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外国老头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万念俱灰,一个是踌躇满志。
凌若虚刚刚就经历了这两个极端,原本朝廷早已是千疮百孔,病入膏肓,根本就无药可救了。
经过邬非鱼的分析,发现还没有那么糟,至少可以抢救一下。
他咽了一口口水:“邬庄主,解决完了士子的问题,想必对付那些老百姓,也有好办法吧?”
“嗯,那些所谓草民,其实也好办。”邬非鱼越说越兴奋,颇有点刹不住车的意思,“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谁都懂,但要怎么做,才能算是真正的赢取民心?这是许多皇帝至死都没整明白的一句话。”
凌若虚的老脸上,甚至有了几分谄媚之意:“既然如此,在邬庄主看来,下一步计将安出?”
“其实,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谬论,一个伪命题。”邬非鱼喝了一口茶,润了一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换了哪个朝代,谁做皇帝,那些乱民揭竿而起的原因只有一个,官逼民反!那些蚁民只要有得吃,有得穿,不至于冻饿而死,就绝不会有人愿意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造反。只要是吃饱穿暖,哪个傻笔还会听别人忽悠,跟着去干那掉脑袋的买卖?”
“关键的一个问题,想要救济那些灾民,所需的粮食物资从何而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凌若虚若有所思,“国库现有的库存,除了支撑官军消耗,可真没有余粮了。”
“这个就更简单了,完全可以吃大户嘛。”邬非鱼看着不明觉厉的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在下请教王爷,这才闹了一年的灾荒,那么上年生产的粮食都到哪里去了?”
凌若虚本能的答道:“唔,应该大部分都是在地主手里,或者是那些不良商贩的库房里,只等时机一到,就能大赚一笔。”
乱世之下,通过囤积居奇,那些冷血的奸商们大发国难财,趁势崛起,实力空前强大起来。
不患贫只患不均,贫富两极分化的现状,也加剧了这个社会的撕裂。
这些有钱有粮有人的土豪劣绅,就像是蛀虫一样,对于政权的加速倒台,一直扮演着极为不光彩的角色。
历史上的每一次朝代更迭,这些有实力的士族门阀,始终在推波助澜,祸国殃民。
邬非鱼本来就是一个喜欢雁过拔毛的人,这些豪门劣绅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头头大肥猪,在等着挨宰呢。
“这不就结了!既然知道他们居心不良,那还跟他们客气什么?偷偷鼓动灾民也好,官府出面也行,强迫他们开仓放粮啊。”他微笑道,“巧立名目,巧取豪夺,一向是官府的看家本领,这还用人教么?”
事实上,若是真的遭到了致命威胁,这些狗大户也不是掏不起这点赈灾的钱粮,毕竟比起身家性命来说,浮财终究还是浮财。
若是朝廷真的铁了心要‘仗义疏财’,无论他们同意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私人的势力再强大,终究无法跟国家的暴力机关相抗衡。
凌若虚顾不上邬非鱼的讥讽,问道:“若是那些地主商贩奋起抗争,或者鼓动百姓跟着造反呢?”
“若是乖乖顺从,官府可以出面鼓励,给一个虚头巴脑的开明士绅之类的头衔,甚至个别特殊情况,还可以请皇上赐予名号,以示皇恩浩荡。”邬非鱼很干脆地回答道,“对于那些舍命不舍财的土财主,鼓动百姓散其财分其田,尤其是在那些不听话的诸侯辖区,可以把声势造的更大一些,反正乱也是乱了敌人,与咱们无干。”
“对啊,甚至官府也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只需因势利导即可,对于涉案百姓,互相推诿扯皮,最终也就不了了之。”凌若虚眼前一亮,“若是有人因此获利,必定会起到了一个带头示范作用,以点带面,嘿嘿……”
“若是如此谁还敢去造反,那就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了,这样的乱世之下,必须得用重典啊。”邬非鱼轻描淡写的说道,“在下送给王爷一个字的安世真言——杀!”
凌若虚吓了一跳:“可是,就怕杀不胜杀啊。”
“那几股揭竿而起的所谓起义军,除了被忽悠加入的愚民,挑头的都是些什么人?”邬非鱼反问道,接着自己回答,“不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就是负案在逃的土匪恶霸,又或是别有用心的投机分子,由这些贪婪之辈驱使着狐疑的乌合之众,又能有多少战斗力呢?”
如今老百姓还没被压迫到爆发的临界点,官逼民反的现象并不普遍,更多的只是想要浑水摸鱼的不法之徒。
表面上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暗地里却是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
一群缺乏凝聚力的队伍,即便是再多,又能成什么气候呢?
只要有心人稍加挑拨,瞬间就成一盘散沙了。
而那些战力强悍的武修,都在各大势力豢养着呢,极少有人会参与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泥腿子组织。
凌若虚陷入了沉思,他出的几个主意虽然有点见不得光,但却一针见血,直插问题的症结所在。
而且需要投入的不多,操作起来难度不大。
他越想越兴奋,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原先压抑在心头上很久的那片乌云,慢慢烟消云散。
过了一会儿,才沉吟着问道:“那这样的流寇,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先让整个局势乱起来,避免他们合纵连横,然后趁机分而治之。这个过程一定要步步为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邬非鱼轻描淡写的说道,“千万不要打消耗战,流寇可以以战养战,朝廷可不行。尤其要避免添油战术,那样源源不断投入资源,最终也只能陷入泥淖之中。”
“问题是如今朝廷连这点人马,都抽调不出来啊。”凌若虚苦着一张老脸,叹了一口气,“最多也就是地方上的一些安保力量,让他们欺压百姓还行,实在难堪大用啊。”
“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离间分化,让他们自己内部先乱起来。”邬非鱼随口说道,“完全可以暗中扶持资助意志不坚定者,许以高官厚禄,招安一部分暴民,以夷制夷,才是上策。”
“就怕尾大不掉啊,那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凌若虚瞥了他一眼,“要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王爷想多了!他们根本就等不到春风再吹,朝廷所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时间差而已。”邬非鱼悠然说道,“找几个像是安老这样的高手,暗杀也好,偷袭也罢,只要诛杀其首脑,那些喽啰自然就乱起来了,也就形不成威胁了。”
“如果这样还乱不起来,那么就从上往下一直杀下去,不要怕杀人多,直到树倒猢狲散为止。”他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放粮分田是釜底抽薪,而斩首行动则是扬汤止沸,如此双管齐下,何愁匪患不平?”
凌若虚咧着嘴,倒吸着凉气,不住咋舌,这个煞神名号果然是实至名归啊!
谈论起屠杀数以万计的百姓,就跟碾死一群蝼蚁没什么区别,眼皮都没眨一下。
难怪他说自己六根不净,杀气太重,不宜进入体制内呢。
如今看起来,这小子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挺诚实的。
而且脸上依旧带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此时落在凌若虚的眼里,居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那些来自地狱的恶魔,怕是也没有这么令人胆寒的嘴脸,和如此阴毒的手段吧?
凌若虚本来还想要问一下,这样杀到底大概要死多少人,看看这个黑锅,自己能不能背得下,如今看来不需要了。
因为万事开头难,杀到了一定的时候,死人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反正杀再多的人,只要是保住了江山,就不会影响政权的稳固,其余的都是浮云。
至于身后的骂名,和史书如何描述,现在谁还能顾得上哪个!
皇帝要求的只是统治稳固,至于死几万乃至几十万的愚民,那就是一些随时可以牺牲的祭品。
这就跟当代的富豪欠款是同一个道理,如果欠债到了几百亿,根本就没人会去考虑还钱。
只会一门心思如何更好的吃喝玩乐,睡多少个明星,才能得到最好的享受和满足。
按照邬非鱼的战略规划,先农村后城市,先江湖后庙堂,这个先后顺序一定不能随便打乱。
农村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但却是最基本的组成元素,也是万物的根本。
如果操作得当,绝对可以起到分割包围的效果,从根源上断绝了持续发展的可能性。
这一招农村包围城市也算是对症下药,奇兵突出了,很适合朝廷没钱没人还想白嫖的现状,就两个字——好使。
这也就是邬非鱼脑洞大开,一般人还真没有这样的头脑和眼光,真不知道这些损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杀人如麻,卑鄙狠毒,不择手段,等等,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人品了。
凌若虚终于开始嘬牙花子了,幸好自己选择了跟这个怪胎联手,至于那些对手们嘛,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了……
这个年仅弱冠的小子,出的主意既阴险又狠毒,堪称绝户计!
简直都坏透气了,根本不知道他头顶上长了一个什么的恶疮,脚底下才能流出如此恶毒的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