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微一迟疑,答应了莉莉的提议,走出办公室,把董越、林璐遣走,理由是要和莉莉一起加班,等到下班,也由她送自己回家。
拥有超自然能力、位于世界顶端的两人,获取生命必需能量的途径,不再依赖食物和呼吸,也不会因为不规律的饮食损伤肠胃。
监督并催促员工们准时下班,陈夏和莉莉对视一眼,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两人从办公室消失,出现在楚格、塔斯边界地区的高空。
莉莉看着陈夏把手放下,“你的传送越来越熟练,现在都不需要握着我的手,作为辅助定位了,想来平时用得很频繁吧。”
陈夏微笑,“国内国外、闹市荒野、丛林极地、星空深海,无论人力是否可及,省了很多旅游费用,也省了路途上浪费的时间。”
莉莉点头,“影视剧里的角色,如果有了类似的传送能力,第一反应就是去银行偷钱,却忽略了它的真正用途,在于开拓眼界。”
陈夏辩解几句,“我们不缺钱,自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那些挣扎在贫病深渊里的人,却很难熬过欲望的日夜燎烤。
“损人利己的自私、侵害法益的犯罪,当然必须被批判,但孕育出畸形想象的被剥削环境,也应该得到批判者的正视。”
莉莉笑起来,“是这个道理。方法可能错误,但追求幸福的愿望没错。压迫和剥削,就是我们骑士团努力想要战胜的东西。
“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感应附近的同事。跟我来吧,走走、看看、听听,去体会战争,到底给普通人带来了什么。”
隐去身形的两人落到地面,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从遍布车辙压痕的郊野,走向本应商肆聚集、喧哗吵闹的城市中心。
墙上不时可见弹孔和残缺,路边有损坏的汽车和家具,已经熄灭的火焰到处留下熏黑的痕迹,把彩色的过去尽数遮盖。
一阵带着硝烟味道的大风,街面飘过几个塑料袋,几幅张贴的广告随之摆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又恢复成一片死寂。
观察着笼罩在灰烬中破败不堪的一切,想象着它们战前的模样,两人走得不快。但边境小城面积不大,很快就到了中心的广场。
站在喷泉前面,看着死去的鸽子和肮脏的泉水,莉莉叹了口气,“跑的跑,死的死,除了几条野狗,恐怕没有活物了。”
陈夏皱眉,“我们看到的血迹不多,居民们要么是及时撤离,要么被集中抓捕。而看不到的尸体,是被你的同事收葬了吧?”
莉莉望向远处,“是收了没葬。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死难者的亲属们还要回来凭吊。如果现在把遗骸混起来,到时就对不上了。”
陈夏顺着莉莉的目光看去,城市另一头,一个白衣、白裤、白鞋的背影,低垂着头,站在荒地里整齐排列的无数透明棺材前。
莉莉和陈夏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穿过剩下的半座城市,停在荒地的角落,加入到中年男人致默哀的行列中。
过了一会,男人直起身体,走了过来,笑着问候,“梅泽丝小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身边这位,想来就是圣上的妹妹吧。”
莉莉还没脱离刚才肃穆的气氛,“是的,你没有认错。夏夏,这位是‘吹屑’御尺末措杰,驻守在清兰的大骑士之一。
“他是‘花枝’财团现任掌舵的亲哥哥。我和你说过,曾经到‘花枝’汽车集团,做过一段时间的营销总监,就是由他推荐的。”
御尺末措杰摇了摇手,笑着谦虚,“有才学的人,就像布囊中的铁锥,即使没有他人多余的助力,也会很快刺出来的。”
他收起笑脸,整理一下衣襟,双手在胸前叠合,向陈夏深鞠一躬,“殿下金安,鄙人诸事缠身,未能远迎,望乞恕罪。”
陈夏惊讶抬手,力量透过虚空,把他扶了起来,“我一个活人,哪能与众多死难者相比,何况年岁又小,你这一礼太重了。”
御尺末措杰摇头,“不重不重。圣上于我有大恩,她的妹妹虽不是恩人,也不可轻慢,怎能以世俗杂务、年龄长幼相欺?”
这种人最是应付不来,陈夏求救地望向莉莉。
莉莉笑着摇头,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御尺末措杰的袖子,把他从陈夏身前拉开,“你靠得太近,把小姑娘吓到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莉莉赶紧发问:“这里什么情况?长话短说,给我们讲讲吧。”
御尺末措杰满脸鄙夷,“还能是什么?清兰用惯了的垃圾招数。为了一点浮利,躲在暗地里,干尽了毫无廉耻的勾当。”
莉莉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御尺末措杰无奈地叹气,“殿下,远古的海洲也是动植物资源丰富的大陆,后来沉入水中,就在海底累积出了不少矿产。
“按照国际海洋法,各岛水下的资源,都应该按照海岸距离中点的连接线,完全对半划分。这样表面公平,却也埋下了隐患。
“为了攥取土地、人口和财富,清兰建国以来,一直暗中挑动周边国家的对立与战争,方便它发动舆论机器,培植厌战情绪。
“情绪浪潮一起来,很容易被发展成对政府广泛的不满、仇恨,加上清兰经营的‘良好形象’,就可以通过全民投票将其吞并。”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但各国政府和你们骑士团都不傻,怎么就任由清兰乱来?这些死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没有逃掉吗?”
御尺末措杰看看莉莉,“故土难离,安土重迁。再多的警告,也有少数人心存侥幸,而代价,就是这一千多宝贵的生命。
“楚格和塔斯虽然在同一座大岛之上,却积怨已久,两国在边境部署了大量兵力。这些玻璃棺内的,都是被炮火和枪弹误杀。
“还好,战争准备时间很长,预兆给得很足。摩擦、冲突、通牒、战争,一套流程走了半年,大部分人早就逃离,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