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冬天的海水很冰。
又是那種熟悉的窒息感。
宋斯寧漂浮在水中, 感覺不到疼痛,只能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像是吃了一大把的安眠藥, 眼皮沉重,思緒克制不住的渙散。
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事情一遍遍的在他腦子裏回閃。
他曾經其實不止一次的回想起他和祁方焱分別的那一天。
在那個瀑布下,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
祁方焱問他:“你愛我嗎?”
“愛。”
一個愛字, 不是祁方焱要的答案。
他問宋斯寧, 有多愛?
“好愛好愛。”
這個也不是祁方焱要的答案。
“有多愛?”
“愛到, 如果你離開我, 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一了百了。”
那時瀑布下面霧氣缭繞, 宋斯寧仰起頭, 笑眼清澈, 聲音明亮, 是這樣對他說的。
而後祁方焱的反應讓宋斯寧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祁方焱臉色一沉,很用力的抱着他的腰,像是快要将他勒斷了。
宋斯寧看着祁方焱的表情, 心裏很開心, 笑着改了口, 說:“我逗你的, 我才沒有那麽傻......如果你離開了我,我就把你推下去,淹死你這個負心漢,讓你受盡折磨, 悔不當初。”
祁方焱的臉色這才一點點緩了下來, 他抱住宋斯寧, 下巴抵在了宋斯寧的發頂。
“好.......”祁方焱的聲音又低又啞, 在他耳邊說:“讓我受盡折磨,悔不當初.......”
在無數次的午夜夢回,宋斯寧驚醒時雙眼朦胧的望着天花板。
他在想,如果當初他不更改那個答案,回答的是他會死,後面一切會不會就不會發生了?
祁方焱會不會就不敢離開他了.......
每當想到這裏,宋斯寧都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祁方焱離開他,不關乎他是死是活。
只是祁方焱不愛了。
不愛了怎麽還會在乎他是死是活?
但是宋斯寧沒有騙祁方焱,他一向說到做到,只要祁方焱離開他,當年他曾說過的兩種可能都會發生。
他會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也會讓祁方焱受盡折磨,悔不當初。
宋斯寧的身體沉沉的下落,水嗆入他的鼻中,像是毒藥一般麻痹了宋斯寧的神經,漸漸地他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他忽然感受到有人抱住了他。
那個人将他抱的很緊很緊,就像是在尼亞加拉大瀑布的那一次,祁方焱抱的那麽緊,快要将他的腰生生折斷了。
-
祁方焱的左手受了刀傷,不能使勁,不能見水。
尤其是這種鹹腥海水,一旦觸碰到,更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瞬間痛的半個肩膀都沒有了知覺。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雙臂很用力的抱着宋斯寧。
肩膀上的血不斷的混入海水中,祁方焱抱着宋斯寧闖出了海面。
郵輪上的小游艇已經放了下來。
聞南赫穿着一身整潔的高定西裝,卻叉開雙腿站在船尾,手裏揮舞着一個繩索,像是下地插秧的漢子一樣,大喊着對祁方焱說:“祁哥,抓住了!”
繩索飛到了祁方焱的身前,祁方焱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抓住了繩索。
他的手臂用力,肩膀的肌肉緊繃,将繩索狠狠的纏繞到手腕上,一點點的朝前挪動。
于此同時海浪很大,不斷的擊打在祁方焱的臉上,海水嗆入鼻子裏,窒息的就連咳都咳不出來。
祁方焱只能将宋斯寧高高的舉起來,竭力的對游艇上的人說:“扶他上去,快.......”
游艇發動機的聲音很大,海浪不斷的進入祁方焱的嘴裏,他聲音被淹沒在海中,沒人聽見。
游艇上有專業的醫生和救生人員,就連江朝默都站在游艇的邊緣,擡起雙手等着接過宋斯寧。
在巨型郵輪上的人也都紛紛探着頭往下看,碩大的探照燈打開了,白熾的光直直的照射在海中央的那個小游艇上。
眼看着海面上的兩個人越來越近,游艇上的急救人員反應很快,幾個人迅速的将宋斯寧拖上了游艇。
祁方焱看見宋斯寧上岸了之後,心裏緊繃的神經松懈,手上握着繩索的力道也猛地一松。
聞南赫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祁方焱的手,咬着牙憋紅了臉,又在旁邊衆人的幫助下,也将祁方焱拉了上來。
祁方焱上岸了之後,已經臉上蒼白,肩上的傷口爛的亂七八糟,身上穿的白襯衣都是血色,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半天都動彈不了。
一個醫生看見祁方焱肩上的傷口太嚴重,走上前想要給他清理一下,祁方焱卻擡手揮開了他的手,指着宋斯寧,呼吸不勻的說:“看他......先看他.......”
那個醫生手懸在空中無措的站了兩秒,又立刻湊到了宋斯寧的身前。
其實宋斯寧身邊已經圍滿了人。
他嗆的水并不嚴重,幾乎是他跳下去的那一刻,祁方焱也跟着跳了下去。
醫生按壓了兩下宋斯寧的胸口,他就将水吐了出來,卻依舊沒有醒。
醫生很快的檢查了一下宋斯寧的身體情況,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宋斯寧從太高的地方跳下來,又不像祁方焱是有技巧的跳水,所以身體受到了創傷。
這裏條件有限,具體的原因要立刻送去大醫院進行檢查,于是游艇開始全速朝着岸邊行駛。
聞南赫問駕駛游艇的船長:“還有多久才能到岸邊。”
船長說:“郵輪行駛到這裏已經三個多小時了,游艇全力加速也要一個小時。”
祁方焱聽到這個消息,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進游艇的內艙裏。
游艇內艙裏開了最高溫度的暖氣,很暖和,還有各種備用的後棉被蓋在宋斯寧的身上,可祁方焱還是怕宋斯寧會失溫。
他在艙內衆人的目光下走到了宋斯寧身前,垂下頭望着宋斯寧。
過了一會,祁方焱擡起頭轉而望向了醫生。
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卻很黑,聲音低沉的說:“.......他怕冷,我可以抱他嗎?”
祁方焱一身的水,肩頭的傷還流着血,看起來實在是攝人。
在場的醫生和急救人員都愣愣的看着祁方焱,就連江朝默都呆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醫生說:“輕微的挪動可以.....”
祁方焱垂下眼睛點了點頭,他坐在地上,像是八年前哄着宋斯寧睡覺時那樣,彎下腰很熟練的将宋斯寧抱進了懷裏,然後用被子将包裹住他的身體。
他們兩個人靠在一起,宋斯寧的頭軟綿綿的貼在祁方焱的肩頭,前胸就靠在祁方焱的心口位置。
宋斯寧的身體很冰,和海水一樣的冰,像是沒有了體溫。
祁方焱用了些力道抱着宋斯寧,兩個人肌膚相觸,直到他感受到了宋斯寧心髒的跳動,祁方焱才靠在牆壁上,沉沉的舒了一口氣。
一切都處理完,只等游艇回到岸邊。
一個醫生蹲在祁方焱的身前,給祁方焱處理肩頭上的傷口。
祁方焱肩頭上的傷口本來不嚴重,但是經過劇烈運動,加上被海水泡過,現在那一片變得血肉模糊,像是要發炎了,變得很嚴重。
一個醫生搞不定,就由兩個人醫生來給祁方焱處理傷口。
他們先用剪刀剪開了祁方焱的衣服,用力一撕。
下一秒,兩個人同時愣住。
他們看見在祁方焱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下面,還有一個更加觸目驚心的印記。
“這......”
祁方焱轉過頭目光銳利的看着那兩個人。
兩個醫生對上祁方焱鋒利的目光,立刻一句渾身一震,不敢再多說話,立刻給祁方焱的傷口上藥縫合。
這裏條件不好,沒有麻藥,可是消毒到縫合的過程中祁方焱一聲未吭,甚至連抱着宋斯寧的手都沒有顫一下。
這兩個醫生行醫多年,還從沒有見過這麽能忍痛的人。
他們不敢懈怠,手上的動作更是小心翼翼,甚至一度懷疑祁方焱是不是沒有知覺。
一個小時之後,游艇靠岸。
聞南赫早就聯系了醫院,一隊醫療隊在雲江港口等候很久了。
只等游艇一靠岸,他們就将人帶上救護車,拉到距離這裏最近的醫院裏。
眼看着到了岸邊,祁方焱晦暗的眼睛也被岸邊的燈光照亮,他站起身将宋斯寧抱了起來。
這個時候,宋斯寧忽然開始咳嗽。
祁方焱手上的動作一頓,垂下眼看着宋斯寧,以為宋斯寧要醒了。
誰知道下一秒,從宋斯寧的口中湧出大股大股的鮮血。
那些鮮血染紅了祁方焱的衣服,順着兩個人身體的縫隙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祁方焱瞬間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腦袋上,抱着宋斯寧的手臂克制不住的顫抖。
“卧槽!”聞南赫看見了,大驚失色,吓得罵了一聲,立刻大呼的将醫生叫了過來。
“快來啊!病人吐血了!”
繼而又是一陣的兵荒馬亂,醫生們擡着擔架沖進了窄小的游艇。
忽然那麽多人擁擠上來,游艇在海面上不斷的劇烈搖晃,可是誰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們快速的将宋斯寧送上救護車,朝着醫院疾馳而去。
到了醫院後,先是将宋斯寧拉到急診室裏,醫生聽了聽宋斯寧的心跳,又照了照宋斯寧的眼睛,眉頭緊皺,直接将宋斯寧拉到了搶救室裏。
搶救室的大門打開又合上,上面的燈光變成了個紅色的“搶救中”。
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來不及衆人反應,宋斯寧就消失在了門內。
聞南赫目瞪口呆的站在門外,過了很久,他才敢轉過頭看向祁方焱。
祁方焱一身的水和血,他和宋斯寧的血混雜在一起,将衣服染的亂七八糟。
祁方焱卻目光緊盯的搶救室的大門,一言不發。
“祁哥,肯定沒事的,你別擔心。”
聞南赫勸了祁方焱幾句,祁方焱一句話都沒有應,只是眼睛一直望着大門。
到了晚點的時候,胡姨趕來了。
她不知道聽誰說了這件事情,大晚上冰天雪地還往這邊跑,直到看見搶救室上面血紅的幾個大字,又看見祁方焱身上的血,嗚的一聲止不住的哭了。
後來搶救的時間長了,到了深夜,胡姨漸漸冷靜下來,轉而開始勸祁方焱了。
她讓祁方焱去吃一點飯,再休息一下,這邊有她守着,不會有事情。
祁方焱聲音嘶啞的恩了一聲,說:“胡姨,你先去休息。”
祁方焱回答的心不在焉,只是本能的在說話,胡姨側過頭看着祁方焱,沒多久眼睛又紅了。
她站起身走到了窗戶邊,用手中的餐巾紙不停擦着眼淚。
到了第二天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了。
胡姨,江朝默,聞南赫,還有剛剛趕來的幾個FOEWORLD集團的高管立刻圍了上去,只有祁方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醫生摘掉口罩,對衆人說:“病人腦震蕩,肺部進水感染,加上部分內髒出血,傷勢比較嚴重,但是好在大部分的血都止住了,還需要再觀察二十四個小時,才算脫離危險期。”
聽見醫生這句話,所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口懸着的那口氣更是死死的梗在了喉嚨裏。
最後醫生搖了搖頭,補充了一句:“這麽高的地方跳下來,能夠傷成這樣,已經很幸運了,唉.......”
那一聲唉,仿佛是在感嘆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怎麽想的,不珍惜生命。
祁方焱聽了之後,站起身大步的走到樓梯間裏,垂下眼睛點了一支煙。
嗆人的煙味進入了喉嚨裏,祁方焱手指用力的幾乎要将煙頭給掐斷。
剛剛醫生的這句話再一次提醒了祁方焱,宋斯寧是真的奔着自殺去的。
可能再高一點,可能落下時與水面接觸的面積大一點。
結果就是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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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監護室裏,宋斯寧躺在床上,身上帶了各種各樣的儀器,滴滴滴的作響。
那些儀器上面的數據監測着宋斯寧的身體狀況,而宋斯寧臉色蒼白,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身體單薄的跟一張紙片似的,好像風一吹就不見了。
祁方焱站在玻璃外面望着宋斯寧。
他沒有吃飯沒有睡覺,就像是當年等着宋斯寧做眼睛手術時那樣,坐在外面守着,生怕他的眼睛一挪開,儀器上的波紋就會變成一條直線。
其他的人陸陸續續撐不住了,回去休息,江朝默到了第二天早上八九點也回去補了一覺。
一直到二十四個小時過去。
第二天的淩晨四點,醫生确定宋斯寧的情況穩定了,将宋斯寧轉到普通的病房,允許有人進去照顧探望。
祁方焱和江朝默坐在重症病房外的椅子上,看着宋斯寧的病床從重症監護室裏推出來,漸漸遠處。
可能是因為太累了,他們沒有跟上去。
走廊裏的燈光昏暗,過了很久,祁方焱才開口說了這二十四小時以來的第一句話。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問江朝默:“........宋斯寧怎麽了?”
江朝默說:“不知道。”
祁方焱聲音沒有起伏的又問:“你不是他未婚夫嗎?”
江朝默轉過頭望了祁方焱很久,忽然他低下頭笑了一聲,笑着說:“是啊,我是他的未婚夫,可是未婚夫就應該什麽都知道嗎?你不是還口口聲聲說你愛他,你什麽都知道嗎?”
祁方焱轉過頭也望着他。
兩個人目光一濃一淡,卻鋒芒相對。
這個時候胡姨走了過來。
得知宋斯寧脫離危險,她的臉色比昨天好很多。
她走到祁方焱的身邊對他說:“祁少爺,您從前天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合過眼,也沒吃過東西,先去休息一會吧,剛剛醫生不是說了,少爺目前已經脫離危險,我守着少爺不會有什麽事,您去休息吧。”
看見祁方焱沒有動,胡姨想了想,又說:“祁少爺,您一定要養好身體,我們家少爺的這個身體就算醒過來,估計也還要折騰好一段時間,您身體要是壞了,誰來照顧他啊。”
聽見胡姨這樣說,祁方焱這才聽了勸,站起身走出了醫院。
他沒有走的太遠,就在醫院附近開了一間酒店,又讓助理給他送了一套新的衣服。
洗完澡之後,他随便吃了兩口飯又到醫院裏。
前後還不超過一個小時,胡姨正在房間裏守着宋斯寧,一看見祁方焱來了,愣了一下,說:“祁少爺,您怎麽來的這麽快?”
祁方焱恩了一聲說:“我在這裏休息也一樣,胡姨你回家吧,我守着他。”
胡姨看着祁方焱這樣,心知他離開宋斯寧就不安心,估計也睡不着。
胡姨從床邊的座位站起身,對祁方焱說:“行,那我先回家了祁少爺,有什麽事情您再叫我。”
祁方焱說好。
胡姨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正要出門的時候,祁方焱忽然喊住了她。
“胡姨。”
胡姨一邊穿外套一邊回過頭望着他。
祁方焱沉默了幾秒,又問:“宋斯寧怎麽了?”
胡姨穿衣服的動作緩緩頓住。
她哪裏說的出來宋斯寧怎麽了,這八年宋斯寧都在國外,她和宋斯寧的接觸也不多,估計也就比祁方焱了解的要多那麽一點點。
胡姨嘆了口氣說:“少爺這些年應該是過的不好,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可能需要問先生和夫人。”
祁方焱又問:“他們在哪?”
胡姨沉默了一會,說:“少爺性格冷淡,和先生夫人也不親,這些年他們兩個人在外面環游世界,也很少和少爺聯系,有時候不知道去哪裏了電話也打不通,現在突然出事,可能短時間也回不來。”
祁方焱點了點頭,沒說話了。
胡姨走了之後,祁方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垂着眼睛望着宋斯寧。
過了一會,他擡起手握住宋斯寧的手。
他的手指粗糙,尤其是在雙手指窩處,布滿了長年累月捏着摩托車把手的厚繭。
而宋斯寧的手指卻纖細漂亮,皮膚細膩如玉,只是沒有一點的溫度,像極了他昨天下水的時候,抱住宋斯寧的那一刻。
那時宋斯寧渾身柔軟,冰涼蒼白,像是一塊将要碎裂的冰。
讓他不敢用力的去抱,卻又只能拼命的去抱。
一旦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祁方焱還是一陣後怕。
他這輩子沒怕過什麽,可是現在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宋斯寧站在高臺上蒼白的面孔,以及含淚的雙眸。
他當時明明就抓住他了,明明已經抓住他了,卻還是眼睜睜的看着宋斯寧從他手心裏脫手而出,像是一段握不住的霧,洋洋灑灑的從空中墜落。
那一刻,祁方焱第一次感覺到怕是什麽滋味。
祁方焱用力的握着宋斯寧的手,感受着宋斯寧的體溫,這才感覺到安心。
他閉上眼睛仰起頭,沉沉的吸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聞南赫來了。
他一進來看見病房裏只有祁方焱和宋斯寧兩個人,祁方焱還握着宋斯寧的手,立刻小聲問:“祁哥,江朝默呢?”
祁方焱閉着眼睛,沒理他。
聞南赫就站在祁方焱的身旁,側着頭望着床上的宋斯寧幾秒,忽然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宋家,大家族,宋斯寧,大總裁,現在發生這種事,居然一個親人都沒有來,還沒有他的員工探望的積極。”
祁方焱握着宋斯寧的手顫了一下,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瞳孔如墨般深黑,說:“我不放手了。”
聞南赫看着祁方焱。
祁方焱坐在宋斯寧的床邊,短短的一個晚上,他也憔悴了很多,眼下青紫,剛剛洗過的頭發還沒幹,被他随意撸在腦後,看起來有些狼狽,卻依舊擋不住眉眼的鋒利。
祁方焱說:“不管他怨不怨我,恨不恨我,不管他要和誰結婚,不管他愛着誰,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放開他的手。”
說到這裏祁方焱頓了頓,聲音低啞的繼續說:“他只能待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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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亮,聞南赫叫的早餐來了。
祁方焱不怎麽餓,坐在餐桌前随便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對聞南赫說:“讓海元集團幫忙将外界的輿論壓一下,就說宋斯寧是被人綁架,不小心失足落海,和自殺無關,還有去調查一下,看看宋斯寧到底怎麽了,我覺得他心理出了點問題。”
這件事不用祁方焱說,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畢竟正常人誰敢跳海。
聞南赫說:“好,我去調查。”
聞南赫這邊的調查速度很快,大概過了兩天,他給了祁方焱回信。
宋斯寧的大部分資料都在國外,調查難度有些大,但是聞南赫打聽到現在給宋斯寧治療的心理醫生——同心醫院的院長,方麗。
她是當了很多年宋斯寧的心理醫生,應該對宋斯寧的情況很了解。
祁方焱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正看着護士給宋斯寧打針。
宋斯寧手背上打的青紫一片,已經紮不進去了。
護士嘗試了兩次,只能又換了一只手紮針。
等到針紮好了,祁方焱便用手蓋住宋斯寧冰涼的手捂着。
他頭也沒擡的恩了一聲,說:“讓她把宋斯寧的資料發給我。”
聞南赫說:“這不好發,方醫生說,這些涉及到病人的個人隐私,尤其還是宋斯寧這樣的大人物,按理來說除直系親屬以外不能告知病患的情況,但是宋斯寧的情況特殊,如果你想知道,她可以讓你進行查閱,但是你需要到她的辦公室裏去查閱,不能傳送不能拷貝不能照相。”
祁方焱問:“同心醫院在哪?”
聞南赫給祁方焱了一張名片。
祁方焱一看距離還不近,開車要三四個小時,他又看了看宋斯寧,不放心。
自從宋斯寧住院以來,祁方焱從沒有離開過宋斯寧半步,即便是江朝默來了對他說一些不善意的話,祁方焱也不過是用他那雙如刀的眼睛望着江朝默,直到江朝默被看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就安分了。
祁方焱拿着那張名片,又等了兩天,确定宋斯寧情況穩定,還是去了。
祁方焱出發的那一天,特意拜托胡姨守着宋斯寧,然後自己開車前往同心醫院。
涉及到宋斯寧的事情,他不喜歡麻煩司機。
到了同心醫院之後,他去前臺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前臺的小護士紅着臉頻頻的望向他,帶着他走到了方麗的辦公室。
方麗早已經等候多時,她從座位上站起身,和祁方焱握手,對祁方焱說:“您好,您就是祁方焱,祁總吧。”
祁方焱說:“是,您好。”
方麗笑了笑說:“一直久仰大名,今天見到真人了。”
祁方焱挑了下眉,沒等他多問,方麗就繼續說:“不好意思啊,今天專門讓您跑來了一趟,因為我這裏病人的資料都有涉密性,不能向外透露,只能請您來這裏看一看。”
祁方焱說:“我理解。”
方麗就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說:“祁總請坐,我已經将宋斯寧的資料調到了電腦桌面上,您可以過來觀看。”
祁方焱坐到了電腦前。
這個電腦是內網電腦,沒有聯網,桌面很幹淨,上面除了一些必要應用軟件圖标,還有一些加密的文件,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個命名為《宋斯寧病例》的文件夾。
名字生硬,和醫院的特性很符合。
方麗說:“我主要負責的是宋斯寧十八歲之前的治療,至于宋斯寧在國外的八年裏,他在國外也有心理醫生,所以這裏的部分病例是由國外的醫生轉診給我,不全,但是足夠讓你了解宋斯寧的情況。”
祁方焱說:“謝謝。”
方麗點了點頭,說:“你先看吧,我去倒杯水。”
祁方焱說好。
方麗便走出了房間,還很貼心的将辦公室門輕輕的合上了。
祁方焱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裏面有好幾個視頻,還有一些病例記錄,一共有十幾個。
祁方焱掃視了一圈,點開了第一個文件,是一個長達半個小時的視頻。
畫面緩緩展開。
是醫院的畫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