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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車沒有開太久。
林惜岚這幾天訂的酒店在車站附近, 附近魚龍混雜,旅店賓館一家連一家,那家平價酒店出入管理寬松, 回來的時間太晚,甚至沒有前臺過問多出來的一個人是誰。
她訂的是雙床房, 行李一早拿過來了, 原本打算和金婷娜待一晚, 如今計劃有變, 她更加慶幸是雙床房。
房間還算潔淨, 林惜岚看着趙霧四下觀望,有些無奈地從浴室門邊探出頭來:“你要是住不慣,隔壁就有五星級酒店。”
這話說來也怪, 她竟然這麽自然和趙霧同處一個酒店房間內, 她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其他安排。
前臺沒有出聲,林惜岚一時忘形,他便如此順理成章地跟着進來了。
趙霧原本是要在她旁邊再訂一間的, 這會兒借坡下驢,唇角有些許得逞的笑意:“林老師挑的, 怎麽會不習慣?”
林惜岚斜睨他一眼,兀自進了浴室,今晚的事折騰得實在疲憊,這會兒她只想沖個熱水澡安心睡覺。
洗手臺和雙床有屏風阻隔, 淋浴間是磨砂的玻璃, 只能影影綽綽看到腰身形體,林惜岚沖洗得很快, 沒有用酒店的浴巾,飛快地換上了入冬的長睡衣, 從氤氲白霧裏濕漉踏出來時,擡頭正好看到趙霧清查完畢。
那雙将人輕松撂倒的手将厚重的窗簾拉上,熟練地掠過各個插孔和裝飾品隐秘位置,确保沒有異物。
室內一片暗淡,只亮着壁燈,林惜岚啞然失笑:“發現問題了嗎?”
“還算幸運。”趙霧莞爾,卻并不掉以輕心,“今天沒有帶探測儀。”
“這是雙床房。”林惜岚把打濕的頭發放下來,試圖理論,“被偷拍的幾率本來就不高。”
會有情侶來開雙床房嗎?她忽地冒出這個疑問,一不jsg留神撞到了趙霧的目光,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趙霧卻問她:“你知道酒店裏比針孔攝像頭更危險的是什麽嗎?”
林惜岚愣了半拍,下意識回問:“什麽?”
她腦海裏閃過了無數相關的新聞,輿論熱議和可怕程度不一而足。
壁燈“咔噠”一聲熄滅,室內徒餘洗手臺的鏡面光。
趙霧的上身忽地靠攏她,耳畔的聲線在黑夜裏愈發明晰:“是男人。”
寒毛豎起的剎那,林惜岚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的村小宿舍。
繁星璀璨,風聲阒寂,他的指腹輕易挑起她脖頸的紅繩吊墜,湊近時的語氣危險而鄭重,“別太相信男人。”
一如此時此刻。
陌生的、熟悉的、居心叵測的、人畜無害的——
總歸是男人。
是的,趙霧也是。
她從未對這一事實有過絲毫質疑,但還是輕易地為他敞開了門。
林惜岚猶疑地擡頭,光線暗淡,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吃不準他那叫人煩悶的暗示。
“你是讓我提防你嗎?”她皺鼻子,仰起的面孔在暗光下輪廓柔和,偏偏語氣生硬得直拙。
趙霧好像笑了,林惜岚覺得頸側有些發癢,須臾間倒在床沿,被溫熱的體溫覆住。
他的鼻息噴灑在她耳廓,濕軟的唇舌舐過幹淨的耳垂,她瑟縮了一下,恍惚間記起多年前第一次打耳洞時的感覺,針穿過她的皮肉,外婆的手藝極佳,不過分秒火辣的陣痛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暢快的清爽感。
趙霧親吻着她早已愈合的耳垂,懲罰她走神似地輕咬了一口,回答:“提防的是除男朋友以外的其他任何男人。”
她的耳朵一定紅了,林惜岚埋頭,卻只能埋在他肩頸,引得趙霧環住她的腰肢,一同墜在柔軟的單人床上。
他親她的下巴,仰着腦袋和她的眼睛對視,幽幽道:“林老師自己說的,莫不是要出爾反爾?”
男朋友。
一路誰都沒有提起,可誰都心知肚明,果然,他不過是在尋找那柄恰當的弓,而後将箭離弦射出,直中靶心。
避無可避,林惜岚想起自己朝周宴開腔時的語氣,一時沖動,追求刺激,還是別的什麽,他對趙霧的妒恨由來已久,而她膽大包天地利用了這一痛點。
還有呢,她的心跳加快了,幾乎要跳出來。
她和趙霧貼得如此之近,稍加動彈或許就會碰到不該碰到的地方。
他是怎麽想的?林惜岚咬唇,反問差點脫口而出,他們會接吻,會連很長的通話,談天說地,唯獨不聊關系,不談未來。
甚至,所有人都說趙霧喜歡她,可趙霧會說在追她,說他依賴她,說不想成為她生命裏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唯獨不說喜歡。
林惜岚的心跳悶悶地紊亂着。
“沒有出爾反爾。”她答,漆黑裏一雙瞳仁晦暗不明,“但我不知道……”
夜深人靜,短暫的沉寂和思考裏,空氣中突然傳來交織的喘叫聲,林惜岚的腦袋懵了幾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隔壁情侶的動靜。
這隔音差勁得比想象中還要離譜,她一瞬間尴尬得無地自容,完全明白了趙霧對酒店的謹慎何其明智。
“不知道什麽?”趙霧反笑,對那愈發清晰的聲音恍若未察,睡衣寬松,他的右手輕易觸碰到大片滑膩,掐了把她過分纖細的腰,惹得身下人顫栗一抖地完全縮進了他懷裏。
像只柔軟的小貓咪,瞪他的眼眸帶惱,偏偏半點不敢驚叫。
趙霧被她乍一動撩到,胸口的空洞進一步擴大,無可奈何地收緊了摟住的手臂,克制着跳動的青筋,五髒翻滾,沒好氣道:“難道你還有別的男朋友?”
林惜岚被他吻得含含糊糊,唇齒碾磨,無以作答。
在這一刻,仿佛有什麽開關被按下,讓她平白生出某種信心——是的,他們正在交往。
這種認知将她從不确定的恐慌中解救出來,用力地抓緊了他的臂彎。
趙霧并不放過她,纏着眼睛也不肯閉,手掌撫過她背後突起的蝴蝶骨,撫過她冰涼的玉墜,看不到任何光源,任黑暗放大每一分聽覺觸感。
隔壁的情侶戰況愈發激烈了,已經到了任誰也無法忽視的地步。
衣料窸窣,趙霧的骨架生得修長高大,本就局促的單人床這會兒更是逼仄,林惜岚要把他推下去,臉上浮起一片緋紅:“我要睡了。”
他的襯衣已經滿是褶皺,這會兒俯首聽命地滑坐在床腳地毯上,很輕地吻了吻她垂落的手背。
趙霧阖上了眼簾,像是在閉目養神。
林惜岚窩在被子裏側身看他,隔壁的親熱沒有持續太久,這會兒已經臨近熄火,她故意打擾他:“在想什麽?”
“想你。”出乎意料的,他沒有掉線,只是嗓音不可避免地染上些許性感的壓抑。
林惜岚早就不困了,這會兒比起臉紅,更生出零星捉弄的興致,“我不就在你面前嗎?”
趙霧回頭凝視着她,林惜岚腦袋縮了回去,毫不懷疑對方剛才能将她生吞活剝了。
回應她的是嘩啦的淋浴室水聲。
林惜岚吃準了他不敢拿她怎樣,趙霧沖涼時被迫冷靜下來,整夜發生的事在他腦海條理分明地濾過,原以為豁達的冥想盆在那人出現時輕而易舉被打翻,那滿溢出來的占有欲連他自己都要吃驚。
周宴,從小到大,京城鐵三角給他貼過無數标簽,不學無術、浪蕩纨绔、陰險狡詐,可到最後,給趙霧留下最深印象的,竟是“林惜岚緋聞男友”這一頭銜。
所有人都這樣說,他的微妙質疑如水滴浸入大海,只傳做笑聞。
可那股不知何處來的郁氣卻始終不上不下地卡在胸腔,吐不出也咽不下。
但趙霧能忍得住。
忍耐——這可謂是這圈子裏極罕見的美德了。
相比林惜岚飽含苦楚的忍耐,趙霧的忍耐則更像一種策略,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能為此容忍所有必經的波折與無謂的刺激。
磨砂玻璃被蒸騰的熱氣籠上水霧,蓄滿水珠後乍然滑落,淌下如線的明亮水痕。
林惜岚抱着枕頭,忽地翻了個身。
這是一個無比短暫的夜晚。
周宴沒有再提起和解。
回到困雀山後,林惜岚忙起來,便很早再想起他了,只是意識到這點時,依舊忍不住皺眉。
“所以他已經被拘留了嗎?”
原本她還琢磨着,要是周宴繼續發瘋下去,她也不介意帶他上社會新聞,讓周公子出出名,這下倒是省了不少事。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林惜岚也不願意任網友把她的私事扒得一幹二淨。
趙霧這兩天總是行蹤不定,晚上也不一定能見着,這會兒倒是給出了肯定的回複:“他的律師本來要為他申請複議,要求暫緩執行,他自己主動放棄了。”
誰也說不上原因,盡管都知道林惜岚咬定不和解,暫緩也不過是拖延時間,但能拖也是一種選擇。
林惜岚不想深究,昂頭道:“我沒有把他曝光就是最大的仁慈。”
趙霧失笑,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鼻尖,被她制止,眼睛突然盯住他,驀地喊:“趙霧。”
像是喉間刺,林惜岚問了出來:“當初你為什麽要站在他那邊呢?在我第一次報警的時候。”
理智提醒她不要翻舊賬,可情感總是先行一步,不斷地回頭看。
“我什麽時候站在他那邊了?”趙霧眉心微皺,翻尋起那日的記憶,很快眉宇松開,“那不是合适的時機。”
包廂裏什麽監控都不會調出來的,公安也奈何不了他。
如果不能一擊必中,就不要打草驚蛇,林惜岚的手段太過稚嫩,在那龐大的利益圈面前不過蜉蝣撼樹,別說封殺,賠上餘生也屢不鮮見。
林惜岚已經不複當初的青澀天真。
但她依舊一腔熱血,不平道:“那他就不用付出代價了嗎?”
行政拘留十天不過是輕飄的處罰,可她竟想不出其他公正見效的途徑。
他盡可以摧毀她的生活,她卻連反擊的武器都尋不着。
林惜岚倍感失落,這一場暫時的勝利非但沒能讓她欣喜,反而讓她看清了那堅硬無比的隔閡。
“他沒有犯罪,你希望的那些刑罰确實不會實現。”趙霧擡起她的手,推心置腹般将掌心相對,她的手比他小了太多,合掌時他幾乎能包籠她的。
林惜岚正沮喪着,要抽出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她語調拔高了些,不滿問:“所以我只能等待嗎?等他主動犯錯。”
周宴高調歸高調,這一點也不代表他不謹慎,他對jsg什麽能沾什麽不能沾非常清醒——與其等他犯錯,還不如直接祈禱他極限運動出點什麽意外呢。
林惜岚涼薄又賭氣地真祈禱起來,求完神靈又求菩薩,最後還不忘佛祖上帝。
趙霧盯着她,眼底漫出笑意,不以為意:“代價有很多種,在他犯錯之前,自然有其他辦法教訓他。”
他點到即止,語氣帶着冷酷的寒意,不再提起周宴。
可林惜岚卻從這話中品出了另一個趙霧。
遙遠的,屬于京城的趙霧。
林惜岚忽然松開了相牽的手。
他太像一片雲霧,太過模糊也太過自由,沒有什麽能困囿住他,他的腳步從不停留。
可那潮濕印象裏的他,也不會突然把她抱起來,鼻尖快要碰到鼻尖,愉悅道:“剛才突然覺得你很可愛。”
不僅僅是單純的有趣,而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可愛。
以至于他的眼底再盛不下任何其他人。
林惜岚愣怔間,趙霧忍不住親了親她,低聲:“我會實現你的所有願望。”
那些神明無法完成的許諾,他将以他的方式為她一一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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