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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割草记
    农活种类繁多。有些我不想干,比如施肥,尤其是施氢氨,熏的难受;有些干不了,打农药背不动喷雾器,捉虫子总也分不清叶子和虫子。干得了并且愿意干的活,就所剩不多了。

    暑假那样漫长,无边无际。每天早晨,提着小铲子,迎着朝霞,趟着露水,走到地里,开始割草。有位本家嫂子,她家的地与我家相邻。她看我象绣花一样,蹲下去就不起来了,头都不抬一下。到下晌了,她总是招呼我“回家吧,吃过饭再来”。而我总是说“你先走,我再割一会儿”。她对我的耐心和吃苦精神赞不绝口,每次见了我母亲总要提起。母亲当然也很高兴,又告诉别人,最后搞得街坊邻居都知道我能割草了。

    庄稼越来越高,高过了人头,成了一片一片青纱帐。天气也很热了,大家都是趁早上凉快干活,中午地里就很少有人了。而我一如既往,吃过早餐,提上铲子就走。母亲常常叮嘱我,干一小会儿就回来,地里没人就不要干了。而我常常忘了时间,偶尔抬头四顾,烈日当空,远近无人,四野寂静,只有虫鸣。

    都以为我爱劳动。其实,我只是在逃避。人在割草,脑子却不知跑哪儿去了。那正是人生的苦闷期,各种念头万马奔腾。一向还算开朗的我,突然变的忧郁内向,极度自卑,几乎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上课无法专心,成绩跌进深渊,更添自卑和自闭。现实是那样不如意,没有一件开心事;只有在白日梦里,可以获得片刻自由。割半天草,也许会做一百个白日梦,那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地上的草越割越少,心里的草却越长越旺,再也割不干净了。

    我家有一块地,有一年,草都长疯了,秧苗都看不见了。父母并不懒,只是蒸馍卖馍太费时间,地里的活实在干不过来。放假回家的我,决心干掉它。这块地紧靠大路,人来人往,谁走过都要多看两眼。太丢人了。先从路边割起,割了整整一个早上,才割了不到一畦。有两个赶集的人路过,一个人说:这家是种草呢,还是种庄稼。我背向大路,羞的不敢回头,假装没听见。

    割了三天,稀稀的秧苗终于露脸。割过的地方清清爽爽,没割过的地方厚如草毯。父母忙完其他活,也来一起割,又割了两天,这块地终于重见天日。

    现在,大家都不割草了。除草剂打一遍,寸草不生。但我还是很怀念割草岁月。因为那是有梦想的岁月。虽然那些白日梦,大部分都忘了,没忘的那些,也都没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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