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宋斯寧夢呓之後又睡着了, 到了後半夜,他又開始渾身發冷。
他冷的渾身顫抖,臉色蒼白, 就算是祁方焱将房間裏的暖氣開到最大都沒有用。
祁方焱摸了摸宋斯寧滾燙的額頭,又去找來了醫生。
今天晚上他來找了醫生不下十次。
值班的醫生給宋斯寧量了一下|體溫,又換了一種藥, 對祁方焱說:“高燒過程中發冷是正常現象, 不用擔心, 多觀察他的狀态, 明天應該可以降下來。”
祁方焱怎麽可能不擔心, 宋斯寧都高燒一夜了。
祁方焱沒有說話, 而是眉頭緊蹙着看着醫生給宋斯寧打針。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 宋斯寧的手背上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針, 不停的換藥, 幾個藥瓶同時一起紮。
祁方焱看的心疼,閉上眼睛,索性不去看了。
自從宋斯寧住院以來, 他嘆的氣比他這輩子的都多。
醫生給宋斯寧紮完針, 又對着祁方焱囑咐了幾句, 讓他多觀察一下患者的體溫, 便出去了。
病房裏很安靜,只剩下祁方焱一個人守着宋斯寧。
藥效起來還需要一段時間,祁方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仰頭看着頭上的吊瓶。
冰涼的液體輸入宋斯寧的體內, 宋斯寧冷的手臂都在打哆嗦, 就連祁方焱捂着他的手都沒用。
看着宋斯寧冷的發抖, 祁方焱沒有辦法, 他脫下了外套,躺到病床上将宋斯寧抱進懷裏。
病床并不大,祁方焱為了讓宋斯寧躺的舒服一些,只能側躺着,将宋斯寧的擁入懷中。
也不知道是因為祁方焱的懷裏暖和,還是吊瓶的藥效起來了。
宋斯寧一貼在祁方焱的懷裏就安定了下來,不再發抖夢呓,滾燙柔軟的小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呼出來的氣息輕輕的打在祁方焱的脖頸處,乖巧的像是八年前那樣。
八年以來,祁方焱第一次這樣抱宋斯寧。
像是回到了八年前,每一次祁方焱抱着宋斯寧,宋斯寧都是渾身冰涼,不論是天暖還是天冷,他都會将自己冰冷的手腳放在祁方焱的身上,不講道理的讓祁方焱給他暖着。
後來漸漸地成了習慣,在加拿大的時候天氣冷,就算是宋斯寧不說,祁方焱上床之後也會将他的手腳抱進懷裏,擁着他睡覺。
宋斯寧睡覺的時候很乖,貼在他的身上,像一塊軟軟綿綿的年糕,一覺睡到天亮,從來都不會亂動。
這是第一次祁方焱抱着宋斯寧像是抱着一個小火爐,都有些燙手了。
祁方焱擡手探了探宋斯寧的額溫,又将宋斯寧額頭上的發輕輕的撫開。
他看了宋斯寧一會,将宋斯寧抱的更緊了。
身體就這樣挪動了一下,宋斯寧嗓子裏便哼唧了一聲,祁方焱立刻拍着他的後背哄着他。
漸漸地,宋斯寧又陷入了安睡,祁方焱的手卻沒有停,一下下的撫摸着他的後背。
宋斯寧一向嬌氣。
八年前,他吐的時候祁方焱要給他拍背,咳嗽了也要拍背,晚上睡覺哄着他也要拍背,就連他們做/愛的時候,宋斯寧到了高/潮,渾身戰栗,紅着眼淚眼婆娑,受不住的仰躺在床上,張着紅唇不停的粗喘。
祁方焱怕他心髒不舒服,喘不過氣,也要一邊給他揉着心口,一邊抱着哄着他,給他拍背,給他順着氣。
連在床上都嬌氣的不得了。
他天生就該是被寵着哄着小少爺,應該被祁方焱捧在手心裏護着疼着愛着。
那天晚上祁方焱不放心宋斯寧,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試着宋斯寧體溫下去了一些,這才松了一口氣,将快要打完的吊瓶拔下來後,抱着宋斯寧睡着了。
宋斯寧醒來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多。
遮陽窗簾的縫隙中冒出來一道暖光,照在被子上。
宋斯寧的燒退了,人也清醒了。
他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祁方焱,又緩緩的将眼睛閉上。
大概過了幾秒鐘,他的睫毛顫了顫,又重新将眼睛睜開,望着祁方焱的近在咫尺的臉,他的目光無比的清醒,嘴巴輕抿着,沒有說話。
祁方焱好像是很久都沒有休息好,眼下泛着青紫,頭發也有些亂。
同時宋斯寧也感覺到祁方焱的手抱在他的腰間,兩個人幾乎肌膚相貼。
宋斯寧面無表情的看了祁方焱很久,最後又将眼睛重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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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又睡着了,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
房間裏只有胡姨一個人,她正在給宋斯寧整理換洗的衣服,聽見宋斯寧的起床的動靜後,她看了過去,發現宋斯寧居然醒了。
胡姨愣了一下,立刻激動的喊了一聲少爺,然後她的腳步在原地晃蕩了兩下,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沖向宋斯寧,還是該立刻去喊醫生。
最後她先朝着病房外面喊了兩聲醫生,然後跑到了宋斯寧的身前,問宋斯寧:“少爺,您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感覺還好嗎?頭痛不痛?餓不餓?渴不渴?”
一連幾個問話,讓宋斯寧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
還好這個時候醫生來了,他們給宋斯寧量了量體溫,簡單的檢查了一遍後,又扶着宋斯寧坐到輪椅上,将他推到別的檢查室做了一份全面的檢查。
大概一個小時,宋斯寧檢查完身體,回到病房,祁方焱已經來了。
胡姨已經将宋斯寧醒來的事情告訴了祁方焱,所以祁方焱看見宋斯寧時倒沒有像胡姨那樣激動。
祁方焱剛剛應該是回家洗漱了,他今天穿着一身黑白的休閑裝,頭發沒有整理耷拉在額間,像是個大學生一樣青春帥氣。
他将帶來的飯盒擺放在餐桌上,對宋斯寧說:“寧寧,我給你帶了飯。”
宋斯寧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說:“我不餓。”
宋斯寧拒絕的生硬。
微涼的語氣劃過空中,原本還算輕松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祁方焱站在原地,正在打開餐盒的手微頓了一下。
胡姨站在宋斯寧的身後,看了兩個人一眼,立刻打着圓場說道:“是啊祁少爺,剛剛少爺起來的時候喝了一碗粥,可能還不餓。”
胡姨笑着說完又轉而對宋斯寧說:“少爺,您昏睡的這麽長時間,吃喝一碗粥哪裏夠啊,多少還是吃兩口飯,這個飯......這個飯還是我今天給您做的,起了一個大早,您嘗嘗.......”
聽見胡姨這樣說,宋斯寧沉默的在原地站了幾秒,這才走到了餐桌前坐下。
眼前的這些餐食宋斯寧只要是看一眼就知道是誰做的。
不是胡姨做的飯菜,是祁方焱做的。
胡姨剛剛那樣說,只不過是在給他們兩個人一個臺階下。
宋斯寧沒有說話,垂下眼睛夾起一筷子菜,開始吃飯。
祁方焱坐在他的對面,也在吃飯,兩個人緘默無言。
宋斯寧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來,他将餐碗放在桌子上,站起身。
“寧寧。”這個時候祁方焱又叫了他一聲。
宋斯寧回過頭,祁方焱坐在餐桌前,下巴朝着湯碗努了一下,說:“喝碗湯嗎?”
宋斯寧看着湯碗,裏面是熬得的母雞湯,香味清甜濃郁,上面卻沒什麽油花,一看就是祁方焱熬了好幾小時,又因為宋斯寧吃不了油膩,便将上面的油一點點都去掉了。
宋斯寧喉結滾動了一下,說:“不用。”
祁方焱目光沉了沉,拿着筷子的手也緩緩的放下了,看着宋斯寧的背影,沒有說話。
胡姨走上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小聲的寬慰着祁方焱說:“慢慢來,少爺的性格別扭,這碗湯晚上熱一熱,他會喝的。”
祁方焱收回了目光,說:“我知道。”
醫院的檢查報告一出來,上面顯示宋斯寧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宋斯寧也不喜歡住在醫院裏,于是他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出院。
這天晚上祁方焱依舊陪着他住在病房裏。
宋斯寧躺在床上睡覺,祁方焱就坐在沙發上,宋斯寧也不知道祁方焱睡沒睡着,反正祁方焱問了他幾句身體情況,宋斯寧回應的冷淡,祁方焱也便沒有再打擾他。
第二天,等到宋斯寧起來的時候,祁方焱已經将他要出院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正站在病房的門口和醫生交流宋斯寧的身體狀況。
看見宋斯寧醒了之後,祁方焱和醫生又草草說了兩句,便走進病房,将小桌板放到宋斯寧的床上,買來的早飯一份份的打開,放到宋斯寧的身前。
最後他将筷子拿起來,遞到宋斯寧手邊。
每一步都照顧的很到位,就差将早飯喂到宋斯寧的嘴裏了。
宋斯寧轉過身還想要下床拒絕,祁方焱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醫生和我說,你吃完早飯還需要再抽一次血才可以出院。”
宋斯寧沉默幾秒,最後還是垂下眼睛,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兩口。
今天胡姨沒有來,宋斯寧的司機和助理也沒有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約好了,都有事情。
只有祁方焱一個人守在宋斯寧的身邊,
宋斯寧在吃飯的時候祁方焱就擅自做主将宋斯寧的行李都搬到了自己的車上。
出院的時候,宋斯寧拄着手杖在前面走,祁方焱就走在他的旁邊,人多的時候扶一下他,還沒有等到宋斯寧推開他的手時便已經将手放開,讓宋斯寧找不到一點錯處,也說不出一句推拒的話。
兩個人出了醫院的大門,祁方焱對宋斯寧說,今天他的司機請假了,由他送他回家。
宋斯寧也沒說什麽。
這一路上祁方焱開車很穩很慢,就連很堵的道路上,他也是開的緩停緩起,很體貼,生怕宋斯寧會不舒服了。
宋斯寧坐在副駕駛上,目光望着窗外,連看都沒有看祁方焱一眼。
兩個人一路無話,車子開到了家門口。
宋斯寧望着窗外沉默了一會,拉開車門下車。
祁方焱也跟着下了車,他将宋斯寧的行李從後備箱裏拿了出來,宋斯寧接過了行李,客套的說了一聲:“謝謝祁總。”
然後他轉身就走。
祁方焱卻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宋斯寧的手,喊了一聲:“寧寧。”
祁方焱的手溫暖,将宋斯寧冰涼的手包裹在其中,讓宋斯寧掙脫不開。
祁方焱走到宋斯寧的身前,說:“寧寧,你身體不好,醫生說你不能一個人住。”
“.......”
“我來照顧你可以嗎?”祁方焱低聲問。
祁方焱的個子比宋斯寧高很多,兩個人站的很近的時候,宋斯寧只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宋斯寧沒有擡頭,面無表情的說:“我家有保姆。”
祁方焱說:“保姆不會照顧你。”
“........”
“我是免費的。”
“.......”
冬日的陽光落在宋斯寧的臉色,将宋斯寧的皮膚照的如瓷般清透。
他穿着一身黑衣,擡起眼睛看了祁方焱一眼,眸色淡淡的從祁方焱的手中抽出手,慢慢的轉過身,一言不發的打開鐵門進去了。
鐵門關上的速度緩慢,祁方焱擡手一把扶住了鐵門,順理成章的也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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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宋斯寧跳了海之後,祁方焱見不到宋斯寧就不安心。
宋斯寧沒有理會祁方焱擅自進自己家,拿着行李走進卧室裏,沒有再出來。
不過也好像自從宋斯寧跳海了之後,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對什麽事情都不怎麽在意。
祁方焱就厚着臉皮給自己找了一間客房。
就像是當年在金華別墅區一樣,他住在宋斯寧卧室對面的客房,兩個人就隔了一個走廊。
但是和當年不一樣的是,當年祁方焱不願意呆在宋斯寧身邊,千方百計的想要跑,是宋斯寧将他強留下來,而這一次是他自己非要呆在宋斯寧的身邊,非要天天看着宋斯寧。
從那天之後,祁方焱和宋斯寧好像變成了室友,還是那種關系不怎麽熟悉的室友。
第一天早上起來,宋斯寧走出卧室的大門,按照慣例打算烤面包,卻發現祁方焱已經将早飯都做好。
不過是一頓早餐而已,宋斯寧随便吃兩口就可以了,祁方焱卻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餐點,全部都是當年宋斯寧最喜歡吃的。
宋斯寧穿着一身西裝,站在餐廳的門口,望着祁方焱坐在餐桌前,恍惚了好幾秒。
祁方焱喊他:“寧寧,吃飯。”
宋斯寧遲疑了一下,最後他還是坐下了,因為這是他的家,沒有他轉身就走的道理。
祁方焱給他夾菜,宋斯寧看着自己的餐碗,手握緊了筷子,說:“我自己可以夾。”
祁方焱給他夾菜的手頓住了,而後緩緩的收了回去,說:“好。”
宋斯寧垂下頭繼續吃飯。
祁方焱很會做飯,早在宋斯寧十八歲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情。
有的時候宋斯寧胃不好,沒有胃口,就連胡姨做的飯都吃不下去,卻能吃得下祁方焱給他做的飯。
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就連祁方焱做的飯都變得難以下咽。
宋斯寧記得在郵輪那天晚上的事情,記得祁方焱看着他被綁架的時候快要滴血的目光,記得祁方焱為他差點紮瞎了眼睛,記得祁方焱呼喚他名字時顫抖的聲音,也記得祁方焱和他一起跳入水中緊緊抱住了他。
可是他也記得八年前祁方焱是怎麽扔下他的,記得這八年他是怎麽過的。
宋斯寧有些吃不下了。
他将飯碗放在桌子上,說:“謝謝祁總的早餐。”
一句話說的生硬又客套,說完宋斯寧站起身,要出門上班。
祁方焱看了一眼宋斯寧的飯碗,發現他給宋斯寧夾的菜,宋斯寧一筷子都沒有吃。
祁方焱喉結滾動了一下,站起身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宋斯寧的手腕,對他說:“寧寧,我送你去上班。”
宋斯寧推開了祁方焱的手,對祁方焱說:“不用了祁總,有司機來接我。”
祁方焱的手懸在半空中,握拳放下了,又說:“我和你順路,下次不用叫司機來。”
宋斯寧語氣生硬的打斷了祁方焱的話:“華雲集團和FOEWORLD集團不順路。”
房間裏的空氣一下就靜了。
祁方焱沉默了幾秒,說:“我想送你去上班,我想多看看你。”
祁方焱的聲音低沉,卻像是一道劍刺破了周圍的死寂。
祁方焱很少說這樣直白的話。
宋斯寧擡起眼睛望着祁方焱,祁方焱也微垂的眼睛望着他。
其實祁方焱的眼睛不光是英氣鋒利,還很深情。
似海,又似淵。
當年祁方焱和宋斯寧談戀愛的時候,祁方焱不用像電視劇裏的人那樣說一些肉麻的情話,他只需要就這樣注視着宋斯寧,宋斯寧就沒出息的淪陷在他的眼睛裏,勝過千言萬語。
而現在祁方焱望着他的時候,眼裏深含眷戀,乃至比八年前還情濃,好像是真的想要将這八年以來所有缺失的都補償給宋斯寧。
兩個人這樣對望了很久,宋斯寧喉結滾動了兩下,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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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本來是沒有答應祁方焱每天接送他。
但是不知道祁方焱用什麽手段收買了宋斯寧的司機,司機請了年假,一休就休了一個月。
宋斯寧這個人坐車很挑剔,不光認車還認人。
宋斯寧不死心的又換了一個司機,結果吐的昏天黑地,別說是上班了,連走路都困難。
沒辦法,他只能接受祁方焱的好意,讓祁方焱每天接送他上下班。
說來也奇怪,只要是祁方焱開車,他就不會暈車。
不過想來也沒什麽奇怪的,祁方焱一向特別熟悉他的身體,乃至比宋斯寧自己都要了解。
宋斯寧身體哪裏難受,甚至不需要自己說出口,祁方焱都能一眼看出來。
于是每天上班下班的時候,祁方焱都會繞一大圈子路,先将宋斯寧送到FOEWORLD集團,然後再多開車一個多小時,到達華雲集團。
很辛苦。
宋斯寧卻絲毫不領情,他每天坐在車上都會看着窗外的景色,看都不看祁方焱。
他像是在和祁方焱鬧別扭。
鬧了一場十分冗長,長達八年的別扭。
祁方焱也不介意宋斯寧的抗拒和冷淡,他不打擾宋斯寧,只會在宋斯寧打開車門下去的時候對宋斯寧說一聲:“寧寧,晚上我在這裏等着你。”
他像是怕宋斯寧會忘記一樣,提醒宋斯寧一句。
宋斯寧最後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下車。
日子就這樣的過,祁方焱還真像是他當初和宋斯寧說的那樣,住進了宋斯寧的家裏,不僅擔當起了宋斯寧的免費司機,還包攬了家裏的家務。
宋斯寧每天都睡覺很早。
現在祁方焱已經習慣每天晚上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将電視的聲音開的很小,等到晚上十一點多,确定宋斯寧已經睡熟了,卧室裏沒有其他的動靜,他才會回到客房裏洗澡。
這一天是周三的晚上,祁方焱洗完澡之後,聞南赫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說是要彙報一個房地産項目上的問題。
這個房地産目前的實際面積和報到政府那邊規劃的面積不一樣,需要祁方焱這邊核對一下。
祁方焱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拿着手機說:“稍等,我拿個紙記一下。”
“好。”
客房裏面沒有紙筆,祁方焱就走到了隔壁的書房。
這裏放了很多的書,大部分都是商學和經濟學,書房靠窗的位置擺着一個紅木的書桌,上面放着厚厚一疊文件。
祁方焱無意去看FOEWORLD集團的文件,他走到書桌前,看見一個本子下面放着一張白紙。
他随手将白紙抽了出來,肩膀夾着手機,正要在紙上面記錄。
這個時候白紙上面的本子掉落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祁方焱垂下頭看着那個本子,目光忽然頓住了。
這個本子只有巴掌大小,深紅的皮質封面,上面印刻着獨特的歐式花紋,邊緣有些磨損,看起來上了些年頭。
本子樣式別致,一看就價值不菲,祁方焱卻覺得這個本子很眼熟,好像在那裏見過。
他彎下腰将本子撿了起來,打開了第一頁。
——2013年9月10日,祁方焱吼了我。
——2013年9月15日,祁方焱說他讨厭我。
頁子泛黃,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龍飛鳳舞。
祁方焱定在原地,握着本子的手不斷收緊。
他想起來了,這個本子是那年元旦宋斯寧喝醉酒,鬧了脾氣,非要将祁方焱曾經所有欺負他的罪證都記下來。
為的就是讓祁方焱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他,時時刻刻都寵着他。
當初的一幕幕的眼前劃過。
宋斯寧喝得微醺的小臉,拽着祁方焱的手說:“祁方焱,我要把你惹我生氣的每一件事情都記到這個本子上,讓你以後還敢欺負我.......”
“.......”
“祁方焱,欺負兩個字怎麽寫.......”
“不會。”
“你來寫吧,我想不起來了.......”
祁方焱不肯寫。
宋斯寧見他不接,望着他的眼神一點點變成了埋怨,好像如果祁方焱再不接過這個筆,下一秒這個本子上能立刻再多一條罪證。
祁方焱只能認命的接過筆,搬來一個凳子坐在宋斯寧的旁邊。
宋斯寧趴在桌子上,給他說一句,他就記一句。
“祁方焱,剛剛那條你怎麽沒有記上.......”
“.......”
“祁方焱.......你不能欺負我.......”
“我哪敢......”
于是這個本子上留下了宋斯寧的喝醉之後亂七八糟的筆跡,也有祁方焱無奈的筆跡。
祁方焱想到了那一日,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笑,一頁頁的朝後面翻。
伴随他的每一條罪證,祁方焱也想起了當年他和宋斯寧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他第一次見到宋斯寧的時候,宋斯寧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領的毛衣,坐在輪椅上,從二樓的臺階俯視着他。
當時祁方焱覺得這個少爺目中無人,眼高于頂,他想要沖上臺階教訓他。
後來祁方焱也付諸了行動,他打碎了宋家的魚缸玻璃,冰涼的水撒了宋斯寧一身。
本來以為自己出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一次的沖動将一輩子都搭了進去.......
冊子一頁頁的翻動。
忽然祁方焱的笑容凝固了。
——2013年12月31日,祁方焱沒有告訴我他的願望是什麽。
這是當初祁方焱在宋斯寧的口述下,記錄的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也本應該是這件“罪證冊”的結尾,卻沒想到在祁方焱蒼勁有力的筆跡下,又多出來一行的字。
那個本子的最後一行,宋斯寧的筆跡娟秀,寫了下來。
——2014年2月3日,祁方焱,他不愛我了。
........
不知道是不是書房的窗戶沒有關嚴,祁方焱忽然覺得這個房間很冷,冷的他握着的這個本子好像變成了冰塊,凍得他手指冰涼,沒有半分知覺。
電話那邊傳來了聞南赫的聲音。
“祁哥,你找到紙筆了嗎?”
“祁哥,你人呢?”
“祁哥?”
“祁哥?”
手機沒有夾住,順着祁方焱的肩膀掉了下來,砸在鋪着地毯的地面上,彈了一下,發出了兩聲悶響。
祁方焱喉結滾動,沉沉的閉上了眼睛,将本子合上。
粉玫瑰一向嬌貴難養,祁方焱知道。
他想要将他的那朵粉玫瑰養的漂亮鮮豔,于是他一直将玫瑰花捧在手心,将自己覺得最好的都給他,卻沒有想到最後還是養敗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十二點不一定能更新,可能稍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