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喻泛直接被最後這條消息給擊懵了。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擺在他和晏汀予的聊天框裏,比看見謎鋒道歉的時候還心情複雜。
晏汀予怎麽知道Lunar是喻泛的?
什麽時候知道的?
喻泛覺得自己在晏汀予面前簡直是透明的,想起剛才在游戲裏他鼓勵晏汀予那些話,頓時又是一陣羞恥。
喻泛木着臉,手動搜索直飛南極的機票。
幹脆跑路算了,以後就和企鵝結伴為生,那種連走路都能摔跤的笨蛋生物,總不會看穿他是Lunar。
哦,沒有機票。
他又麻木地關掉機票網站,不得不直面慘淡的現實。
說晏汀予認錯了?
簡直是掩耳盜鈴。
說這是朋友的號,借給他玩一把?
晏汀予顯然不是今天才發現他是Lunar 的。
S市有沒有靠譜的催眠師,能讓人呼啦一下就失憶的?
喻泛正在胡思亂想,手機震了起來,他意識回籠,拿過來一看,果然是晏汀予。
喻泛抿唇盯着手機數秒,才接了電話。
晏汀予微沉帶倦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怎麽不回話?”
喻泛咽了咽口水。
這麽篤定的語氣,估計也容不得他狡辯了。
喻泛扯出一絲尴尬地笑:“那個,晏汀予,你怎麽知道......”
“Lunar是你?”晏汀予順着接了下去,
“......啊。”喻泛悻悻點頭,雖然他知道晏汀予看不到。
晏汀予輕吸一口氣:“你猜。”
喻泛:“......”
還有空玩猜謎play?
喻泛腦中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
或許是潘窦不小心說漏了嘴,或許是他的操作跟Lunar很像,或許晏汀予會什麽黑客技術,能追蹤到Lunar上線的IP地址。
晏汀予:“猜不到就算了。”
喻泛聽出了點不滿。
“那......我慢慢猜?”喻泛小心試探着。
他說完,聽到電話那邊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喻泛趕緊噤聲。
晏汀予輕嘆一聲,起身去開門。
他并沒把電話挂斷,似乎也不在意喻泛聽到什麽。
門打開,柳疏疏穿着絲綢睡衣環抱雙臂站在門外,聲音和緩溫柔:“別玩了,少熬點夜。”
“嗯。”晏汀予應了一聲,示意了一下手機。
柳疏疏了然,施施然回卧室了。
晏汀予見他媽走了,才拿起電話,問道:“你怎麽還不睡?”
他這次回家,其實有想過,喻泛怕黑會不會不适應。
但他以為,他不在喻泛至少會開燈睡。
喻泛垂眸,食指輕輕刮着桌面,含糊道:“睡不着,就玩會兒游戲呗。”
晏汀予問:“以前你睡不着,也是徹夜玩游戲嗎?”
喻泛手指一頓:“不是啊,淩晨匹配不到那麽多人。”
晏汀予:“那你做什麽?”
喻泛:“......”
坐在小陽臺抽煙,趴在欄杆上等天亮,胡思亂想,拆禮物,刷論壇,看競粉做的嘲諷視頻。
能做的事太多了。
晏汀予:“今天也不打算睡了?”
喻泛莫名有些慌,他手掌在膝蓋上揉了一下:“下午睡多了,你媽剛才是喊你睡覺了嗎,你快睡吧。”
喻泛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一點了,平時這個時候,他差不多要準備‘夢游’到晏汀予床上,然後他們兩個就睡了。
但晏汀予終歸還有完整的家庭,還有父母随時随地操心他。
說不羨慕是假的。
窗外車輪碾壓柏油路的聲音也消失了,這個點,城市裏大多數人都陷入了夢鄉。
二隊那個隊員也一直呆在宿舍裏,走廊靜悄悄的,訓練室一點氣氛都沒有。
晏汀予突然道:“你來我家吧。”
喻泛:“嗯......”
喻泛:“嗯?”
晏汀予雲淡風輕地安排着:“現在一點,高架橋應該不堵了,我開我媽的車過去,大概半個小時到,你收拾一下這兩天穿的衣服。”
喻泛心緒翻騰,整個人都不淡定了,他手指緊緊抓着膝蓋,急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去你家了?”
晏汀予反問:“你不是說嗯?”
“我......”喻泛頓了頓,小聲道,“我剛剛溜號,沒聽清。”
晏汀予挑眉:“哦,跟我打電話這麽無聊,還會溜號。”
你這明明是欲加之罪啊......
喻泛手指不由抓得更緊,手背上的血管都崩了起來:“不是,反正我不去!”
晏汀予語氣平靜問:“為什麽?”
喻泛睜大眼睛。
這算什麽問題?
他還要問他為什麽要去呢。
他又不是在S市沒有住處,明明宿舍又大又寬敞,俱樂部照顧的也好,他大半夜跑老板家去算什麽事啊!
對,那還是大老板晏秦越的家。
誰家打工人放假跟老板朝夕相處啊!
而且......他去不去都沒有區別,他總不能在陌生的地方,也精準夢游到晏汀予床上吧。
喻泛随口道:“大老板在,我肯定不自在。”
晏汀予點點頭,似乎接受這個理由,然後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家有點......大,只要你不追着我爸跑,在我家住一年他都不一定能發現。”
喻泛忍不住問:“......你家是建成迷宮的形狀了嗎?”
晏汀予低笑,嗓音很磁性,像有顆粒感。
喻泛聽着他的笑聲,情不自禁捏了捏耳垂,小聲嘟囔道:“那我也不去,太麻煩了,都這麽晚了,再把你爸媽吵醒,我......”
晏汀予:“嗯,我家雖然大,但是很多客房閑置落灰了,确實沒法住人,所以你來,也只能委屈跟我擠一擠。”
喻泛一愣:“......你說睡一起?”
還能有這種好事?
晏汀予順勢道:“家裏阿姨挺辛苦的,反正也就幾天假期,別麻煩她收拾了。”
喻泛:“。”
如果能睡一起,那......
晏汀予:“我家有專門的電競室,你過來我們雙排也可以。”
喻泛想不出什麽拒絕的理由了。
主要是,他的确想去。
喻泛清清嗓子,正色道:“既然你家可以雙排,那我們可以趁別的戰隊放假的時候卷死他們,這也是對老板負責,是吧?”
他知道他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雙排又不是不可以異地連麥。
晏汀予忍笑:“你說的對,替我爸謝謝你。”
挂斷電話,喻泛火速關掉電腦,一溜煙兒跑回自己屋。
他跪在床上,從床頭的插線板上拔掉手機線,然後又從衣櫃裏快速抽了兩件T恤,兩條長褲和一套睡衣。
應該夠了。
他把衣服胡亂卷了卷,揣進包裏,然後背好包,抱着自己的外設下到一樓大廳,坐在大廳沙發上等。
俱樂部門外亮着燈,路上沒人也沒車,淩晨的夜依舊潮濕深邃,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沉重和無聊了。
晏汀予堪稱守時王者,他說半個小時,就絕不會晚五分鐘才到,這讓按照半小時做心理預期的喻泛沒感受到丁點兒失落。
車滾碾過路面,橡膠吱嘎作響,一輛維琴察紅色帕加尼停在俱樂部門外。
喻泛直觀地感受到了這輛車的拉風與豪華,但是他連車标都不認識。
潘窦比較喜歡豪車,有事沒事就研究,他就還好。
晏汀予從車上下來,招手讓他過來。
喻泛抱着外設,慢吞吞地走過去。
他發現,他不知道車門怎麽開。
晏汀予在電子鑰匙卡上按了一下,車門向上開啓。
喻泛的目光也随着車門不斷向上,完全張開的門,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晏汀予:“我媽的車,誇張了點,我爸睡了,只能找到這個車的鑰匙。”
喻泛裝作很見過世面的樣子,淡定的上了車:“哦。”
上了車,他發現,他也不知道安全帶在哪兒。
喻泛:“......”
晏汀予坐穩後,伸手,繞過他的身前,拉過安全帶,手指輕輕擦過他的小腹。
喻泛不由自主地吸了吸肚子。
晏汀予應該是剛洗完澡,漆黑松散的頭發帶着檸檬草香,靠近的時候,讓人覺得幹爽又舒服。
晏汀予幫他扣好安全帶,扶住方向盤。
喻泛趕緊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抿緊唇,背緊貼着靠椅。
這麽拉風的跑車,跑起來還不得慣性拉滿,心跳加速?
果然,跑車引擎發出嚣張的嗡鳴聲,喻泛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準備。
然後——
帕加尼慢吞吞地滑了出去,街道兩旁的綠化帶平穩後移,慣性在這輛頂級超跑前消失了,身後一輛改裝摩托車閃電般呼嘯而過,揚起一陣塵土。
喻泛:“......”
他不動聲色松開了抓緊扶手的手,轉頭看晏汀予。
喻泛:“咱們俱樂部門前限速二十?”
晏汀予:“六十吧,城市路段都這樣。”
喻泛蹙眉:“那這車開不到六十的原因是?”
晏汀予:“忘了怎麽開,在回憶。”
喻泛:“?”
晏汀予:“沒開過這麽好的車,我在國外都開幾千美元買的二手,不适應。”
哦原來是這樣。
喻泛安心躺回去了。
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納悶,晏汀予媽媽買這麽好的車,為什麽晏汀予在國外要開二手車?
他還記得晏汀予說在國外住校,上完課去訓練,家務都要自己幹,也沒有保姆。
就算是勤儉節約,或是小時候沒養成習慣,那也太誇張了。
晏秦越又不像喻功偉,偷偷在外面養了個家,怎麽能舍得不給唯一的兒子花錢呢?
車開了一段路,車速總算上來了,車裏噪聲幾乎沒有,車開的也格外平穩。
喻泛把頭轉向車窗,透過車窗的些許反光偷瞄晏汀予。
“隊長,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Lunar的?”
晏汀予卻反問道:“你呢,為什麽不說你是Lunar?”
喻泛抓了抓卷毛:“我想說啊,我在謎鋒洲際賽宣布轉型的時候,差點就把Lunar爆出來裝逼了,但是......”他的聲音突然細如蚊蚋,哼唧道,“我不是謎鋒賽時偷玩了嗎,一查戰績我什麽時候玩的一目了然,到時候全俱樂部公開批評加處罰,我丢不起人啊。”
晏汀予聽了他的難言之隐,又好氣又好笑。
“你還怕丢臉?”
喻泛還挺理直氣壯:“哪有人不怕丢臉啊,而且俱樂部比我小的那麽多,湯垣要是不嚴肅處理,別人學我怎麽辦。”
晏汀予掃了他一眼:“想的挺明白。”
喻泛轉回頭,朝晏汀予一笑,露出幾顆乳白色的小牙:“汀予哥哥,你不會跟別人說吧?”
喻泛也很為難,他得有多大的面子能讓晏汀予公私不分,知道他違反紀律了還瞞着。
晏汀予:“好。”
喻泛:“?”這麽容易?
晏汀予:“有個條件,以後有什麽事,必須先告訴我。”說完,晏汀予深深看了他一眼,補充道,“全俱樂部最先告訴我。”
喻泛摸了摸鼻子,這好像也沒什麽難的。
而且他除了隐瞞Lunar,也沒別的事了。
喻泛挺着胸脯保證:“行啊,我全世界最先告訴你。”
既然說了,那就送個大的。
很快,車一轉彎,開進一片花園樣蜿蜒曲折的路,穿過夜色裏露意濃重的花園,又沿着路燈走了一段,才開到車庫。
車庫很大,共有六個升降門,至少能放六臺車。
晏汀予把帕加尼停在最右側的車庫,然後拎過喻泛的外設,帶他進樓。
喻泛跟着他沿車庫走到大廳,才深刻地體會到晏汀予那句“一年都不一定能發現”是什麽概念。
晏汀予家的一樓大廳,擺着懶人平衡車和電動小摩托,因為要是沒有這些代步工具,可能每天在家裏轉幾圈會累。
其實喻泛小時候生活不錯,喻功偉在S市商圈中心買了套大平層,他一直覺得他家已經夠有錢了,但見到晏汀予家,他才明白喻功偉為什麽總哭窮。
晏汀予見喻泛的目光落在平衡車上:“想玩?”
喻泛:“?”
晏汀予:“我沒騎過,不太會,你會玩就在客廳騎幾圈。”
喻泛猛搖頭。
開什麽玩笑,他是上晏汀予家玩平衡車的?
晏汀予點頭:“太晚了,想玩明天玩吧,先去我房間。”
喻泛壓低聲音:“你爸媽知道嗎?”
晏汀予輕笑:“我媽知道,我管她要的車鑰匙,你不用小聲說話,他們聽不見。”
喻泛猶豫一下:“那我要不要......”
畢竟來別人家做客,總不能不跟主人打聲招呼。
晏汀予:“他們睡了,明天起床再見吧。”
喻泛一看手機,兩點多了。
确實太晚了。
晏汀予帶着他坐電梯,上三層,沿着瓷白色的長廊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看起來很大的房間。
晏汀予的房間很幹淨整潔,但又有點空曠,除了床,一臺電腦,還有一點家常衣服外,就沒別的了。
他把大部分必需品都搬到了俱樂部。
喻泛其實在俱樂部已經洗完澡了,但他覺得睡晏汀予的床,總要收拾幹淨點。
喻泛:“我用下浴室?”
晏汀予:“嗯,裏面洗漱用品都有。”
喻泛從包裏翻出卷成一團的睡衣,拿着去了浴室。
浴室裏還有淡淡的潮氣,顯然不久前被人使用過。
喻泛研究了一會兒淋浴器,好在不是那麽高端刁鑽,不用晏汀予來教,他擰動一個亮銀色按鈕,很快就有溫熱的水霧灑下來。
喻泛快速沖了一下,用自己帶來的毛巾擦幹,抖開那件綠色睡衣。
怎麽感覺有點大?
喻泛疑惑的将睡衣披在身上,撸起袖子扯着褲腿站在鏡子前。
哦嚯,怪不得有點大呢,原來是帶成了晏汀予的睡衣。
喻泛此刻很想死一死。
但也只是想想,人生哪能沒有坎坷。
于是喻泛心如死灰地坐在自動吹發機前,對着鏡子,左右轉動腦袋,讓噴出的暖風吹着他潮濕柔軟的頭發。
但頭發總有吹幹的一刻,他又不能在浴室呆一輩子。
喻泛硬着頭皮提着褲子從浴室走出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晏汀予在他洗澡的時候,跟傅元斯發消息說,家裏來人了,這幾天都沒空跟他雙排,讓他找CA選手玩。
然後他一擡眼,看到吹幹頭發的喻泛。
剛洗過澡,喻泛臉頰被熏得微紅,皮膚細膩的毛孔都看不見,金色卷發有些長了,零星擋在他眼前。
他睡衣系的也很随意,最上面一顆扣子開着,領口敞的非常大方,露出白皙瘦削的鎖骨,讓人很想在上留下點痕跡。
晏汀予微微怔神。
喻泛對上晏汀予怔忪的眼神,以為他也對睡衣感到吃驚,不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幹巴巴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把你睡衣拿來的。”
宿舍櫃子就那麽大,他當初讓晏汀予把他衣服推一邊兒,晏汀予不僅沒有,還好好給他疊了。
但是他自己堆得他熟悉,晏汀予整理後他就不熟悉了。
當時又着急,随手抓了就走,沒想到拿了晏汀予的睡衣。
晏汀予本來盯着他的鎖骨出神,被他一說才注意到,喻泛穿的是他的睡衣。
于是晏汀予的眼神更深了。
晏汀予喉結一滾:“沒事,來吧。”
喻泛這才卷了卷偏長的袖子,朝床邊蹭過去。
他一只膝蓋剛壓在松軟的床鋪,晏汀予就把燈給關了。
周遭霎時遁入黑暗。
喻泛動作頓了頓,才輕悄地爬上床,滋溜鑽進被裏,決定要争分奪秒進入夢鄉,把穿錯睡衣的尴尬忘在腦後。
十分鐘後,喻泛在黑暗中眨眨眼,腦袋側了側,猶豫着問:“晏......晏汀予,我們為什麽要摟着睡啊?”
腰上那只溫熱的手掌,存在感略強。
晏汀予聲音沉穩又慵懶:“我們家建成迷宮的形狀,怕你夢游時候走丢了。”
喻泛恍然:“噢。”
泛:他人還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