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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他不会来了
    苏杳拖着下颌,思绪恍恍,神色恹恹道:“不必了,没什么胃口。”

    如心:“可是昨日饮酒后伤了身子?就不该饮酒的。”

    说憔悴,可苏杳面色红润,粉颊与眼尾皆是晕染着绯情,就是有几分倦色,相较前几日,倒是清减了不少。

    可给如心心疼坏了,秀眉一蹙,站在一侧难免急了心:“小姐这几日都未进过什么食,尽是吃了没多久就吐了,身子怎么撑得下去?”

    “要不请叶姑娘来瞧瞧?反正叶姑娘什么都懂,顺当给姑娘用膳食养养身子。”

    苏杳望着远山渐沉的日落余晖,云霭将霞晕遮蔽,日头西沉,心绪浮沉。

    “胃口不好而已,许是前几日因中蛊思虑过度,过几日就好了,不碍事的。”

    可话虽如此,苏杳又觉腹中翻江倒海,胸闷气短,似有苦水呕出,忙着用娟帕掩了掩口,才强忍下。

    “如今蛊毒已解,会好的。”

    如心见苏杳这胃口是越来越差了,难免多想。

    女子一席天碧色滚雪流沙绸缎,眸如点漆,柳眉杏眼轻颤,薄红桃唇微勾,笑得温婉妩媚。

    玉欢从外院儿跑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胖乎乎沉甸甸的白猫,隔着老远,就叫着人:“小姐小姐……”

    如心轻声呵斥了一声:“毛毛躁躁的干嘛,地上积雪那么多,踩空了可有你好受的。”

    玉欢将手中的猫放到苏杳跟前儿,猫一下就蹦跳进苏杳怀中,也着实是叫苏杳惊慌失措了片刻。

    玉欢献宝一样:“少爷叫我送过来的。”

    “哥哥送的?”

    猫?

    可苏霍并非是会送这些东西的人。

    玉欢眼含娇俏,忆及一柱香之前:“我方才见公子在偏门同一人争执,那位公子样貌异常俊朗,姿容昳丽,应当是哪家的贵公子。”

    “只是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苏杳见猫腿上牵着一条细线,末端像是信笺的竹简筒,很小的一个。

    “十日后回京,勿念。”

    “小姐,少爷要离京啊?”

    苏杳默不作声,自有思量,再一联想到玉欢说的俊美公子,也心领神会了。

    这信并非苏霍所写,圆滚滚的白猫也不是苏霍所赠。

    又是十日,苏杳瞧着这字迹,就知是珧琢亲笔。

    可珧琢又要走了?回澹州吗?他整日到底有何事可忙活的?

    “那位公子走了吗?”

    玉欢又是一阵儿吹嘘:“早走了,还是骑马走的,他上马的时候,身姿如松如竹,硬朗挺拔,跟个小将军一样……”

    苏杳去找了苏霍,苏霍本在庭院内舞刀弄剑,见着人那刻,顷刻收了刀剑。

    苏杳一身青衣华服,里里外外裹挟着严严实实的,却因身形清瘦,并不臃肿,反倒是弱不胜衣。

    苏霍也开门见山,不同苏杳隐瞒:“他今日来找过你,我将他赶走了。”

    “他有说什么吗?”

    苏霍:“不曾,说是要同你说的话,都写在信笺上了。”

    苏杳别有深意的瞥了苏霍两眼,终究是没多话。

    珧琢何种心性,苏杳最清楚不过了。

    珧琢要走,恨不得写上个十来封书信,诉说他的不舍与缱绻,再胡搅蛮缠一番,怎会只有寥寥几字。

    苏杳:“那他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没有。”苏霍不知,也没问,他同珧琢相处并不愉快,几乎是杀气四溢,二人皆不待见对方。

    珧琢擅闯苏府被侍卫逮住,他是恨不得杀了珧琢的,却也顾念着苏杳那几分救命恩人之情,忍着恨没下得去手。

    苏霍倒不是对苏杳不耐,而是对苏杳心心念念珧琢,而心怀怨气。

    苏霍急得当真快要抓耳挠腮了:“杳儿,你……”

    即便苏霍再是一个武夫,又怎会看不出苏杳的心思。

    苏杳若是不在意,大可一声不吭,又何苦在这寒风肆意的雪夜里,走这么远来找他。

    虽说断人姻缘,犹如杀人父母,可苏霍也是万般无奈。

    只见男子面色冷凝,强势得凶横,愤愤吐出:“旁人都可以,就他不行!”

    苏杳也并未同他争执不休,只是垂眸敛目,失落得尽显颓靡之色,无声言语。

    苏霍抬手,捉襟又缩回手:“你既无心四皇子五皇子,索性就断了这桩姻缘,我们回阑州去。”

    “京城之内的诡谲风云,以后我们国公府不再过问,不论日后哪位皇子即位,我们老爷,永远都是永安国公。”

    “老爷夫人那边,自有我去说。”

    苏杳几番欲张口,嗫嚅着红透了的水润薄唇,欲言又止,终是问出心中所想:“哥,我要是真倾心于他,是不是很失体面?”

    苏杳知道,她自轻自贱,竟对珧琢有心。

    她这话倒是让苏霍瞠目结舌,片刻后,才好声好气否认:“与你无关,是他配不上你。”

    “我苏家的小姐,自是得配那高山景行之人。”

    珧琢种种,皆是令他瞧不上眼。

    他倒是对庄文砚青睐有加,斯文和气,不骄不躁,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心思也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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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苏杳带回来的叶韵倒是同庄文砚交好了。

    苏杳攥着手心,矢口否认:“可我于高山景行之人,也实非良人,我是将死之人,活不了——”

    “住口,你胡说什么?”

    苏霍急声怒斥,一时情绪失控,低骂得苏杳畏怯的退了两步。

    男子浓黑的剑眉下瞥,眉心却紧拧,好似层峦叠嶂的巍峨山巅,晦涩的瞳孔中迸射出粼粼寒气。

    “你的身子日日好转,怎还说这种话?”

    苏杳抬颌,迎上苏霍恼怒的脸色,素丽清雅的雪色肌肤上铺着一层菡萏粉嫩,迤逦一片。

    苏杳苦口婆心:“我身体好转,也与珧琢有关,没他,我也不会好。”

    “他虽对我不好,但也对我好。”她自个儿都说不准珧琢对她到底算好算坏。

    苏霍往日便知,他这个妹妹,也只是瞧着柔肤弱体,秉性属实是硬得堪比磐石,劝不住。

    “这世间男子千千万,有的是比他好的人,他算个什么?”

    “至于其他的,等日后回了阑州,再做商议。”

    爹娘年老,府中一切事宜,皆由苏霍做主,苏杳知若是苏霍同爹娘开口,只怕当真是无望。

    她又不甘于此,忙着翕动檀口:“哥,我想——”

    “不能是他!”

    “看他那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杳想想,珧琢样貌虽万里挑一,可他满身邪狞阴鸷,凉薄寡情,性情又倨傲狂恣,不讨喜,无正气,也难怪苏霍觉得珧琢不是好人。

    苏杳沉了口气,仍是不退半分,同苏霍对峙着,眸清如雪,声如冷玉:“他身上有伤,好多。”

    说是满身疮痍都不为过。

    那一刀刀划下去,也不知珧琢是如何忍下那道道痛苦而不显于色的?

    他待自己,大多都是莹莹笑意,脉脉含情。

    往日受了伤,也从不叫她担心。

    他太过懂事、会隐藏,总是以笑示人,她都快忘了,珧琢也不过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

    在看清珧琢那无完肤的身躯时,苏杳委实是心有动容的,其中险恶,早已在她见识珧琢身上的伤势时,就知晓了。

    苏霍先是惊讶,随之又诧异:苏杳怎会清楚珧琢满身伤痕的?

    苏霍:“?!”

    珧琢!

    他就知那人是个登徒子。

    此刻心境如何,也就只有苏霍自己知道,就好比,心口压了千斤硝石。

    给他气得鼻孔都快冒气儿了。

    “我会付他丰厚的银两,让他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其他的,他想都别想。”

    苏杳并未咄咄逼人,而是笑意粲然,似繁星满天:“我应了他的,若是他能回来,我就会好好斟酌我与他之间的事。”

    “这次也一样,十日过后,他回来,我就会……给他答复。”

    “往日我总想着隐忍,对他的好绝口不提、有恃无恐,而揪着他的错处深恶痛绝,”

    “如今想想,他对我,所言所行,非虚。”

    提及珧琢,苏杳眉目缱绻,满腔旖旎倾泄,清姿冷色也化作春水。

    苏杳抿了下唇口,喉清韵雅道:“爹娘那边,我会去说的,四皇子那儿,我也会亲自去。”

    明明是温顺长相,嗓音轻弱柔软,却决绝得无人可撼。

    苏霍连连嗟叹,已是无计可施,看向苏杳,终是做不到狠心:“你是要气死他们吗?”

    苏杳:“如若爹娘不同意,这事我不会再提了。”

    她不想辜负了当初许的诺言,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也不能背离爹娘的意思。

    -

    翌日,苏杳当真同她爹娘说了。

    只见高堂二老面色凝重难解,苏杳正襟危坐,神情惴惴,还有一旁愁容难消、眼下乌青的苏霍。

    想来昨日一别,苏霍整夜难眠。

    苏杳看得出来,爹娘也是踌躇得难以决断。

    珧琢与苏杳,纠葛太深,还能保着苏杳的性命。

    苏癸也终是松了口,瞥见的却是苏霍:“你怎么想?”

    苏霍也是了当:“不行!”

    “此人我交过手,手段阴险,行事卑鄙,脾性乖张,日后怕是得让杳儿受苦。”

    苏杳方欲替珧琢澄清两句,母亲却示意她不要搅和。

    又是长久的沉寂,苏杳如坐针毡,恨不得替珧琢说两句好话,可又不知何种好话才能用到珧琢身上。

    苏癸啧啧两声,又为之叹息:“你向来有分寸,你选的人,应当也不是一无是处。”

    “改日先带到来看看,若是不错,再另说,不行的话,趁早了却了这纠葛。”

    女子发髻轻挽,青衣缓带,碎玉伶仃的面庞长展颜浅笑吟吟:“好,那我明日去找四皇子说清楚。”

    苏癸咂咂嘴,又是叹气:“四皇子这些时日,好像都没在京城。”

    苏杳一时大喜,胃里翻涌,又是一阵儿恶心,却不愿让爹娘担心,也狠狠掐着指节忍了下去。

    -

    十日,一连十日,苏杳都静等着珧琢的消息。

    十日夜里,她撑了一整夜,直至烛火未熄晨曦熹微,外头翻了鱼肚白,苏杳耳闻庭院中有下人洒扫,意识也逐渐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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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蜷缩在床榻内,睡眼惺忪,迷糊得不成样子。

    十日之期已过。

    想着莫不是昨日珧琢回来晚了,就随处找了个地方歇着。

    苏杳抬手,抚了抚白猫柔顺的皮毛,蔫嗒嗒的,竟分外失落。

    就算是回来了,也不来找她,看来在珧琢这心里,也并没有她多少份量。

    十二日……

    十五日……

    日复一日,皆没有珧琢消息,苏杳愈发心慌意乱了。

    她不知珧琢去了何处?不知他是否涉险遭逢不测?

    想来应当是的,若是相安无事,他为何还不回来?

    别不是又遇上了匪徒,这次时运不济,没躲过。

    苏杳也不知珧琢这什么衰运,走哪儿都能碰到匪徒。

    看来日后得替珧琢祈祈福了。

    -

    时御看着手中回信,只虚虚瞥了一眼,又轻蔑诡色一笑,将字条撂入铜炉中,任由它被燃烧成粉末。

    了却了一桩羁绊。

    -

    苏杳坐在窗柩处抄录着年帖,画着年画,凄凄苦涩。

    近几日苏杳太过寡言少语,郁郁寡欢得不成样子,婢女看了都心生几分怜爱了。

    “小姐,快新年了。”

    苏杳倏然抬眸醒神,涣散的眼眸微颤:新年?

    距珧琢离京,不多不少,二十五日,再过十日,腊月就过了。

    被唤的女子失神,惘然不乐,浑身被死寂笼罩,苍白的面色阴沉如枯槁,如将死之人。

    直至夜幕之时,天色昏暗,云霭与浓霾压境,苏杳才察觉又呆坐了一日。

    “他不会来了。”

    来人声线低沉浑厚,并非在苏杳屋内,而是在窗杦外,贴着窗花处倚着。

    苏杳方才未觉,也不知苏霍是何时在那儿的。

    苏霍还穿着今日当值的护甲:“不过这几日五皇子倒是常来。”

    当真是应了那句,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整日在眼前晃悠。

    苏霍见苏杳脸色日渐憔悴,虽有良好汤药护体,却无奈心病难医。

    他看着苏杳这惨淡模样,责也不是,劝也不是。

    “别想了,有何可想的?他若是想来,自来,若是不想,天下之大,你也寻不到他。”

    苏杳眸光黯淡的瞟了苏霍一眼,水色朦朦的模样,直戳苏霍心窝子。

    苏霍心虚的润了润嗓子,别开眼:“我那日不曾同他说重话。”

    总不会让他滚,人真的滚了吧?

    他如今倒真同苏杳对视时,心生内疚了。

    “小姐!”

    苏霍只片刻躲闪思忖,就听玉温惊叫,再侧目时,人已晕死在案桌上。

    -

    一屋子的婢女挤挤攘攘,为首的苏霍站在大夫身后,也是够着脑袋急了眼。

    “如何了?你倒是说呀?”

    大夫犹犹豫豫的,几番欲开口,又怕这怕那儿的,满面愁容道:“苏小姐,这是……,是……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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