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什麽叫後悔當時沒能多喊幾聲?
當時是什麽時候?
喻泛想問個明白,卻發現晏汀予在回答他之後有些失神,他只好又默默把問題咽了回去。
比賽雖然贏了,但他們倆反倒更尴尬了。
喻泛眼睛慢慢瞥向地面,腳步放慢,逐漸跟晏汀予拉開距離。
并肩走着,他時不時就會擦到晏汀予的手背,剛才差點握住。
晏汀予察覺到身邊的人在後退,回過神來,怔了怔,随即苦笑。
大概是他苦笑出了聲音,喻泛僵了一下,恍惚間覺得晏汀予的背影有些寂寥。
第三天,DTG衆人齊聚豐州記,點了一桌精致可口的杭幫菜。
杭幫菜最出名的一道,西湖醋魚,一魚兩吃,因為人多,湯垣點了兩條。
西湖醋魚多用草魚,草魚刺多,吃的時候要耐心剔除毛毛刺。
湯垣:“都嘗嘗,這家的西湖醋魚很有名。”
桌子正好轉到喻泛和晏汀予面前,喻泛直接夾了一大塊。
晏汀予讨厭摘刺,他已經習慣摘刺後留一半魚肉給晏汀予了。
不肢體接觸,只分享魚肉沒關系的吧。
好朋友也會這麽做的。
喻泛低頭開始挑刺。
湯垣壓着桌子,看向晏汀予,打算等晏汀予夾一塊魚肉再轉走。
晏汀予拿着筷子,餘光掃了專心摘刺的喻泛一眼。
如果他不夾,喻泛會很為難吧。
以前喻泛摘刺,他分享一半魚肉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但現在,喻泛想必不願意分給他了。
于是晏汀予伸出筷子,随意夾了一段尾巴上沒什麽人吃的肉,放在自己盤中。
喻泛愣了愣,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住。
晏汀予想要自己摘魚吃了?
他突然心裏空空的,這種空虛讓他有些煩躁,急需什麽填滿。
他咬了一口魚肉,下意識留了一半,然後撇撇嘴,又将另一半吃了。
湯垣不太理解晏汀予為什麽夾魚尾巴吃,但或許有人就好這口,于是他還是把桌子轉走了。
兩條魚,分一分也就不剩什麽了。
喻泛吃完了每一塊摘好的魚肉,而晏汀予從始至終都沒碰盤中那塊魚尾巴。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吃,放在那裏擺着,只是讓喻泛以為,不用再幫忙摘刺了。
喻泛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吃完了飯,衆人坐車回俱樂部,回去的路上,喻泛突然收到了付瑤發來的消息。
【付瑤:有空出來喝一杯嗎?】
現在是晚上八點,付瑤特意找了職業選手訓練賽結束的時間問。
喻泛想了想,八點回去,應該也沒有訓練賽了,最多能刷一下直播時長。
但直播拖一拖也沒什麽。
【喻泛:行啊,那我跟晏汀予說。】
【付瑤:別告訴他,就你自己吧。】
【喻泛:?】
【付瑤:其實我跟晏汀予也不算特別熟,你知道的,我倆高中都不怎麽說話,這次主要是回來看看你。】
【喻泛:這不好吧,咱倆不帶他。】
【付瑤:他不會介意的。】
喻泛猶豫再三,晏汀予畢竟不久前才跟付瑤見過,而他确實已經跟付瑤斷聯五年多了,這次還是應該見見。
【喻泛:好吧,去哪兒?】
【付瑤:就你俱樂部附近的寧南咖啡。】
車開到俱樂部,喻泛:“你們先回去,我去買杯咖啡。”
湯垣看了眼表:“都幾點了你還喝咖啡?”
晏汀予動了下唇,聽湯垣已經問出來了,他又将話收回去。
喻泛胡說道:“咖啡對我不管用,就是飲料。”
說罷,他把衛衣帽子一扣,就要走。
DTG俱樂部附近有不少電競記者和私生,會蹲着這些選手拍,喻泛頂着一頭金色卷毛很容易被認出來,所以從俱樂部出門,他都習慣戴帽子。
潘窦是真的睡眠無憂,杭幫菜普遍偏甜,此刻他特別想品點苦的。
潘窦拍了拍喻泛的靠背:“喻哥,給我帶一杯冰咖啡!”
喻泛一邊下車一邊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寧南咖啡跟DTG俱樂部隔着兩條街,大概五分鐘就能走到。
喻泛到了後,選了個舒服的位置,翹着腿看論壇的節奏貼,消磨時間。
好在付瑤一如既往的麻利,她沒讓喻泛等太久,很快就風塵仆仆地趕到。
她穿了條素色長裙,肩上斜跨一只紅色手挎包,臉上擦了點淡妝,但不多,頭發被風吹的格外狂野。
一進來,她目光逡巡一圈,看到喻泛,便大跨步走了過來,“啪叽”把包往桌上一撂,大咧咧坐在喻泛對面,拿手扇風:“熱死我了,S市夏天越來越變态了。”
喻泛看了看她身邊,意外道:“你男朋友沒來?”
付瑤一笑:“讓他來幹嘛,他又不是咱們同學。”
喻泛心道晏汀予是咱們同學,你也沒讓他來啊。
付瑤:“點什麽了?”
喻泛搖頭,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攤手無奈道:“等你啊。”
付瑤看了圈菜單,點了兩杯冰咖啡,喻泛又給自己多加了個雪頂。
沒一會兒,服務生端來兩杯咖啡,自然而然的将全糖帶雪頂那杯放在付瑤面前:“女士您的咖啡。”
付瑤指了指喻泛:“他的。”
服務生:“......”
他把多姿多彩的咖啡給喻泛推過去,将純苦冰美式遞給付瑤。
付瑤暢快地喝了一大口,潤了潤嗓子。
喻泛其實不太渴,剛才在餐廳他喝了挺多茶水,所以他端着咖啡,咬着吸管,有一搭沒一搭地吸着。
付瑤開門見山:“高中你退學後過得好嗎?”
喻泛一愣,他以為他和付瑤會聊現狀,比如他在職業電競領域取得的成就,或者付瑤現在的美好生活什麽的。
他始終覺得退學挺丢臉的,有點難以啓齒,而且當時分別得太猝不及防,付瑤應該也挺意外。
老同學見面,大家不是都聊開心的事嗎,學委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喻泛撓了撓頭,故作輕松道:“還挺好的啊,退學後沒多久我就打職業了,反正我也不愛學習,能有機會打比賽簡直意外之喜。”
他略去了很多細節,把這件事說的稀松平常。
喻泛覺得自己真是長大了,變得低調堅強有內涵了,這要是高中,他肯定誇大其詞形容一番自己的慘狀,等人露出傷感的表情,他再哈哈一笑,逗弄道:“你真的信啦?”
付瑤垂下眼,手指緊握咖啡杯,咬牙重複:“意外之喜。”
她真恨不得爆錘喻泛一頓。
那段晦暗無光的時光,喻泛居然說是意外之喜。
付瑤又喝一大口冰咖啡降火氣,杯中轉眼就沒了三分之二。
喻泛打量付瑤被咖啡撐得鼓起的腮幫子,心道,這麽渴嗎?
付瑤語氣恢複平靜:“跟你說點你不知道的事。”
喻泛含着吸管,小心啄米樣點頭:“嗯嗯你說。”
付瑤奮力扯着唇角,讓自己看起來有種懷念青澀年少的溫柔,雖然她很不習慣溫柔。
付瑤:“我高中喜歡過你。”
“咳!”喻泛正好将一口咖啡吞到嗓子眼兒,付瑤的話一出口,他差點把咖啡從鼻子裏噴出來。
喻泛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睜大眼睛,錯愕地望着付瑤。
付瑤冷靜地遞給他一張餐巾紙:“我就知道是這樣。”
喻泛咳的臉都紅了,趕緊擦了擦嘴,聲音極度含混:“你......我?”
付瑤嫌棄道:“所以我說你真是遲鈍,只要不跟你說,你就什麽都不知道。”
喻泛心情複雜。
這能賴他遲鈍嗎?
如果一個女孩兒,每天尖着嗓門跟他吼“喻泛你別鬧了”“再晃椅子我跟你拼了”“啊啊啊啊啊喻泛你要死啊”,每次他轉頭過去,女孩兒都深深皺着眉,臉上挂着已經忍耐到極點的表情,然後嗖的立一本書在桌子上......誰也不會自戀到覺得這女孩兒喜歡自己吧?
付瑤現在的男朋友,就是這麽喜歡上的嗎?
很別致。
喻泛特別貼心的沒有問出口。
付瑤長嘆口氣,收起嫌棄的表情,手指輕輕轉着咖啡杯:“雖然過去五年了,但一想起我那時地鬼樣子,我就來氣。憑什麽你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得給老娘刷新一下記憶。”
喻泛:“......”
早知道是真心話大冒險,他就扯着晏汀予來了。
晏汀予肯定有辦法一句話讓場子冷靜下來。
付瑤陷入回憶,神色變得有些哀傷,她雖然還帶着怒氣挑着眉頭,但眼神已經軟下來了:“你走的潇灑,一句話也沒說,你不知道留下來的人會怎樣。”
喻泛嗓子發幹,想喝咖啡潤喉,又覺得時機不太對。
他不是在聽學委聊別人的八卦,不能這麽悠閑。
于是喻泛幹巴巴道:“小瑤......”
付瑤:“你聽我說。”
喻泛只好閉緊嘴巴。
付瑤:“當時是期末考試,周五已經考完很多科,晚上大家在教室自習,你逗完晏汀予又來逗我,把一個巨醜的紙蟲子扔我面前,吓得我大叫,你卻嬉皮笑臉,一切都那麽平常,可是過了一個周末,你卻沒來考英語。”
“你英語稀爛,大家以為你逃了,也沒當回事,反正快要放暑假了。”
“結果出分前的一周小學期,你也沒來,班主任才說你已經退學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喻泛心道,那不是巨醜的紙蟲子啊,那蟋蟀他折的挺漂亮呢。
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嫌棄?
喻泛:“你們怎麽都記得那麽清楚?”
他已經忘了那時候在考試了,高中臨走那段時間,他就像失憶了一樣。
或許大腦也不想讓他記起太難受的記憶,所以自動遺忘了。
付瑤垂眸,聲音輕了許多:“我當時很痛苦,上課總是溜號,會不由自主地想,為什麽你要在走之前送我一只那麽醜的蟲子,為什麽我偏偏害怕蟲子,為什麽我随随便便扔了那個蟲子,為什麽我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啊啊啊啊啊喻泛你要死啦,誰讓你說蟋蟀’。”
喻泛聽着心裏有點澀,他發現付瑤一直帶着愧疚,因為最後那天,沒有好好告別。
可喻泛真的不喜歡哭着告別,他想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那天,他們确實都開開心心的。
他不知道,付瑤會延時悲傷。
喻泛笑笑:“嗐,沒事啊,你要是不這麽說我還不習慣呢,當時就是吓你玩呀。”
付瑤搖搖頭:“我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于是瞞着爸媽老師,去看了學校的心理醫生,我跟他說我喜歡的人退學了,我很難受,學不下去習,希望他替我保密。”
“但最後他還是告訴了我爸媽,還有老師,我所有長輩都知道了,我爸媽焦慮,老師驚愕,然後一遍遍的找我談話,說我鬼迷心竅,讓我不要犯一般女生犯的錯誤,說高中畢業後有更廣闊的未來,現在的喜歡只是錯覺......”
“我那時真的快崩潰了,我跟老師吼,跟爸媽砸東西,他們才震驚我确實是認真的,而且有點瘋狂了,所以他們就不敢再刺激我了。”
喻泛怔忪。
他完全沒想到,他走後,付瑤會變化這麽大。
喻泛喉嚨縮緊,吶吶道;“小瑤,不好意思......”
他真的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當時他又能怎麽辦呢。
他根本沒有選擇權。
付瑤:“沒關系,這段時間不長,很快我就适應了沒有你的日子,用來回想你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後來上了大學,學校事情很多,我每天都在接收新事物,那種情緒就被沖的很淡了,戀愛之後,就徹底走出來了。”
喻泛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勉強笑笑:“那就好。”
他心想,今天應該是個釋懷局,能說出來,說明這些對付瑤來說已經過去了。
誰料付瑤話風一轉,突然道:“我是走出來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來。”
喻泛的心不由提了起來,手指扣緊,将塑料咖啡杯捏的咯吱作響。
付瑤:“喻泛,我從小到大沒遇到過第二個你這樣的,對我們這種性格沉悶的人來說,你真的很耀眼,很特別,很容易喜歡上,很......難忘記。”
喻泛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我們?
除了付瑤還有誰?
高中能有那麽多人喜歡他?
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付瑤意味深長地看了喻泛一眼:“我現在要說的是別人的事,一個與我感同身受的人。”
喻泛心髒跳得很快,甚至有點難以呼吸了。
他直覺付瑤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或者這才是付瑤單獨找他出來的原因。
付瑤:“小學期第六天,你媽來學校了,給你收拾東西,我問她你還來嗎,她說不來了,我問她你去哪兒了,她沒說話,反而收拾的更快了,好像根本不想跟我們談你。”
“你媽前腳剛走,晏汀予就開會回來了,我跟他說,他神色一變,立刻就沖出門,但很快又回來,拎上了書包。”
“喻泛,我看到他這幾天都沒聽課,在整理各科的筆記,他以前從來不記筆記不搞知識梳理的,但那些筆記他記得特別細,始終放在書包裏,每天背着。”
“後來他回來了,有點失魂落魄,書包是癟的,那些筆記都在懷裏抱着,筆記上面還有......”付瑤有些哽咽,緩了會兒才語氣正常,“還有一張你的學生卡,我看到你媽媽收走了的。”
喻泛覺得全身血液好像凝滞了,付瑤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那聲音好有攻擊力,将他心髒揉的稀巴爛。
這些事,梅萍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怪不得在迪士尼門口,梅萍見到晏汀予時表情會不太自然。
付瑤閉了下眼,睫毛有些潮濕,她又嘆氣,繼續道:“之後,晏汀予變得更沉默,他把班長辭了,仿佛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我看着他那樣,以為他比我好的快,所以就照他學,希望自己也能盡快好起來。”
“直到有一天,學校征用國際部的桌椅給普通班的學生模考,有人聽說你桌子沒人,就偷偷把你桌子搬回了他們班。”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晏汀予跟人打架,特別吓人,下手很狠,像瘋了一樣,最後四個男生才把他拉開,他冷着臉,什麽也不解釋,默不作聲的将你的桌椅搬了回來。”
“因為他一直學習好,是我們這屆國際班的希望,所以學校寬大處理,沒通知他家長,但讓他跟人道歉他始終不肯,不過由于對方沒經允許私自拿咱班的桌子,也有錯,不好揪着晏汀予不放。”
“那次之後我才知道,表面越平靜,越正常的,反倒最走不出來。”
“所以他直到現在都好喜歡好喜歡你,你不可以不知道。”
書桌。
喻泛想起了晏汀予的微信頭像。
他之前只覺得這張照片拍的很有氛圍感,桌面是淡黃色,桌邊是藍色邊框,陽光斜斜照下來,在桌面拉長光影。
他終于知道那個書桌是誰的了。
畢業後晏汀予沒辦法再将桌子留下來,所以拍了照片,做成頭像。
喻泛感覺到手背一涼,他不解地低頭看去,才發現是自己的眼淚砸在了手背上。
他怔怔地望着手背上那滴淚。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他不愛哭,不想哭,長大後都忘了眼淚是什麽滋味。
原來是這種,疼的不敢深呼吸的滋味。
冰美式已經見底,付瑤拿起紙巾,貼心地幫喻泛擦幹臉上的潮濕。
喻泛這才反應遲鈍的擡起眼,卷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漆黑的眼仁有些迷茫。
付瑤:“行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吧,不管什麽結果,別......別讓他再忍了。”
喻泛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的俱樂部,他沒有去訓練室,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裏漆黑的,晏汀予應該在訓練室那邊。
喻泛呆呆地站在小沙發前,看着兩人相隔不近的床。
他以為只有自己喜歡晏汀予,所以才刻意疏遠,這些天,晏汀予是不是很難過?
喻泛眉頭一蹙,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臉上熱辣辣的,但并不多疼,比心裏差遠了。
他以前雖說不覺得自己偉大,但至少對所有人都問心無愧。
可現在......他才知道他一直欠了一份情,很久很久。
喻泛垂下眼,蹲起身,從床底摸出藏着的那盒爆裂柑橘。
他點了一根,趴在小陽臺的角落,輕輕吸了一口。
今天好像剛好是端午節,S市人民廣場在放煙花,煙花沖的很高,站在他這裏都能看到。
他眨着眼,陪着煙花吸完了一根煙。
嗓子很嗆,但尼古丁能稍微緩解他的疼痛和酸澀。
晚上十點。
潘窦不幹了:“卧槽,我喻哥去美國買咖啡了?電話也不接?”
他都忍不住喝上速溶了,喻泛還沒回來。
晏汀予看了眼時間,也不由蹙起眉。
太長時間了。
怎麽還沒回來?
他是相信S市的治安的,而且俱樂部周圍有不少家咖啡店,喻泛不會走的太遠。
晏汀予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抓過外套,随意披在身上,大跨步出了訓練室的門。
他走到大廳,還記得通知門衛一句:“喻泛要是回來了給我打電話。”
門衛莫名其妙:“小喻早就回來了啊,回來一個小時了吧。”
晏汀予一怔,斂起表情:“知道了,謝了。”
他又快步往宿舍去。
果然,到了宿舍門口,發現屋內的燈光從門縫流了出來。
晏汀予一皺眉,回來了怎麽不去訓練室?潘窦不是還等着咖啡嗎?
他伸手擰開門把手,進了屋,一開始并沒發現喻泛的身影,又往裏走了幾步,才看到喻泛趴在小陽臺上,還穿着比賽的隊服,仰着頭,雙臂壓在胸前,朝遠處的煙花秀望着。
空氣裏飄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兒。
這味道晏汀予很熟悉,爆裂柑橘。
他心一沉,眸色暗淡下來。
喻泛又開始吸煙了,這煙很烈,如果不是無法舒緩情緒,喻泛應該不會碰的。
是因為他嗎?
晏汀予走過去,低低叫了一聲:“喻泛。”
喻泛這才從煙火秀裏回神,轉過身,眼睛紅紅地望着晏汀予。
晏汀予看見了他的眼睛,才知道他剛剛哭過。
真是好會流淚的一雙眼睛。
晏汀予下意識擡手,想撫摸他微腫的眼皮,但擡到一半,才如夢初醒,僵硬地放下了手。
喻泛現在應該不喜歡。
于是他嗓音盡量平靜地問:“怎麽又吸煙?”
喻泛這次沒有眼珠亂轉的找借口,更沒刻意避開他,而是直接朝他走過來,站在他面前,微微擡起眼,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喝醉了酒。
晏汀予見他靠近,鼻翼間嗅到他呼吸出的柑橘香,眼神顫了顫。
喻泛抿了下唇,目光落在晏汀予唇上,喃喃道;“晏汀予,你不是想知道這煙是什麽味兒的嗎?”
一秒。
兩秒。
三秒......
喻泛突然伸手揪住晏汀予的隊服外套,身子貼過去,揚起脖頸,将唇按在晏汀予唇上,生澀地蹭了蹭,再松開。
只是這一個動作,就足以讓他耳根紅透,渾身發燙。
喻泛眼睛都不敢擡,磕磕絆絆道:“你......你現在知道是什麽味兒的了嗎?”
晏汀予怔住,他意識到方才唇上的柔軟觸感是真實的,随即,僵硬的大腦才開始運轉起來,喻泛正眼睛潮濕,面紅耳赤地看着他,像所有第一次接吻的人那樣。
晏汀予眼神愈加深邃起來,他沉默一瞬。
不夠。
不夠知道是什麽味道。
他突然單手扣住喻泛的後頸,用力将喻泛壓向自己,毫不客氣地含住柔軟潤紅的唇,放肆地掠進局促的唇舌,将似有似無的柑橘香盡數吮吸。
他不容拒絕的加深這個吻,指腹下意識摩擦着喻泛頸椎最後一節,仿佛要将這些年的感情在一瞬宣洩出來。
喻泛被抵在小陽臺的推拉門上,冰涼涼,背後是絢爛綻放的煙火,面前是晏汀予熾熱強勢的吻。
他應接不暇,被吻的雙腿發軟,只好緊緊摟住晏汀予的腰,仿佛依傍大海中唯一一杆燈塔。
他們正吻得渾然忘我,房門突然被敲響:“喻哥!你回來了啊?我咖啡呢?不會把兄弟忘了吧?”
“喻哥你對得起兄弟嗎?”
“我在訓練室喝速溶啊!”
潘窦的大嗓門就在幾米之外,聽得格外真切,喻泛緊張地繃緊了後背,驀然睜眼看向晏汀予,眼神慌亂。
晏汀予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他的唇,全然不管潘窦在門外的嚷嚷。
晏汀予低垂眼眸,擡手,用幹燥的指腹擦過喻泛被吻的亮晶晶充血的唇,低聲喟嘆:“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