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梓北轻车熟路地来到城西供销社,在门市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小韩,听说你抓到了一个坏分子!”
“小韩,听说你调到咱们供销社来了!”
“小韩,你和领导说说,把你从物资公司调上来啊!物资公司就是个大点的回收站,有什么好的!”
“小韩,你又受伤了!”
售货员大姐们围着韩梓北问东问西,虽然有人提到他身上没了那股好闻的味道,但是更多的事关心他受伤的情况。
韩梓北捧着一把南瓜子,讲完打倒抢劫犯的经过,咧嘴笑道:“哈哈,我昨天洗的澡,之前是汗味吧!”
“那你赶快多出点汗,变成一个香饽饽,到时候,大姐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范姐这个年纪的女性最喜欢保媒拉纤,手里真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那还得等半年!”
韩梓北脸不红、心不跳,在一阵“咦”声中,笑呵呵地离开了前面的门市。
再见文主任,他没有称呼“文姐”,而是恭敬地叫了一声“主任”。
其实韩梓北是可以直接去物资回收公司报到的。
但是他想来看看供销社这边的态度,尤其是文主任对他的态度。
毕竟不知道今年能否恢复高考,也不知道这份工作是不是会一直做下去,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
“快进来坐,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文主任站起来,很热情地招了招手:“你不来,我还想让人去找你呢!”
“给您添麻烦了!”
韩梓北挠了挠头,走进了办公室。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文主任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示意他坐下。
待韩梓北坐下后,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关心地问了他的身体情况,接着赞扬了他见义勇为的行为。
韩梓北一边说自己容易冲动,一边拆开纱布,露出还未拆线的伤口,又引起文主任一阵关心和赞叹。
“主任,多亏了您帮我,我才有了工作。”
韩梓北裹上纱布,站起来给文主任鞠了一躬。
“哎呀,瞧你说的,这不是应该的吗?小韩,你现在也是自己人了,不瞒你说,之前因为单位的人事变动,负责人事的领导停职了,这才耽误了!”
文主任脸上绽开笑意,连连摆手。
“我只记得您的好。”
韩梓北嘟囔了一句,从挎包里掏出调令等文件:“我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可是我之前也没做过相关的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没事,物资公司的工作还是很简单的。”
文主任看完调令等手续,抬头笑道:“这样吧,你明天早点来,把材料填一下,社里的领导决定把你的事迹报上去,为你争取该有的荣誉!然后我让劳资科的人送你去物资公司。”
“那可太谢谢主任了。”
韩梓北心中了然,脸上却满是感激。
“谢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对了,你个人还有别的要求吗?”
文主任笑意盎然,似乎对韩梓北说的话很满意。
“主任,我只想把户口落到单位的集体户上。”
“行,等劳资科的邢艳红回来,我和她说一声。”
“劳您费心了。”
“那好,我就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准备一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接触的机会多着呢。”
文主席说完把手续还给韩梓北,站了起来。
“谢谢主任,您留步!”
韩梓北和文主任握了一下手,转身出了办公室。
“呵呵,无利不起早!”
他点了一根烟,将文主任那张笑面老母虎的脸混着烟雾喷了出去,笑着回到医院。
换了药,办理完出院手续,又得到一张需要修养的诊断书。
在和一群小护士告别时,韩梓北要了几个五十毫升的输液瓶子和一堆五毫升的药剂瓶。
背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和顾大爷打完招呼,壮志满满地去找牛振杰。
学校放假了,印刷厂的机器发出的“咣当”声小了很多,韩梓北很容易就把牛振杰喊了出来。
“你小子跑哪去了,我听到信就去医院看你,结果扑了个空。对了,听三姐说,供销社给你安排工作了!”
牛振杰穿着一身满是油墨的工作服,鼻孔附近粘着一些黑灰。
“我回房山转户口去了!”
韩梓北伸手指了指牛振杰的鼻子,“你多带层口罩,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肺就真废了!”
“这天儿多热啊!废就废吧!”
牛振杰满不在乎地举起手里的口罩抹了一下鼻子:“你知道抢钱的那个家伙是谁不?”
“不知道啊!”
“陈老三他二哥,刚放出来就被你给废了!”
“我特么管他是谁哥呢!那个时候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特么现在想起来还想再砸他几下呢!”
韩梓北脑子里闪过街头巷尾传扬的关于陈老三的事迹,似乎只是个倒腾票证的顽主,没听说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好,尤其别去动物园那边晃悠,陈老三已经放出话来了,要拾掇你!”
牛振杰啐了一口唾沫:“咱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惹不起,躲得起!”
“动物园臭烘烘的,谁愿意去谁去,我是不去!”
韩梓北点了点头,又咬牙切齿地指着肩膀上的黑手印:“晚上回去,你给我洗衣服啊!”
“你不回家啊!”
“先不回!晚上你跟我出去一趟!对了,你下班的时候,带两副线手套回去。”
韩梓北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叫住了要回车间的牛振杰。
“用不用拿条麻袋!”
牛振杰明显是会意错误,一脸坏笑地问道。
“那就拿两条吧!”
韩梓北也没解释,否则还得费不少唾沫。
从学校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四下看了看,东南西北,四通八达。
可是这偌大的四九城,除了西四百货商场,竟然没有他想去的地方。
想起韩梓西昨天说想吃合义斋的包子,韩梓北见时间还早,就坐车去了地安门。
公交车上,看着顶着日头行走、奔波的人们,他庆幸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关心你的人,也有值得自己回报的人。
想到这里,车窗的玻璃上忽然浮现出岳浣溪的面容。
如果说在去房山之前,岳浣溪就像是韩梓北看过的一部电影中,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女主角。
那么此时,这个惜字如金的女孩似乎从幕布中走了出来,睁着那双无法言喻的眼睛,注视着他,唇峰蠕动,无声地说着三个字---小心点。
“地安门车站快要到了啊!马上就要到地安门车站了!”
售票员使劲儿敲着车厢板,大声地喊道。
韩梓北猛地惊醒,眼睛的余光看见一只手飞快地从他的挎包里抽了出去。
他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一个矮个佛爷。
这人歪了下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恶狠狠地瞪向售票员。
韩梓北本不想搭理他,但是见这家伙冲着售票员发狠,便把兽牙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里,站起来大声喝道:“孙子,你偷东西掉了腕子,还特么有脸瞪眼睛!”
“你丫的欠抽吧!”
矮个佛爷瞬间就火了,抬手扇了过来。
韩梓北左手一搪,矮个佛爷的手打在兽牙上,顿时“哎呦”一声,接着就被一拳捣在胃门上。
这一拳用的力气很大,韩梓北感觉自己的伤口应该是崩开了。
矮个佛爷像是一个憋了万年的便秘患者,脸涨成了紫红色,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呃、呃、呃”声。
车厢里的人不多,见到有人打架,都向旁边躲闪。
“你特么活拧了!”
一个瘦高个从前面窜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小刀。
“孙子,谁特么敢在老子车上撒野!”
前面的司机暴喝一声,同时猛踩下刹车。
瘦高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空着的那只手徒劳地抓挠了两下,然后一路从后门处,滚到了前门。
“哎呦,出血了!”
坐在前面的一个老太太,捂着嘴叫了起来。
“死不了,这孙子特么扎自己腿上了!”
司机扭头看了一眼,大声笑道:“各位爷们帮个忙,把这俩孙子绑起来,前面就有派出所,咱们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家。”
“我这有绳子。”
“我来按他的胳膊!”
“刀子用拔出来不!”
车上的老少爷们爱看热闹,更爱打落水狗。
几个人齐心合力先把那个瘦高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又过来绑这边的矮个佛爷。
韩梓北见大家围了过来,便有些松懈。
没想到被他压着的矮个佛爷猛地挺了下腰杆,把韩梓北顶开,从地上窜起来、推开售票员,想要从窗户跳出去。
韩梓北伸手抓住矮个佛爷的领子,撕扯间,矮个佛爷的后颈窝刮在了车窗上的卡扣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嗷~~~”
矮个佛爷扒着车窗,顿时就萎了。
鲜血迅速润湿了上衣,看起来比瘦高个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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