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旺的掌心淌着汗，简直就像是他这辈子的汗都想要趁着这几分钟的时间里统统从这儿冒出来一样。

    不，该死，可千万别把它给弄湿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反反复复地在自己的长袍上擦干汗水，又捏起一角，尽量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地将那只十二面体的珀涅罗给擦得干干净净。

    说实话，当苏尔特那天不打招呼就出现在他们小组的办公室门口时，斯旺的心里当场咯噔一声，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降临在他的身上。

    果然和最坏的打算中一样，在计算大悼日的工作终于结束之后，现在是时候让自己和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吗？

    就在斯旺故作镇定地思考着待会儿该说些什么话才能让苏尔特放他一马时，苏尔特先开了口。

    “其他人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和斯旺先生商量。”

    奇怪，他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只是过来通知我们已经到了荣归九层天幕之上的时候，他应该没有必要这样做才对……

    斯旺满腹狐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苏尔特，还有那些学徒们低着头匆匆从他身边跑过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在这家伙的面前，就算自己要求饶，至少在面子上要能够过得去一点。

    就在除他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苏尔特走进了这间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大门合上的声音让斯旺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

    不，他应该没注意到这一点。斯旺在第一时间就看向苏尔特脸上的表情，在发现并无异状之后不无庆幸地如是想道。

    和往常那种一直精明强干的表情相比，此时苏尔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憔悴，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过觉的样子。哈，看来大祭司这个职位也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待着的。

    就在斯旺半是幸灾乐祸、半是遗憾失落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苏尔特突然开口。

    “我说，斯旺。”

    “什么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像个白痴一样傻乎乎地反问了一句。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诚实地回答我。”

    每当有人直白地提醒你保持诚实的时候，往往就是你撒谎的最佳时机。

    “当然，你说。”

    苏尔特在深呼吸。不止一次。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真的相信异影之神吗？”

    ※

    卡米耶马上就从万殊手中的陶瓶外观上认出了它的来历，但很快，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真奇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没有再用药的必要了才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原本提供给万殊的药剂就不是为了证明他们有能力解决死之诗而配置出来的，它的作用仅仅只在于让万殊以为自己身上的症状得到了缓解，哪怕其副作用是让他整个人都因为树脂的影响而变得昏昏沉沉的。

    等到了仪式终于得以举行的今天，既然一切都已经木已成舟，那么在面对这样一个不会再对仪式起到威胁的人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他更多药剂。

    拜渎工业生产的高纯度树脂不光质量远超同行，它的价格同样非常高昂。

    “如果你说的是那种有额外加料的药剂的话，或许的确不需要。”

    万殊云淡风轻地笑笑，拔去药瓶上的塞子。虽然不知道苏尔特和卡米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若是猜想不错的话……

    瓶内传出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凉香气。万殊仔细闻了闻，停下思考。它的味道的确和之前很不一样……

    我可以相信你一次吗，苏尔特？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之前喝过的药剂里明显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该怎么解决掉它们？

    “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卡米耶虽然尚不清楚那陶瓶中所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万殊的举动明显让他感到有古怪，他立即抬手示意。“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最好先把它放下，不然这肯定会对仪式的效果产生影响！”

    就在卡米耶说话的期间，瓶中药剂的香气缓缓在万殊的四周扩散开来。

    原本面沉如水的苏尔特忽然闻见这味道，先是一惊，接着摇摇头，难以置信地再闻了闻，终于忍不住大声提醒道：“快喝下去，万殊！就是它，这就是解药！”

    多谢了，苏尔特，但我在考虑的是，也许我还有其他选择？

    万殊的目光在兰道夫腰间悬挂着的礼仪用刀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便举起右手，作势要喝下瓶中的药剂。

    那个侍锋者的手里怎么会有这种解药——还有，为什么是苏尔特在提醒他？这两个问题如电光石火般在卡米耶的头脑中闪过，但不论哪种问题现在他都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了。仅仅是想象眼前这个青年重新取回战力的场景就足够让他面色大变：“兰道夫，快拦住他！”

    但可惜的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让他行动不便，又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里的遭遇让他感到心力交瘁，兰道夫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埋怨他了，因为万殊的嘴巴几乎已经接触到了那支陶瓶的瓶口。

    埃德温咬紧了嘴唇。如果真的让这家伙摆脱了树脂的影响，那么我能有机会挡得住他的攻击吗？

    那极其恐怖的林间的一刀——

    上次交战中留下的印象重新回到埃德温的脑海里，那是深深的忌惮之情，即使时隔这么久也没有办法被他给忘记，甚至说可以算是已经根植于他身体中的一种本能。

    于是，在意识到之前，埃德温的身体就已经抢先行动了起来：正如之前的万殊有着绝对不能让这场仪式成功举办的理由一样，埃德温也绝对不允许他的仪式在这里就被眼前之人中断。

    “给我住手！”

    即便埃德温现在还不清楚万殊下一步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不管答案如何，都绝对不可能是要和他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人生未来和理想——

    于是，虽然并没有在这一问题上进行讨论，但埃德温做出了和卡米耶完全一样的选择。

    猛毒长链向万殊手中的陶瓶电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