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难得安静了一个小时, 崔玉得以休息并彻底整理心境。
车入市区许久后,她摸出手机查询百度地图,距离民政局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她尝试着给朱迪拨了个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崔玉——”朱迪的声音听起来很安稳, “抱歉,之前手机没电,交给柜台帮忙处理, 所以没看到你的短信和电话。你现在还好吗?”
大房动了动身体, 似乎在忍耐抢电话的欲望。她往车窗边靠了靠,“还好, 你呢?”
“不是很好。”他低笑了两声,“好多人来找我,没想到你有那么多朋友。”
他在笑,心情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 甚至有些取笑的意思。崔玉也忍不住笑了笑,黯淡的脸上抹了几分光彩,她道,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本想让你避开,结果没来得及。”
“没关系。”他道, “我现在被堵咖啡厅里走不了了, 你看——”
“发个定位给我, 我去一并处理了。”她瞥了一眼大房, “你等我。”
“好的。”
朱迪很快发了定位来, 崔玉打开后递给大房看。大房当然看见地址了,但却看着她,没动口吩咐钟勇的意思。她也不多废话,收了手机,道,“前面过了红绿灯口子放我下去。”
大房憋着道,“你现在对我一句好话也没有吗?”
她将手机收在小包里,没有回答。
好话已经说尽,该澄清的也澄清过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房只好敲敲隔板,让钟勇转去民政局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崔玉见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心里明白得很,去烦朱迪的人绝对有李希。
车拐进小巷子,远远看见咖啡厅的招牌,门口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正是朱迪。
崔玉不等车完全停稳,开了车门下去。大房赶紧抓了一把,“不要命了?”
她拨开他的胳膊,冲朱迪走过去,有些急迫。
咖啡厅的门口有几级台阶,她仰头去看他,他也走下来。两人隔着台阶笑了笑,异口同声,“还好吗?”
顿一下,又笑。
大房僵在车门口,动也动不了。
朱迪先道,“等了你好久,很担心你。”
“抱歉。”她缓缓上台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也没想到会让你陷入麻烦。朱迪,如果——”
他伸出食指别在唇上,小小地嘘了一声。
她会意,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朱迪身后不远店内观望的李希,便住口了。
朱迪伸出手去欲扶她上台阶,她也刚要把右手交出去,结果大房从后面走出来,直接搂了她腰。他胳膊收得很紧,几乎将崔玉完全拢在怀中宣誓主权,沉声道,“台阶上的雪都踩成冰了,很滑,你小心点。”
崔玉有点无语,从没干过这样体贴女人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得很别扭吗?
朱迪怔了一下,赵子铭却从店里逛出来,捏着一根烟冲大房招手,“哟,来啦?”
大房铁青着脸,不理赵子铭,很坚定地伸手握住朱迪的手,“你好,我是房白林。”
朱迪看看崔玉,“你好,我是朱迪。”
赵子铭乐呵呵上前一步,指指房白林道,“这是老崔老板。”再指指朱迪,“这是老崔未婚夫。”
大房瞪着赵子铭,唯恐天下不乱是吧?
赵子铭却无所觉,又对崔玉挥挥手,“老崔啊,可见你了。一跑就是四个来月,电话换了,也不跟咱们联系。大房个傻叉惹你生气是一回事,和咱们断联又是怎么回事?老夏冲老元发好几回火,说没照顾好你——”
“咱们进去说话吧。”崔玉道,“有点冷。”
确实冷,她也不愿意被大房用这种亲密的姿态环绕。
朱迪立刻推开身后的门,把手伸给她。她上了两级台阶,终于到了没冰的地儿,挣扎两下要脱出去,大房不放。赵子铭拍了拍大房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咬牙,放开手。
崔玉立刻走开,和朱迪相携进店,扎眼得很。
大房几乎恨得眼睛出血,赵子铭立刻递了一根烟给他。他含了,点燃,猛抽了几口道,“那小白脸,居然挑衅老子。”
赵子铭也把手上的烟抽了一口,“是呢,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
“你跑来干嘛?”大房颇有敌意地问。
“关心老朋友。”
屁话,没人信的。
“快滚。”
“老子滚了,你能搞得定?”老赵笑呵呵,“就靠李希?磨了一上午,底线都退完了也没得人家一个准话。”
“靠你?”大房即怀疑又讽刺,“你tm不挖老子墙角就烧高香了。”
“话不能这么说。男人总归是要结婚的,与其找个不认识的女人两看相厌,还不如老崔有意思。对吧?”
大房阴阴地看着他。
老赵挥挥手,“咋?你霸着不吃就算了,还不准别人动手?以前主要是老崔总拒绝我,现在不一样。她想通了,不要你这颗歪脖子树啦。”
大房太阳穴鼓起又落下去,再刺激便要爆血管了。
“你也别看不起人朱迪,小伙子很有劲儿的。能顶得住李希大半天,老子和他聊了快一个小时,人一点口风不露。我寻思了半晌,老崔指不定真看上他了。”
“闭嘴。”
“你知道老崔喜欢啥样男人不?”
“你闭嘴。”大房空手掐灭了烟头,揉吧揉吧丢雪地上。
“我和老元都琢磨过,老崔这样面冷心热的,最喜欢干净眼睛。你以前傻头傻脑的没心机,显得比咱们纯粹些,又老爱去缠她。她眼瞎,没分清楚你到底是纯洁还是真傻,结果被猪油蒙心肝了。这朱迪就不一样了,刚你见他眼睛没?二十五的大男人了,里面多空灵,人那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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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一把拽着老赵衣领拉自己脸面前,“我让你闭嘴,你耳聋拉?”
老赵手吊在身后,掐了烟头丢开,也笑道,“这就受不了啦?”他缓缓拍大房手上,用力把自己衣领解放,“要不当你是真朋友,会给你讲真话?你办事真tm不靠谱,以为什么人都能用钱砸死呢?要老崔是那样人,她还能睡了你就跑?”
嘴巴怎么就那么贱呢?
真话真tm不好听。
大房一个小时之前才被打击,他对崔玉任性妄为只不过依仗自己是她的初恋;可不管是她还是老赵都明明白白告知,她纵然喜欢他,但一直在努力离开他。自信摇摇欲坠,怎么可能接受她真喜欢上别人的噩耗?老赵是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对他了如指掌,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可他偏故意跑来恶心人——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雪带着冷深入肺腑。他道,“钱不行,那什么可以?”
赵子铭退开一步,更挑衅地挑眉,“各凭本事,谁把老崔从朱迪那里撬出来,谁就和她在一起。”
大房白了脸,明显不赞同。
“起码,老子有办法让她今天不领证。”他抹了一下头发,“否则,就算你叫我爷爷也没用。”
崔玉被朱迪带去咖啡厅最里面的卡座,没等脱下外面大房那件外套,他便塞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给她。
“你手冰冷,快暖暖。”他说,
她想笑笑,可讨厌的李希却跟过来。他对她点点头,“你来了。”
“李希,我们想单独聊聊,你能暂时避一下吗?”她没带希望地问。
李希摇头,“不可以。”
朱迪拍拍她手背,眨了眨眼睛,“别担心,有我在。”
她难解地看着他,不想他踏入这潭浑水,但当着外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放宽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道,“我生下来骨头就硬,别的小孩能跳绳的时候我手脚不协调,一个也跳不了。妈说难事怕恒心,只要方法正确善于坚持,什么都能办得到。她天天盯着我拉筋,练习基础舞蹈动作,最后也把我培养成专业舞蹈演员了。所以,你不要担心。”
他在笑,嘴角轻轻拉起一点弧度,眼睛里面一片澄澈。
崔玉不敢面对,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快喝水。”他哄道,“别和我客气。”
她点点头,双手捧着水杯,温暖从指尖蔓延到胸中。她低头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因呕吐而疼痛的喉咙和口腔立刻舒缓起来。
朱迪便一直看着她,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李希低头将桌面上碍事的文件收走,默默坐邻桌边去。他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心里却晓得,老板这次是真的糟糕了。
咖啡厅的门猛然被推开,寒风夹着雪飞。大房闷头冲进来,头发在空中舞出愤怒的弧线。他扫一眼朱迪,直接坐到崔玉身边的空位上。赵子铭随后进来,和善地对朱迪笑一笑,坐他身边去。
三个男人都无声地看着崔玉喝水。
她有点窘迫,放下杯子,唇边吊了一颗水珠。
朱迪扯了一张纸巾便要去擦,大房一把拍开。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子铭嗤笑一声,“老崔,快擦擦,别让人被一口水憋死了。”
崔玉忍住了白眼的冲动,主动拿了朱迪手里的纸巾将口唇擦干净。末了,她将纸折折叠叠,很平淡道,“我和朱迪在黄历上选日子,今天最吉。领证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悄悄地办了,没料到你们会来。”
朱迪笑了一下,眼睛汪出一滩水。
赵子铭盯着大房看,他明亮眼睛染上了阴霾,不复往日。
“谢谢你们操心我,就当是来恭喜我和朱迪的喜事。”崔玉顿了一下,“都是成年人,来去自由。你们拦了朱迪今天,能挡得住以后很多天吗?”
“所以——”她想要做总结。
朱迪按住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请祝福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结婚。”
外面的雪是冷的,店内的空气是暖的。可一层一层的冰霜却穿透了厚厚的双层玻璃墙,包覆在大房身上,令他不能动弹。
心脏成冰雕,动动手指便裂开一条伤口。
他的身体在颤抖,血色染上双眼。
赵子铭按住他的肩膀,“大房,冷静一点,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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