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冷眼瞧着,皇后倒像是变了许多,整个人眉目间有了斗志。
然而,顺治冷冷说道:“皇后只管将宫务打理好,其他事情朕会处理。谁敢伤害乌云珠,便是和朕作对,严惩不贷。”
“这……”
皇后略显迟疑,颇有些委屈,“皇上不听臣妾的劝,臣妾可以接受,只是担心贤妃妹妹罢了。”
见皇上面色淡淡,始终无动于衷,皇后心中落寞,明白皇上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皇后看了看乌云珠,打量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之前宫里隐隐有传闻,说贤妃妹妹本来是要许给襄亲王,如今真是阴差阳错。”
“听说,襄亲王和贤妃弟弟费扬古兴趣相投,同来同往。想来,在闺中的时候,贤妃妹妹应该是见过襄亲王的。”
听到这,乌云珠倒是生起了一点兴趣,颇为惊讶皇后的心机手段。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皇后行事愈发一套接着一套了,不像刚见面时那样鲁莽,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在暗中指点她。
不过,皇后还是看不清。
这后宫争斗,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上位者怎么想。
福临心中有她,相信她,便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挑拨。
果不其然,不等乌云珠开口,顺治目光阴鸷地看向皇后,怒斥道:“什么传闻,什么流言蜚语!”
“皇后若是没能力管理后宫,让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传来传去,朕可以让贤妃来执掌宫权。看还有谁胆敢说贤妃的不是。”
“皇上息怒。”
皇后明白自己今日计谋落空了,连忙转圜:“臣妾知错,臣妾会好好管教后宫众人。”
她担惊受怕,惶恐不安许久,终于听到皇上宽恕,心口那颗石头才放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皇后站起身,看着董鄂氏平静的样子,无端地生出了怒火。
她觉得自己刚刚失了面子,让董鄂氏看了她的笑话。
说不定董鄂氏正在心底里嘲笑她。
不知怎么地,皇后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临走前还看了看董鄂氏。
“臣妾告退,有劳贤妃妹妹多替臣妾照顾皇上。”
按理说,皇后是正妻,是后宫之主,名正言顺地管教后宫嫔妃。
而乌云珠是妾室,确实应该听从皇后的吩咐。她侍奉顺治,可以说是为皇后照顾他。
只是,皇后还是没有看清楚现在的形势。
她乌云珠,可不仅仅只是妾室,更是顺治千宠万宠的心尖尖,容不得人说她半点不好。
顺治看着皇后高傲的神态,眼神晦暗,只是忍耐着没有发作。
而是将那股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手心攥得紧紧的,掐出血痕了。
逞口舌之力无用,只有他自己立得起来,才能真正得护住想护的人。
“福临,别伤了自己。”
乌云珠松开他紧紧握住的拳头,两人十指相扣。
“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的。”他轻缓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后宫之中,只有他可以保护珠儿。
若他再软弱下去,皇后都会仗着皇额娘当面挑拨,屡屡轻视珠儿。
若他开始心狠,皇后会畏惧退缩,皇额娘也会退避三舍,明白这大清江山到底是谁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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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往前走,只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乌云珠察觉到福临这些日子异常忙碌,每每来到承乾宫,都疲惫不堪。
劝他若是太累了,歇在乾清宫就好,不必日日都来。
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暮色时分,夜已深沉,乌云珠刚刚沐浴出来,便瞧见福临端坐在床前,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在看。
他眉头紧蹙,虽未言语,却有几分凛然之气,气势十足。
这些日子以来,乌云珠日日都能见到福临,却还是能深刻体会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他成长了许多,相比较从前,更多了一些杀伐果决,坚毅果敢,这是朝堂上同皇太后的势力争斗中蕴养出来的。
察觉到她的脚步声,福临抬眼看过来,浅浅一笑,转而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头发还未弄干就出来了?虽然现在是夏日,可慢慢转秋,要是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乌云珠莞尔一笑,任由他牵着。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多等嘛。想早点看到你。”
“说不过你。”福临自认口舌笨拙。
他让人取来帕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住她乌黑亮丽的头发,温柔地慢慢地拧干。
这应是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动作显而易见地有些生疏。
平日里都是三五成群的宫人伺候他,他还从未有过亲自伺候别人的时候。
乌云珠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福临真好,旁人都不知道,是你在伺候我。”
福临动作微微一顿。
在烛火照耀下,他的脸上略微带一些阴影,神情复杂。
俗话说的好,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也许只是乌云珠一句无心之话,可福临总是忍不住放在心上,揣摩再三,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愧疚。
擦干头发后,两人躺在床上,相依相偎,气氛十分和谐美好。
福临终究还是出声说道:“珠儿,那日皇后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乌云珠一时有些懵了。
见她神情迷茫,福临顿时笑了,明白是自己多思多虑了。
“我是说,上次在御花园,皇后说你是替她伺候我。”
他再三解释道:“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真正正的妻子,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乌云珠笑脸吟吟,仰头看向他,捏了捏他的鼻子。
“福临,我知你的心意。旁人的话,我从不在意。日子从来都是过给自己看的,我从不后悔进宫嫁给你。”
她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落在了福临的心头上,坚定而又庄重,让他备受震撼。
“是我委屈你了。”福临抚摸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喃喃私语。
乌云珠对上他的眼神,里面情绪浮浮沉沉,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看得她心里一颤。
“福临,夜色正好。”她娇滴滴的说道。
“珠儿,明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佳人在怀,两人心意相通,福临俯下身,慢慢地亲吻着她,极带爱恋,种种怜惜。
而她眉眼含春,满面潮红,格外诱人。
一夜春色……
翌日,乌云珠一醒来,便察觉到承乾宫上上下下兴奋异常,回想起福临昨晚的话,不禁猜测到底是什么惊喜。
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只见前朝礼部尚书恩格满捧着圣旨、册宝前来,后面还浩浩汤汤跟着一群人。
恩格满提前转述了皇上的意思,说是乌云珠不用跪着接圣旨。
他宣读道:“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爱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董鄂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微臣恭贺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承乾宫一众宫人齐声喊道:“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过圣旨和册宝,乌云珠一脸惊讶,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福临将消息瞒得太好了。
乌云珠立即厚赏承乾宫,满宫欢乐。
很快,内务府总管恭恭敬敬地送来了皇贵妃的朝服,精美华丽,秀丽绝伦,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功夫才赶制出来的。
从内务府总管的口中得知,原来从她入宫的时候,福临就命人悄悄地赶制了朝服,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只需片刻,董鄂氏被晋封为皇贵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前朝后宫,引起轩然大波。
皇贵妃,本朝位份从来没有皇贵妃这个说法。
皇后之下便是妃位。
皇上为了董鄂氏一人,竟然破了规矩,效仿前朝,开辟了皇贵妃这个位份,区别其他博尔济吉特氏妃主,让董鄂氏脱颖而出。
更何况,按照前朝后宫规制,皇贵妃乃是“副后”。
一般要么是备选皇后之际,先让其担任皇贵妃,再挑选合适时机封其为皇后。
要么是皇上无意立后,便让皇贵妃执掌大权,以安六宫。
要么是宠妃即将逝世,以示皇恩浩荡,可以晋封为皇贵妃。
可从来没有一朝同时出现皇后和皇贵妃。
如今董鄂氏得此殊荣,独占皇上恩宠,自然是有人羡慕嫉妒,有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慈宁宫。
皇太后脸色自然不用说。
皇后勉强沉得住气,可从她不停地转动手帕,亦是可以看得出心中愤愤不平。
底下的淑惠妃、恭靖妃和端顺妃等一众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嫔妃,已经气急败坏,一个劲地哭诉皇上的不公。
“皇太后,臣妾等伺候皇上好几年了,却还是妃位。可那董鄂氏,小丫头一个,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越级成了皇贵妃,压在我等头上。实在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啊!”淑惠妃第一个说道。
恭靖妃愤怒不已,“皇上宠爱董鄂氏就算了,可自从董鄂氏进宫以来,皇上根本不去咱们姐妹的宫里了。”
“不对,早前皇上就不爱来后宫,说不定董鄂氏那个狐媚子在宫外就勾搭上了皇上。”端顺妃沉思。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无论如何,皇太后您要给臣妾等做主啊!皇上不翻牌子,咱们怎么能生下带有爱新觉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呢?”
皇太后听着她们的话,安抚道:“放心,董鄂氏得意不了多久,哀家已经有后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