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与何夫人逛遍圣女宫，全无半道人影。

    甚至连南莲豢养的面首，都不见了踪迹。

    二人担忧寒毒王宣鹤暗下手段，不敢妄动宫中之物。由正门闯入，亦是由正门离开。

    “七位死士已尽数陨落，宫中又渺无人踪。为今之计，还是得先去和柳长老碰面，方好再做计较。”何夫人仍是十足冷静。

    “夫人之言甚是。”何棠随口附和。

    夫妇二人腾云驾雾，径奔柳长老府宅。

    穿过三进院落，踏进烛火通明的正堂。

    地毯被火焰烧出的窟窿，边缘冒出腥臭刺鼻的烟雾。

    两人躬身见礼：

    “卑职参见柳长老。”

    柳长老注视二人，眼神闪烁道：

    “老夫可是听说，周闯那小子背信弃义，归顺了苏夜那小杂碎。”

    何棠咬紧牙关，鼻腔中呼出一口长气：

    “此子全无义气，不提也罢。”

    “老夫不讨厌静观其变的墙头草，却独厌恶这种本打算同生共死，中途背信弃义的小人。

    何棠，限你在天亮之前，斩下周闯的首级，以震慑教中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

    何棠抱拳拱手，声音洪亮道：

    “卑职定将周闯的人头，呈到您的面前。”

    “去吧。”柳长老随意挥手。

    何棠退出正堂，再度隐去身形，腾云离开柳府。

    “婉蓉，可是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柳长老语气中，饱含不该有的暧昧。

    “师兄，观您的气息，可是迈入了神通境？”何夫人并不抗拒柳长老的示好。

    柳长老站起身形，双手负于身后：

    “婉蓉，为兄已是今非昔比，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待除掉苏夜和南莲这两个眼中钉，便将何棠送入黄泉，令你安享教主夫人之位。”

    “师兄这么有把握，能够除掉那两人？”

    “为兄已将所有横渡弱水河的舟船尽毁，又暗中布下禁锢瞬身的法阵。纵使南莲延请的救兵赶到，他们也进不了碧落黄泉。”

    何夫人秀眉轻蹙，提醒道：

    “苏夜在斗牛城中以天人合一强破邪阵，虽修为境界颇低，却可借天地之力。万不可大意。”

    柳长老灿笑道：

    “到底是同一师父手下的师兄妹，果然还是婉蓉师妹关心老夫。

    想那不识好歹的王狮虎，许他副教主之位，却是不从，偏要去做苏夜麾下的一条走狗。”

    “你见过王长老？”

    “那老小子想杀我，到苏夜面前献殷勤，却不知我已迈入神通境，被我羞辱一顿，打退了。”

    “王狮虎是个倔骨头，纵使敌不过师兄，断不可能退让。如何肯仓惶逃离？”

    “师妹有所不知，那老小子原有一座宝塔。可在危难之际，护佑他脱困。”

    “可能让贫道一瞧？”

    “婉蓉，这是哪里话。同门修行，你还不解我心意吗？”说罢，召出乾坤太阿塔，请何夫人过目。

    “这塔乾罡正气太盛，恐对师兄不利。”何夫人出言提醒。

    柳长老随手一挥袍袖，豪迈道：

    “师妹，该谨慎时，自当谨慎小心。如今苏夜身旁，能倚靠的只剩下一个南疆的使毒小子，有何惧哉？”

    “师兄此言，倒是甚合情理。”何夫人秀眉挑起，喜道，“那几只小乌龟……回巢了。”

    柳长老大喜过望：

    “不愧是婉蓉师妹，灵智未必差于苏夜那小子。念在他给老夫留下十二时辰，老夫给他个痛快，这便送他们下地狱。”

    何夫人本不想随柳长老同往，又恐他遭到暗算，同赴圣女宫。

    ……

    圣女宫中烛火尽皆点亮。

    照得回廊与院落，恍如白昼一般。

    给各城送信的小灯笼，已然回到了碧落黄泉，将城中暗加禁锢之事据实禀报。

    宣鹤手摇折扇，内心焦虑不安：

    “柳青城那老小子，可是迈入神通境了。咱们不做准备，就这么中门大开，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王狮虎手抚长须，笑道：

    “宣道友，你尽管放心。苏教主会拿任何人的性命开玩笑，也绝不会拿他自己的生死当儿戏。”

    宣鹤闻听此言，眼中精光绽放：

    “贫道还当前辈是个只知修炼武道的粗人……没成想在这危难时刻，倒是比我看得更清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夜笑道，“你还得跟王长老多学习。”

    “跟王长老学，不如跟南道友学……”宣鹤唯恐有歧义，赶忙解释道，“贫道非是觊觎苏教主的女人，只是想请教些俗尘之事。”

    “苏教主的女人，只有洛惊鸿。”王狮虎道，“你连这点都看不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洛惊鸿又是谁，还能比得过南道友？”

    “来了。”苏夜轻声打断众人言语。

    圣女宫石砖垒砌的高墙，凭空浮出两道身影。

    柳长老衣袍飘飞，双手负于身后，用睥睨众生的眼神，俯视院中站立的敌人。

    视线扫过几人，最终停留在居首的少年郎身上。

    只见他身长八尺，相貌不凡，身穿蓝白文武袖斜襟短褂，灰色长裤收进藕丝步云履。

    白丝绦收束长发，刘海在风中来回摇摆。

    “柳长老，听说你晋升至神通境。可喜可贺。”苏夜直视虚悬半空的柳长老，话语中全无惧意。

    宣鹤不由暗自钦佩。

    面对周闯时，展露出非凡气魄不难。

    如今的柳青城，却是此刻圣女宫中的最强者。

    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院中几人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生死只在旦夕。

    这等境况之下，豪情丝毫不减，方显英雄本色。

    “苏夜……你果然是个人物。难怪魔祖圣师的女儿，会误认为你是剑仙。”柳长老从容笑道，“今朝杀掉你，足令老夫名扬天下了。”

    “柳长老，本尊恭喜你晋升神通境，何以出此忤逆之言？”苏夜面带微笑，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意气，完全掩藏不住。

    柳长老仰天大笑。

    “你这小鬼，还真当自己是圣火教教主了？本尊这个称谓，只有老夫担当得起。”

    “睡在你师妹枕边，被她称作丈夫的人是何棠，”苏夜语气平淡道，“执掌圣火教，担任教主之位的是在下。

    无论是壮志雄心，还是儿女情长，你都只有白日做梦的份。”

    啪嗒。

    宣鹤手中折扇，翻转掉落于地。

    他深知苏夜疏狂，没想到他竟这般狂妄。

    触怒大敌，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又急又恼，却是不敢多言。

    “苏夜，老夫这就送你这狂妄小子上路！”柳长老怒意大盛。

    噗！

    空中血雾盛放。

    上一瞬还气息强大的柳长老，突然陷入昏厥。

    何夫人惊觉变故，赶忙腾云接住柳长老。

    “何夫人，你到底爱何棠，还是这老鬼？”苏夜清朗声音，在夜空中回响，“这关系到……你将葬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