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喻泛睡醒的時候是早上九點,他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和挂燈。
哦,昨夜他跑到晏汀予家睡了。
他歪過頭,發現晏汀予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看書。
不知道醒了多久。
晏汀予看的不是那種很高深的書,而是最近很流行的一本科幻小說,跟宇宙天體有關的。
喻泛不禁感嘆,這麽多年過去了,晏汀予的興趣愛好一直沒變。
等會兒!
天體,宇宙?
Lunar?
往日的記憶翻湧而來,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喻泛當初看潘窦他們在玩英雄聯盟,手癢癢,于是也想試試。
潘窦讓他上韓服打,環境稍好一點,高手也多,于是喻泛不得不想個英文名字。
他腦袋裏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這個單詞,但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背過,還是查了一下,才知道是月球的意思。
他感覺還不錯,很低調,于是就注冊了。
現在看到晏汀予捧着這本書,他終于想起來,這ID是怎麽來的了。
他高中時候曾經死乞白賴求晏汀予幫他起個英文ID,晏汀予就在物理文獻中的單詞下劃了線,那個單詞就是Lunar。
他當初嫌棄這個單詞女氣,還把晏汀予惹生氣了。
但注冊的時候,他卻覺得這個詞格外好。
喻泛一下坐起來,後腦勺的卷毛迎風飄起。
他在床上跪走兩步,拍着晏汀予的胳膊激動道:“我知道你是怎麽發現我是Lunar 的了!”
晏汀予全身很松弛地靠着枕頭,擡眸望他,等他說。
喻泛:“這名字是你給我起的!高中的時候!”
喻泛甚至覺得很驚喜,兜兜轉轉,他和晏汀予成為了隊友,一起打英雄聯盟。
而高中那個平凡普通的午後,仿佛是在人生河流中滴下一點墨汁,随着時間的流淌,墨汁混入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終于在五年後的今天,又被人捧起。
晏汀予将書合上,放在一邊:“想起來了?”
喻泛坐在床上,哀怨道:“那我費盡心思瞞個什麽勁兒啊。”
虧他還千叮咛萬囑咐潘窦不要說出去,原來露餡的是他自己。
不過他突然想到,昨天晏汀予讓他猜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難道是因為他那時沒想起來?
晏汀予這種成熟高冷的學霸也會有這種小脾氣。
太可愛了。
喻泛唇角一翹,興致又起:“晏汀予,之前我沒想起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晏汀予眼皮一跳,扭過頭,重新拿起書,漫不經心道:“沒有。”
喻泛卻發現,他翻的是之前看過的一頁。
喻泛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你絕對生氣了,別害羞嘛,你告訴我我才能知道啊。”
喻泛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掰晏汀予的臉,企圖讓晏汀予臉上的尴尬和局促都無處遁形。
“別鬧!”晏汀予自然要躲,連忙用書擋住喻泛的手。
喻泛于是去掀書,晏汀予不讓他掀,兩人半開玩笑似的在床上撕扯起來。
兩個大小夥子折騰,自然不會安靜,松軟的夏被被卷成一團踢到床腳,枕頭也四處亂飛搭在床邊,最後到底喻泛力氣稍遜一籌,被晏汀予按住雙手壓在床上。
“不......不鬧了,我不鬧了隊長!”喻泛雙手手腕被牢牢攥在一起,雙腿被晏汀予右膝撐開,他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于是幹脆放棄掙紮任晏汀予壓着。
打鬧這一會兒,他鬓角已經出了些薄汗,細軟的卷發聚在一起,顯現着主人的狼狽。
而且這身偏長的睡衣也實在影響他發揮,此刻睡衣一邊領子挂在他肩邊,要掉不掉,下擺更是被揉的翻卷起來,露出一截細腰,他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吸氣的瞬間,頸窩格外明顯,讓人忍不住伸手探進去按揉。
晏汀予被面前風光一晃,也出了層薄汗。
他只需輕輕扭動扣子,就可以将寬大的睡衣從喻泛身上剝下來,喻泛的唇軟軟的潤潤的,此刻全無掙紮,他一附身,就可以把撲在面頰的呼吸堵住。
草......
二十二歲,真是要命的年紀。
就在腦中理智的弦崩到極致的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柳疏疏溫柔的聲音傳來:“汀予,醒了沒,和你同學一起來吃早餐了。”
晏汀予喉結一繃,眼神移開,慢慢松開喻泛的手腕,翻身,下床。
他嗓音微啞,回道:“醒了,我們馬上下去。”
喻泛縮回手腕,眨了眨眼。
剛剛晏汀予壓着他的時間有點長,時間長卻又不說話,讓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就好像......
不過晏汀予平時也不愛說話。
喻泛捋捋頭發跟着坐起來,掀起的睡衣才在重力作用下蓋住他的腰。
聽到晏汀予媽媽的聲音,他覺得有點尴尬。
“我起太晚了是不是不太好?”
晏汀予靜了靜心神,才道:“沒事,我們這個職業作息不規律,他們知道。”
“哦。”喻泛穿着拖鞋下床,褲腿偏長,他不得不用手拽着,小腿和腳踝都露出來。
“我去洗漱。”晏汀予深吸一口氣,轉身往浴室走,然後随手嚴絲合縫地關緊了門。
“喂......”喻泛摸摸鼻子。
一起洗漱啊,反正浴室那麽大。
緊接着,他聽到了淋浴器打開的聲音。
喻泛啧啧感嘆,晏汀予也太潔癖了,這才不到六月,一天洗一次澡就可以了,他居然早一次晚一次。
不會是處女座吧?
等兩人洗漱完,已經快早上十點了。
喻泛換好帶來的寬松長褲和T恤,跟晏汀予下樓。
二樓餐廳裏,晏秦越正一邊喝咖啡一邊靠在沙發看報紙,他穿了身寬松便裝,靠着的時候肚子稍微有點鼓,顯然已經吃完了早飯,之所以留在這裏,就為了跟晏汀予見一面。
不然就像晏汀予所說,這麽大的房子,要不是追着跑,真有可能一天都見不着面。
晏秦越聽到腳步聲,才透過報紙掀起眼皮,沒好氣道:“十點才下來吃早飯,午飯還吃不吃了?”
喻泛趕緊問好:“老板好!”
晏秦越點點頭,語氣放緩一些:“桌子上有面包雞蛋水果,簡單吃點,中午去吃好的。”
他知道晏汀予對喻泛有很深的同學情誼,昨天老婆跟他說晏汀予把喻泛接來家裏玩,他也不覺得意外。
喻泛家的情況,确實混亂一點,不找朋友玩,也沒地方去。
“別光吃面包,泛泛,來喝點清補涼。”人未到聲音先到,溫柔的女聲從推拉門後傳來。
很快,柳疏疏端着兩碗清補涼從冰箱那邊走過來。
她穿着件提花複古白色旗袍,烏黑的頭發簡單紮起來,臉上帶着溫婉的笑意,腳步輕快,落地無聲。
看起來非常年輕且有氣質。
晏汀予介紹道:“我媽。”
喻泛難得乖乖的将手放在身前,颔首,叫道:“阿姨好。”
柳疏疏走過來,微一傾身,将一碗堅果豐富椰漿濃郁的清補涼放在喻泛面前的桌上:“別客氣,我早就知道你,你是汀予的同學,當年你退學,汀予難過好久。”
喻泛愣住。
他退學,晏汀予難過好久?
不可能吧,他那時候天天打擾晏汀予學習,晏汀予明明煩的要命。
他退學,正好還晏汀予清淨,他當時還覺得,這也是他退學的功德一件。
晏秦越抖了下手裏的報紙,也納悶:“是嗎?”
那時他和柳疏疏生意正忙,偶爾才回家一次,他都沒發現,老婆是怎麽發現的?
晏汀予眼神微閃,擡手拿過一塊面包,撕開,低聲否認:“我沒有。”
喻泛松一口氣。
就知道不可能。
柳疏疏一笑:“是嗎,你那段時間都不愛說話,我以為你在難過。”
喻泛心道,晏汀予難道不是天天都不愛說話?
他媽用這判斷他難過,他豈不是難過二十多年了。
晏汀予頓了頓,沒什麽說服力道:“可能那時作業太多。”
柳疏疏笑而不語,她拉把椅子坐下,将左手的清補涼放在自己面前,用勺子矜持地舀一舀,抿了一口。
清涼涼的甜品格外适合初夏,柳疏疏滿意地點點頭。
喻泛卻有些意外。
他以為,柳疏疏拿來的兩碗清補涼是給他和晏汀予的,沒想到柳疏疏給他一碗後,自己吃了另一碗。
喻泛矜持地将自己那碗推給晏汀予:“你吃吧。”
總不能在人家住還讓主人沒得吃。
柳疏疏擡頭攔住:“那就是給你的,他椰子過敏,吃不了。”
喻泛呆住:“晏汀予椰子過敏?”
柳疏疏點點頭:“對啊,我也奇怪,我和他爸都沒這個毛病,但他過敏特別嚴重,吃了喉嚨會腫。”
喻泛還在吃驚。
晏汀予怎麽會椰子過敏呢?
那食堂從C中訂那麽多椰子牛奶做什麽?
總不會真是因為他喜歡喝吧......
那......晏汀予對他也太好了,居然還記得他喜歡喝什麽。
晏汀予繼續撕扯生面包,他看到喻泛在發呆,問道:“怎麽了?”
喻泛眼神慌亂,沒來由的心虛,趕緊搖搖頭。
晏汀予也沒深究,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喻泛默默俯下身,淺淺舀了一口面前的清補涼。
真是好喝,他很喜歡椰子香味兒。
但和晏汀予相比,他真是太差勁了,都是同學,他卻一點也不記得晏汀予喜歡什麽。
在他印象裏,晏汀予好像除了物理,就沒別的喜好了。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不太能誘惑晏汀予,晏汀予簡直是清心寡欲的代表。
一頓早飯吃的食髓知味,柳疏疏喝完最後一口清補涼說:“中午我們出去吃,就不在家做了,我先收拾一下,汀予,你帶泛泛在家裏轉轉。”
晏汀予放下牛奶杯:“走吧,帶你下樓。”
喻泛疑惑道:“去幹嘛?”
晏汀予看他一眼,輕飄飄道:“玩平衡車。”
喻泛:“......”
他也沒有特別想玩啦!
五分鐘後——
喻泛興奮地踩在平衡車上,繞着客廳的柱子一圈圈打轉。
其實他也是第一次玩,這東西最火的時候他沒買,因為訓練太忙,根本沒空出去玩。
不過雖然是第一次,但他上手很快,他對這種操作類玩具都有異于常人的天賦。
喻泛左腿微曲,右腿伸直,操縱着平衡車向晏汀予沖去,再快要撞上晏汀予的瞬間,他來了個急轉彎,平衡車猛地停在晏汀予身前。
喻泛晃了晃身子,剛要穩住身形,晏汀予卻下意識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踩在平衡車上,喻泛甚至比晏汀予還高一點點,他們的視線幾乎是在同一水平線上的,鼻尖和鼻尖只差了一拳的距離。
喻泛沒覺得兩人離這麽近,而晏汀予扶他的腰有什麽奇怪。
他還在興奮。
“太好玩了,你要不要試試?”
晏汀予果斷搖頭。
好幼稚。
“你別怕啊,我牽着你,不會摔的。”喻泛仗義的安慰道。
晏汀予:“。”
下一秒,晏汀予登上了平衡車。
說實話,這玩意兒雖然只有兩個輪子,但挺穩的,右腳前傾能右轉,左腳前傾能左轉。
晏汀予有玩滑板的基礎,不至于連這個都控制不了。
但——
晏汀予剛上去,身子就前傾一下,平衡車随之顫了顫。
喻泛趕緊伸手,緊緊抓住了晏汀予的手。
“你別着急,慢點,你用力抓着我。”
于是,晏汀予聽話的用力抓住了他。
喻泛很瘦,手指也細,他一用力,幾乎能摸清喻泛每根手骨的輪廓。
喻泛的掌心也比他軟,中指處也沒有多年拿筆留下來的繭子,他的手又白又直,非常漂亮,兩人手指交握在一起,色差感格外有沖擊力。
喻泛沒注意晏汀予的眼神,他低頭專注盯着晏汀予腳下,還在指導:“你動一動,慢慢開,別急停。”
“嗯。”于是晏汀予身子小幅度前傾,平衡車向前滑去,滑動速度很慢,喻泛快走都跟得上,但晏汀予還會時不時的突然抓緊喻泛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摔了。
喻泛也總是信以為真,每當晏汀予用力抓他,他也會立刻回握。
喻泛抓着他練了整整四十分鐘,晏汀予還保持不了平衡,尤其轉彎時,幾次都差點摔下來,喻泛不得不湊上前去,讓晏汀予摟住他的脖子。
喻泛被抱了個滿懷,還沒心沒肺地揶揄:“汀予哥哥,你是不是沒有運動細胞啊,這麽簡單的東西都學不會。”
然後,他嘆息一聲,“不過你也別洩氣,至少證明老天是公平的,你學習這麽好,運動差點也正常。”
晏汀予輕笑,漫不經心道:“是吧。”
不過這東西果然幼稚,要不是有福利,他才不碰。
正這時,柳疏疏化好了妝,從樓上下來,她拎着個隽秀清雅的小提包,踩着淺色高跟鞋,優雅婀娜。
她看一眼平衡車上摟住喻泛脖頸的兒子,微微挑了挑眉。
晏汀予從小就很排斥跟人親近,足球籃球那些帶有身體撞擊的游戲他碰都不碰,更不用說讓他摟着誰了。
柳疏疏開口:“做什麽呢?”
喻泛搶答:“我教晏汀予騎平衡車,他怕摔,總站不穩。”
柳疏疏:“?”
站不穩?
這簡單到爆的玩意兒能站不穩?
小時候拽的要命踩着滑板跳樓梯的是誰?
長大小腦萎縮了?
喻泛見柳疏疏無言,頓時反應過來,他怎麽能在晏汀予媽媽面前揭晏汀予的短呢?
哪有家長不希望自己孩子勇敢又敏捷。
于是他繃着一張真摯的臉,勉為其難道:“呃......但學霸就是學霸,他才練了四十分鐘,就快學會了。”
柳疏疏:“......”
媽:傻了,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