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赶了两天的路，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越临近滇寨，乔封越有一种心虚和紧张感，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紧张。

    卫见山没有察觉到乔封的变化，实际上他也很紧张，现在大家都知道梁漆打的什么算盘了，但是乔封没和他说过自己的打算，他不知道乔封会说些什么，到时候他也不会插嘴，想想还真有点紧张。

    到滇寨门口的时候，是白天，滇寨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人气惨淡，有一个青年在门内侧坐着打瞌睡，直到三个人站到他面前了，他才抬起头看着三个人。

    卫见山说了几句苗语，那个人的眼睛就渐渐瞪大了，非常激动地站了起来，抓着卫见山的手，很激动地说着什么，然后他又看向了乔封，又很激动地握住了乔封的手。

    乔封被抓得很疼，尴尬地笑笑，那个青年就大喊着什么跑进寨子里了，很快，乔封就看见几个脑袋出现在窗口了。

    “报信去了。”乔封笑笑，自从上次走了以后，滇寨的消息是一点没收到过了，他甚至不知道梁漆是不是还活着。

    卫见山先去了梁漆的房子，房子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卫见山心一沉，慢慢上了楼，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梁漆把门打开了。

    梁漆已经很老了。

    真的很老了。

    看着梁漆，乔封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消失了，梁漆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看见卫见山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苗语，问卫见山是谁。

    卫见山沉着脸没说话，回头看了乔封一眼，乔封慢慢走到梁漆身边，琢磨着怎么开口，梁漆却突然抓住了乔封的手，颤抖着嗓音问：“里面怎么样了？”

    乔封干笑两声，想把手抽出来，梁漆干枯的手带来的触感让乔封想起了乔三，他觉得这样的触碰很不舒服。

    但是梁漆的力气很大，他死死抓着乔封的手，好像他一松手，乔封就会跑一样。

    “我们进去说吧。”乔封说道，梁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让乔封和卫见山进去，乔封朝肖四摆摆手，肖四就自己下楼溜达去了。

    进到屋里，梁漆好像突然就有了精神，他给乔封他们倒水，找椅子，然后就坐在乔封对面，满眼期待地看着乔封。

    乔封看着梁漆，叹了口气，看了卫见山一眼，他真的很心虚，他不知道应该先告诉梁漆什么事，他先想到的就是藏巴死了，卫邬依旧年轻。

    “要不你说？”乔封低声向卫见山求救，但是现在卫见山只是呆坐着，没有给任何反应。

    乔封有点诧异，架不住梁漆的目光，先挑着简单的说了，他简单说了一下宗巴现在的情况，然后慢慢往前说。

    卫见山听着乔封小心翼翼的语气，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漆的神志已经有点混乱了，否则不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下意识问一句是谁，可是他看见乔封的时候居然一下就把乔封认出来了。

    卫见山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

    “藏巴呢？”梁漆打断乔封，发出疑问，“藏巴怎么样了？你们见到他了吗？”

    乔封沉默了一下，求救似的看向卫见山，卫见山这次接收了他的信号，开口道：“死了。”

    乔封顿了一下，他以为卫见山会找个借口，毕竟梁漆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去找藏巴，卫见山可以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然后他会马上跟上卫见山的节奏。

    乔封首先想到的是之前梁漆在滇寨里的人变少的时候，梁漆满是忏悔地跪在卫见山的墓前。

    他刚想替卫见山解释一下，让这句话显得没那么生硬，可是卫见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怎么，你也会担心你的老朋友吗？”

    “你是不是”乔封出声打断卫见山，可是没有用，卫见山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了他：“你对藏巴不是利用关系吗？”

    乔封彻底放弃了，不知道卫见山发什么疯，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卫见山。

    “你知道了？”梁漆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精光，他端正了一下身形，转而看向卫见山。

    “你以为做出这幅样子来，我，或者是乔封，就会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吗？”卫见山的语气冷冷的，最后他冷笑了一下，“你是希望藏巴死的，因为这样我们最后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你可以从我们这里知道很多事情，而你告诉我们的只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

    乔封渐渐回过神来了，梁漆能在早些年把他儿子送到藏巴身边，就说明梁漆对宗巴里的事情是有一定了解的，梁漆儿子死的时间不久，所以梁漆的信息断层不会太大，他现在只需要知道之后的事情，他就能按自己知道的信息推出很多东西。

    “公平交换。”乔封收起怜悯心，语气也变了，“你不用再和我们装什么不知道了，我们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对应的，我也要知道你是怎么计划的。”

    梁漆顿了一下，往后靠靠在椅背上，很显然在思考乔封说的话。

    乔封很有耐心，他看了卫见山一眼，卫见山没多说什么，这说明他说的话大概传达了卫见山的意思。

    乔封松了口气，就静静地看着梁漆，梁漆一直看着乔封，最后说了一句：“你和你爷爷越来越像了。”

    乔封耸耸肩：“我们家的基因很强大的，你见过我爸吗？我和我爸更像。”

    “好了，别说废话了。”乔封笑了笑，随后声音马上就冷了下去，“我希望我们速战速决，我不想在这里久待，我们还要回海南。”

    梁漆点点头，但是他还是放不下他所谓的威严，他看了卫见山一眼，他以为卫见山会像之前一样迎上他的目光，可是卫见山根本没看他，看着窗外出神。

    梁漆的身子一震，说道：“你现在这么讨厌我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相互利用。”卫见山看向梁漆，“我利用你知道了很多信息，你利用我也和外界有了接触，我们互不相欠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你会更感兴趣，你说呢？”乔封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梁漆看向卫见山的眼神越来越失望，可是卫见山连余光都没留给他。

    再看向乔封的时候，梁漆彻底焉了，他像是背书似的，毫无感情，一字一句地说：“主意是你爷爷出的，你爷爷很会谋划，我只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我年纪大了，之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你爷爷和我一直都是有联系的，我把我收到的消息传给他，他再给我新的主意，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哦，所以他死了已经，你主意打我身上了，你以为我会和我爷爷一样无条件地帮你，但是你发现你错了，我根本不想管这些破事，所以你编了那么些话，让我觉得自己深陷其中，你把你的意愿强加给我。”

    乔封说的字字诛心，梁漆根本反驳不了，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肯定了乔封的猜想：“不错，你说的很对。”

    “可是你不知道，你和乔三的交易根本就不是平等的。”乔封笑了笑，“乔三利用你打通了东南亚，也利用你了解到了宗巴。你不知道吧，乔三自己去过宗巴，只是他失败了。”

    梁漆瞪大了眼睛看着乔封，乔封觉得很好笑，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你以为的无条件，其实全都是乔三的算计。你说的对，乔三很会谋划，你不过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想利用你，打通三个地方。”

    “你以为宗巴是和你有牵连，其实全是和乔三的牵连。”卫见山终于看了梁漆一眼，“你以为乔三在帮你，其实你就是个挡箭牌，真的到了出事的时候，本家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只会注意到你。”

    梁漆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始苦笑，他看向门外，滇寨的这点风光他早就看厌了，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畸形越来越多，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守在这里了，他忘记了自己在执着什么。

    在这些日子里，他以为自己一直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可以掌握那些消息，冷静分析局面，然而事实是，他自己一步步深陷其中，完全失去目标，做着一个愚蠢的清醒者。

    “你自己想想吧。”卫见山说着，站了起来，乔封马上跟着起身，两人去了门外，一起下了楼。

    “你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乔封看了卫见山一眼，卫见山有点不对劲。

    “他早晚要知道。”卫见山看向乔封，“你想瞒着他？那你就要花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不如让他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如果还是那么执着，那就疯，如果能放下，你也会轻松很多。”

    乔封叹了口气，远远看见肖四蹲在树荫下，他朝肖四招招手，肖四过来递给他一根烟，乔封把烟点燃，三个人在寨子里到处走了走，乔封感慨了一下物是人非，随后三个人就绕一圈，回到了梁漆房子下面。

    “我还在那里等你们，你们快点。”肖四指指他下午蹲过的地方，卫见山指指自己吊脚楼的方向，说：“往那边走，我的房子在那里，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去屋里等我们。”

    “不。”肖四拒绝了，“这里还有点人气，那边我自己害怕。”

    “好。”乔封点头，“我们很快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