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二更合一
終于到了在村裏雇人做工的時候
春日的錢府處處生機盎然, 連行走的小厮和丫鬟們,都換上了顏色鮮亮的春衫。
不過溫家人已來過不止一次,已然沒有頭一回來時那麽好奇了。
路上, 喻商枝與錢府管家打聽關于穆夫子的事,管家自是知無不言。
這錢府的新管家也是在府上做了多年的, 對錢府忠心耿耿,對這給自家大娘子與小少爺上過課的老夫子,也是最清楚不過。
“這穆夫子姓穆名秋山, 是咱們涼溪鎮天景二十二年的舉人, 還是排行第五的經魁。怎料後來春闱落榜, 他是耕讀之家出身,家中貧窮, 父母老弱,也就歇了繼續應考的心思,留在縣學, 也就是青衿書院授課,後來他嫌縣學中事務繁多,耽誤他做學問,愣是給辭了,回了咱們涼溪鎮開了間學塾, 這學塾還有一點特別,只要一心向學, 姐兒、哥兒也是收的。”
喻商枝颔首,聽起來這位老夫子倒是個身負才華卻不慕名利, 一心治學的純粹文人。
要知道像壽安縣這種文教不興的地方, 怕是十年裏都出不了幾個舉人。
且考上舉人後, 若是運氣好的, 可以直接當一個芝麻官。
官職不大,但也足夠高人一等。
便是縣學,也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的好地方,沒想到這位老夫子說不幹就不幹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學塾也收姐兒和哥兒,在這個時代可謂是尤其難得。
由于錢夫人将今日的會面設在後院中的敞軒,他們七拐八拐,好半天才到。
快要走上廊道之前,一家人又停下步子,互相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後才朝管家示意,勞煩他繼續帶路。
不遠處的敞軒之中,錢夫人正與穆秋山相談甚歡。
同桌下首,錢雲書一臉淡然地親自烹茶,錢雲禮則活像凳子上有刺,時不時轉身往來時路上看。
過了好半天,他終于激動道:“娘,恩公他們來了!”
錢夫人斜他一眼,“毛毛躁躁,當着先生的面,成何體統。”
片刻後,管家引着喻商枝一家到了地方,兩方各自含笑寒暄起來。
輪到溫三伢見禮時,他像模像樣地給穆秋山行了個書生禮。
“晚輩見過夫子,給夫子問好。”
穆秋山把他扶起,捋髯淺笑,“你便是溫三伢?”
溫三伢點頭,用還帶着幾分稚嫩的語調說道:“晚輩正是。”
穆秋山驚訝于這孩子如此瘦小,不低頭怕是都瞧不見。
“好,好,咱們都坐吧。”
落座後,丫鬟魚貫而入,送上新茶與點心匣子。
因今日主角是溫三伢與穆秋山,錢夫人說了幾句開場的話,便坐到一旁飲茶去了。
她見溫野菜和溫二妞坐在那裏頗為拘束,便把他倆招呼過來和自己一道坐,也好說些家常話。
尤其是溫野菜懷了身子,她作為過來人,能說得也多些。
“算着日子,也該有四個月了,這孩子可鬧人?”
溫野菜摸了摸肚子,無奈道:“大體上乖覺,可到底是和沒身子時比不得了。”
錢夫人贊成道:“懷胎十月,最是辛苦,不過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便覺得什麽都值了。”
溫野菜點點頭,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這孩子呱呱落地的模樣了。
敞軒另一頭,則是溫三伢由喻商枝陪着,聽穆秋山問話。
穆秋山執教多年,見過的學子數不勝數,像溫三伢這般年紀的也并非沒有。
畢竟五六歲的光景,若是家境不差,大都已送去開蒙。
說實話,他此番來這一趟,實則還是看在錢府的面子上。
對于錢夫人所稱的什麽神童之語,并不多麽在意。
過去他所見一些被家中長輩誇上天的“神童”,無非就是背詩利索一點罷了。
因而只想着,若是這小小少年有幾分天資,願意入自家學塾,也算成了一樁好事。
畢竟那鄉野村塾,夫子的水平着實是差了些。
不過這些大人之間的計較,不必說與孩子聽。
方才他見溫三伢舉手投足,已有文人清貴之氣,乍見自己,禮數周全,不卑不亢,已是隐隐多了幾分好感。
“三伢,你今年年歲幾何,讀過多久的書?”
穆秋山說罷,溫三伢便恭敬答道:“回夫子的話,晚輩今年六歲,曾在村塾上過半年的學。”
穆秋山颔首,這與錢夫人所說的倒是不差。
“我聽錢夫人講,你敏而好學,即使體弱多病,不堪出入村塾,在家中也從未擱下書本,那麽你便說一說,平日裏都讀過什麽書?”
溫三伢遂報出幾個書名,喻商枝在旁聽着,卻發現這小子實則還是有保留了。
他所說的,不過是一些童生必讀的典籍,諸如四書和對應的集注,以及一些詩文、古文集子,隐去了先前錢雲禮給的那一箱子書裏,全然超出他目前水平的部分。
但看穆秋山的神情,顯然是不相信一個只上過半年村塾的孩子,能靠自學,将以上所說看明白。
他當即開口,擇了四書中《大學》一個文段,令溫三伢背誦。
按照古代的教育形式,講究“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孩童入學塾,都是從搖頭晃腦地背書吟誦開始。
這背書偏偏是溫三伢最得心應手的環節,當即半點停頓都無,利落地背完,直把一旁圍觀的錢雲禮看得眼睛瞪圓。
要知道他過去背四書,背的夫子和親爹的手板、藤條都打斷了好幾根,該記不住的還是記不住!
穆秋山眉峰微挑,又讓他背了幾段,随後滿意地點點頭。
“能看得出你确實刻苦,孺子可教也。”
此時他意識到,自己怕是小看這小娃娃了。
喻商枝觑着穆秋山的反應,便知溫三伢在他這裏,成功過了第一關。
但見穆秋山又沉吟片刻,請錢府的下人送上來筆墨紙硯,執筆蘸飽墨後,竟是寫下一串題目。
沒想到這夫子竟還當面給溫三伢出題,就連溫野菜都不禁坐直了些,抻長脖子想去看。
錢夫人見他這個做大哥的着急,細聲安撫道:“這說明穆夫子重視三伢,旁的小童進他的學塾,能記得幾首詩便是不錯了。”
溫野菜淺淺笑道:“我只是識得幾個大字,也不懂什麽學問,唯獨知道三伢從小愛看書,至于愛得都是什麽,這心裏還真沒數,好在有商枝在,偶爾還能指點上兩句。”
錢夫人不禁問道:“就是不知為何喻郎中沒去試試考取功名?”
溫野菜自不能說這個喻商枝是換了芯子的,頓了一刻,簡單道:“他一心從醫,志不在此。”
這理由放在喻商枝身上也說得通,一時無人有異議。
穆夫子運筆不停,沒多久就寫好了一張試卷。
“此處共有三道題目,限你一個時辰之內答完上交。”
他自桌案前讓開,示意溫三伢上前答題。
錢夫人的貼身丫鬟适時退出敞軒,很快手持一個制作精美的沙漏回來,置于桌上。
這沙漏倒轉,至全部漏完便是一個時辰的時長。
孩子要答題,他們也不好都在此陪着,錢夫人率先起身,說是帶餘下的人去逛逛院子。
臨走時又囑咐下人把敞軒的門關上幾扇,這春風雖柔緩,可若吹皺了紙張,總是不妥。
錢府的園子是請了江南的工匠設計,就連假山都是從南方千裏迢迢運來,移步換景,還是有不少可看之處。
走了一陣子,錢夫人自覺有些乏了,遂先行離開,留下錢雲書和錢雲禮作陪。
長輩不在,錢雲禮便又撒開歡了,讓進寶去取了幾個紙鳶來,說要在園子裏放着玩。
錢雲書很是無奈,“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放紙鳶?”
錢雲禮不服道:“誰規定只有小娃娃能放紙鳶?”
兩姐弟一頓拌嘴,最後紙鳶還是拿來了,一共有三個。
錢雲書選了一個燕子的,帶着溫二妞一起去玩,錢雲禮選了自己最喜歡的老鷹,和進寶一同放,餘下一個蝴蝶的,則落在了喻商枝手裏。
喻商枝都忘記多久沒玩過這東西了,他輕輕抖了抖手中的蝴蝶紙鳶,突然也起了興致。
溫野菜也拿過紙鳶,細細欣賞,這錢府的紙鳶,果然比他們自己紮的,或是從大集上買的精致多了。
“走,咱們也去放放看。”
喻商枝被溫野菜一把牽起手,朝着前面園子上的開闊之地走去。
他微微一怔,旋即含笑跟上,同時囑咐道:“你小心些,一會兒不要跑動。”
他們幾個人裏除了溫二妞,也都老大不小了,卻樂呵呵地在園子裏玩了個痛快。
喻商枝一直走動不停地放紙鳶,溫野菜看見他領口一圈都沁了薄汗,掏出手帕替他拭了拭。
這邊剛把飄蕩空中的紙鳶收回來沒多久,就有守在敞軒那邊的丫鬟來報,說是溫小公子已經寫完了題目,交給了穆夫子,竟是提前了不少時間。
幾人面帶驚喜,連忙把紙鳶遞給了府中下人,結伴往回走。
再度回到敞軒時,就見穆夫子已經手執溫三伢的試卷,認真地看起來。
錢雲禮看到這幅場景,就覺得腿肚子轉筋,以前他跟着穆夫子念書的時候,常常是一邊等待批閱,一邊伸着手等着挨板子。
他不禁往喻商枝的方向挪了幾步,小聲道:“恩公,你別看這老夫子慈眉善目,實則心狠着呢!若是三伢答得不如他意,怕是還要罵人!”
錢雲書恰好聽到這一句,輕飄飄道:“你當誰都和你一般,不學無術。”
“你!”錢雲禮氣得直哼哼。
溫家三人則已經習慣了他們的這般相處模式,在一旁見怪不怪地沉默。
溫三伢則因為終于又看到家裏人,不禁擡頭微微一笑。
穆夫子此時也看到了後半部分,末了,将紙張放回桌上,連聲感嘆,“極好!極好!”
錢雲禮一哆嗦,他怕不是耳朵出毛病了,竟然聽到穆夫子這般誇一個人!
以前他大姐那般優秀,最多也就得過類似“尚可”“不錯”的評價罷了。
穆秋山此時還沉浸在對于溫三伢天資的驚嘆之中,“你當真只在村塾中讀過半年的書?”
再次得到确認後,他将喻商枝夫夫叫上前來,直截了當地問道:“對于這個孩子,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喻商枝與溫野菜對視一眼,示意溫野菜這個長兄來回答。
溫野菜定了定神,答道:“我們自是依着三伢的想法來,他若想念書、科舉,我們便一路供下去。不求他日後金榜題名、飛黃騰達,只求莫要留下遺憾。”
穆秋山深深點頭,又道:“我知你們是有意将他送入青衿書院念書,只是你們家在鄉下,他年歲小不說,身子骨也不如尋常孩童硬朗,你們可舍得讓他獨自去縣城入學?”
喻商枝道:“先生放心,我們一家實則也有遷居縣城的打算,不過最遲也要再過上半年的光景。”
得知這小兩口日後打算在縣城開醫館,另外再做些別的營生後,穆秋山放下心來。
他現在是見才心喜,甚至當場便替溫三伢規劃起來。
“三伢聰敏、早慧,只需稍微點撥,足以一通百通,就是這一筆字,尚需打磨。依老夫看,你們遷居縣城之前,便先讓他入我的學塾,正一正底子,日後你們若要往縣城去,老夫親自給青衿書院寫一封舉薦信便可。”
他久未遇見如此優秀的學子,還只是這般年歲。
就算寒窗苦讀十年,也不過十五六歲罷了,可謂是羨煞旁人。
說到最後,穆秋山也有些激動。
“明年二月縣試,我覺得你們家三伢,可以下場一試!”
科舉考試中的童生試,指的是接連通過縣試、府試兩層考核的學子,又有“生員”之稱。
與通過即獲秀才功名,三年兩次的院試不同,縣試、府試兩場考試每年都會舉行。
但即使童生試不限年齡,溫三伢絕對也算其中年齡最幼的一批考生了。
如今有條件供孩子讀書的人家,大多開蒙的年歲也都選在五歲左右,這還多是書香門第,之後學上幾年,基本十歲上下才會下場初試。
面對穆秋山的提議,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愕然,唯有溫三伢看起來頗為淡定。
就連素來格外沉得住氣的錢大娘子錢雲書,都忍不住問道:“夫子,三伢便是明年也不過七歲,是否……有些太早了?”
穆秋山擺擺手,在他看來,既有天資,就該發揮出來。
這并非揠苗助長,而是人與人生來便不同。
有些人學到四五十歲,還考不上一個童生功名,有些人少年便天縱英才。
老天爺賞的飯,誰也奪不走。
經穆秋山的一番解釋,喻商枝和溫野菜最終認可了明年二月,令溫三伢下場參加縣試的說法,不過同時也與穆秋山講明了溫三伢的身體狀況。
“先生,這孩子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先前一年裏有半年是卧病在床的,冷不得,熱不得,吹陣風都能倒。還是我相公為他調養了大半年,總算見了起色,不過到底是比不上尋常孩子體魄強健,日後進學之時,還要勞駕您多多費心。”
都說長兄如父,溫野菜說罷朝穆秋山深深一揖,穆秋山嘆道:“做長輩的,誰不是如此,你們的苦心,我是明白的。”
因人都來了,穆秋山對溫三伢又甚是滿意,便商量着就此回學塾認個門。
至于拜師禮,正式來上課那日再行也來得及。
走前溫家人與穆秋山前去同錢夫人辭行,後者同樣勉勵了溫三伢幾句,又以錢府的名義,贈了一套文房四寶。
出了錢府,由元寶巷轉去另一條叫做同裏巷的地方,穆秋山家的宅子就坐落此處,學塾就設在與家中宅院相連的院落。
院落分隔成相通的兩邊,一邊是男子上課的地方,一邊則是女子與哥兒。
鎮上講究多,總歸還是要避嫌。
路上喻商枝他們得知,穆秋山膝下共有一個兒子,一個小哥兒。
兒子多次春闱不中,幸而趕上壽安縣衙官位有缺,便領了個正八品的小官,于衙門裏兢兢業業地幹着。
小哥兒自幼随他治學,即使早就嫁人生子,平日裏亦會于學塾中向姐兒與哥兒授課講學,是學塾中的另一位夫子。
看得出穆秋山對自己的兩個孩子很是滿意,喻商枝也感慨,幸而這涼溪鎮還有穆秋山一家,這經年累月,不知能為這文韻平庸之地,培養出多少人才。
等馬車載着一家人到了地方,在穆宅門口停下,很快宅中有門房迎出來,将馬車尋地方栓好。
穆秋山在前面帶路,溫三伢亦步亦趨跟在其後。
“我這邊在準備考取童生的,如今共有六人,年紀最大的已有十五,最小的也有十歲了。不過近日學塾放了假,他們基本都是住在鎮子上的,已各回各家了。除此之外,每隔一日還有一個蒙學小班,都是和三伢差不多年歲的娃娃。”
雖未行拜師禮,穆秋山顯然已将溫三伢視作自己的弟子。
他親自領着溫三伢進了教室,又指揮在這邊做事的小厮,去庫房裏搬一套新的桌椅出來。
溫三伢許久沒進過學塾了,這會兒看向屋內的情形,眼神裏都迸發出向往的光彩。
任誰看了,都能感受到他熱切的求學之心。
等看過瘾了,來上學的日子也定下了。
四月初一那日正式來上課,順道行拜師禮。
穆秋山親自把他們送出門,目送馬車離去後,轉身就見他家蘭哥兒自學塾的院子裏出來。
“父親,您何時回來的?方才那馬車裏是何人?”
穆秋山意味深長道:“是你一個年方六歲的小師弟。”
蘭哥兒有些意外,複而一想道:“莫非就是錢夫人介紹的那名聰穎孩童?”
他觑着父親的神色,忖度片刻,淺笑道:“看來父親您對他甚是滿意。”
穆秋山何止是滿意,他站在原地背起手,朗聲一笑道:“咱們且看吧,此子未來,不可估量!”
溫三伢拜得良師,于溫家也是天大的喜事,都來了鎮上,也少不得再去朱家食肆坐坐,吃上一頓,慶賀一番。
正好除了收一收近期的分利,喻商枝也另有澡豆的生意要與朱童商談。
在雅間吃了一頓好飯好菜,席後小二端上茶點和幹果,其中還有一盤子點心,是從南方傳過來的做法。
小二得了囑咐,特地介紹道:“這碟子叫狀元糕。”
一家人都讓溫三伢先拿第一塊,看他吃得嘴角都沾上白白的糯米粉,笑聲不斷。
略坐一會兒,喻商枝獨自起身,跟随朱童去了他在店中的書房。
這火鍋的生意,從去年十月算起,往後一直到二月份,喻商枝分到手的紅利基本都是在六十至八十兩之間。
而三月起,天氣回暖,吃火鍋的客人便不如冬日裏那般多。
朱童向喻商枝說了自己的困擾,喻商枝想了想,建議他變換一下鍋底的樣式。
上回他給朱童的鍋底,主要是骨湯和麻辣兩個口味。
吃了一冬,不說大家有些膩了,便是這兩個味道聽起來不夠清爽。
可惜他記下的鍋底配方也有限,只好提個意見,讓朱家食肆的大廚去琢磨。
思索一番,說出來的無非兩個,一個是雨季來臨,山上菌子一茬又一茬,正好可以加一道菌菇湯底。
再過一陣入了盛夏,柿子開始成熟,番茄湯底也是一道經典,老少皆宜。
朱童想了想那般滋味,他身為食肆掌櫃,都要開始犯饞了,何況那些食客!
“喻郎中,幸好你一心開醫館,若是回頭也開個食肆,老夫我可真真是自愧不如了。”
喻商枝聽了這話,難免有些尴尬。
他為了之後去縣城的生計,還真打算開食肆養家糊口,不過面向的客群并不一致。
之前聽朱童的打算,去了縣城後,對方顯然是想放手一搏,最好有生之年也掙出來一個聚賢飯莊那級別的大酒樓 。
而他為溫野菜打算的營生,還比不上現在所處的這家食肆,而更像一個小小的“社區食堂”。
兩人當了許久的合作夥伴了,有些事不說明白,日後說不準會成了嫌隙。
喻商枝開誠布公,後者聽罷,雙目放空了一瞬。
自己開食肆開了半輩子,竟還從來沒想過錢還能這麽掙。
他驚嘆于喻商枝肚子裏的生意經,出于彼此的交情,還友好地建議,若是到時攢的錢足夠,最好還是莫要将醫館與食肆窗口混在一處。
“哪怕牆砌得再嚴實,飯香和藥香難免混在一起,若真如此,就算醫館的病患不介意,食肆的客人說不準也會介意。食肆與醫館的道理一樣,想要生意好,都得靠口碑的日積月累。”
兩人就着食肆的生意聊了個暢快,最後回歸眼下的另一個正題——澡豆生意。
朱童與人合作,素來誠意十足,上來就将女兒那鋪子的意向說得明明白白。
“在咱們鎮上賣的那種幾百文一盒的,縣城裏也賣得,不過若有品質更佳的,則更好。縣城裏的人錢袋子鼓,就是普通人家,想買了去姐兒、哥兒面前讨個好的,咬咬牙一二兩銀子也掏得起。”
喻商枝不缺澡豆的配方,若要提升品質,只需從添加的藥材、香料乃至花粉中入手。
正好現在是春花争豔的時節,他可以采上不少幹花回來,慢慢使用。
這般說定,只剩下等喻商枝做出新的澡豆,送來幾盒樣品,再談訂購事宜。
想到自家做澡豆的人手有限,喻商枝提前問了一聲,縣城的鋪子一個月能吃下多少貨量。
朱童嚴謹道:“多了不敢說,百盒左右,定是賣得掉的。”
一聽這個數字,喻商枝就有數了。
按照一百盒算,加上鎮上胭脂鋪的貨量,單靠他們家人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遑論現在三伢要去學塾念書、溫野菜也有了身孕。
兩個小徒弟過去也能幫把手,現在一個苦學醫術,一個苦練打獵,都打擾不得。
看起來,終于到了在村裏雇人做工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