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白茸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翌日清晨, 她醒來,透過窗戶往外一看,白茫茫一片, 似是起霧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 便推開門進了船艙。
李汀竹和顧寐之都在, 雲舟上還多了一個陌生少年。
李汀竹溫聲朝她問好, “早,昨晚歇得如何,明晚便可以到了。”
他指着一旁少年給她介紹,“對了, 他叫晁南, 算是你的……小師兄。”
晁南一身黃衣,背上背着一柄長劍。雖然個子很高,身形已經基本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樣, 但是面容還有點稚氣, 少年模樣, 長得很可愛。
“你是新來的師妹嗎?不過, 你年齡是不是比我大呀。”晁南是個熱情的話痨,說話語速又快,噼裏啪啦像個小炮仗。
白茸朝他一笑, “我應該是比你大一些。”
晁南滿臉遺憾, “啊,我本來還以為,能擺脫掉老小名頭了。”
顧寐之懶洋洋道,“你現在是師兄了, 怎麽不算擺脫了。”
晁南一愣,又高興起來了, 兩眼完成了彎彎的月牙,“這倒是,師妹,以後多叫我幾聲小師兄聽聽。”
白茸沒叫,順便不動聲色将自己挪得離顧寐之遠遠的。
顧寐之笑了聲,說起了正事,“昨日收到訊息,碧華樓又死了一個人,是如今戶部尚書的庶子,死狀奇異,身上沒有半點創口,可是全身血液都被吸幹了。”
如此死狀,只可能是妖物所為。
李汀竹正色道,“這段時間的死者身份都很特殊。碧華樓此事,似是卷進了人間朝堂紛争。”
顧寐之道,“或許是吧。只是,這些都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只管除妖便行了。”
他性子涼,在方外之地待久了,對人間事也确實淡漠,只道都是過客。
李汀竹點了點頭,顧寐之說的沒錯。青岚宗有宗規,其中頭條禁令便是,禁止修士幹涉人間政務。
“不過,碧華樓妖氣甚重。”李汀竹道,“我的線人與我說了那邊情況。他懷疑,裏頭的姑娘,已經十有八九都是非人了。連帶碧華樓的老板也是如此,很有可能已被妖物奪舍。”
“小小一個碧華樓,能待多少妖物?”晁南倒是滿臉輕松,顯然只把這一趟當成了旅游,“我們三今日都在,還是師妹,怕他們不成。”
他們四個人中,除去白茸尚還在築基期。其他三人都已經突破了結丹,目前都是還虛期。
李汀竹道,“對了,與你說一下我們平日的合作。”
“寐之一般負責搜集情報、幹擾和治療,小南是器修,平日負責防守多些。”
白茸第一次見到器修。她看不出來晁南的法器是什麽,倒是有看到他背着一柄劍,白茸提問,“小南居然不是劍修麽?”
“當劍修是我的夢想!所以來了師兄這裏。”晁南撓了撓頭,“不過,我練劍的天賦不是很好,而且我是土靈根,也不太适合修劍。”
木靈根、土靈根這一類,對劍招增益比較小。一般來說,出名的劍修,火與金靈根最多。
原竟只有李汀竹一個是主修劍的,其他兩人,按李汀竹的說法是,會一些劍術,但是并不精通。三人中,一般由他獨自負責正面強攻。
白茸沒想到,性子溫潤的李汀竹,竟然是火靈根,和她師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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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南道,“就是有時候師兄容易上頭,我經常需要給師兄擦屁股善後。”
“小南!”李汀竹有些不好意思,呵斥道。
“都是學了沈負雪那壞樣呗。”顧寐之輕輕一嗤。
如今青岚宗的劍修之首,也是李汀竹的偶像。沈長離性子看似清冷,其實破壞性極強,且極少留情,以致于許多與他比試過的人都留了心理陰影。
“正好,師妹來了,可以分擔一些我的任務。師妹劍也使得很好。”李汀竹笑道,“還有你的靈藤,到時候說不定也能派上用場呢。”
白茸笑了笑,有些害羞與緊張,但是也很開心,第一次有了身處團隊裏的歸屬感。
雲舟很快便到了上京城。
如今已是日落時分,白茸看着夕陽下巍峨聳立的宏偉城池,目光極為複雜。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再見上京,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
碧華樓在上京城繁華位置,日暮時分,便已經開始燃起燈火,遠遠可聞得靡靡之音。
李汀竹的線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不起眼的男人。白茸在他身上察覺到了微弱的靈力,但是很斑駁,他低低與李汀竹說了什麽,塞給了他一卷畫像。
雇主似給線人交待了新任務。
李汀竹與他一番耳語,拿着一卷畫像回來了。
“雇主臨時變了一下要求。叫我們今晚先去碧華樓內生擒一人。”
李汀竹展開畫像與他們看。畫像上,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碩,生得一對銳利的三角眼。
“為何忽然如此?這男人是誰?”顧寐之問。
李汀竹說,“是人,并非妖物。”
他輕聲道:“他是碧華樓背後的勢力之一,如今朝中大理寺主簿,與碧華樓老板娘交情極深。”
說到這裏,他眸色變了一瞬,但是被按捺了下去。
另外兩人倒是對人間的官職沒什麽感覺。
雇主身份很特別,掌門親自交待過他,盡量滿足他的要求,李汀竹無法拒絕。
碧華樓确實妖氣沖天,顧寐之去轉了一圈,道,“有妖物在守備,門口也設有探靈鎖。”一旦有身上帶了靈力的修士進入,裏面的人便會知道,比他想的倒是戒備森嚴一些。
李汀竹颔首,“此人,身邊應也有妖物保護。”
晁南盤腿随意坐下,思索道,“那如何能生擒那人呢。”
要在不驚動妖物的情況下,活捉那人,實在是有點難以辦到。
顧寐之思索了一下:“他今晚既在碧華樓,那便今晚下手,早早解決。”
“我有能暫時掩蓋靈力的丹丸。”顧寐之道,”只是,只有一丸。”
白茸想到了自己的白狐手钏,小聲說,“我有可以易容的法寶。”
顧寐之問她,“有沒有辦法将男人變成女人?”
白茸,“……不行。”這估計是沒辦法的,她之前試了一下,目前白狐手钏能易容,但是只限于簡單的調整五官,身形都無法變化,莫說把男人變成女人。
顧寐之視線落在了白茸身上,似若有所思。
“你會撫琴?”碧華樓中的樂姬,都以琴色雙絕著稱。
白茸僵硬道,“會一點。”
如今如此,顧寐之只能想到一個最簡便的法子,白茸扮做樓裏姑娘,進去這男人房間,關了門把他打昏,再想辦法将他轉運出來便是。
守備的妖物總不可能待在室內。
李汀竹斷然否認:“師妹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女子,怎麽可以讓她去這樣腌臜的地方?”
顧寐之道:“阿竹,你果是出身凡間,思想這般僵硬。修士既已早早斬斷塵緣,為何還要在意名節禮數這些東西?男子與女子,又有何不同?”
他出身合歡宗,宗主及宗內幾個修為最高的修士都是女修,且性情都恣肆張揚,心狠手辣,視名節禮教為糞土,男人都只是她們的玩物。是以顧寐之從小也不覺得,女修多幾個道侶有什麽問題。眼下只是進去打暈一個人,他便更覺得毫無問題了。
李汀竹說,“萬一師妹,被那男人……傷害了怎麽辦。”
顧寐之聽得啼笑皆非,“你是看不起師妹實力?還是看不起我們宗門?”
對面不過一個普通男人,再羸弱的女修,随手放倒幾個普通男人都毫無問題,修士和普通人壓根沒什麽好比的。況且,白茸都已經築基了,甚至還在青岚宗的大比奪魁,至于這般弱小?
李汀竹不做聲了,只是還是沒松口,反而看着白茸。
見白茸也說話,顧寐之視線在她面容上掃過,一攤手,“不然,讓小南男扮女裝。”
晁南:“……”
白茸仰臉瞧着,晁南幾乎比她高了一個頭。
晁南也瞧着她,憂郁地說,“便讓我男扮女裝吧,我如今是師兄,要多保護師妹。”
“哪有你這麽高,肩這麽寬的女人?”顧寐之說,“四不像。”
白茸嘆了口氣,下定決心道,“我去吧。”
她原本就厭惡花樓,能徹底搗毀是最好的。況且,斬妖除魔,原本也是修士的責任,她一直記得師父的教導,要用自己的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
小蒼山。
遠處,乘風而來的一片桃花,飛旋而下,落在了他幹淨的長睫上。
男人睫毛微微一顫,睜開了眼。
昨日,他竟在寒池中睡着了。修為到了他這般境界,一月也難得這樣睡上一次。心魔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昨日将她攬入自己懷中,俯首在她脖頸很久,什麽也沒做,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就這樣睡着了。
沈長離從池子中起身,披好了衣裳。
他神情平靜,心情卻差到了極點。
從上京城回來後,他會便剜掉自己的這片心鱗。
那時,這心魔估計也自動潰散了。
兩人撇清幹系,再無聯系。
楚挽璃早早傳音于他:“哥哥,你出發了嗎?今日我能和你一起禦劍去上京嗎……”
她禦劍速度不可能趕得上沈長離。這話,是在暗示他,是否可以用灼霜帶她。
沈長離的劍對她一直冷淡,楚挽璃一直很在意這點。
沈長離沒聽完,他将傳音玉令扔在了案幾上,穿好衣裳,身形便消失了。
楚挽璃一直等到了中午,還沒收到沈長離的回音。她知道,以他的性情,這便是不會再回複了。
她有些失望,意識到了他今日的冷淡。
他的脾氣是那樣的琢磨不透,忽冷忽熱,偶爾對她好些,她便覺得心甘情願,什麽都願意給他做了。冷起來時,又是那樣的冷漠難以接近。
她把握不好這個契機。
楚挽璃嘆了口氣,還是決定按原計劃搭雲舟過去上京。
沈長離到上京時,日頭剛落下。
天空昏沉沉的,紊亂的龍氣夾雜着絲絲縷縷的妖氣,天邊雲霞是紫金色的。他淡淡看了一眼,沒多在官道停留,徑直回了沈府。
程昇帶着兩個侍衛,已提前在府邸等候多時。
“殿下。”程昇與他行禮。
沈桓玉很久沒回上京城了,上次回京還是去年時,他親自給他們交代了一樁重要任務,做了詳細的安排。
他給消除關于他所有記憶後的白姑娘安排好了後路,可以确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甚至,沒有說不允她再另覓新郎君。
他要求極為嚴格,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标準來的,對男人模樣家風品格才華都有要求,還要求那男人家身清白,不能納妾,此有到尾只能有她一個人,道能達到便可,達不到要求便不允。
殿下能做到這份上,确是想她一輩子幸福美滿的,程昇心底極為詫異。
可是,上月,沈端卻又帶回了新消息,道是婚禮依舊按照原定計劃辦。
程昇認得殿下的字跡,口谕也不會有假,只是他性子素來沉穩,還是按兵不動,沒有松口。
眼下見他回京,程昇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再問起此事。
“城中妖氣為何會如此之濃?”卻是沈長離先開口,他狹長的眼看着程昇,“神武司平日都在做些什麽,吃空饷?”
程昇心底一寒,禀報道,“妖氣,應是因碧華樓之事。”
“碧華樓,似已經被那妖狐控制。只是,那處受梁王庇佑……”他猶豫着,沒說完。
神武司本是直接聽命于皇帝。可是,皇帝如今纏綿病榻,朝中由梁王主政,他們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皇帝極偏愛這個身世奇詭,母妃不詳,明面上也并無名分的三皇子,這是大家私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久不在京,看起來也絲毫無意于回京,程昇幾人都拿捏不準他的想法,也只能按兵不動。
男人英氣的眉微微挑起,“碧華樓?“
那種腌臜地方。
程昇問,“殿下,如今如何是好,是否需要帶隊前往除妖?”
他看向遠方,神情未變,語氣很平靜,“我自己走一趟。”
他性子獨慣了,又高傲,只是經他手的事情都能做得幾乎完美,也無人能質疑。
程昇遲疑着又問,“之前,殿下與白家的婚事,是否需要取消,或是延遲?”
這樁婚事之所以能維持,是因為沈桓玉的默許與堅持。要取消,其實也不奇怪。
他琥珀色的眸子極為冷靜,“為何不辦?”
“待這樁事情辦完了,便辦。”
她退婚便退婚。
與誰結親,于他都一樣。龍骨發作越來越劇烈,成婚對他而言顯然是更好的選擇,他又為何不如此?
程昇幾人不知沈桓玉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他們習慣了服從命令,便再也不多問。
程昇抱拳,“那屬下便提前祝賀,殿下新婚愉快。”
沈長離臉上沒有喜悅,平平淡淡。
他身形一晃,男人高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
……
上京城,龍氣紊亂,紫氣沖天。
西寧王王府,英武男人懷中摟着一個美豔的紅衣女人,正在與她一起飲酒。
沈成鈞府內最近入住了一個美妾,額上有一點紅色的胎記,像是火焰一般。
她生得美,只是來歷不明,并且性子很傲,不溫柔也從不小意逢迎,沈成鈞卻依舊對她很是寵愛。
女人擡眸,看着窗外夜空,渾身陡然一震。
她感受到了一絲極為熟悉的氣息。
是天闕大人的味道。
赤音瞧着窗外,強行壓制下了心中各種翻湧的情緒。
她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這樣近地感受到天闕大人的靈力過了。并且,還是那樣的強大,并不見多少衰頹,赤音激動到雙頰甚至微微泛紅,甚至有種想要立刻化回原身,飛往他身邊的沖動。
千年前,自打遇到那個女人,天闕大人的大部分時間便都用在了她身上,甚至開始收斂自己的氣息。
天闕大人性子原本那麽高傲肆意,在那女人面前,卻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女人不理會他冷淡他,他也不生氣。她不喜歡他的原身,他便一直保持人形陪着她,再也沒在她面前顯過原形——天闕大人原身明明那樣的漂亮,赤音至今不懂那個女人在想什麽,這對他們獸類不啻于是一種侮辱。
公龍在家庭中地位原本就低,求偶時,姿态放得更低。他認定了那個女人,就算她不接受他,他也自動與其他雌性保持了距離。對赤音也一樣,即使她只是他的屬下。
赤音強行按捺住情緒。
這些便也罷了,甚至,他最終身隕在那女人手中,妖軍此後節節潰敗。
這是她最無法接受的事情,她不信,他會輸,他會隕落。
即使到了如今,赤音也依舊想找回他的龍骨,至少也要弄明白,他當年隕落的真相。
她有些困惑,是因為龍骨被移動回了上京?可是,她還未弄到人皇血脈,也未解開龍冢的封印,龍骨氣息怎會出現在上京?
“妙音?”沈成鈞意識到了她的走神,将酒杯湊到她唇邊。
他對她極為寵愛,沈成鈞以前在邊疆駐紮多年,對女色并不沉溺,如今,還是第一次這樣癡迷一個女人。
沈成鈞想,如今,便要是她開口找要他王妃的位置,他或許都會想辦法給。
赤音捺住性子,随意抿了一口酒,強行壓抑住眉目的不耐與厭惡。
低賤的人類。
若不是她需要人皇血脈心甘情願獻出心頭血,她定會将他碰過她的手指一根根剁下來,再将他碎屍萬段,徹底燒成灰燼,一點不剩。
……
碧華樓外。
白茸極為緊張。
顧寐之已将那遮掩靈力的丹藥給她吃了。
三人都盤腿坐在房間,這是顧寐之在上京的一處宅邸,就在離碧華樓不遠,他叫他們在此處等等。
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身後跟着兩個女人。
他示意那兩個女人:“替她打扮一下。”
“上妝,換身衣服。”
“我有熟人,你等下進門,便只管跟着她。”顧寐之對白茸說,“那男人在二樓盡頭的風月齋,你打昏他後,用你的靈藤将他從窗口放下便好,我們三在樓下接應。”
他似乎對碧華樓格外熟門熟路。
白茸抿了抿唇,還是不動聲色,将自己挪遠一點,遠離了他。
她以前從未接觸到過這些秦樓楚館之地,白行之在這點上卡得極嚴,嚴禁白家男子出入這些地方。
在她心裏,只有品格不端的下作男人,才會來這種地方。
兩個妝娘帶她去洗發沐浴。
她們先用蕙草給她洗了發,又在發尾用了一點香油,她一頭黑發柔順光潔得像是緞子,披散在纖瘦的背脊上。
給她塗抹香身丸的時候,妝娘不由都愣了一下,這姑娘,除去手上一些奇怪的繭子,其他地方,只覺觸手肌膚無不細膩溫軟,柔弱無骨一般。白茸很敏感,她僵硬地低着頭,由着她們擺弄。
随後,她們給她上了粉,又用螺子黛畫了兩彎新月眉,她原本生得一對瑩瑩的桃花眼,眼尾上妝後,顯得越發鮮妍妩媚。
她們熟練地将她一頭烏發挽成了飛天髻,用絲縧纏好,又簪了兩朵玉蘭。
最後,又給她換了衣服。
袖裏緋體型小巧,白茸将它綁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寬袍大袖遮掩之下,完全看不出劍的輪廓來。
三個男人都在室內等着,直到妝娘帶着白茸過來,都齊刷刷看向了她。
少女黑發烏軟如雲,一身齊胸襦裙,露出了一彎清瘦纖秀的鎖骨,她脖頸纖長,脖頸與胸前這片肌膚,被桃花輕紗襯得如雪般白膩,手挽披帛。
青岚宗劍修弟子服以方便行動為主,雖然她穿着也好看,卻遠不如這身打扮俏麗。
李汀竹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便低了頭,耳朵已經淡淡紅了。
晁南便直接很多,少年一眨不眨看着她,絲毫不掩蓋驚豔,“師妹,你太好看了。”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白茸很不好意思。其實還是那張臉,不過因為妝容和服裝的緣故,氣質便變了很多。
她之前還擔心了一下,是否是過于暴露的服飾,好在尚在她接受範圍以內。
顧寐之只是一笑,招手叫她過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叫那兩人在此處等着,他帶她下樓。
白茸默默走着。
顧寐之聲音在耳側傳來,很輕,“有過男人嗎?”
白茸低着眼,硬邦邦道,“沒有。”以前她定會覺得這種問題極為冒犯,和顧寐之待久了,或許也是習慣了他這般不把男女之事當回事,她竟也沒動多少氣。
顧寐之瞧着她輕輕一笑,倒是也沒有繼續說什麽。
到了門口,顧寐之低着眼,最後給她最後整理了一下衣襟和發簪。
他手指很溫暖,倒是也還算守禮,白茸身子逐漸也沒有那麽僵硬了。
他緩聲道,“不要有太大壓力,不行便算了,保護自己為主。”
白茸沒料到他會如此說,愣了一下,随即,她便說,“沒事的,我身上帶着劍。”
她摸了摸袖內的袖裏緋,劍身冰冷堅硬,給了她不少安全感。
碧華樓門口,有個穿着淺藍半臂的女子,顧寐之指着她,對白茸說,“接下來,你随她進去。”
白茸便随在女人身後,進入了碧華樓。
樓內撲面而來的便是那種黏膩香甜的味道。
一路,不少男人視線落在她身上,還有人流裏流氣對她吹了幾聲口哨,白茸如芒在背,好在有那人帶着,白茸便盡量把神情放自然,只當沒聽到沒看到,一路倒是也沒真的生出什麽事情來。
袖裏緋半路醒了,與她道:“你這是要幹嘛,你行嗎,可別整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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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一言未發,越往深處走,她卻是越感覺到,妖氣濃重。
女人帶着白茸到了樓梯口,她找來了一個花娘,對花娘低低耳語了一番,不知說了什麽。
花娘瞧着白茸面容身段,眼底疑惑也消了不少。
那大人唯愛美人,而且喜新厭舊。
女人對白茸低聲道,“接下來,由花娘帶你上去,奴便在這裏告辭了。”
白茸嗯了一聲。
她摸到袖內的袖裏緋,如今緊張倒是消除了不少,這是她第一次獨立辦事,她想着,一定要努力完成自己的事情,不要辜負了大家努力。
二樓倒是沒了人,細長的回廊兩側都是房間,以花木為名。
花娘拎着燈走在前。
白茸跟着她,偶爾聽到兩邊房間內傳來隐約的細碎聲響,她如今知道那是什麽意思,耳朵都一點點紅透了,低着眼,哪裏都不敢看。
“你生得漂亮,到時候,好好表現表現。”花娘對她道,“那大人,最喜歡的便是美人,出手又大方。”
花娘拉開了拉門,示意她進去。
白茸擡腳往裏走,渾身都緊繃。
……
室內。男人沉重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倒下。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床上拎起那男人衣領,拎着像是沒重量一般,随手一甩,室內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這男人尚還有用,需要審訊,他姑且留他一口氣。
今日沒在這裏找到梁王,他白走了一趟。
沈長離五感極為敏銳,聞到樓裏無處不在的發.情氣息便覺得厭惡。
拉門卻在這時打開了。
沈長離先嗅到的便是一股甜膩,讓人厭惡的香膏味道。
他狹長的眼,冷冰冰地落在了進門女人身上,手指已經落在了灼霜劍鞘上。
随即,他看清了那張臉。
一室月光洩地。
白茸擡眼看到的便是一張豪華的拔步床,上面籠着一層輕紗,帳中香氣襲人,端的濃郁糜豔。
月下,室內正站着一個白衣男人,身形高大修長,清冷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越發顯得俊美離塵。
他打扮讓她很眼熟,并非在青岚宗的高袍廣袖,而更接近沈桓玉以前回京時的打扮,烏發玉冠,白衣窄袖,窄瘦的腰一束,豐神毓秀的貴族子弟模樣。
乍一看,俨然便像是一個成熟了,青年模樣的沈桓玉在室內等着她。
以前,久別重逢,沈桓玉見到她,便會将她緊緊攬入他懷中,再埋首在她脖頸,也不說話,要默默抱上好一陣子。
那一瞬,她幾乎癡癡看着他。
下一刻,他冰冷無情的注視和花樓甜膩的味道,立刻将她拉回了現實。
她做夢也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沈長離。
阿玉……以前也會逛這樣的地方嗎?她的心裏陡然五味雜陳。
身後拉門已經被花娘關上。
白茸渾身僵硬,低着眼,權當不認識他。
……實在待不下去。
白茸也不想管沈長離為何會在這裏了,只知道自己約莫是走錯了房間。
她也不留下打擾他的好事了。
白茸後退了幾步,拉了拉門,對門口花娘道,“我走錯了門。”
她低聲對花娘說,“我不要他。要有喜歡他的,你給他去找一個來。”她說話颠三倒四,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啊?”花娘怔住了,仔細看了一眼門牌,确是雲月齋啊。
她纖細的腰被扣住,白茸身子一輕,整個人瞬間被拉了回去。
拉門被重新合上。
白茸唇角溢出一點吃痛的音節,看向他的眼神極為陌生,下意識便想後退遠離他。
他狹長的淺色眸子俯視向她,神情冷淡。
關了門後,他已經早早松了手。她身子一晃,細瘦的背脊抵着門。
白茸知道,沈長離如今多碰她一下似都嫌髒了手。
可是,他也不是她的阿玉,她同樣也嫌棄他,不要他碰。
他垂了眼,冰冷的視線檢視過她全身,依舊平靜,毫無變化,絲毫不像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白茸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她不知他如今為何要如此。
一瞬間,她甚至有點恨他,恨他非要頂着阿玉的模樣,出現在這種地方。
沈長離聲音輕而平靜,“白茸,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誰帶你來此地的?”
“誰給你換的衣服?”
他脊背之上,竟緩緩升騰起了一點久違莫名的殺意,也不知究竟是對什麽。
方才,他在她衣襟上,聞到了一點那個合歡宗男人的味道。
便是因為被那男人蠱惑,才會開始冷落他的心鱗,也是被他騙來了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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