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星南部207區的異象持續數十分鐘, 引起各方關注,地星中央區也收到簡報後,相關負責人紛紛放棄自己的休息時間開始忙碌起來。
再加上207區莫烏斯海港的地理位置微妙, 屬于巴特羅星海尾端, 連接着第一宇宙的首端與第二宇宙的尾巴,星海區域暴動也引來了三大宇宙的關注。
因為他們都想要在這片海域中找到飛艇星國王的屍體。
明衣放任力量攪動海域也是順手想将那些藏在深海之下的搜尋隊伍給毀了。
如今她看着被水流帶走的烏秀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要你吞噬人類可沒說包括這一個啊。
烏秀失去意識前最後看見的是黑沉的機械碎片與散開的血霧, 落入太深的水域又沒有水下頭盔輔助,很快他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其實就算有頭盔也如明衣所想, 他上浮被救的機會十分渺茫, 因為他的右臂已經快擡不起來, 緊靠殘存的氧氣也沒能力上浮, 再加上失血過多,體溫正不斷下降, 最後那點力氣都用在游向明衣。
甚至在這途中還被雜物撞擊。
靠近後他發現明衣的狀态比自己要好太多,如果是她的話一定能上浮成功的,于是沒有過多猶豫就将水下頭盔給了她。
烏秀在這瞬間才體會到了某種意義。
他活着就是為了還債。
還那上萬條命債。
他這一生都要奉獻給地星, 不能畏懼死亡,也絕不背叛, 到死為止。
今天因他而死的人已經很多, 數不清, 但他臨死前能救下一個地星人也是好的, 至少能讓他背負的罪孽感減少萬分之一。
在烏秀失去意識下墜時, 耀眼的光芒點亮了深海區域, 正暴怒掀起巨浪拍打似要毀滅一切的星海某個區域忽然往下凹陷着, 速度之快,涉及的範圍廣闊,從空中看去就像是有人一劍将星海劈成了兩半。
星海宛如無邊宇宙, 在人類眼中巨大的機甲,從遠處看去此時也如一粒沙,卻是這一粒發光的沙子将浩浩海域斬出一條通道。
黑雲遮日。
海域中卻有耀眼的金色光芒,來自那擁有古老力量的神秘機甲。飛艇星國王擁有一代機甲的事并未對外公開,知曉消息并且與之對戰的三大宇宙高層都将這信息封鎖。
因為人類會對一代機甲有着盲目的崇拜與追随,這會讓那個暴君在三大宇宙中擁有更多的追随者,是不利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對黑星歲的情報太少了。
哪怕聯盟出動五架機甲與之對戰後,仍舊對黑星歲有着諸多疑問,并且損失慘重。死了兩個一代機甲駕駛員這種事是機密,絕對不能公開。
第二宇宙至今無法知曉黑星歲是怎麽做到隔着超強的機甲防禦能力精準殺死駕駛員的,如果說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哪,毫無疑問是一代機甲的操作艙。
更何況三大宇宙都以為他們已經把黑星歲毀掉了。
在他們的機密文件中,黑星歲纖細的似人形,高約百米,金色戰甲耀眼如烈日,四肢與肩頸都有着三層能源圈,機動性是目前已知最強,黑色面罩下有一雙能發動光斬的危險眼睛。
它唯一暴露在外的武器是那把黑色的巨劍,曾将第二宇宙聯盟的泰坦巨艦一劍斬碎。
如今海下的黑星歲并非完整形态,機甲形态只顯露了極少的一部分,明衣半張臉被黑色面罩覆蓋,三層能源圈鎖定着她的四肢,手中握着将海域斬開的黑色巨劍。
她看了看覆在手臂上閃爍的金色外甲,似乎随時都會消失卻又努力想要保護她,淡金色的光源線條正繞着她的身體描繪着,試圖修複着什麽,但還是不行。
黑星歲确實被毀掉了。
五架一代機甲的全力合攻足以造成這種局面。
明衣最後的力挽狂瀾只是保留了黑星歲的意識。
因為她是宇宙中第一個與機甲精神力百分百匹配的人。
“好、開心。”黑星歲的聲音斷斷續續,“救、到、了。”
“你有什麽好開心,你現在能用的就一把破劍,劍還縮水了,連外形都沒法複原,我要百米高的大個子,不要這麽矮,這海浪都比我高。”明衣不高興道。
她望了眼躺在巨劍上的烏秀漫步走過去。
黑星歲給她加油打氣:“會、複、原、的。”
再說随随便便就能斬碎一艘戰艦的劍哪裏破啦!
何況它現在不是一把劍,而是一艘載着你們在海浪裏翻滾的巨船呀!
明衣走到烏秀身前,蹲下身查看他的傷勢,比想象中還要重,這手放着不管的話應該就廢了。
那□□的精度與威力,被打中的話都沒個全屍,爆頭時腦袋能整個炸開,不小心打到手腳也會斷掉的程度。
他這手沒當場斷掉也算是幸運,只不過在水下的打鬥中被利器割傷,從肩頸後戳了好幾刀,又被水下雜物打中,還失血過多,從幸運走向不幸。
明衣伸出食指戳了戳烏秀蒼白的臉頰,指尖傳輸的力量灌進他體內,原本就喜歡在烏秀體內亂逛的能源力量開始修複這具瀕死的身體。
“六翼神有什麽好的,看起來又笨又重,傻乎乎的,還喜歡偷懶,等你醒了我帶你看全宇宙最強的機甲。”明衣輕聲哼道,“但那是我的,不可能給你,給你看已經是作為吉祥物的特權。”
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源力量可以修複多少是未知數,卻能保證烏秀一定不會死。
明衣任由巨浪将他們送往未知之地,直到他們被海浪送到了一處小島後她才解除了機甲形态。
這座小島還挺眼熟。
海邊岩石上都長滿了紅色的小花,沒有葉子的黑色細長藤蔓遍布海島山石,開出的花卻鮮豔漂亮。
明衣低頭看去,許多黑色的殘骸碎片在沙灘上半隐半現,海水漫過又退走時将一顆廢棄的機械頭顱送到了她腳邊。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到一半時頭腦暈厥,眼前出現重影,鼻血滴落在她衣上。
明衣滿頭黑線地擡手擦了擦,擰着鼻子仰起頭看已入黃昏的天色。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第一次使用機甲力量太久,超過身體負荷。
明衣把那顆機械頭顱撿起來放在烏秀身邊,看了看後又把水下頭盔戴在了那顆機械頭顱上,這才滿意地轉身朝海水走去。
她彎腰将褲腿卷起,又把濕透的外衣脫掉扔沙灘上,赤着腳朝深處走去,直到她垂下的雙手能觸及到海面時停下。
明衣最終還是将過多無法承受吸收的力量還回那顆頭骨。
持續暴動快一天的巴特羅星海終于平靜下來。
岸上的人類們卻陷入深深的混亂。
烏秀醒來是在第二天晚上,因為感到寒冷。
他躺在沙灘岩石下,岩石的陰影籠罩着他,月光從上方傾瀉落在旁側的透明頭盔上,烏秀一轉頭就與頭盔裏的頭骨撞了個正着。
他花了三秒的時間來确認那不是明衣。
烏秀扶着還有些暈的頭緩慢坐起身,靠着岩石休息時沒有松懈,而是立馬分析目前已知的一切。
他的意識從給明衣頭盔後就沒有了,如今頭盔還在,他也沒死,那明衣呢?
現在是被救了嗎?
救他們的是英蘭軍團還是……他父親的組織?
烏秀擡了下右手,驚奇地發現竟然能動了,疼痛感雖然還在,卻沒到不可承受的程度,他摸了摸額頭,也沒有發燒,身體狀況比他想的要好太多。
不管怎麽樣,得先找到明衣。
她不會是把頭盔又還給自己了吧?烏秀将放地上的透明頭盔擡起來,确認了裏面關着的是機械頭顱後徹底松了口氣。
月光照亮大地,滿月削弱了黑夜的威脅,他撐着岩石站起身,手指不小心按在紅色的小花上,抹了一手鮮紅的汁液。
烏秀轉身朝海灘看去,見到了站在水中的明衣。
她背對自己散着長發,雙手正抓着合攏的長發半挽着,烏秀看見她纖細的脖頸,細白的五指在黑發中穿插着,每一次抓挽都落在他眼底深處,無意識地記在心底。
重新綁好頭發的明衣回頭,看見已經醒來的烏秀輕輕挑眉。
烏秀眨了下眼,按在岩石上的手緩緩放松。
月下的人沒有缺胳膊斷腿,還是完整的,似乎沒有受傷——剛放松下去的心又被明衣流鼻血的樣子提起來。
明衣不悅地抹了把鼻血,捏着鼻子不高興地走過去。
烏秀問她:“你沒事吧?”
“有事。”明衣直接躺地上,捏着鼻子說話甕聲甕氣道,“我很餓,也很累,你醒得正好,死不了的話就趕緊去找吃的,我要是吃不飽就想殺點人發洩一下。”
烏秀:“……”
他低頭估量片刻,應該是死不了。
烏秀見明衣滿手血,頓了頓還是彎腰伸手在她額上碰了碰。
明衣:“幹嘛?”
“沒發燒就好。”烏秀說。
明衣陰森道:“你該擔心的不是我發沒發燒,是我有沒有餓到失去理智。”
烏秀直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聽明衣說:“海島裏面有很多果子樹,長得最好看的有毒不能吃,長得醜的不要,綠色的也不要,酸的不要,太甜也不要,你會開椰子吧?”
“……會。”
“晚上有毒的東西也很多,你自己想辦法拿到東西活着回來吧。”明衣眨眨眼,望着天上明月說,“快點。”
烏秀沒得選,摸了摸身上還在的匕首和一些小武器後轉身朝海島深處走去。
明衣倒是不怎麽擔心,之前檢查過烏秀恢複的很好,沒什麽大問題,都躺了一天,這會怕是比她更有精神。
烏秀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的,卻被明衣一連串命令給砸懵,下意識地就按照她說的行動。
下意識地聽令行事。
這其實是他的壞習慣。
明衣等了大概快半個小時後終于把烏秀等回來,他拿到的果子不多,但完美篩除了明衣不要的部分。
烏秀把果子放下後又去撿了柴火回來,想辦法點了火,兩人借着巨大的岩石擋風,生火取暖。
明衣面無表情地捧着椰子看燃燒的火焰說:“七歲後我就沒被餓過這麽久。”
烏秀添火的手一頓,這似曾相識的話讓他打起精神來,擡眼看她鄭重道:“如果有機會活着回207區,我一定請你吃飯。”
“這不是一頓飯的問題。”明衣陰森森道。
她後來做了那麽多只是為了能不再挨餓,那些曾經剝奪她飽腹權利和機會的人都被她吊死在貧民窟的荒地。
在那片空曠的、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卻有着數不清的吊死鬼。
烏秀見她還是不高興,只好想辦法道:“我請你吃一年?”
“一年。”明衣冷笑聲。
烏秀又道:“三年?”
明衣微揚着下巴,睥睨看他:“你就算請我吃一輩子都不夠。”
烏秀沉默,似猶豫片刻後下定決心:“那就先吃一輩子試試?”
“食物是跟金錢挂鈎的。”明衣瞥他一眼,咬着植物根莖替代的吸管喝椰汁,清爽的口味讓她內心躁郁消減不少,這才換了個話題問,“身體怎麽樣,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烏秀搖搖頭,“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明衣輕哼聲。能源力量跟他的契合度還挺高,估計是之前互換身體造成的。
烏秀看她,遲疑道:“後來都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明衣睜眼說瞎話,“看你下墜我就去找你,抓到你後就失去意識,醒來就在這,多半是這片脾氣不好的海水幹的。”
的确有可能,但幾率非常小,約等于奇跡發生。
烏秀沒辦法全信,想問巴特羅星海為什麽突然出現這種異象時,明衣搶先問道:“你那邊發生了什麽,怎麽掉水裏的?”
這話一下就把烏秀給問自閉了。
他想起那突然的爆炸,血肉橫飛的瞬間,水下的激戰,被絞斷腦袋的地星士兵,以及看陌生人的目光望向他的女人。
烏秀低垂着頭,火焰在他眼中跳動着。
“我……事發前看見了我母親。”他低聲說,“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又或者……是我父親故意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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