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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賀楚洲遛了賀星星回來做好早餐, 坐上餐桌時,裴悉覺得渾身上下哪裏都不對勁。
不止是昨天他對賀楚洲的膽大妄為在賀楚洲眼裏已經被他遺忘但其是他記得不能更清楚并且還得裝作什麽都不清楚。
更是因為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在完全清醒的狀态下和昔日他最看不上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 心平氣和吃對方親手做的早餐。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什麽态度來應付這樣的場景, 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算是合情合理。
手足無措的靈魂映射在軀殼上就是比平時更加冷漠高傲, 更加遙不可及。
這幅模樣放在平時還挺能唬人, 但落在此刻賀楚洲眼裏
——妥妥一只心情不好對人愛答不理但仍舊會乖乖喝熱牛奶的布偶貓。
牛奶還是他親手熱的。
沒有直接上手順毛呼撸兩把, 已經是他顧及着對方現在沒有錯亂,最克制的行為了。
不過呼撸不行,投喂總行吧?
裴悉剛放下牛奶,面前就被放上一片仔細刷滿果醬的土司片。
周圍烤得焦黃, 中間只有表面薄薄一層帶着脆,鮮豔的草莓醬一塗,漂亮得讓人很有食欲。
他不由一愣,擡眼看過去。
後者并沒有看他, 只是氣定神閑地繼續給自己的吐司塗果醬,好像給他一片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順手事。
顯得他大驚小怪了。
好像确實也是大驚小怪了。
記憶錯亂的時候,賀楚洲對他的照顧又何止只是給他做一頓早餐。
他很快用一番缜密的邏輯說服了自己,拿起吐司咬了一口。
比想象中更好的口感霸占了他的味蕾,讓他意識不到自己接受的過程快到沒來得及掙紮一下。
更沒有注意到某人用餘光看見他神色冷淡乖乖吃起吐司時, 悄無聲息上揚的嘴角。
裴悉終于還是發現了哪裏最不對勁。
吃飯最後,他才看見昨晚賀楚洲給他戴上的手表沒有摘下來。
裴三花戴着沒問題, 但他戴着并且沒有提出任何意義就有問題了, 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露出他清醒後不會失憶的馬腳。
他無比懊惱自己的失誤, 飛快回憶從醒來開始賀楚洲有沒有發現什麽反常的表現。
不過不管是發現還是沒發現,他都必須立刻亡羊補牢。
“這是什麽?”
他在放下杯子時裝作剛發現腕上的表, 微微蹙起眉頭,用凝重的神情努力試着表達驚訝。
然而賀楚洲的回答直接就讓他從裝作驚訝變成了真的驚訝。
“你砸金蛋砸中的。”
賀楚洲甚至沒有多想一秒,好像早就已經想好了應付這個問題的答案
裴悉:“……砸金蛋?”
“是啊。”賀楚洲面不改色胡說八道:“昨天下班帶你路過一個售樓部,看裏面金蛋蹲得挺整齊的,就帶你進去砸了一下,沒想到一砸就砸中了大獎。”
說着,還不忘抽空給了他一個嘉獎的眼神:“裴總運氣真不錯。”
裴悉:“……”
裴悉:“所以你買房了?”
賀楚洲:“買什麽房?”
裴悉心情複雜:“售樓部的金蛋,買了房才能砸。”
“是麽,那倒沒有。”
賀楚洲不慌不忙:“我給了他們工作人員二十塊,他們就讓我砸了。”
裴悉:“……”
賀楚洲:“估計是看我長得好?”
裴悉:“…………”
賀楚洲一點沒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離譜,笑了笑:“挺好看的,戴着吧。”
“或者不想戴也行,就是睡覺前記得放個顯眼的位置,你失憶的時候還挺喜歡的,要是找不到了跟我鬧脾氣,我不一定有運氣再給砸個出來。”
裴悉默了默,随即收起手:“我吃完了。”
指腹在賀楚洲看不見的地方摩挲着制作精良的表帶,卻沒有動手摘下來。
賀楚洲同樣放下餐具:“行,我也吃完了,你是直接去公司,還是要回家一趟。”
裴悉知道他的意思,但沒有如上次一樣拒絕,只是平穩吐出兩個兩個字:“公司。”
兩人公司都在市中心,也算順路。
鑒于坐後座有把人當司機的嫌疑,裴悉站在車邊猶豫了一秒,還是拉開了副駕的門。
然後就看見了那只比他更早在副駕駛躺好的玩偶小豬。
裴悉:“……”
怎麽把這個忘了。
駕駛座的門也被拉開,賀楚洲低頭坐進去,見他不動:“怎麽,忘記什麽東西了?要不要我幫你回去拿?”
裴悉淡淡吐出一句“不用”,坐進去的同時禮貌地抓住豬腦殼挪到一邊,沒有多看一眼,全然一副“你誰我不認識你”的模樣。
賀楚洲看在眼裏樂在心裏。
昨天還喜歡到一路抱着不舍的松手,今天就多看一眼就嫌棄得不行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好像嫌棄說早了。
副駕的人一直在偷瞄小豬。
時不時垂眸瞥一眼,收回目光。
再瞥一眼,再收回。
再瞥一眼。
動作很快,幅度很小,要不是後視鏡角度正好,也不會被發現。
他勾唇佯裝不知,只是在把人送到公司樓下後,對着拉開門準備下車的裴悉說:“裴總,這豬也是你的,不考慮帶走?”
裴悉身體幾不可見地一僵,回頭奇怪地看着他。
“真的,你昨天在娃娃機裏一眼相中,可我技術有限,抓了一下午才抓出來這麽一只。”
賀楚洲聳聳肩,在抹黑自己這件事上很是在行:“就當是珍惜一下我辛苦勞動的成果,裴總要不賞個臉把它帶走?”
“……”
裴悉很清楚他又在逗自己。
抓着門把的手不自在地緊了緊,想讓他別逗他了,可這樣說無疑又有了暴露的危險。
他盯着那只豬進退兩難許久,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其實可以直接忽視,不作回應。
于是一言不發轉身下車,一氣呵成。
卻不知道自己剛剛将沉默躊躇的神情全寫在了臉上。
賀楚洲看在眼裏,有點樂不可支。
就在他感慨怎麽清醒的裴三花也這麽好逗時,車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拉開。
好逗的裴三花彎下腰,拽着玩偶小豬的耳朵把它拎出了副駕,再次關上門轉身走向公司。
一只豬而已。
他擡手碰了碰耳垂,面無情緒地想,辦公室又不是放不下。
*
*
【現在裴總賀總熱戀期了是吧?】
【這還需要疑惑嗎?】
【賀總幾乎天天送裴總上班啊。】
【有時候還包接下班!】
【衆所周知裴總不愛戴手表吧,可最近天天戴,要不是賀總送的我都不叫嗚咛。】
【對對對,而且賀總還給裴總送小玩偶。】
【這個我見過,就被裴總擺在櫃子好顯眼的地方,好反差好可愛!】
【我紀念日送女朋友草戒指你們說我窮男人詭計多端,賀總送裴總玩偶你們就啊啊啊好甜,好好好,你們女的這樣玩是吧?】
【一生如屢薄冰被群主移出群聊】
【誰把這窮酸矮挫的撈男拉進來的,自己衮。】
【所以賀總什麽時候送裴總草戒指,啊啊啊想想就好浪漫!】
【他們約會我能跟去嗎?】
【他們親嘴我能拍照嗎?】
【他們上床我能圍觀嗎?】
【他們分手我能開香槟嗎?】
【賀楚洲不配!!!我冰清玉潔的裴總,媽的他不配!!!】
【油嘴滑舌的,裴總你醒醒,別相信狗男人的鬼話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瘋一個,拉走。】
【但是我在賀氏工作的閨蜜說賀總人其實很好的,各方面,外面那些可能都是紅眼病謠傳。】
【是不是謠傳不清楚,但賀總一看就是個會疼人的,把我裴美人照顧得好好嗚嗚欣慰。】
【隔壁蒸煮發糖了!】
【/聊天記錄】
【賀總酷跑在他們高層會議上公然大誇裴總年輕有為能力超群,就差沒直接說我老婆牛逼天下第一了。】
【羨慕我已經說夠了。】
【裴總什麽時候也給塞一口?】
【沒辦法,誰讓賀總是個風騷怪,而我們裴總又不好秀恩愛。】
【成熟的人要學會自己摳糖。】
【@小顧,小顧不是要去送
企劃案嗎?你上,給我們摳點出來!】
站在總裁辦門口正準備敲門的小顧:“……”
咚咚。
他叩響辦公室門,聽見裏面一聲“進來”才深一口氣推門進去。
“裴總,這是下季度企劃案的最終版。”他将文件放到裴悉辦公桌上,後退兩步原地站定。
裴悉嗯了一聲,寫完回複郵件點擊發送,擡頭時發現人還沒走:“還有別的事?”
小顧肩負重任,在心裏小小組織了一番措辭,鼓起勇氣。
可一擡頭對上裴悉淡漠的目光,話到嘴邊愣是吐不出來了。
“沒,沒事。”
他歇了氣兒,慫慫留下一句“我先去忙”便灰溜溜離開了辦公室。
【不行啊家人們,大佬的氣場太強,我這個職場小菜雞剛不動。】
【今天屍體有點不舒服,先下了,要摳糖什麽的你們還是自己上吧。】
八卦群熱火朝天,口嗨起來氣勢能掀翻屋頂,卻沒一個人膽敢舞到正主面前一星半點。
裴悉看完企劃案,正好到下班時間,他合上文件,習慣性摸過手機,撥通賀楚洲電話。
下一秒迅速挂斷。
又差點混淆了,他現在沒有錯亂。
收拾好東西離開公司,一路驅車回家,洗完澡收拾放松,仍舊是用冰箱的速食食材随便做了頓晚飯。
可往常早已習慣的味道如今卻變得越來越難以下咽。
喉結艱難滾動着将食物擠壓裏食道,他擰着眉下意識擡頭看向對面的位置。
空無一人。
想說的話無人可說。
再一細想,他自己都不清楚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難以言說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他放下筷子,徹底沒了食欲。
他一直想把自己割裂成兩半。
在錯亂和清醒之間劃出一道分割線,讓二者各自為政互不相幹。
這樣一旦後遺症過去,他就可以将不需要的那一半徹底從生活中抛棄,不留一點痕跡。
但是現實打碎了他的計劃。
賀楚洲介入他的生活太多了,他的所有關心和照料對他的影響太大,而且無孔不入。
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不是從賀楚洲懷裏醒過來,就是拉開房門收獲一桌熱氣騰騰的早餐。
習慣了賀楚洲事事将他帶在身邊,習慣了一旦對什麽挑剔不滿就立刻有人來哄,習慣了在遇到問題時下意識求助,習慣了把嘗一口後不喜歡的食物都遞到和楚洲面前。
甚至有好幾次因為意識轉換不過來,在清醒狀态下做出了錯亂時才會有的舉動,好險最後蒙混過關,沒有露餡。
可是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和下意識依賴另一個人的心情,像是将主動權都放棄并交給了別人,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也許是一個人待得太久了。
他想。
不知道怎麽才能在近距離下正常相處,所以才會在被另一個人闖入時,才會讓他這樣手足無措,又輕而易舉丢盔卸甲。
他沒有應對這方面問題的經驗,唯一能想出的辦法就是挪用另一件事去占據大腦的思考空間。
而工作就是最簡潔,最高效的方式。
于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樣,他收拾掉已經沒有價值的食物,回到書房清理出所有能處理的工作,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直到疲憊将他擊潰。
但他沒有意識到這個方法在立竿見影的同時,副作用也很大。
所以在對自己一番自虐式的壓榨後,遭遇身體的不滿反噬,極累的疲倦一朝迸發。
他病倒了。
身體的高燒将他從夢魇中喚醒,他想尋求身邊的懷抱卻撲了個空。
睜開眼看着身側空蕩的被窩,撐着床面坐起,望着窗外的夜色,燒出的淚花讓他看什麽都含糊朦胧。
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些睜眼等天亮的每個深夜,沒有什麽可以依靠,漫長的夜變得無比難捱。
他不穩地呼吸着,屈起膝蓋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從身體裏往外滲透的冷意讓他即便擁緊了被子也止不住地渾身發顫。
默默等了許久沒人進來,他失去耐心,反手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撥通電話。
淩晨2點,賀楚洲被電話振動吵醒,半夢半醒間沒有看備注就滑下接聽,閉眼将手機放在耳朵上。
“喂?”低沉的聲音被困意粘連成模糊的一片。
“楚洲。”
清冷沙啞的聲線從聽筒裏傳出來,讓他瞬間清醒,倏地睜眼坐起,看了眼備注後重新将手機貼近耳邊:“心心?”
“你是去買宵夜了嗎?怎麽這麽久了還不回來?”
裴悉聲音很低,在靜谧的深夜顯得格外孱弱:“我發燒了,很不舒服,渾身不舒服,嗓子也不舒服。”
“你別買太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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