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秀躺在手術臺上睜開眼時被白熾燈刺激的又閉上眼, 眼皮沉重大腦混沌,痛感卻清晰地傳至四肢百骸,甚至能感覺到周圍的人拿着鉗子還是剪刀在他剝開的肚子裏攪動。
他忍不住想趙鴻這騙子, 說什麽能減輕痛苦, 減輕個鬼,這禁藥真是白被打了。
趙鴻正在取他的脊髓液, 在烏秀清醒狀态下進行,痛得他曲縮身子, 因為是在藥瘾發作時取出的, 後續又在他沒有發作時取了兩次。
烏秀在這裏完全成了做實驗的小白鼠, 趙鴻再研究他的一切, 取走他身上所有能取走的東西,打斷骨骼再重新生長, 哪怕催促生長的藥會有副作用也沒關系,只要不死就行。
原本安靜的人會在藥瘾發作時變得暴躁,四肢被鎖住也會嚎叫着掙紮, 逐漸失去理智,成為被藥控制的傀儡。
研究人員對趙鴻說:“要取下他大腦的記憶嗎?”
趙鴻說:“我對記憶這塊不感興趣, 他的精神力強悍堅韌, 看樣子沒少做洗腦檢測, 太堅韌了不好辦, 加大聚仙藥量, 把他精神力的強度降到最低。”
說着擡頭朝監控室裏看去, 前兩日還有餘力忍耐不願注射的人, 如今正發狂地要藥,把注射器扔進去後就被他拿住迫不及待地往手上紮去。
聚仙成瘾性過高,本就很難戒掉, 更別提烏秀被大劑量高頻率的注射,不過三天時間就把他變了一個人。
尉裘說的計劃中接應他的人并不在這,烏秀自從被抓就沒見過他們一次,也許他們的身份早就被安格瑪識破,也許尉裘說的接應根本就不存在。
烏秀清醒的時候會去想,但他真正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被解剖又縫合,進行各種實驗,肉體的,精神的。
趙鴻很着急,所以一刻不停,将收集的烏秀所有信息進行整合用于自身。
前來觀看的郁修聽完他的理論後淡聲道:“為什麽不直接克隆?”
趙鴻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溫聲道:“這就是半月人的特別之處,他們的無法被克隆,克隆出來的基因都會自己發生意外,而且冒牌貨不會被初代機甲承認,這也是他們會滅亡的原因之一。”
跟在郁修身後的解庚随口道:“照這樣來看你不也是冒牌貨?”
屋裏有瞬間的沉默。
趙鴻重新戴上眼鏡笑道:“克隆跟基因轉移是不一樣的,我這邊很快就會有結果,郁首領今天來是為了什麽事?”
郁修:“來看看你不惜要我承擔後果也要惹怒地星的家夥長什麽樣。”
“在這邊。”趙鴻笑着領路。
距離不遠,就在對面,門開後是寬闊的試驗場,烏秀正被關在裏面,三五人正圍着那具身體動刀,從進門的人視角看去正是切開的大腦。
郁修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倒是解庚沒忍住打了個冷顫,讓郁修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他不可能會被這種事吓倒,但現在看起來他又的确是一副被吓到的樣子。
解庚被吓到是因為明衣快來了。
如果讓她看見自己的吉祥物被虐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解庚說他怕明衣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怕。
“你對自己親兒子也這麽狠嗎?”解庚目光怪異地看趙鴻。
趙鴻在看玻璃牆後的烏秀,頭也沒回:“這是通往成功的必須之路。”
郁修連嘲諷的想法都沒有,這些年跟趙鴻合作的日子讓他明白這是一個怎樣的人,跟他談親情或者人倫标準都沒用。
他看了會對烏秀的研究,覺得沒意思,恰巧這時候手下來報:“甘泰醒了。”
郁修立馬往外走去,“還有件事,安格瑪的間諜也到了,冬水女士正帶他們過來,他們知道很多有關地星的情報。”
“讓他們先在會客室等等。”郁修朝醫務區走去。
甘泰已經醒了,正扶着額頭要起身下床,被手下阻止,“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下床……”
“首領在哪?”甘泰沉聲問,“我有急事要找他。”
“首領正在過來,很快就到了。”
手下話說完沒一會郁修就推門進來,甘泰神色一凝:“首領……”
“身體感覺怎麽樣?”郁修上前問。
“我有事要跟你說。”甘泰聲音低啞,有些恍惚,看起來要說的事很重要,卻又讓他糾結。
郁修眯了下眼,不動聲色地讓其他人退下,等屋裏只剩下兩人後才問:“什麽事這麽着急?”
“在戰場上時……我遇到一個人。”甘泰低着頭,将緊握的雙手張開,露出掌心的子彈。
郁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你被帶回來後也握着它,根本分不開。”
“是那個人給我的,她給我的時候,讓我轉告你……當初殺了你喜歡的人她也很抱歉。”甘泰擡頭盯着郁修一字一頓地說完,清楚地看見首領原本鎮定的表情變得呆滞,接着怒意翻滾,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撐着身子低頭問他,“誰?是誰!”
甘泰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緩聲說:“雖然變了個模樣……但是我覺得……是她,只有她才知道……”
昭明。
兩個人腦子裏同時想起這個名字。
“她沒死?”郁修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話,抓着桌角的手背青筋鼓起,力道就快要将那桌角碎掉。
“不管死沒死,我們都得找到那個人搞清楚,她對首領你來說會是致命的危險,如果真的是昭明……”甘泰說到這裏頓住,後話不說完郁修也沒明白。
如果昭明沒死,還來了沙提,那就是叛徒們的死期。
“把她的模樣詳細描述,現在就把這個人找出來!”郁修沉着臉暴怒發言,門外的人被吼的都是一驚,依舊很久沒有看見首領如此情緒外露的一面。
郁修吼完人突然想起解庚,話裏溫度降至冰點:“解庚現在在哪?”
手下立馬回答:“他還在安格瑪研究室,剛才并沒有離開。”
郁修陰沉着臉回安格瑪研究室,對于解庚他始終保持着警惕。一方面是對他們曾經并肩作戰的懷念,一方面是他現在也需要用人,對解庚彼此知根知底,他也沒有背叛自己的理由,大家的目标都是收複整個沙提。
就算當年因為昭明的事而分崩離析,可如今昭明已經死了。
難道解庚忽然回來沙提跟昭明沒死有關?他不是要去找飛艇星嗎,或者說就是昭明讓他來的?
如果昭明沒死,解庚的确有可能聽她的話。
不,是百分百。
郁修越是深思眼裏的陰霾就又重幾分,他帶着滄瀾軍氣勢洶洶地朝安格瑪研究室走去,剛上走道,遠遠地就見對面走出的安格瑪一行人。
安格瑪的研究人員領着安格瑪的武器商與新來的兩名間諜去見趙鴻。
被保镖護在中心的美婦人眼角餘光不時朝身側的着地星軍裝的女人看去,“能穿着這身衣服在這裏活着走動,你倆可是獨一份。”
這話把高子煜說的眉頭輕抽,不安地看了眼神色鎮定的明衣。
他這幾天的經歷簡直比他這些年當間諜的日子還要驚險刺激,按照明衣的說法,進入沙提北方時就聯系了美婦人,也不知道她當時說了什麽,美婦人直接派了飛船來接應。
高子煜以為是明衣有私下跟安和星高層接觸溝通,誰知道見面後這兩人就談起了飛艇星的國王昭明,談着談着,他就聽見了某個驚天大秘密,驚得他以為自己會被當場滅口。
可明衣沒有殺他。
高子煜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叫她明衣還是昭明。
在美婦人與明衣談話的間隙,他忍不住打量周圍,将每一個守衛的位置都牢牢記住,等會他的目标是将烏秀帶走,斷後的問題都交給明衣。
從知道她是飛艇星國王昭明後,高子煜已經放棄思考,就算現在告訴他等會明衣會開着初代機甲救人他都不覺得有什麽。
潛入計劃一切順利,告知趙鴻安和星的間諜因為身份暴露而跑路,他們知道許多有關地星與烏秀的情報,見面的機會也就因此而來。
高子煜來時就有些不安,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在看見對面氣勢洶洶的滄瀾軍時攀升到頂點。
兩方人馬都在安格瑪研究室前停下。
郁修冷冷地掃了眼美婦人身後兩名身着地星軍裝的安和星間諜,聽美婦人慢悠悠道:“郁首領好像有什麽煩心事,看這陣勢該不會是來找人問罪的吧?”
研究室大門打開,衆人朝裏看去,正看見靠着玻璃牆玩光腦的解庚,聽見動靜他擡首望去,視線掃過門前的兩撥人,在郁修臉上頓住:“這是幹什麽?”
郁修目光冰冷:“把他拿下。”
滄瀾軍受命上前圍住郁修,郁修氣急反笑,在被制裁前拔槍道:“郁修,好端端的跟我這找什麽不痛快?你當着人安和星的面不嫌丢臉嗎?”
玻璃後邊正在移除烏秀身上儀器的安格瑪成員也被外邊的情況愣住,趙鴻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處理烏秀,同時往外走去。
“還裝?”郁修冷笑,“你來沙提真的是自願,而不是有人叫你來的?”
“沙提還不是你的,我想來就來,何況我本就是沙提人,怎麽,你已經敏感到需要來求證這種事了?”郁修哼道,“甘泰醒來跟你說了什麽驚天大秘密讓你這麽不安?”
美婦人捂嘴笑道:“能看見這麽一出大戲,我來的可真是時候。”
“把他帶走。”郁修強硬道。
滄瀾軍上前逼近解庚,試圖強制把人帶走,解庚反抗開槍,現場變得混亂起來,出來的趙鴻給安格瑪守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幫忙抓住解庚。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解庚身上時,明衣卻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走到玻璃前,一牆之隔的距離看見躺在臺上昏迷不醒的人。
不過幾天不見,她的吉祥物變得很憔悴,身上到處都是縫縫補補的傷痕,即使睜開的眼也沒有焦距,像是失去意識的傀儡。
以前好歹是戳他一下就能吱一聲的玩偶,如今卻像個真正的死物,戳他一下也沒有任何反應。
時間雖短,他遭受的痛苦卻很多。
明衣伸手覆上玻璃牆,目光凝視着臺上人消瘦的臉,眉頭不悅地皺起。
混亂中槍聲停下的瞬間是解庚氣急敗壞地大喊:“昭明!”
這一聲喊讓所有人都頓住,不由自主地順着解庚的視線看去,視線的盡頭是站在玻璃牆前凝望的明衣,以及自她指尖四散開的能源力量,防導彈級別的玻璃牆頃刻間碎裂四散。
時隐時現的藍色光芒猙獰地布滿研究室整個空間,完全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爆炸聲四起,原本明亮的空間失去光照陷入昏暗,警報聲四起。
解庚趁機反殺抓住他的溯夜軍,在此刻與高子煜有着無聲的默契,迅速突襲進研究室裏面将烏秀帶走。
明衣的視線掠過被爆炸熱浪波及掀飛滾倒在地的趙鴻,忍了忍還是沒給他致命一擊,按照以前的約定将他留給烏秀。
因為暴怒而釋放的能源力量正在不遺餘力地破壞着這艘巨艦的完好之處,吞噬速度之快讓帶着烏秀逃走的解庚跟高子煜都在玩命地跑。
郁修看着那無比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滄瀾軍護着他一再後退,手下焦急讓他離開的聲音左耳進右耳出,內部的爆炸巨響震得他耳膜發痛。
在雷鳴閃爍中,明衣轉身離開,臨走時餘光輕蔑地掃了眼被護送着與她拉遠距離的郁修。
巨艦爆炸帶來的震動讓冰層斷裂不止,很快它就斷開的冰層沒入幽冷地海水中,沙提北方長達數百年的冰層全數破裂,掀起的風浪如蘇醒的海獸欲要吞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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