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间尚有晨雾。
一道窈窕倩影莲足轻点,转眼间就越过了几个小山坡。
不远处的山道上,江凡努力扭动着蛇躯,这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女子身穿一件浅红纱衣,动作间玉臂纤足隐约可见。
山风拂动,偶然吹起衣襟。
从某种爬行动物才能看到的角度,江凡赫然发现那纱衣下竟空无一物。
都说狐姬放荡,果然所言非虚……
不过,这种想法只在江凡脑海中闪了一瞬。
想到数月来目睹的各种阴邪法术,他赶紧排空邪念,老老实实埋头赶路。
玉矶宫是玉矶娘娘的地盘。
有丹境大妖做靠山,狐姬的地位本就超然于其他妖物。
狐妖多修阴阳之道,画皮媚术可谓是基本功。
皮囊越是美艳,越容易猎取元阳,实力自然也就越强。
能完全隐去兽形,看上去与人族女子无异,至少也需要化形五重的修为。
江凡跟前的这位红衣狐姬,正是一只化形期的狐妖。
她名唤胡三娘,统管着玉矶宫的采办之事。
只是狐姬们平日忙着采补,偶尔知道有小妖捞些油水也懒得过问。
可炼制补药关乎修行,并非穿衣吃食之类的小事。
听闻有处药圃遭人损毁,正在房中跟一头豹怪调笑的胡三娘顿时急了。
方才她已查看过那处出事的药圃。
灵气枯竭,土壤干涸,还残留着一株原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壮骨草枯叶。
分明是催化草药过度,透支生机所致!
虽然前来报信的小黑蛇支支吾吾,只说一觉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但胡三娘好歹活了百余年,岂会看不破这点门道。
素闻外谷管事朱烈贪得无厌,时常盘剥下属,还会找诸般借口,私吞些草药供自身修炼之用。
但这货虽然令人嫌恶,总归有些分寸,从没耽误过宫内炼药。
因此胡三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和他计较。
没想到,纵容了几年,这头野猪竟如此胆大妄为起来!
看来今天得好好清理门户了……
带着些许怒意,她的步子又快了两分。
不多时,一狐一蛇便来到了朱烈的木屋前。
屋内鼾声如雷,显然这位管事对药圃的异变毫无察觉。
见状,胡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去!”
随着一声轻啐,她袖口翻动,几缕红芒交缠流转,凝成了一柄暗红色的长鞭。
那是狐姬们标配的法器——红袖鞭。
别看这法宝名字怪好听的,实则施展起来阴毒得很,谷中小妖们几乎闻风丧胆。
祭出法器,胡三娘翘起兰花指,朝着朱烈的屋子轻轻一挥。
受到法决催动,原本不过一丈长的红袖鞭迎风便长,化作赤色匹练,狠狠抽在了木屋上。
这一抽凌厉异常,直接将本就粗陋的屋子给抽了个四分五裂。
紧接着,满地碎木板和稻草一阵耸动,传出了连绵不绝的凄厉猪叫声。
刚才那一鞭,胡三娘用上了合欢功法里的蚀骨劲。
此法可做销魂之用,也能将痛楚放大数倍。
玉矶宫能坐稳通州境内妖界之首的位置,一半靠的是皮肉生意,以及狐姬姘头们的庇护。
另一半,正是靠着折磨逼供,收集来了无数功法宝物和情报。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
骤然吃痛,浑身似烙铁滚过的朱烈双目发红,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找人拼命。
可当他看清面前身影,挥舞钉耙的动作登时僵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谄媚之色。
“姑奶奶,您怎么有空过来……”
“小的皮糙肉厚,没抽累您的手吧!”
按职位来说,胡三娘算是朱烈的顶头上司。
更何况她乃玉矶宫弟子,内外亲疏有别,朱烈平时再蛮横,此刻也只能任打任骂,夹紧尾巴做妖。
不过,他堆笑的眼神中除了奉承,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淫邪。
胡三娘修行媚术百年,吸干了不知多少精怪,那股久经世事的风韵早已深刻入骨。
她虽面带怒意,但举手投足依旧难掩媚态。
自来玉矶山那日起,朱烈就惦记着有朝一日能跟狐姬快活快活……
只是,看到他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底还流露出痴色的神情,胡三娘心中厌恶更深。
狐妖好取元阳不假,但并非唯有双修一途。
这等货色,只配扒皮抽筋熬成肉汤!
“朱管事,昨夜外谷有一处药园被毁,十数株成熟待采的草药尽皆折损,你可知晓?”
“此外,两个月前你不是讲新采买的壮骨草水土不服,多番培植仍然枯萎了吗?”
在心里给眼前这头野猪精判了死刑,胡三娘轻掩朱唇,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看着她阴狠的目光,又瞧见滚落在一旁,空空如也的石盆。
蠢笨如朱烈,也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的不敢,小的冤枉……!”
想到刑房里那些妖物的惨状,朱烈亡魂直冒,顾不得细想壮骨草怎么会跑到药田里,便先趴在地上求饶起来。
也难怪他如此惊慌。
炼药,是玉矶山上第一要紧之事。
外谷药圃里栽种的药材谈不上名贵,也许一整片药园加起来都没多少药性。
可炼药讲究调合得当,也不是一味堆叠药性就成了。
有了好的主药,还得配以各种辅料。
那些未入品阶的药材,多半都是用来中和药性,或者稳固汤剂的,虽不显眼却缺一不可。
事到如今再外出采买,正在炉子上的药汁自然是废了。
因此,昨夜看似只损失了一批不入阶的补药,实则浪费的药材和功夫都远不止于此。
至于具体有多少数目……
反正,足够一只炼灵境的小妖填命了。
“你既无从辩驳,奴家便行门规了~”
见朱烈神色慌张,没有否认,胡三娘不愿跟他废话。
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再次祭起红袖鞭,捆粽子似的将朱烈缠了个严严实实。
随着兰指法决轻轻挥动,红绳越捆越紧,很快便陷进了肉里。
浑身皮开肉绽,又有蚀骨劲催化痛楚,朱烈翻着白眼连连惨叫,舌头被獠牙啃下来半边,屎尿流了一地。
看着这一幕,江凡心中颇为痛快。
但出了口恶气之余,他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炼灵、化形,妖丹,元婴……
修行之途等级分明。
化形期的妖物多修习正经功法,又有法器傍身。
在他们这些炼灵野妖面前,就如大山一般不可抵抗。
哪怕没有江凡的此番陷害,只要胡三娘心情不好,照样随时都能杀了朱烈。
大不了,事后花些功夫再找个管事就成了。
妖界尚武,小妖命不值钱。
解决了朱烈这个麻烦,还是一刻松懈不得,得赶紧提升修为才行!
“……狗娘养的!是你!”
却在此时,江凡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叫骂。
不得不说,野猪精的确当得起皮糙肉厚这四个字。
经过胡三娘的一番折磨,朱烈肥硕的身躯上已没有几块好肉,血都流了几桶。
但他垂死的挣扎仍还未停止。
看着江凡三分嘲讽五分感叹的眼神,快疼晕过去的朱烈忽然恢复了几分清醒。
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一条不入流的蛇妖手里,他瞠目欲裂,狂性大发,全然化成了一头野猪模样。
“嗷嗷——!”
靠着拼死爆发一股子蛮力,朱烈竟挣开几道红绳,伸长脖子向江凡咬去。
只是他手脚都被捆着,此番暴起也不过强弩之末。
江凡微微侧身,轻松避开獠牙,接着一口咬在了朱烈仅剩零星几根钢鬃的脖子上。
蛇毒毫无阻碍注入颈间血脉,蔓延极快。
带着满腔怨愤,朱烈筛糠似的抽搐了几下,随即渐渐没了声息。
可在他彻底身死的那一刻,江凡却是眉头一皱。
就在刚刚,他感觉到有一股带着燥热的暖流,顺着喉间吞咽的鲜血涌入了自己体内:
“炼化合欢蚀骨劲,修为增长1点,“色孽”毒性微量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