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常
秦招十來歲被調查局解救,從基層幹員做到執行大隊再升到總部,比尋常人用的時間都短。這除了因為他的異能在當時來說幾乎無敵之外,還有賴于他完全沒有個人生活,把所有時間全都放在了工作上。
更簡單一點的來講,就是秦招從入職調查局至今,從未休過假。
休假的第一個星期,他內心很不安,身體已經脫離了工作,但精神猶在。秦招的靈魂裏仿佛刻了一套調查局專用生物鐘,一時半會兒很難改正。
雁風浔都已經被他磨出了慣性,每天淩晨五點,胳膊下意識就擡起來把秦招壓住——
“幹嘛去。”
“晨訓。”
“寶貝,你在休假。”雁風浔翻身直接連人帶被子一塊壓過去,咬着他的耳朵,重複了一遍,“你,在,休,假。”
“哦對……”
秦招恍恍惚惚地答上一聲,然後順勢躺下,進行長達半小時左右的緩沖後,重新閉上眼。
不過這種情況下,他一般是睡不着了,只是陪着雁風浔睡。
秦招花了半個月都沒有改掉這個一到淩晨五點就自然醒的毛病,雁風浔和他都深感無奈。
秦招認為是居住環境的原因。
他現在的這個房子,是調查局給分配的,交通便利,離單位近,不要錢。他住在裏面,就和調查局分不開。
于是他提出搬家。
雁風浔從床上咻的一下坐起來,兩眼放光沖着他眨了眨:“你終于願意離開這個——”把破房子三個字咽回肚子裏,改口道,“這個小小的房子了啊。”
雁風浔已經不爽這個房子很久了。
客廳加卧室一起還沒有他以前房子的一個露臺大。
最重要的是,由于這裏屬于調查局分配的房子,方圓幾百米都住着調查局不同部門的人。大多都是還沒錢在城市買房的年輕人。偶爾在路上碰到,年輕的姑娘小夥們立刻原地排成排沖他倆行禮,目送他們離開——那滋味真是糟透了。
雁風浔有錢,能在全星際任何地方買任何房子。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的秦招沒有搬家的想法,所以也沒有跟他提過。
但現在,秦招卻說:“嗯,這裏确實太小了。”
雁風浔立刻就有精神了,大清早和627窸窸窣窣研究房子。
秦招對此一竅不通,所以不打算指手畫腳,他把一切都完全放心交給雁風浔,包括他的所有存款。
當雁風浔接過那張刻有調查局專用标志的銀行卡時,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秦招跟他解釋了一下:“工資卡。”
“哇。”雁風浔很浮誇地張了張嘴。
秦招被他看得迷茫:“怎麽了?”
“你工作十年所有的存款,就這麽給我了?”雁風浔保持表情的驚訝。
秦招搓了搓指節:“嗯。”
他歷來知道雁風浔有錢,雁風浔在花銷上的大手大腳從來沒有掩飾過。
秦招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雁風浔随手扔在他辦公桌抽屜裏的三塊腕表,加在一起能修一棟樓。
所以雁風浔拿着他的這張工資卡,就像給一輛跑車加了個自行車座般多餘。
他不太理解雁風浔驚訝的點是什麽。
難道是覺得……太少了?
秦招就補充了一下說:“我進入四處後,基礎年薪應該過了百萬,每次任務有特別津貼,最低十萬,如果是聯盟政府的合作項目,會更高……卡裏錢不少的,只要不是特別貴的房子,都可以全款買下。”
雁風浔很認真地聽着,還十分捧場地又“哇”了一聲。
秦招更鬧不明白了。
雁風浔到底是看得上還是看不上呢?
“你來。”雁風浔原本盤腿坐在沙發上,說這話的時候,他把筆記本電腦拿開,雙腳放下,拍拍大腿。
“嗯?”
秦招疑惑地走了過去,雖然不知道雁風浔想做什麽,但很習慣性地就坐進他懷裏。
他倆面對面着,雁風浔的手很輕地搭在他的脖頸後,指腹上下摩挲,說話時與他湊得很近,嘴唇幾乎貼着秦招下巴:“你都拿出老婆本了,那想搬去哪兒你來定吧,還住銀門港?”
“銀門港方便些,萬一局裏突然有事。”秦招最受不了他這樣蹭自己,身體一挨着就渾身發熱,心裏癢得難受。于是下意識忽略了“老婆本”三個字。
“不去管這個,在哪兒都方便。”
對雁風浔來說,确實哪兒都方便。只要他想去,全世界任何地方都只不過是一步之遙。
秦招實在忍不住,低頭親了他一下:“那你說去哪兒。”
“我說啊,最好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比如……”雁風浔故意往旁邊偏了一點,不讓他親得更深,“搬去深山老林,蠻地荒星,或者……唔。”
秦招捧着他的臉,不讓他躲,結結實實親了一口,心裏的瘾解了,才條理清晰地跟雁風浔分析:“深山老林和滿地荒星,條件不好,做什麽都不方便,就算你用空間異能傳送,但住處怎麽辦?那些地方可沒有專門為你修你喜歡的漂亮房子。”
“我沒說我要漂亮房子。”雁風浔的腮幫子被秦招拿捏,仰着下巴說,“只要是我們兩個待在一起,幕天席地也可以啊。”
秦招本來想再反駁,但轉念一想,雁風浔就是在逗趣罷了。他現在已經很了解雁風浔,真讓他幕天席地,不出三天雁風浔必哭喪着臉。所以秦招就順着雁風浔的話,說:“好啊,那我們去荒星住。”
他以為雁風浔會笑笑,把這個話題帶過去,反正雁風浔一貫口才了得,總有辦法收場。
沒想到雁風浔笑着點了頭。
“嗯,去一個絕對沒有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
“……真的?”
“當然。”
當天夜裏,雁風浔就給秦招展示了一下他說話算話的優良品德。
他們一起去到了宇宙無法定位的某個角落,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周圍是茂密如海卻叫不出名字的綠植,風一吹,蕩起漣漪,把秦招埋進深深的庇蔭中。
這星球是真的荒蕪,看上去應該有生命跡象,但不多。肉眼可見之處安靜得讓人心裏發慌。
秦招下意識牽住了雁風浔的手,雁風浔勾着他的手指,笑說:“怎麽樣,我們的新家。”
“……”秦招看着連落腳處都沒有的廣袤草地苦笑,“好。”
雁風浔也笑了:“你的表情看上去,是在安慰我。”
秦招坦言,環顧四周後問他:“這裏什麽都沒有,你睡得着嗎?”
雁風浔睡覺是很挑剔的,在折疊空間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幾乎無法适應太過粗糙的睡眠環境,看着合了眼實際上清醒着。
哪怕在秦招的房子裏,雁風浔自己備了床,備了日用品,也花了好些天才能安心入眠。
幕天席地。
秦招還是不信。
忽然,他的身體被雁風浔抱着往下一倒。猝不及防地便躺在了草地上。
曠野的風無盡地吹來,他們是這偌大星球上随時會被淹沒的一隅。
秦招望着陌生的夜空,星河絢爛無比,是值得被留戀的美景。
他心裏卻不安,莫名地鼓動心跳,呼吸急促。
廣袤無垠中,一切都變得飄搖。好像風再大一點,眼前的世界就會變樣。
空蕩蕩的環境,讓秦招生出幾分虛無的孤獨。
他不自覺地握緊雁風浔的手,翻過身,抱着雁風浔。
心跳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床,沒有房子,沒有鄰居……也沒有調查局,沒有聯盟政府,沒有辦不完的公務開不完的會,沒有坐電梯的時候會對你行禮的下屬,沒有準時準點的鐘,沒有随時會震動的手機。”
雁風浔撐起手肘,淡笑着說,“秦招,從現在開始,你的世界變了,你熟悉的一切都沒了。”
秦招好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身體微微一震,眼睫顫着,瞳孔一縮一放地盯着雁風浔。
過會兒,他聽見雁風浔低聲道:“你只有我了。”
随着話音落下的,是雁風浔的吻。
和風一起拂來的,是雁風浔的溫度。
秦招只頓了一瞬,就用力地抱住他,回吻他。
他到此刻才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以為搬家是為了改變他的生物鐘,但雁風浔根本不在意他的生物鐘,雁風浔是想提醒他——
你的世界現在不止有你一個人,所以不要再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
你要看着我。
你要只看着我。
他們吻到這一陣風停,整個星球都萬籁俱寂,只剩一片星辰下兩個人灼熱的呼吸。
結果第二天淩晨五點,秦招還是咻的一下坐了起來。
雁風浔早有準備,一把将人摁進懷裏,狠狠揉搓一頓,含恨嘟囔:“調查局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你在我身邊,居然還能時時刻刻惦記着局子裏那點破事。”
“不是……”秦招耳根通紅,安撫地圈住雁風浔,“我沒有想調查局,真的沒想。我腦子裏只有你,昨晚夢見的也是你。這是身體記憶。”
這絕對是身體記憶,條件反射!不受主觀意志控制。
秦招自己都有點無語了。
雁風浔氣了兩秒,笑了:“行,身體記憶是吧?那身體累到極致了,就沒空記憶了吧。”
“嗯?”秦招一下沒反應過來。
直到眼前的環境驟變,他和雁風浔忽然回到了熟悉的床上,衣服褲子瞬間被扒光,秦招才想明白雁風浔說的是什麽意思。
秦招要承認,雁風浔是比他聰明很多。
因為在那之後,秦招真的沒有再在淩晨五點的時候被身體記憶催醒過。他在雁風浔的“嚴格執行”之下,每晚都累到迷迷瞪瞪,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條件反射。
這樣過了不久,他終于慢慢地改掉了這個長達快十年的習慣。
他的生活和工作徹底分開,甚至……只要和雁風浔待在一起,工作一度被抛在腦後。
當秦招在一次徹底的睡到自然醒後,他聽見雁風浔在客廳和627研究買房子的事。
他沒有因為自己醒得太遲而緊趕慢趕地下床,反而一身輕松地望着天花板,又重新閉上眼,睡了個回籠覺。
更新一些小情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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