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坛子里的酒怕是足有五斤重,醇厚的酒香隔得老远就能闻到,可姑娘喝起来仿佛是在喝水。
“唉,又喝光了……这酒可真没劲。”
女子喝光了酒,翩然间跃下屋顶。
“嘿,哥几个,方才是谁说要找我讨回场子来着呀?”
女子半醉不醉,一只手背抵着腰间叉着腰,脑后一束利落的单辫正好垂于右肩之上,既不施粉黛,也不佩珠钗。鹅蛋圆脸上是道不粗不淡的剑眉,可眼睛却又是最具媚态的桃花眼,乍看妩媚,再望却是英姿飒爽。
“月沧海!今天碰上我们,算你倒霉!”
她用食指转着空酒坛,显得万分漫不经心。
“哦,是吗?”
姑娘将酒坛一甩,随着这声脆响滑步而出,整个人化作一道夺目的红芒。
林云扭回脖子,端起桌上的茶碗,却倒上了一杯酒,对茶肆里毫无悬念的打斗丝毫不感兴趣。
他不过是被酒香勾着,也想喝上一口。
眼下欣赏着姑娘的来去如风,喝着碗里新酿的白茸药酒,多日以来赶路的疲惫也因此舒解了不少。
一碗酒下肚,姑娘早已将一群大汉打得屁滚尿流,哎哟哎哟得跪在地上直讨饶。
旋即,红影掠回,不偏不倚地坐在少年对面。她架着左腿,左手也撑在腿上,坐得与端庄差了有十万八千里,右掌很是自然地摊在林云身前。
“小兄弟,这酒闻着不错。我能尝一尝吗?”
林云闻言,便从桌上拿了个空碗,酒还没倒满竟被月沧海迫不及待地给倒进了喉咙里。
姑娘咂了咂嘴品了品,身上的豪迈粗犷劲儿,跟许兴全都有的一拼。
林云想到姑娘的酒量,也不小气,直接从纳宝囊里搬了一整坛酒出来。
姑娘见了,眉头一展,悠然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林云。”
……
月沧海坐在马上哼着小调,肩上扛着一杆镖旗。
这年头像镖局这样的古老行当,早被华星盟所取代,也被那些散修抢走了绝大部分生意。
月沧海守着的,便是在这人人鬼鬼、妖怪精魅都希冀着修仙问道的世界里,最后一家镖局。
她这几日很是开心,不仅在东乡郡认识了个新朋友,还从新朋友那里要到了几坛独特的美酒。
月沧海宝贝似地摸了摸怀中平平无奇的酒葫芦,终于没像喝水似的往喉咙里灌,而是小小地抿了一口。
话说,连这酒葫芦都还是朋友送的哩。
倒不是她不想喝个痛快,而是这白茸药酒,说是酒,更是药,喝多了她这浑身如腾如沸的真气可就无处宣泄了。
不过时至今日,她这世上最后一位镖头,押起镖来也简单了不少。毕竟自从储物法宝诞生后的数百年以来,装东西的方式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
至少她这趟走镖押送之物,还真是装在个小小的香囊之中。
也只有那杆绣着关山月明的祖传镖旗,令她看上去与别的散修有所不同。
月沧海骑着白马,翻过山头越过水涧,很快她便来到了名为一处沧泽的水域。
沧泽不是江河亦不是湖泊,只是一片泽地,有水又有陆地,终年白雾弥漫,没有人知道这片水域里究竟住着些什么,总之不是善类就是。
月沧海刚踏足沧泽,或许是水域里栖息的东西闻到了人族修士的气息,有道白影猛地向红甲女子袭来。
月沧海剑眉一拧,只听得嗡地一声,寒芒闪动间便有只带着吸盘的巨大触手被她一刀斩落。
红甲女子将手中的流火关刀往地面重重一磕,砰砰几声,刚没过马蹄的水面便炸开了几道冲天的水柱。
“哼!原来这就是沧泽之主的御下之道!还是说,泽主这桩生意是不打算做了?”
忽然间,有阵湿热的风自天上而来,白雾瞬间以月沧海为圆心,退开了一片。
“月姑娘与令尊倒是很像。”
月沧海听到“令尊”两个字,心中的怒意倒是散了不少。
其实这桩生意她一开始是不打算做的,直到看到了父亲留下来的玉简。
沧泽之主与月家有故,所以她才会来这里一趟。当然也是因为这一层缘故,她才能找得到常人永远无法到达的沧泽。
白雾退去几丈后不久,便有一人穿着紫衣戴着冠巾出现在女子眼前。
那人虽是“人形”,可月沧海知道,他并不是人。
人族得天道眷顾最多,灵智最足,因此但凡妖兽精怪、牛鬼蛇神化形之时无一不是选择化成人形。
即便修为不足,一下子化不成人形的,那也是越接近人的越好,因此才有了人身兽面的半妖化形。
除去家传玉简记载,其实单从眼前之人那双无瞳的紫眸里,月沧海也能猜出一二。
“你是泽主?”
“正是。”紫衣玉面的男子点了点头,举止言谈都很是儒雅随和。
月沧海闻言便掏出纳宝囊一把甩向男子,见男子收下,这才仰头喝了一口酒,直到打完个酒嗝,抹干净了嘴角的酒沫子,“泽主之恩,月家已还,这桩生意,无需报酬。往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见。”
喜欢红尘长生:从随身仙府开始请大家收藏:红尘长生:从随身仙府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说完红甲女子转身欲走。
可沧泽之主却犹豫了。
他恍然间开口,问道:“令尊,如今还好吗?”
听得这一句,月沧海不由得脚下一顿。
许久之后,她才带着些怅然,又仰头灌了几口酒,回答道:“死了。”
于是沧泽之主的紫眸中,闪过一丝悲哀。
想起当年他救下月关山之时,那人还不到而立之年。
如今沧海桑田,来的人成了月沧海。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在这人世间已经过了多少个年岁?
像他这般的生灵总是如此,寿命太长,若是偶尔抬眼望向形形色色的红尘众生,便仿佛只是瞥见了日落时的蜉蝣,一眨眼便已至消亡。
天地万物间,皆有一“缘”字,是为无上妙法。
可他们这样的生灵总是太过于孤寂,仿佛生来就注定了与红尘无缘。
“不应期许,不可结缘。”
月沧海望着蓦然低吟的男子,不禁觉得有趣。
原来像他这般的生灵,竟然会为蜉蝣的消亡而感到悲伤的吗?
月沧海不由得又从自己的纳宝囊中掏出一小坛酒,朝着泽主抛了出去。那酒不是林云给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儿红,她送出去也不肉疼。
“回望红尘皆是苦,唯有琼浆忘今朝,泽主……尝尝看!”
沧泽之主抬手,酒坛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掌中。他垂眸感伤了一阵,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旋即又抬手指了指月沧海的右手。
红甲女子猛然间觉得掌心一热,低头时却见自己的掌中正握着块紫色的鳞片。
这是属于月沧海的报酬,或者更应当称之为礼物。
“吾名延维,若是有朝一日月家有难,可带着此物来沧泽。”
月沧海也不推辞,颔首致谢,而后握着关刀,翻身上马。
心里想着的却是,他们这些生灵真奇怪,明明都已经两清了,非得又塞了个羁绊在她手中。
为的什么?
是因为太过寂寞,所以想要跟蜉蝣有所联系吗?
好似只要见它们在落日时分从眼前飞过,心里便有了慰藉。
明知不可结缘,却又奢望着与人能够有所牵绊。
这也太奇怪了。
于是根本想不通的月沧海,又仰头浮了一大白。
喜欢红尘长生:从随身仙府开始请大家收藏:红尘长生:从随身仙府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