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二天宋斯寧起來, 看見祁方焱坐在餐桌前。
還是和之前一樣,祁方焱準備好了早飯,餐點很豐盛。
可是宋斯寧卻又覺得祁方焱和之前不太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他也說不出來。
可能是今天祁方焱看起來有些疲憊?也可能是今天祁方焱望着他的時候目光特別深。
宋斯寧看了看牆上的表。
今早他有一個會議,需要早點趕過去,他沒有細想這件事情, 坐在餐桌前草草的吃了一點早飯, 就準備出發了。
其實每一頓飯宋斯寧都吃的很少, 祁方焱完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去準備。
現在的宋斯寧和十八歲的時候不一樣。
十八歲的時候他會覺得白粥不好喝, 想要吃一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而現在他明白喜歡和不喜歡沒有那麽重要, 食物對于他而言, 只要吃了不會不舒服, 那就足夠了。
宋斯寧站起身, 放下了碗筷, 又将上班用的文件收拾一下。
祁方焱也已經穿戴整齊,站着大門口,準備送宋斯寧去上班。
上班這一路上, 兩個人還是一路無言, 但是宋斯寧感覺到在好幾個紅綠燈的路口, 祁方焱都會轉過頭看着他。
祁方焱的目光很重, 宋斯寧即便是背對着他也能夠感受到他的目光,後背好像都被灼傷了。
一直到FOEWORLD集團的門口,宋斯寧打開車門,祁方焱喊了一聲:“寧寧。”
宋斯寧下車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感覺到祁方焱有話要和他說, 但是他卻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逃避心理, 不想聽。
他說:“祁總, 我還有事。”
果然,他這種生冷的話音一出來,祁方焱後面的話生生止住了。
祁方焱靠到座位上,深嘆了一口氣說:“下班我來接你。”
宋斯寧沒有應聲,下車關上車門。
宋斯寧的辦公室在最高樓,一直等到他上來頂樓,助理給他泡好了花茶,他端着茶水從辦公室的落地窗向下望,卻看見祁方焱的車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走。
宋斯寧端着那杯滾燙的花茶,一直端到花茶變得溫熱,他小口小口的将花茶抿完。
這才看見祁方焱的車發動了,繼而快速的駛離這條街道。
這個時候助理小鄭進來通知宋斯寧開會。
宋斯寧看了看腕表,意識到從他進公司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小時,祁方焱也不知道在做什麽,能在車裏坐上半個小時不動。
看起來工作挺閑的。
但是宋斯寧轉念一想,他也站在頂樓上看了祁方焱半個小時。
他也挺閑的。
宋斯寧調整了一下狀态,走進會議室裏開會。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因為前一段時間宋斯寧跳海住院,公司裏的很多事情都由下面的人代勞。
而這次的會議就是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向宋斯寧彙報工作。
會議進展的有些慢,每個人都有事情要彙報。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點半,散會之後宋斯寧草草的吃了一頓午飯,下午上班的時間又到了。
助理小鄭敲了敲宋斯寧的辦公室門,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向宋斯寧彙報工作。
“宋總,今天上午規劃部門完成了方山公寓的規劃設計圖,您先請過目。”
小鄭說着就将卷筒裏的設計圖拿了出來。
那張紙不小,一攤開幾乎蓋住了宋斯寧的小半張辦公桌。
宋斯寧垂眸看着眼前的這個規劃圖,目光細細的掃過規劃圖上面的每一個設計要點。
方山的這個項目當初是宋斯寧不惜一切代價将商業用地轉為住房用地,為的就是搞垮祁方焱。
也是當初公司裏所有人都在反對,只有宋斯寧一個人一意孤行的項目。
小鄭看宋斯寧看的認真,低聲的問了一句:“宋總,這個項目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推進?”
宋斯寧看着規劃圖紙,沒有說話。
小鄭想了想,又問:“宋總,是否要将這份規劃圖紙提交給政府審核?”
現在方山的項目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只要将這份規劃圖紙交給政府審核通過,紅頭文件一出,下一步就是立刻實施建設,到那個時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規劃設定。
那也就意味着,祁方焱在方山的公寓項目徹底玩完,整個華雲集團都将會陷入危機。
宋斯寧沉默了一會說:“再等等。”
小鄭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啊了一聲。
要知道,十天以前宋斯寧對這個項目的執着程度就算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當初宋斯寧恨不得立刻就将這個項目付諸實踐,徹底的壓垮華雲集團。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推進一步了,宋斯寧卻說要再等等。
小鄭站在宋斯寧身旁愣了一會,看見宋斯寧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跡象,小鄭這才說:“好的,我知道了宋總。”
她卷動着桌子上的規劃圖紙,将規劃圖紙收了起來。
而後小鄭心不在焉的朝大門走,都快要走出去了,她又忽然想起什麽頓住腳說:“還有一件事情宋總,今天晚上蓬步集團的王總約您吃飯,您是否前往?”
最近房地産生意不太景氣,宋斯寧想要嘗試将FOEWORLD集團朝着服裝方面發展。
正好蓬步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運動品牌,如果能和蓬步集團合作,那麽FOEWORLD集團等于直接跨界成功,少走了很多的彎路。
宋斯寧沒有任何猶豫說:“告訴王總,我會準時前往。”
小鄭從宋斯寧的辦公室裏出來,路過辦公區域時周圍辦公的人立刻都圍了過來,問:“怎麽樣?怎麽樣?”
“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對付華雲集團?”
“宋總怎麽說的?什麽時候将圖紙送到政府?”
.......
周圍人的聲音七嘴八舌,小鄭手裏拿着圖紙想要從人群中穿過都做不到,最後她無奈的說:“宋總說再等等。”
旁邊人的立刻一臉了然,說:“果然!我就說吧,宋總肯定是心軟了!”
小鄭一向不八卦,但是她這次難得的問了一句:“怎麽了?”
那個人說:“你還不知道?宋總墜海之後不是在醫院裏住了很久。”
“恩。”
那個人朝旁邊看了一圈,湊近了小鄭的身前,小聲的說:“據說宋總在住院期間,華雲集團的祁總一直守着他,有人說是因為祁總牽連了我們老板,內疚才去,我倒是覺得他是趁機和我們老板套近乎,你看,他照顧了咱們老板幾天,咱們老板還好意思針對他?”
那個人的這一番言論引的周圍的人紛紛贊許點頭。
小鄭想了想,卻覺得不是這樣。
她想起那天晚宴的時候,宋斯寧和祁方焱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為什麽宋斯寧就犯了心絞痛。
宋斯寧被衆人送回家裏之後,祁方焱就一直站在路對面守着他。
大雪天,祁方焱站在雪裏,一直守了四五個小時。
宋斯寧知道之後,本來的已經好了的心絞痛又突然複發了。
可即便是宋斯寧當時已經痛的快要失去意識,卻用強撐着最後的力氣,讓小鄭将窗簾拉上,不要讓祁方焱看見。
小鄭雖然研究生畢業以後就工作了,沒有接觸過什麽複雜的人際關系,但是她總覺得宋斯寧和祁方焱絕對不是普通的認識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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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今天晚上有約,他手裏拿着手機,轉了好幾圈,想着要不要告訴祁方焱。
當年他和祁方焱之間發短信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那時候哪怕他們上學天天見面,但是一天還是能發上好幾十條的短信,好像只要不抱在一起,就是異地戀。
而現在八年過去了,宋斯寧就連和祁方焱發幾個字都要思考很久。
宋斯寧又想起今天早上的場景,祁方焱的車在他的辦公樓下停了半個小時。
最後宋斯寧還是決定給祁方焱發一條短信,只有五個字。
——今晚有飯局。
那邊祁方焱就像是守在手機前面一樣,回複的很快。
——在哪裏吃飯,我去接你。
宋斯寧又回複了兩個字。
——不用。
後來祁方焱又給他發了兩條短信,宋斯寧沒有再回複。
今天晚上宋斯寧和王總約的地方距離FOEWORLD集團不近,大約五點鐘宋斯寧就從公司裏出發了。
宋斯寧熟悉的司機不在,祁方焱也不在,他只能多吃一點暈車藥,防止在路上暈的厲害了晚上的狀态不好。
吃暈車藥有一個缺點,就是會胃不舒服,但他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
可即便是吃了暈車藥,宋斯寧路上還是很難受。
想吐又吐不出來,下車之後他單手撐着車門,難受的走不動一步路,緩了很久才緩過來這口氣。
王總和宋斯寧約的地方是在東城的環城江邊。
這裏的風景和雲江港口不同。
如果說雲江港口是優雅風情,那麽環城江這裏就只剩下喧嚣繁榮。
江的兩邊全部都是高檔大廈,夜晚燈光沖天,照亮了半邊夜空,随處路過的車都是高檔的跑車。
宋斯寧和王總約的地方是江邊的一個酒樓裏。
這裏的環境安靜優雅,比起那些中餐廳裏的大圓桌,這裏更适合小範圍的讨論生意。
宋斯寧帶了小鄭和他一起前來,王總也只帶了一位助理。
王總今年四十多歲,也是繼承了家族産業。
但是他也很有商業頭腦,帶領着産業幾次轉型成功,将一個小型的品牌逐漸的做強做大,很有遠見,也很有魄力。
宋斯寧和王總在商業上的見解有很多的共同點,兩個人聊得投機,便忘了時間。
一看時間都晚上十點多了,小鄭坐在旁邊困的直打哈欠。
這個時間其實也到了宋斯寧平日裏睡覺的時候,王總一看時間不早了,雙方客氣了幾句,說了一聲下次再約,便起身走出了包廂。
兩邊的人說說笑笑走出樓梯,宋斯寧喝一點酒,身體有點飄,拄着手杖下樓梯的時候,身體搖晃了兩下險些摔了。
旁邊的王總和小鄭同時扶住了他。
宋斯寧笑了笑向後退了一步,說沒事。
随後他擡起眼,目光緩緩頓住。
他看見路對面停着一輛很眼熟的車。
以及站在車旁邊的那個人。
十二月末的東城,夜風很冷,往地上倒一盆水不到兩分鐘都能結成冰。
宋斯寧卻看見祁方焱站在車旁邊吸煙。
祁方焱的側顏俊烈,在煙霧之中更是顯出一種不可一世的帥氣,引的過路的人頻頻側目。
祁方焱像是感覺不到冷一樣,他不進車裏面吹空調,而是站在車外面,穿着一件不算厚的棕色大衣。
宋斯寧不知道祁方焱站在這裏等了多久,更不知道他是怎麽打聽到這裏的,只覺得心髒繃的有些緊。
祁方焱吸完一支煙,轉過身也看見了宋斯寧,他目光一頓,随後捏掉了手裏的煙,大步朝着宋斯寧走過來。
宋斯寧身旁的王總也認識祁方焱,他看見祁方焱在這裏很驚奇的說了一聲:“祁總?!這麽巧啊,您今天也在這邊吃飯?”
祁方焱誰也沒看,他走到宋斯寧的身前,扶住宋斯寧的手臂,将宋斯寧往身前拽了拽,然後将他的大衣脫下披在了宋斯寧的身上。
在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祁方焱很自然很熟練的做完了這一系列的動作,這才回答王總的問題:“不是,我來接他。”
王總愣了很久,眼睛一點點看向了身後的助理。
兩個人面面相觑。
他們之前只聽說過FOEWORLD集團和華雲集團打的激烈,卻沒聽說過FOEWORLD集團總裁和華雲集團總裁關系這麽好。
等到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祁方焱已經将宋斯寧帶走了。
宋斯寧走不快,祁方焱也就放慢了腳步等着他,一直保持在宋斯寧身側一步的位置跟着扶着。
兩個人一起上了車。
王總轉過頭,問站在原地的小鄭:“你們宋總和祁總.......是什麽關系?”
這也怪不得王總八卦,這件事情要是任誰看在眼裏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本是敵人,怎麽忽然兩個人就好成了這樣。
小鄭也是一臉茫然,說:“抱歉王總,宋總和祁總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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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的風景飛速的劃過,宋斯寧靠在位置上,雙手抱胸,半阖着眼睛。
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可是對于環城江這邊,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甚至還有些堵車。
祁方焱将車子開的很穩很慢,即便如此他還是擔心宋斯寧會不舒服。
在一個紅綠燈的間隙,祁方焱擡手将車前面的櫃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來一個淺灰的毯子,蓋在宋斯寧身上,又将他腰腹間的毯子塞了塞。
宋斯寧感受到動靜,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稍稍的朝着窗外的方向側了側身子。
祁方焱目不轉睛的看着宋斯寧,問:“寧寧,不舒服嗎?”
宋斯寧沒有說話,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
祁方焱看了他一會,知道宋斯寧沒有睡。
宋斯寧晚上喝了酒,胃肯定難受,加上現在又是在堵車。
祁方焱嘴巴動了一下,還想要說話,這個時候綠燈亮了,後面的車狠狠的滴了一聲。
祁方焱看了宋斯寧一眼,轉過身将車子駛離了車道。
他又朝前開了五百米左右的路程,到了一個車少一點的路上,祁方焱将車子停在路邊,打開車門出去了。
感受到車裏面的動靜,宋斯寧艱難的睜開眼睛,朝窗戶外面看了一眼。
他看見祁方焱走進前面的藥店去買藥。
宋斯寧這才想起來,他家裏的胃藥好像吃完了。
如果今晚回家難受起來,沒有藥,那他估計真的要重新進醫院了。
祁方焱動作很快,不到五分鐘,他就買了兩大包的藥出來。
祁方焱将東西放在車後座上,關上車門後沒有急着坐到駕駛座,而是打開了宋斯寧這邊副駕駛的門。
宋斯寧坐在位置上,他睜眼看了祁方焱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又閉上了眼睛,就連難受或者不難受都隐藏的很好。
祁方焱看的心疼,比八年前更心疼。
八年前的宋斯寧,像是生怕祁方焱不會哄着他寵着他,他會一點點的教祁方焱怎麽照顧他。
尤其是兩個人在一起之後,宋斯寧更是嬌氣,恨不得被蚊子叮一下,他都要告訴祁方焱,讓祁方焱好好的心疼心疼他。
而現在宋斯寧就算是很難受,也将所有的痛苦都掩蓋在他那張淡漠的表情之下,不告訴祁方焱,不讓祁方焱知道。
祁方焱問宋斯寧:“寧寧,腰痛不痛?”
宋斯寧閉着眼睛,說:“不痛。”
即便是他說了不痛,祁方焱的手還是探到了宋斯寧的腰和靠背縫隙中,按在他難受的地方揉了揉。
宋斯寧的腰際纖瘦,祁方焱的掌心溫暖,一握就蓋住了他大半的後腰。
就是祁方焱揉的這兩下,讓宋斯寧感覺好了很多,腰間的酸脹瞬間消失了大半。
祁方焱很了解他,他每次胃一不舒服,腰必定也連着一起痛。
坐車比不上在家裏,即便是祁方焱将車裏的暖氣開到了最大,還打開了座椅加熱功能,可是宋斯寧該難受還是難受。
胃痛短時間緩解不了,但是腰痛可以。
宋斯寧輕咬着下唇的嫩肉,感覺好了一點之後,他的手探到後面,推了一把祁方焱的手,生硬的說:“謝謝祁總,不用了。”
祁方焱的手被推開,他也不生氣,坐在宋斯寧的座位旁看了宋斯寧一會,不知道又從哪裏掏出來一個軟墊子墊在宋斯寧的腰後面。
軟墊子的高低适中,宋斯寧的後腰原本懸空着,緊繃的酸疼,有這個軟墊子在後面托着立刻好了很多。
宋斯寧睫毛顫了一下,依舊沒有看祁方焱一眼,也沒有說話。
車內沒有開燈,車窗外的燈火照在宋斯寧的臉上,陰影輪廓半明半昧,更襯的他的鼻子高挺秀氣,五官清冷漂亮,像是高山上開的雪蓮花,難以觸碰。
祁方焱望了宋斯寧片刻,手指動了動,想要像當年一樣撫摸過宋斯寧的臉,最後他卻只是手指握拳,站起身坐到駕駛座上。
這一路上祁方焱沒再說話,兩個人十分沉默。
只是越是快要到家了,宋斯寧的呼吸越是變得沉重。
祁方焱察覺到不對勁,加快了速度。
剎車剛踩到家門口,車一停穩,宋斯寧立刻推開車門下車,他的腳步不穩,朝前踉跄了兩步沖到鐵門前,手猛地一把拽住了鐵門欄杆,嗓子裏呻|吟了一聲。
鐵門發出晃蕩一聲重響。
祁方焱走下車,看見宋斯寧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鐵欄杆,肩頭上的大衣滑落了大半,襯衣的腹部也被他揉着褶皺不堪,身體克制不住的要往地上滑。
“寧寧!”
祁方焱眉頭緊皺,兩步沖上前,一把将宋斯寧攬進懷裏抱着,另一只手在旁邊的密碼鎖上操作了兩下,打開鐵門。
宋斯寧的身體單薄,被祁方焱單手抱在懷裏,身體似霧一般綿軟無力。
胃裏很難受,剛剛喝得酒像是變成了火焰,在他的胃裏翻滾灼燒,從肚子到胸口全部都火辣辣的疼。
宋斯寧被祁方焱攬着腰艱難的走了兩步,忽然胃裏一陣劇烈的絞痛,他嗓子裏悶哼了一聲,腿軟的一步路都走不了了。
祁方焱臉色陰沉,直接将宋斯寧橫抱了起來。
宋斯寧很輕,這八年來沒有長胖一點,反而比十八的時候還瘦了。
西裝下面一摸全是骨頭,摸不到一點肉,祁方焱将他抱進懷裏的時候,甚至害怕硌疼了他。
祁方焱步子很快,他将宋斯寧抱進房間,放在沙發上,又将房間的大燈打開。
宋斯寧剛一坐到沙發上,捂住嘴就要吐,他嗓子裏幹嘔了幾聲,手在旁邊抓了兩下,想要拿垃圾桶。
祁方焱正在開燈,聽見聲響以後立刻大步的走到了宋斯寧的身前,抓住垃圾桶遞到宋斯寧的嘴邊,另一只手拍着宋斯寧的後背。
宋斯寧晚上喝的酒不少,吃的也不舒服,那些東西在他的肚子裏翻江倒海,頂的他胃脹惡心,卻死死的卡在胃裏面出不來。
宋斯寧被梗的心口難受,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他又是幹嘔又是嗳氣,手錘了錘心口,另一只手狠狠的按着肚子,像是要将胃都按穿了。
祁方焱心疼的眉頭緊皺,他蹲在宋斯寧的身前,用了些力道拍着宋斯寧的後背,另一只手揉着宋斯寧的心口,低聲的哄着宋斯寧。
“寧寧乖。”
“馬上就好了。”
宋斯寧的後背随着祁方焱的拍動而顫抖,他的脊背單薄,後背的脊骨突出,像是用力一點就能拍斷了。
祁方焱看着宋斯寧難受的樣子,心一狠用力拍了兩下,宋斯寧身子一僵,猛地低下頭吐了出來。
晚上吃的暈車藥,喝的酒,還有那些食物全部往外倒,他的胃像是一個破了窟窿的塑料袋,一滿袋子的東西嘩啦啦的全部都漏光了。
宋斯寧吐的好難受,胃裏也疼,心口也疼。
嘴裏苦澀,特別的惡心。
祁方焱看着他吐得又開始止不住,按着宋斯寧的手心給他止吐,又揉着他的心口,有些手忙腳亂。
漸漸地宋斯寧好了一些,不吐了,他的單手捂着肚子,彎着腰不停地喘息。
出門的時候還幹淨整潔的西裝,現在已經變得皺皺巴巴,襯衣的好幾顆扣子都掙紮開了,頭發也撒在額前,好狼狽。
祁方焱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宋斯寧漱了漱口吐掉,卻反胃的喝不下去半口。
祁方焱蹲在宋斯寧的身前,望着他問:“寧寧,好點沒?”
宋斯寧不理他。
祁方焱又掰了幾片藥,遞到宋斯寧嘴邊,說:“寧寧,吃點藥好不好?”
宋斯寧還是不理他。
宋斯寧身體不舒服,心情也不好。
之前他好歹還能和祁方焱之間保持一些禮貌的客套,現在他連客套都不想和祁方焱保持了,心裏的那些小性子滋滋啦啦的往外冒。
祁方焱拿着藥的手懸在空中,無奈的看着宋斯寧。
宋斯寧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剛剛吐的太厲害了,現在宋斯寧的眼睛含淚,眼尾通紅,鼻子尖也是紅彤彤的,睫毛上還挂着細小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淚珠還是汗珠,随着喘息輕輕的顫抖。
這般嬌氣的樣子,瞧着倒像是八年前了。
祁方焱将手中的藥放下,他看着宋斯寧緊緊的按着肚子,擡手探到宋斯寧的肚子,低聲哄着宋斯寧說:“寧寧,胃痛嗎?我給你揉。”
祁方焱的手剛摸到宋斯寧的肚子,宋斯寧擡手将他的手推開了。
不讓他揉。
祁方焱看了宋斯寧的幾秒,瞧着他眼角的眼淚,不自覺的又擡手想要給宋斯寧擦擦眼淚。
拇指剛貼到宋斯寧的臉頰,宋斯寧別過頭。
不讓他碰。
這一系列下來,祁方焱沒一點辦法,他低聲喊了一聲:“寧寧.......”
宋斯寧連他說話都不想聽,捂着肚子站起身走了。
卧室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力道不小。
祁方焱蹲在原地看着宋斯寧卧室的方向,怔了一下。
最後他低下頭單手搓了搓臉,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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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躺在床上,還是很不舒服。
倒不是說疼的像是胃痙攣的那種撕心裂肺,就是胃裏又涼又脹,像是喝了一肚子的冰水,肚子鼓鼓的,怎麽都暖不熱,再時不時的攪合一下。
折磨的宋斯寧渾身虛汗,一陣陣的惡心,沒有一點睡意。
已經夜深,房間內外的燈都關上了,屋內漆黑一片,宋斯寧卻手腳冰涼,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雙手捂着肚子,翻轉了幾下,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側躺的蜷縮在床上,手指艱難探向床頭櫃,想要摸出來一片暖貼,貼在肚子上不知道會不會好一點。
這時候宋斯寧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他的手又緩緩的收了回來放進被窩裏。
房門在他的身後輕輕的打開了,而後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接着宋斯寧聽見他的床發出一聲輕響,床墊朝身後凹陷了一塊,下一秒一陣熟悉的氣息襲來,将宋斯寧包裹在其中。
祁方焱從後面抱住了他,溫暖的大手捂住他的腹部,不輕不重的給他揉着肚子。
黑夜裏,宋斯寧緊閉着的眼睛顫了一下,而後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望向前方。
卧室的窗戶沒有拉上遮陽窗簾,只有一層單薄的輕紗蓋在窗前,卻蓋不住今晚的月色。
輕紗窗簾輕輕的動,夜晚那層薄光照進屋子,将地面投下了一層窗戶的倒影,清澈皎潔的似水波,很好看。
宋斯寧看了一會,又一言不發的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