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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第 53 章

    喻泛被他兩個字說得渾身像過了電流一樣,簡直将人生前二十二年忘掉的害臊全都撿起來了。

    他将臉抵在晏汀予肩膀上,藏着,他現在根本不敢跟晏汀予對視,雖然吻得如此炙烈的是晏汀予,但這事兒算是他主動的。

    晏汀予任由他藏着,掌心輕撫他的後背,順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下,停在腰窩的位置,再慢慢揉回來。

    喻泛整個人被他壓在懷裏,動彈不得,只好悶聲道:“潘窦在外面。”

    晏汀予敷衍的“嗯”了一聲,顯然暫時沒有心情管潘窦。

    潘窦又在外面喊:“喻哥,喻泛,你在不在啊?”

    “心虛躲兄弟?”

    喻泛深吸一口氣,将腦袋從晏汀予肩上擡起來,小聲道:“我得把他忽悠走。”

    晏汀予不舍得放人,緊緊摟了一下,才松開手:“好。”

    喻泛扯了扯被晏汀予揉皺的衣服,忐忑問:“我這樣,看不出來......那個過吧?”

    晏汀予挑了下眉,嗓音有些沙啞:“哪個?”

    雖然他知道喻泛指的是接吻,但那個很容易引起歧義,更那個的事他還沒做呢。

    喻泛敏銳地察覺到了晏汀予的意思,不由想入非非,于是磕磕絆絆道:“接......接吻過。”

    晏汀予瞥了眼他充血濕潤的唇,指腹在他唇邊揉了揉:“應該看不出來?”

    于是喻泛抹抹潮濕的眼睛,用卷毛蓋住發紅的耳朵,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潘窦正趴在門邊聽房裏的動靜,喻泛突然開門将他吓了一跳。

    潘窦:“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長時間不出聲?”

    喻泛努力保持冷靜,清了清嗓子:“抱歉啊,忘給你帶了,你訂個外賣我報銷。”

    潘窦擺擺手:“不重要。”

    他上下打量喻泛,總覺得哪裏有點怪。

    “你怎麽跑宿舍來了,隊長出去找......”他話沒說完,就看見了屋裏的晏汀予,晏汀予站在房間中央,背對着他,露出的小臂上肌肉繃的很緊,“卧槽隊長也在?”

    喻泛下意識挪動一步,擋住潘窦的目光:“咳,我是有點困了,想回來緩一緩再去訓練室。”

    困了買咖啡倒也說得通,潘窦大咧咧道:“不是,你大夏天喝什麽熱咖啡啊?”

    喻泛:“?”

    潘窦朝他嘴唇指了下:“嘴唇都燙紅了,你實在困就睡一會兒,別硬挺着。”

    喻泛:“......嗯。”

    靠,晏汀予居然告訴他看不出來!

    哄走潘窦後,喻泛站在門邊,忿忿道:“你親的太狠了!”

    差點就露餡讓潘窦看出來了!

    晏汀予點點頭,贊同,于是表态:“好,下次輕點。”

    喻泛驀然睜大眼睛。

    下次?

    這次剛親過就想着下次了?

    男人的欲望果然可怕。

    喻泛摸了摸鼻子,眼神扭到被他甩在一邊的毛絨狗熊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晏汀予,你是不是喜歡我?”

    晏汀予看着他幾秒,目光垂落在他的唇上,神情複雜:“現在才想問?”

    喻泛胡亂揉了一把卷毛。

    也是,這什麽破問題,親都親了......

    得想點什麽緩解尴尬。

    沒人告訴過他接吻後會這麽害羞啊!

    誰料晏汀予卻突然放輕聲音,正色道:“喜歡。”

    喜歡到,就連喜歡都不敢輕易說出口。

    喻泛怔了怔,吞了下口水,小聲道:“那我也......挺喜歡你的,雖然比你晚了點,但确實是特別喜歡。”

    晏汀予的眸色一瞬間亮了許多。

    雖然可以猜到,但從喻泛口中說出來,還是不一樣的。

    他等這句話太久了。

    既然都挑明了,喻泛也不藏着心裏的疑惑,他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啊?”

    高中那時候,他心思單純的很,一直以戲弄揶揄晏汀予為樂,而晏汀予的反應也沒有明顯變化,喻泛真的很好奇。

    晏汀予緩聲道:“意識到喜歡你很早,因為很多事,如果是別人,我不會無可奈何的忍了,比如在我桌子上粘520膠,比如總是拉我打游戲,比如上課睡覺還要把胳膊橫到我這裏。”

    喻泛:“......你記得挺清楚啊。”

    他自己聽着都覺得自己當時挺欠的。

    晏汀予點頭:“這些事你做,就覺得很可愛。”

    喻泛:“o.O”

    可愛?

    晏汀予到底是什麽腦回路,這哪有一件好事啊,怎麽會可愛的呢?

    “但意識到愛你......”晏汀予頓了頓,平複了下情緒,才說,“是在你轉學後。”

    很多人和事,只有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分量。

    愛我。

    喻泛心尖顫了一下。

    他以為‘喜歡’已經很光輝燦爛了,他特別開心,但晏汀予說‘愛’。

    他瞬間從細小的差異裏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厚重。

    喻泛朝晏汀予走過去,伸手揪住晏汀予的袖子:“學委跟我說,我媽來學校收拾東西時,你追出去了。”

    他用力回想,記得那天梅萍雖然說去幫他拿東西,但最後卻什麽都沒帶回來。

    他問一句,梅萍就含糊道:“沒什麽有用的,全是卷子,你也不寫,都扔掉了。”

    他想了想,卷子他确實是不會寫的,扔了就扔了吧。

    可付瑤說記得他媽收走了他的學生卡,最後,那張學生卡在晏汀予懷裏。

    喻泛問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麽嗎?”

    晏汀予心道果然是付瑤。

    他其實猜到付瑤主動聯系他們,是要跟喻泛說什麽。

    但其實,他都不知道付瑤到底知道多少,又會怎麽跟喻泛說。

    晏汀予沉默了一會兒。

    他還是做不到在喻泛面前非議他媽媽,于是搖頭:“都過去了。”

    現在喻泛能說喜歡他,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了。

    喻泛能猜到,過程大概不太愉快,以晏汀予的性格,肯定是寧可壓在心裏也不跟他抱怨的。

    這事兒還是留到以後問他媽吧。

    想了想,喻泛又說:“你的微信頭像是不是......”

    “是,你的書桌。”晏汀予完全猜得到他要問什麽。

    能回答的,就都回答了。

    “你怎麽用我書桌當......”

    晏汀予眸子閃動,輕聲道:“我想永遠記住看着那張空書桌的心情。”

    喻泛指腹壓住掌心,将手骨壓的有些悶疼。

    他其實是想問,晏汀予情緒失控打架那件事,他簡直不敢相信,晏汀予這樣隐忍淡漠的性子,會跟人在大庭廣衆打起來。

    但現在,什麽都不用問了。

    晏汀予做得出來。

    喻泛吸吸鼻子,主動把自己送到晏汀予懷裏,抱住。

    要是能抱抱那時候的晏汀予就好了。

    可是那時候,他什麽都不知道。

    喻泛将下巴枕在晏汀予肩膀上,手指環到他後背勾住,眼睛望着窗外夜色裏的煙花,喃喃道:“......早知道我就不退學了。”

    早知道,晏汀予會對他這麽重要,而對父母的成全除了讓他們松口氣外,什麽用都沒有,他還不如老老實實在C中讀完。

    至于錢的問題,就讓他媽和喻功偉吵去吧。

    晏汀予低頭,輕輕摩擦着喻泛柔軟的鬓角,将本就翹起的絨毛蹭的更卷:“沒關系,你做職業選手也很好。”

    看着喻泛做喜歡的事,年紀輕輕就收獲榮耀和成功,變成所有人眼中閃閃發光的大神,也很好。

    他想将喻泛藏起來,永遠不許離開,可又情願喻泛能走的很高,很遠,獨自一人也能很精彩。

    喻泛:“在C中讀完我也可以做職業選手啊,反正DTG是你家的,我還不是什麽時候想做都可以,是吧?”

    晏汀予低笑:“嗯。”

    喻泛:“哇你認真的啊,你居然是任人唯親的人,職業比賽這麽嚴肅的事,你怎麽能這樣呢?”

    喻泛假意指責他,其實心裏甜滋滋的。

    晏汀予卻毫不避諱地承認:“我是。”

    喻泛:“~~~”

    喻泛:“其實你高中就說喜歡我,我也不一定......”不一定會拒絕啊。

    那時候,晏汀予走在學校路上都有女生興奮的竊竊私語,長得好學習好簡直自帶光環。

    被他喜歡,誰能拒絕呢。

    晏汀予卻一本正經道:“我不夠成熟也還沒獨立,說出來只會給你帶來困擾。”

    喻泛嘆氣:“你做事都要這麽嚴肅嗎?”

    談戀愛不就是得沖動嗎。

    晏汀予:“對你尤其嚴肅一點。”

    因為想要計劃一輩子,就一點都不可以出錯。

    喻泛将下巴擡起來,望着晏汀予的眼睛:“其實我退學後沒直接去打職業,我媽給我轉去榆林中學了,榆林中學離C中不遠的,要是當時有微信就好了,我可以告訴你......”

    晏汀予:“是嗎?”

    喻泛吐槽:“唉,不過榆林中學跟C中太不一樣了,食堂很差,也沒有送椰子牛奶,我覺得不是很好,幸好呆的時間不長。”

    晏汀予手指穿過他的卷發:“呆了多久?”

    喻泛想了想:“不到一個月吧,收到湯總給我發的試訓邀請,我就走了。”

    晏汀予卻目光悠長,喃喃道:“挺久了。”

    五年前——

    梅萍提了一句榆林中學,晏汀予記在了心裏。

    哪怕梅萍說喻泛在C中呆的不開心,甚至還有他的原因,但晏汀予還是忍不住想見喻泛。

    于是,他就去了。

    榆林中學距離C中三站路,是S市一家普通中學,校園不大,設施也很老舊,師資力量與C中沒法比,但老師們會孜孜不倦地督促學生廢寝忘食。

    那邊老師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你們已經比同齡人落下一大截了,再不努力,将來打算撿垃圾嗎?”

    有些家長覺得榆林的老師嚴格,所以将孩子送到這裏,有些家長覺得榆林老師打擊孩子自尊,對這裏避之不及。

    晏汀予不明白,梅萍為什麽要選擇這裏,喻泛的性格明顯不适合。

    S市有很多國際學校和高中國際部,就算和他做同桌不開心,喻泛也還有更好的選擇。

    那節是體育課,晏汀予從喻泛經常翻牆的地方跳出了C中。

    一個星期以前,他都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翻牆逃課。

    然而真正做的時候,他卻沒有絲毫猶豫。

    他穿着高中校服,工作日大白天走在路上,引來不少成年人側目,但他渾然不覺。

    到了榆林中學,他剛走到校門口,就見門衛沖出來,指着他的鼻子罵道:“都幾點了你才來學校?趕緊滾進去!”

    晏汀予冷着臉,沒有反駁。

    S市各大高中的校服都是藍白色相似款式,乍一看看不出區別,只不過晏汀予的校服上,繡着‘C中國際部’幾個字。

    但門衛顯然沒有注意。

    大概榆林學校逃課的人太多了,所以門衛也懶得管,直接不耐煩地甩開小門。

    晏汀予邁步走進去。

    他聽到門外在他身後吐槽:“媽的離C中這麽近,那邊都是好孩子,這邊全特麽未來的社會二溜子。”

    晏汀予進了校園才意識到,他根本不知道喻泛在哪個班,更不知道榆林的高三生在幾樓。

    不過好在,榆林逃課的學生不少,分明是上課時間,還有蹲在小超市門口喝飲料拍籃球的。

    他随便選了個人問,對方卻一眼看出了他C中的校服:“你來我們學校幹嘛?”

    晏汀予沉默片刻,低聲道:“找我朋友。”

    對方意味深長地打量他,竊笑道:“找女朋友吧。”他一指背後那座磚紅色高樓的第三層。

    晏汀予簡短道:“謝了。”

    他剛轉身要走,就聽那學生在他背後喊:“你們C中都是書呆子,你女朋友在榆林肯定也談了,榆林女生都可騷了!”

    晏汀予當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他以為找到喻泛的班級會麻煩一點,可沒想到,他剛上到三樓,就見不遠處七班的教室門口,站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喻泛背靠着牆,雙手插進校服兜裏,左腿站直,右腿抵着牆,正望着對面的玻璃窗發呆。

    窗外沒什麽風景,只有林立的高樓大廈,和時不時飛過的麻雀。

    晏汀予站住腳步,将大半身子藏在樓梯口。

    喻泛,他們為什麽不讓你進去聽課呢?

    你站了多久了?

    我都不舍得讓你這麽站在外面,他們怎麽能。

    晏汀予心底湧起一股沖動,想過去拉着喻泛的手走,想把他拉回C中,可鞋尖剛往前一點,猛然意識到喻泛其實不開心見到他,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這時,教室裏傳來老師開着擴音器講題的聲音。

    “來看下第三大題,誰沒解出來舉手?”

    “這題怎麽不會呢,牛頓三定律誰還不會用?”

    “這麽簡單的題都做不出來,你們高考物理成績不要了?跟走廊站着那個一起讀技校去?”

    “我告訴你們,別看人家現在屁都不會,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之前讀C中國際部的,人父母就算供不起他國外大學,也不至于餓死他,你們呢?”

    喻泛顯然也聽到了,他歪着頭,輕笑了一下,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

    然後他沿着牆,慢慢地滑下去,蹲在牆邊,從兜裏摸出了什麽。

    晏汀予看見他從小盒子裏抽出一根煙,凝着眉,動作生澀地夾在拇指和食指間,用打火機點了一下。

    煙絲被灼燒變黑,散出點味道,喻泛嗅了嗅,蹙蹙鼻子。

    煙絲熄滅很快,他沖着煙嘴吸,什麽都吸不出來。

    于是他幹脆開着打火機,對着前面煙絲燒,然後猛地吸了一口。

    下一秒,喻泛扔了煙,捂着唇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吐吐舌頭,呸了幾聲,嘆了口氣。

    仿佛在遺憾這煙沒有讓人快樂的作用。

    沒想到就這一會兒,煙味兒就飄進了教室裏。

    講課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教室門咣的一聲被踹開。

    饒是喻泛,也被吓得一抖。

    老師一打眼就看見了地上的半截煙,她氣不打一處來,扯着喻泛的校服将他拽起來,又一把推到玻璃窗前,喻泛的腰就狠狠撞在窗前凸出來的石板陽臺上。

    老師指着喻泛的鼻子:“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想收你,是你媽找了人,主任非要我收的,你來我們班除了拉低平均成績還能幹什麽?你還抽上煙了,不想學讓你媽趕緊給你領回家!”

    喻泛動了動唇,但老師連珠炮似的輸出讓他根本沒機會插話,索性就也不說了。

    老師還罵不盡興:“長得人模狗樣的,不學無術,你有什麽用,将來直接去當小白臉,被有錢人包養嗎?”

    喻泛眸色涼了下來。

    罵個一句兩句,他都聽慣了,也就忍了。

    但沒完了是吧?

    喻泛輕嗤,忍着腰部傳來的絲絲縷縷鈍痛,懶洋洋道:“我媽送的包你不是也收了嗎?”

    老師:“你這話什麽意思?威脅我?”

    喻泛瞥下眼,懶得再聽她說,直接朝衛生間走。

    被撞的那一下太疼了,他得去看有沒有事。

    晏汀予眼睛發紅,拳頭攥的發白,看着喻泛消失在自己眼前。

    第二次在榆林中學見到喻泛,是個陰雨天。

    那天他們班是音樂課,所有同學都去音樂教室欣賞交響樂了,晏汀予覺得冷,回教室拿外套。

    他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見付瑤呆呆地站在喻泛桌前,咬着唇,啪嗒落下一滴眼淚。

    付瑤回過神來,立刻慌亂的用校服袖子把喻泛桌面的眼淚擦幹淨,然後仰起頭,把剩下的情緒憋回去。

    晏汀予沒有打擾她,輕悄悄離開了。

    只是那一刻,他也特別想見喻泛一面。

    他逃課去了榆林中學,雨已經徹底下大了。

    晏汀予的校服一瞬間被澆透,涼意侵了進來,他打了個寒戰。

    而此時,榆林的學生們卻整整齊齊站在操場上,仰着頭,聽主席臺上的校長講話。

    校長身邊有主任給撐着傘,他舉着話筒,嚴肅道:“同學們再堅持一下,把動員會開完,高三了,我相信你們都有這種毅力......”

    晏汀予目光尋到七班,挨個男生看過去,卻沒看到喻泛的影子。

    以喻泛的性格,确實不會老實聽這種動員會。

    但沒看到喻泛,晏汀予不甘心,于是他就站在一旁,沿着各處邊角尋找。

    一場又臭又長的高三動員會開了四十分鐘,宣布結束時,所有學生都寒冷疲憊得說不出話來。

    間操音樂響起,大家依次往樓裏進。

    學生漸漸散去,晏汀予終于在操場旁邊的籃球架下,看到了喻泛的身影。

    喻泛雖然沒參加動員會,可也渾身濕透了,微卷的黑發軟趴趴地搭在他額前,長長的睫毛挂着雨珠。

    他幹脆坐在地上,身後,還有幾個連校服都沒穿的男生在雨中打籃球。

    那球一下下砸在籃筐上,有時還掠過籃筐,從喻泛身邊擦過。

    但喻泛只是懶懶地看了一眼,仿佛不知道球有可能會砸到自己。

    有時候籃球滾到他腳邊,他還會撿起來,給他們扔過去。

    那幫男生也肆無忌憚的繼續玩,籃球繼續橫沖直撞的從喻泛身邊各個角度掠過。

    喻泛看着操場上的學生越來越少,七班最後一個人也進了教學樓。

    他并不着急回教室,仿佛和教室比起來,他寧願在大雨中的操場呆着。

    操場很亂,雨又很大,喻泛根本沒有發現晏汀予正注視着他。

    身後那幫男生打球打累了,直接将外衣脫下來,挂在一邊的架子上,然後一個膀大腰圓的男生,指使球場邊一個矮個子男生去買東西。

    矮個子男生怯怯地點頭,立刻就聽話的要去超市。

    喻泛卻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站起身,一把拉住那男生。

    他跟那男生說了句什麽,男生愣了一下,随後很快搖了搖頭。

    喻泛想了想,又從兜裏掏出一把被水泡得濕軟的錢,想要塞給他。

    男生立刻後退兩步,更用力地搖搖頭。

    喻泛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那群打籃球的男生看着喻泛被拒絕,紛紛嬉笑起來,然後呵斥那個矮個子男生快點去。

    矮個子男生頂着雨跑起來。

    晏汀予在小超市裏截住了那個矮個子男生。

    男生戴着厚框眼鏡,眼神很畏縮,像只常年受驚的小動物,他見晏汀予長得高人又帥,完全不敢拒絕。

    “剛剛那個卷發的男生,他跟你說什麽了?”晏汀予問。

    大雨讓他的聲音也變得清冷。

    男生哆嗦了一下:“你......你是說喻泛?”

    晏汀予:“嗯。”

    男生:“你認識喻泛,你是誰?我看你校服是C中的,你是不是......”

    晏汀予皺起眉:“回答我。”

    男生立刻把疑惑都吞了下去,吶吶道:“他......他管我借東西。”

    晏汀予:“什麽東西?”

    男生低着頭,抿緊唇。

    晏汀予嘆氣:“他要什麽我可以買,你幫我帶給他就行。”

    “不是錢的事。”男生神色掙紮了一下,然後默默從兜裏掏出一個長方形的藍白色盒子,“他管我要這個。”

    晏汀予垂眸,看見盒子上寫着——勞拉西泮片。

    他怔怔地盯着那幾個字。

    他以為,喻泛永遠都不可能跟這種藥聯系在一起。

    勞拉西泮,用于焦慮障礙的治療或用于緩解抑郁症狀。

    男生糾結道:“他想嘗一粒試試,我跟他說這藥不能随便吃,副作用很大,要去醫院讓醫生開,可是他說......他不能去醫院。”

    晏汀予沒說話,可肩膀卻在不受控的發抖。

    男生以為他被這藥吓到了,趕緊解釋:“這個沒有那麽吓人,現在吃的人很多的,可能你身邊就有,我們不是異類。”

    晏汀予聲音被顫抖割的很碎,喃喃問:“他為什麽要吃?”

    男生聲若蚊蚋:“他說他在網上自測了,但我覺得他應該是輕度,就不用吃藥,自己就能好,只要......只要過得開心點兒。”

    可開心點兒,又談何容易。

    男生:“但是高中本來就很難開心,榆林這邊很亂的,到處都是校霸欺負人,學習不好的話,連老師都不管你。”

    晏汀予瞳孔一縮,瞬間想起喻泛在籃球架下坐着的樣子。

    男生連連擺手:“你剛才看到......不是,他們沒欺負他,他們當中有個人想追喻泛,但喻泛還不知道,但他們追人很快的,估計過幾天就會挑明吧。”

    男生頓了頓,又道:“你又吓到了吧,在榆林男生也會追男生的。”

    男生不敢耽擱太久,買了幾大罐熱咖啡,就忙不疊地頂着雨沖回去了。

    陰雨連綿,天空時而亮起閃電。

    一道銀藍色的光亮劈在操場中央,将小超市與籃球場隔在光芒兩端。

    那閃電看起來很近,直逼人的眼前,于是喻泛忍不住一手握着鐵質籃球架,一手擡起來,仿佛在觸摸震撼人心的光亮。

    身後那些玩籃球的男生卻慌不擇路地往教室跑,生怕一個雷下來,砸到自己腦袋上。

    晏汀予站在榆林中學不起眼的小超市門口,任憑雨水不斷砸下來,他努力睜開眼睛,将手機上的雨水蹭掉,手指輕顫着撥通柳疏疏的號碼。

    工作時間接到兒子的電話,柳疏疏很意外。

    她立刻擡手示意幾個主管暫停,然後和晏秦越對視一眼,踩着高跟鞋去了會議室外,單手掩着手機,低聲問:“汀予?媽媽在開視頻會......出什麽事了嗎,你不是應該在上課?”

    多年的照顧不暇,讓柳疏疏面對晏汀予時語氣總是很柔很軟,與在職場的她截然不同。

    晏汀予喉結滾動,眼前被水霧浸的很模糊,他從小過分獨立,少言寡語,和父母關系疏離。

    他望着迷蒙水霧中喻泛清瘦的身影,平生第一次用哀求的語氣對柳疏疏說:“媽......我想求你件事。”

    絢爛的煙花綿綿不絕,照亮半邊天空。

    喻泛聲音中帶些得意:“幸虧我牛逼,當時一下就過了試訓,贏了三十多個青訓生,把自己從榆林中學撈出來了。”

    “嗯,我爸媽撿到搖錢樹了。”晏汀予忍不住輕笑,又湊上去,親了一下喻泛的唇,手掌輕輕揉着他的腰,仿佛透過時間,安撫那個被老師推到陽臺的少年。

    喻泛猝不及防又被親了一下,腰也被揉的發軟,剛剛散去溫度的耳根又熱起來。

    他面紅耳赤道:“晏汀予,明天上午訓練!”

    所以不能再親了,更不能做更瘋狂的事,現在是賽期。

    晏汀予意味深長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喻泛:“......”

    晏汀予似乎認真思慮過,用商量的語氣說:“你想的那件事再等等,現在季後賽重要,不過我都記着呢。”

    喻泛:“?”

    你說你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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