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立一旁的苏尔特看得清楚，万殊其实并不清楚圣者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名号究竟价值几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应该和兰道夫一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才对，那才是真正明白圣者的价值的人所应该露出的表情。

    “不，什么……什么狗屁嘉奖也比不上瓦尔格娜的一根汗毛！”

    兰道夫用力摇了摇头，脸上肌肉紧绷，毫不退缩地直视向卡米耶的眼睛：“我只想找回我的女儿，卡米耶，告诉我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你的女儿？”卡米耶用冰冷的目光瞥了兰道夫一眼，轻蔑地一笑。

    “兰道夫，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她还有什么用？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她应该是自愿跟着我离开，而你才是死皮赖脸也要跟到这里的那个人吧。”

    兰道夫的身子不住微微颤抖。当再度抬起头来时，他眼中满溢着痛苦和愤怒交织的情绪：“如果不是你告诉她有关不同时间线的事情，给了她虚假的希望，瓦尔格娜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带进这个教派里？”

    卡米耶轻轻摇了摇头：“告诉我吧，兰道夫：当你遇到一个无助的孩子，她只想要再见到一次已经逝世的母亲，而你的手上凑巧有这样一种可以让她如愿以偿的方法……你怎么会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但你没有告诉过她这条路到底有多么难走，想要成为圣者又有多么困难！”

    兰道夫咬紧牙关，忍不住低吼出声：“卡米耶，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瓦尔格娜她被你们给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卡米耶看了站在一旁的埃德温一眼，这位面色冰冷的圣者背后有几道泛着幽蓝光芒的细长影子一闪而过。

    红犬上前一步，逼视向兰道夫的双眼，平淡地开口：“说说看吧，你想怎么样？”

    “你……！”

    兰道夫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明显是正处于怒火攻心的时候，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埃德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因此在最后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甩下一句硬邦邦的怒哼。

    卡米耶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兰道夫，在我这些年见过的所有父亲里，你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因此我可以破例回答你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忽然向万殊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向旁边挪一步。“看吧，你的女儿就在那里——”

    万殊的心突地一跳。他微微侧转过身子，顺着卡米耶的指向望去，只见那位个子小巧的“圣者”还像僵硬的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地，她的脸正朝着这边，却一直不发一语，比那些待宰的牛羊还要沉默。又一阵风从天而降，吹开了她戴在头上的兜帽，也露出了那对双目无神的眼睛、还有那张他们都无比熟悉的脸。

    “瓦尔格娜！”在看到她的瞬间，兰道夫就从嗓子里爆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凄厉喊叫。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瓦尔格娜的身边，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里。

    “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些日子里你上哪儿去了，爸爸怎么都找不到你？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爸爸会保护你，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段话，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她到现在为止连一句话都不说？

    兰道夫立即用止不住颤抖的手抓紧瓦尔格娜的肩膀，自己向后退了半步，低下头来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而这一眼就让他的心凉了半截：瓦尔格娜的双眼虽然看起来仍旧直视着前方，但却没有任何焦点，即使是在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她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面对着一位父亲这样凄惨的质问，卡米耶的脸上同样未显露出任何表情。

    “我们给她喂了一点树脂，让她不至于聪明到给别人带来麻烦，也不至于笨到连走路都需要其他人搀扶。这些伪圣者们——”

    他毫不在意地指了指站在第二排那些沉默不语、却同样穿着圣者服饰的人们。

    “——本就是为了增加圣者抵达神国几率的垫脚石，若是让他们保持神智清醒，那么万一其中有人打算在跨越时间线的时候惹出乱子该怎么办？”

    “什么叫惹出乱子？”万殊意识到卡米耶向自己隐瞒的东西或许不止一件，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尔特在一旁开口道：“在你们进入异影之门之后，伪圣者的血将会在其中被放干净，并且通过黄金花纹的作用将他们的意识限制于血液中，这样就能够得到不稳定的灵性之血；而在穿越时间线的时候，圣者们的意识将短暂脱离肉体，并一直都需要依赖灵性之血的保护，而在这个过程中保护你们的就是这些被限制在血液中的伪圣者意识：他们会替你们抵抗来自其他时间线的吸引，直到你们顺利抵达理想的时间线为止。”

    埃德温继续接了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灵性之血中所蕴含的意识足够强大，一直到能够将本该被保护在中心的圣者意识给扯到外层，反而将自己的意识保护在中心的话，那么伪圣者就能够抵达他们所想要前往的时间线，而原本的圣者意识则会被作为耗材逸散在众多时间线之间，永无解脱之日……”

    卡米耶轻描淡写地做出总结：“因此，为了最大化这些灵性之血的效果，我们通常都会选择和圣者关系紧密的人，并且都会在仪式前给他们喂下具有催眠效果的树脂，以确保伪圣者们的意识会在进入血液之后本能性地保护圣者，而非抢夺他们的位置。”

    兰道夫紧紧搂住怀中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女儿，失声哭喊，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痛苦和绝望：“放过她，求求你们，放过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万殊的脸色变得煞白，从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愤怒。

    “我不知道这场仪式的代价如此残酷，卡米耶，”他看向面色冰冷的教主，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让万殊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卡米耶冷酷地给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

    “这都是因为你，万殊……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