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蒽再也顾不得此时是在饭桌上,这桌上,有她的朋友,也有他的朋友。
她知道不该失控,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闻书砚,你自己忘干净了么?”她一字一顿说出“柏 一 荻,和赵一荻就差个姓氏,是这个名字吧?”
“你牵过她的手,吻过她的唇,脱过她的衣服,抚摸过她的皮肤,再进一步,你俩就做完了所有情事,你敢说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吗?”
沈知蒽一双清冷潋滟的眸子,直直看着闻书砚,看了好一会儿,一低头,两串眼泪滴在了醉蟹上面,又缓缓流到蟹黄上。
柏一荻,这个在闻书砚的生命中已经淡得模糊不清的名字,他不知道沈知蒽从哪知道。
“她衣服不是我脱的。”
沈知蒽好像只听到了这一句,喉咙里的酸涩就延袭到了耳朵里,好痛。
她想离开,又不敢抬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满脸是泪的样子。
桌上的人,虽然听不见他俩说了什么,但是一看就是吵架了。
这时,桑筱麦脱开赵景尧在桌下握着她的手,站起身。
筱麦走到沈知蒽身边,有意遮着她的脸,弯下腰说:“蒽蒽,我想去卫生间,你陪我一下。”
就这样,桑筱麦挽着沈知蒽的胳膊出了门。
木门开了又关,屋子里的氛围瞬时降至冰点。
陆匀骁压着声音问:“怎么了砚哥,刚才还好好的。”
闻书砚一句话不说,目光幽沉得发暗,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反复撵着杯沿却没喝一口。
心里痛得要死,心脏像被轮胎垫着砂砾反复碾压,一刻也不停,容不得他有半分缓息。
外面,沈知蒽直接下到一楼,桑筱麦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你俩怎么了啊蒽蒽?饭吃一半怎么还吃红脸了?”
沈知蒽说:“纪淮南来奉城了,”沈知蒽向四下看了一圈,“他应该就在这附近,然后我和闻书砚就吵起来了,他提纪淮南,我就提了他前女友。”
桑筱麦担心得脸色发红,“真的是,你俩这不就是因为太在意对方,互相吃醋,吃的还是没用的醋,何必呢?”
沈知蒽吸吸鼻子,问桑筱麦:“筱麦,你和赵景尧开谁的车来的?”
“开的他的车。”桑筱麦答。
沈知蒽现在非常后悔,今天就该开她自己的车来,想走随时就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回家,连个车都打不着。
桑筱麦知道沈知蒽想做什么,“好了蒽蒽,消消气,你俩都是话赶话,谁也没有原则性问题,一会儿闻书砚肯定会出来哄你的。”
沈知蒽苦笑一声,“我不用他哄。”
明明下午,沈知蒽还觉得他俩每次吵架都会很快和好,但是这次,不会了。
楼上,闻书砚不说话,谁也没法多说什么。
沈知蒽在一楼沙发里坐了一会儿,对桑筱麦说:“你回去吧筱麦,楼上还那么多人呢,我也吃饱了,想回酒店睡一觉,不然怕明天考核状态不好。”
开始,筱麦不走,后来还是被沈知蒽给劝了回去。
桑筱麦推开二层的木门,见只有她一人,闻书砚冷着脸,又忍不住问:“她人呢?”
“回酒店睡觉了,蒽蒽说头痛,也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桑筱麦看看司小郁和陆匀骁,又看看赵景尧,“蒽蒽说,下次她请大家吃饭。”
“好呀,我们谁请都一样。”司小郁笑着接桑筱麦的话。
闻书砚瞥了眼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方才被碾压的心脏好像轰然碎裂了一样,痛得呼吸受阻。
再看,椅背上,沈知蒽的大衣还搭在上面,孤零零的。
从酒楼到酒店至少要走十几分钟,她又没拿车钥匙,也没穿大衣,怎么回去的?
闻书砚拎了沈知蒽的大衣,自己的大衣也没穿,单单一件薄款毛衣就下了楼。
六个人现在就剩了四个,陆匀骁叹了口气,往椅子里一躺,望着着天花板说:“下次出来玩,谁俩再敢吵架,直接叉出去。”
赵景尧:“刚才砚哥在,你怎么不说?”
陆匀骁从椅子里坐直身,“你没看见他什么样么,哎,算了,你连女人都没碰过的选手,应该看不出来他有多难受。”
桑筱麦听见了什么,连女人都没碰过,她赶快羞得低下头。
赵景尧看她一眼,慌不择乱地从眼前的餐碟中,随意夹了点菜给她,“吃饭吧麦麦,快凉了。”
桑筱麦便赶快吃起来。
闻书砚出了酒楼才想起来,他也没拿车钥匙,还在陆匀骁那里。
冬天的夜晚,连月光好像也是冷的,放眼望去,整个雪场除了游乐设施,和错错落落的小灯笼,外面空无一人。
闻书砚加快脚步向酒店的方向走去,可是一路上都没看见沈知蒽的影子。
他给沈知蒽打电话,铃声却在胳膊上的大衣里响起。
如果说闻书砚的心先前是碎成了片,现在连碎片都不剩了,他开始慌乱,怕她迷路,怕她冻坏,怕她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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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身寒气,终于走到酒店房间门口,门开的一刹那,闻书砚恨不得抽死自己,里面漆黑一片,不像有人回来的样子。
他开了房间所有的灯,找了一圈空无一人。
闻书砚的第一反应是给景区打电话,调取所有监控设备。
他刚按出三个数字,陆匀骁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说话声音不大,“那个,砚哥,你找到媳妇儿了吗?”
“别废话,什么事赶紧说。”闻书砚大步往房间外走,急得不行。
陆匀骁松散地靠在椅子里,嘿嘿笑两声,“你媳妇儿自己回来了,和我们喝酒呢,你还回来吗?”
闻书砚没说话,也没挂电话,挂着沈知蒽大衣的手臂往下颓然一垂,整个人好像一条被抻直的弹簧又忽然被松了手,又累又痛。
沈知蒽回酒店和闻书砚走的不是一条路,走到一半她开始后悔。
不管她和闻书砚怎么样,都不该扫了大家的兴。
这里面的人,其实都挺忙的,能在一个时间出来不容易,所以沈知蒽又回去了。
她一回去,整个二楼都升了温。
陆匀骁甚至打了个口哨,举了酒杯站起来,大声说:“还得是沈医生,又漂亮又识大体,来,我敬你一杯。”
沈知蒽想好的开场白没用上,就这样和大家喝了杯酒,司小郁和桑筱麦都欢快地和她聊起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陆匀骁放下酒杯,猜到闻书砚找不到人非得疯了不可,于是赶快偷偷给他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闻书砚手臂上挽着沈知蒽的大衣走进来,身上寒气森森的,脸上一种失魂落魄的苍白。
沈知蒽已经换了位置,现在是三个女生挨在一起,司小郁在中间,沈知蒽和桑筱麦在两边。
另外两个男人离她们远一些。
沈知蒽装作没看见闻书砚,继续和另外两个姑娘聊天。
陆匀骁朝闻书砚摆手喊:“砚哥快点啊,罚酒了,你落了好几圈。”
“至少落了四杯。”赵景尧向他补话。
闻书砚没接任何人的话,一步步走到沈知蒽身边的位置,把她的大衣搭到椅背上,然后在女人堆里坐了下去。
沈知蒽看闻书砚坐到身边来,提着椅子往司小郁那边挪了挪,旁边的闻书砚也挪了挪椅子挨过去。
沈知蒽猛一转身,甩了闻书砚一脸头发,“你不要偷听女人讲话。”
闻书砚看了沈知蒽一会儿,挪去了和她隔一个座位的位置。
晚上十点多回到酒店,沈知蒽脱了大衣就往浴室走,临到门口了,她头也没回地说:“今晚你睡沙发。”
闻书砚站在地板上,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没吭声。
等沈知蒽洗好澡,吹好头发再出来时,惊奇地发现,酒店客厅里的沙发竟然没了,被搬走了。
沈知蒽踩着拖鞋走了几步,向卧室里看,闻书砚已然一副洗过澡的样子,一身墨蓝色浴袍,胸膛前敞成v形,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一条腿放在床上,另一条腿半搭在床沿边。
再细看,他的头发还是半湿的,一缕缕湿漉漉的额发搭在眉骨前。
沈知蒽不知道他去哪洗的澡,但是看得出,他今晚誓死都要睡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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