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 车开得有些慢, 大房巴不得能更慢一些。
崔玉整个人被冰霜包裹, 他不敢和她说话。
是的, 不敢。
这种不敢的情绪, 犹如许多年前和她闹翻。
小叔叔和小姑姑在一起, 他生平第一次怀疑,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见了小姑姑第一眼便再也没了自己, 为什么小姑姑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自己却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和小叔叔山盟海誓?如果说他不够优秀不够有钱不够专情,他认了。可他明明每一方面都做到了最好,依然是失败。
愤怒和不甘心撒向了崔玉, 直到她颤抖着声音承认。
是的, 我喜欢过你, 可以后不会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够了,不能再说下去了。卑鄙地利用了崔玉对自己的纵容追求小姑姑, 罔顾她的心情,不顾赵子铭的阻拦, 不该那样对待她。可他绝望地听见自己的嘴巴喷出了‘绝交’二字。
无可挽回。
他不敢和崔玉联系, 怕被她拒绝;他不敢对她说抱歉, 怕看见她的鄙夷;他也不敢面对她的喜欢,甚至不敢对老赵他们提起这事儿。
可老赵还是问出来绝交的事情,将他揍了个半死。
他没还手,只当是赎罪。
一如现在, 若崔玉能赏他一个微笑, 他愿意把全世界捧给她。
车行过半, 李希又来了短信。
“老板,事情恐怕不好谈。”
大房偏头看了一下崔玉,她沉浸在思绪中,没注意到他这边。他立刻回短信,“怎么回事?你出价多少?”
李希为难道,“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
“朱迪很顽固,而且赵总不知怎么找过来了。”
大房心里日了狗,本能地骂了一句脏话,不想崔玉被惊动了。她偏头看他一眼,他马上将手机盖起来,有些心虚道,“我不是在骂你,是别人没办好事。”
怂成狗了。
崔玉面无表情,视线滑过他的手机,又转向了窗外。
他有些失落,喃喃道,“我以后不骂脏话了。”
没有回音,只有钟勇播放的缠绵情歌声,十分凄凉。
大房咬牙,重新翻起手机,给老赵发过去短信,“赵子铭,你要敢在我和小玉儿之间捣乱,老子是要杀人的。”
他已经疯癫了,一边怀疑人生,一边送自己的人去和别的男人见面,聊的还是结婚的事情。
咖啡厅里暖气开得很足,赵子铭乐呵呵地脱了大衣放旁边空位上。他因新年剔了寸头,穿了十分喜庆的大红色羊绒衫,衬得皮肤雪白雪白。
李希则是一身西装,鼻子上架了金框眼睛,刚才对别人摆出过的势力表情此刻烟消云散。他很为难地看着赵子铭,只不过接了他一个电话便被摸过来,很不好办。
赵子铭无视李希,自在地坐下来,从包里摸出手机丢桌上。也是巧得很,大房的短信来了。
他捡起来看了一下,冲李希笑,“给你老板通风报信呢?”
李希勉强笑了一下。
他啧了一声,很挑衅地发了一个‘你试试’过去给大房。
“你们谈得咋样了?”他微微偏头,下巴支向对面的座位,“还没出结果吧?”
“你们想要什么结果?”一个清凉的男音。
赵子铭笑了,冲那人伸出自己的手,“朱迪是吧?我是赵子铭,老崔十多年的好朋友。”
朱迪,二十五,前海戏的舞蹈演员,一年前无端离职了。这是结合了欧阳、老夏、老袁和李希这边打探到的消息后综合的情况。赵子铭飞车来的路上想象过会是一枚小帅哥,但没想到嫩成那样。
白皙的皮肤,小头小脸长颈项,眉眼俊秀清晰,唇色鲜红。他直直地坐在椅子上,头颈因长久的专业训练形成一个细微的弧度,显得十分优雅。他神情自若,两眼专注地看着李希,并没有因为他无端纠缠了许久而恼怒。
是个不好打发的,老崔从哪儿翻出这样的人?
“你好。”朱迪微微起身伸手,指尖冰凉,“认识你很高兴。”
“坐着吧,别客气。”赵子铭收手,让服务员上一壶红茶。
李希面色难堪,“赵总,你这样我很为难。”
“为难啥?我是老崔老朋友,也是大房的朋友,有啥为难的?”赵子铭咧嘴一笑,“小朱,听说你今儿和老崔领证呢?”
朱迪看看李希,再看看他,点点头。他的眼睛比常人的大出一圈,双眼皮深刻,眼珠子漆黑,显得眼神深邃又柔和。只看这一眼,便让赵子铭如沐春风。
“我就说嘛,市面上随便拎个男人出来都比大房好,这不就是了?”
李希几乎要哭了,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赵总,我老板已经要疯了,你别火上浇油成不?”
“行行行。”赵子铭点头,“我就来关心关心。小朱,给讲讲呗,你们聊到哪儿了?”
朱迪面前放了一束已经开始有点蔫的玫瑰花,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连同一个文件夹。他将花和小盒子小心地挪旁边空桌去,将文件夹推给赵子铭。
“我和崔玉约好了今天办证,这位李希先生——”他顿了一下,“突然出现,要和我聊聊。他说只要我放弃领证的想法,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赵子铭瞥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一份承诺书合同。约定了一些事项,承诺了某些物质。无非就是大房的老一套,用钱砸,使劲砸,砸得人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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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拿了这个东西来要签字——”朱迪的声音和缓极了,但也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自己的疑惑,“我觉得像是个骗子。”
赵子铭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骗子的作风么。他捡起文件,“我来瞧瞧看,大房能给出多少玩意儿。呀,海城市区别墅一套,现金若干,可以帮忙投资舞团。哟哟哟,咱们老崔还是值点钱的嘛。”他将文件往下挪了挪,眯了眯眼睛问,“小伙子,你就没动心?”
朱迪摊手。
李希铁青了脸,加码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相信整个海城没有老板办不到的事情。双方各退一步,皆大欢喜,若闹到收不了场——”
赵子铭摸出烟盒来,抽了一支含口中,点火打燃。他把烟喷李希脸上,“你威胁谁呢?”
“赵总!”李希站起来将烟扇开。
“哎。”他答应一声,有点流氓气道,“什么老板就带什么人出来,大房只晓得砸钱平事,带累得你也蠢了。边儿去给你老板打电话,我和小朱好好聊聊。”
李希站着没动,赵子铭怪声道,“赶紧去呗。你老板刚手机上已经威胁过我了,没鸟用。他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到,你让他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李希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数字,“他已经疯了,手里的这些活钱今天全都调好了。只要朱迪敢要,他就敢给。”
数字庞大,十位。
赵子铭手僵住了,烟头抖了一下,有些自言自语,“真疯球了?”
李希沉重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跑这儿缠半天?照以往——”
照以往,让钟勇下面的人把朱迪直接拖走就行了。可现在一切都顾忌着崔玉的反应,不能让她有一丁点对大房的恶感。如果崔玉坚持要领证,最好的办法只有让朱迪主动退出。
赵子铭点头,“行,我晓得了,你先边儿去。”
李希便离开了。
赵子铭重新将烟放口中,朱迪默默从旁边桌拿了一个烟灰缸推给他,并且屏住呼吸。
他将烟头用力按在烟灰缸,抬眼对上那双海水一般的眼睛。
“李希不是骗子,这文件不是笑话,大房也确实能给你那么多钱。”
朱迪眨了眨眼睛,并无异色,“我跟他来这边的时候就查过了,房白林在网上很有名。”
“我了解老崔,她这个人死心眼得很,不可能在四个月里爱上别的男人。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配合她演这场戏,可注定演不下去。现在大房是疯了没智商,脑子不清醒,可等他醒了,你就会坏老崔的好事。”他敲了敲桌面,“我钱不如大房多,但也还过得去;我对老崔也有那么点意思,肯定比你多。与其找你,她不如找我。”
朱迪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道,“都是老崔的朋友,咱们纯论利弊,你不如将现在扮演的角色让给我。”
“如何?”
朱迪摇头,“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子铭闭嘴了,盯着他的脸琢磨。
年轻,皮肉嫩,看起来单纯极了。可他的眼睛很漂亮,又灵光,是女人最爱的那款。当年他琢磨过很多回,崔玉怎么会喜欢大房那样的二货。
老元冷不丁冒了一句出来,“你没好好看过大房的眼睛吗?小孩一样天真得很,对人又热情主动大方。女人吃这一款的,特别是老崔那样有些被动的——”
对面那双眼睛,一样的天真纯洁。
赵子铭又有点想抽烟了,他把玩了一会儿手机,老元那边来了信儿。
“欧阳的老婆伍苇是干舞蹈培训这一行的,托了她的关系找人去海戏问过了。朱迪口碑很好,本来是舞团培养的首席,因为家里事故突然辞职了。父母外出旅游,车祸双亡,对他打击很大。他朋友比较少,仓促只能查到这些。”
他看完了短信,回了一条,“你再让人从户籍、银行、医院和学校档案那边查查呗。”
“咋啦?这么起底?连你都搞不定?”
“一般人总是有个价格的,可什么人能对着一大笔钱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再有一个,老崔为什么就非得找个人结婚?”
“大房现在疯了不去想,等他想起来老子就没机会了。你帮我,走他前面一步。”
“你想干啥?”老元问,“大房疯起来不认人的,你干嘛去惹他?”
赵子铭笑了一下,活动活动胳膊,“年底被家里催婚了,烦死个人。随便找个事情玩玩呗,左右无聊。”
玩玩?谁信谁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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