经意地说道:“人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我相信天底下的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珠儿此话有理。”
福临瞬间门眼前一亮,有了主意。若论权势,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上他更加名正言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他给宗室们一些甜头,以利益诱之,以权势逼之。即便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依旧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两人亲亲热热,恩恩爱爱,真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然而,总有些人煞风景,出来打破了这么美好的画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已经不强求董鄂氏给她请安了。
福临抬眸,神色淡淡,“原来是皇后啊!皇后这时不在坤宁宫待着,怎么来御花园了?”
还能为啥?
皇后虽说嫁进宫这几年恩宠平平,侍寝的日子不多,但好歹平日里有什么事,还是能够见到皇上一面。
原本她能以为自己可以隔岸观火,冷眼旁观着底下的嫔妃们为着一点恩宠争风吃醋,自己高枕无忧。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从皇上身边有了董鄂氏,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恐慌,害怕皇上会为了董鄂氏想要废掉她的皇后之位,无时无刻不再担忧。
而皇上,他变得更多。
他的眼神有了温度,笑容变多了,人也温和了许多,可这些都只是对董鄂氏一人的恩宠。
故而,当皇后知道皇上来到了御花园,还是按耐不住地跟着过来了。
皇后浅浅一笑,想要抚平内心的不安。
“臣妾知道皇上喜欢汉学,特地让人搜罗了一些,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有空能到臣妾宫里坐坐?”
“不用了。”顺治冷冷应道。
不用乌云珠做什么,皇后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皇后眉眼微垂,低声下气。
“臣妾知道皇上喜欢贤妃妹妹,臣妾替她高兴。只是后宫之中,集宠于一身,便集怨于一身。”
“她一人独占恩宠,可是会惹来祸端的,皇上也要多为贤妃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