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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三更合一
    第五十一章 三更合一

    夭壽了,誰家下地準備的午食都這麽香

    “喻郎中, 菜哥兒,這是去下地?”

    卯時剛過,趕着牛車的喻商枝連帶溫野菜兄妹二人, 就在村路上遇見了同行的村人。

    “家裏只兩畝地,便想着趁這兩日天晴, 趕緊收了曬起來。”

    喻商枝扶着牛車上的水罐,笑着回應。

    搭話的婦人叫曹秋水,田地和溫家的挨着, 先前還去找喻商枝看過腰疼。

    當時喻商枝只說是關節錯位, 令她趴下, 當場幫她正骨。

    曹秋水都做好了扯嗓子幹嚎喊疼的準備了,哪知後來壓根沒感覺到什麽, 腰疼就好了。

    後來他逢人就說喻商枝簡直是神了,堪稱是喻家正骨術的頭號擁趸。

    她聞言笑道:“是這麽個理,況且你家不還有後頭的十畝地要打理, 等麥子收了,那邊可就得播種了。”

    其實曹秋水說起那十畝地,也覺得心熱,尋常農戶人好些得經過兩輩人才攢得夠這麽多呢,可看人家溫家, 有個好上門兒婿,一朝一夕地就到手了。

    可她雖然心熱, 卻不眼紅。

    喻郎中醫術那麽高明,這都是人家應得的!

    喻商枝已經習慣了曹秋水的熱情, 自從自己幫她治好了腰疼以後, 只要在路上遇見, 她家的人都會上來搭話, 時不時還會送些地裏的菜,院子裏的果子。

    “秋水嬸子,你那腰下地時也需注意着些,若是再傷着一次,可就不是那麽容易治好的了。”

    曹秋水沒想到喻商枝還挂心着自己的老腰,當即笑得一雙眼彎起來。

    “放心吧喻郎中,我都聽你的吩咐,帶了護腰呢。”

    說完就“啪啪”拍了兩下自己的後背,能聽見下頭發出有些悶的聲音。

    她這麽一說,也引起同路的另外幾個婦人和夫郎的注意。

    畢竟大家都是刨土吃食的,誰還沒有個腰酸背疼的時候,一時間都圍上來打聽。

    “喻郎中,護腰是從你那裏買的不?我也想給我家男人置辦一個。”

    “帶上真能好使?我那婆母最近也總喊腰疼,若能用這個孝敬孝敬她倒也不錯。”

    喻商枝順勢回答道:“這東西可以用竹子為骨架,外面裹上棉布,我也只是同秋水嬸子簡單說了說,她便做出來了,大家夥可以問她。”

    一句話就把大家的關注點扯到了曹秋水身上,喻商枝和溫野菜趁機趕緊驅着往前走。

    倒也不是他們不願意和村裏人多說話,實在是晚去一會兒,等到太陽升起時就要多幹一會兒,那滋味可絕對夠難受的。

    殊不知落在後面被衆人圍住的曹秋水,已是樂得八顆大牙全都露出來。

    因為竟是有人找她幫忙做護腰,還要給工錢呢!

    曹秋水算了算,這東西絕對有賺頭,自己無非是費點時間做做針線,再讓兒子幫忙烤彎竹子罷了。

    而這竹子、布和棉花,都是要做護腰的人家帶來,也不需要費心去尋。

    于是短短一刻鐘的路,她就攬下三家的活,一個護腰她要二十文的工錢,三個可就是六十文!

    曹秋水哼起小曲,頓時覺得渾身充滿幹勁,同時心裏還想着,這護腰到底是喻商枝講給她的,過一陣家裏的杏子熟了,可得想着頭一茬采了,送到溫家去。

    等到了地上,各家的人就顧不上說閑話了。

    金黃的麥穗随風輕蕩,飽滿的麥粒看着就喜人,若不趕緊收割,趕上一場雨落下來,麥子發了芽,過去一年的忙碌就會盡數打水漂。

    放眼望去,別說是家裏的大人和八九歲往上的孩子了,就是更小的娃娃,只要會走路,就都帶着在後頭撿麥穗。

    左右放在家裏也沒人看顧,而掉在地上的麥穗可都也是糧食呢。

    喻商枝砍了幾束麥子後,就不得不站起身,活動活動肩膀。

    擡頭看時會發現,溫野菜早就比他多前進了一大截距離,就連溫二妞也在埋頭苦幹,動作十分熟練。

    喻商枝回頭看了看自己可憐的成果,趕忙繼續割麥子的勞作之中。

    其實這如何割麥子,他并非全然不會,上一世下鄉義診時,他們往往都會在村子裏住上一段時日,期間偶爾也會跟着老鄉學做農活。

    好幾次趕上麥收時節,熱情的農民們便會示範如何割麥。

    這項工作最累人的,便是要一直重複彎腰的動作。

    每一次彎下腰後,需要一只手抓握麥稈,另一只手揮舞鐮刀,往距離小麥根部幾公分的位置砍下。

    看熟練工做起來覺得容易,真正自己上手時,就會發現兩只手都仿佛不聽使喚。

    上一世的喻商枝親自上手體驗後,才意識到機械收割普及的意義多麽重大。

    揮走不相幹的回憶,喻商枝沉住氣,一點點地摸索動作的要點。

    開始時并不追求速度,只追求标準和不被鐮刀割傷,沒過多久,他的速度就漸漸快了起來。

    起碼到了晌午歇息時,将将趕得上溫二妞。

    但是看別家的漢子,都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個個都揮汗如雨,割麥的速度一騎絕塵,令喻商枝望之興嘆。

    罷了,雖說暫時成不了割麥子的熟練工,但他還可以做好後勤保障。

    眼看日頭高起,已經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再不補充點水分和熱量很容易脫水中暑,喻商枝率先到了田地旁找到自家牛車,把竹籃和水罐都搬了下來。

    又拿出幾個幹淨的小碗,打開水罐,将裏面的液體倒出來。

    一般下地勞作時,各家的水罐裏裝的都是水,條件好些的放點野山茶,能提神的,但唯獨喻商枝倒出來的水竟是寶石一般的深紅色。

    “阿野,二妞,過來吃飯!”

    準備停當後,喻商枝沖着地裏大聲喊道。

    溫二妞第一個往回跑,而溫野菜又割了幾下,再度湊出一捆後,才用草繩紮緊,提着朝這邊走。

    喻商枝往前迎了迎,同溫野菜一起把麥子垛好。

    他們家人手少,分不出多餘的勞動力往回運,只能等到下午收工後才一趟趟地往回搬,這會兒先不急。

    “先喝點酸梅湯,你看你們兩個這一頭汗。”

    今天他們帶了兩個水罐,一個裏面裝的是酸梅湯,一個裝的則是幹淨的水。

    喻商枝打濕了兩張帕子,擰幹後遞給溫野菜和溫二妞。

    兄妹兩個胡亂擦了擦額頭脖子等地方,粘膩的汗水被帶走,很快風一吹,便清爽許多。

    溫二妞放下帕子,就迫不及待地端起盛了酸梅湯的碗。

    “喻大哥,這個好像鎮上賣的果子露!”

    喻商枝是喝過鎮上的果子露的,那東西主要是果子,還有一點糖,且為了多賺錢,那些小販都會往裏頭适當地摻點水。

    “嘗嘗我這個,定比他們賣的好喝。”

    說罷又端了一碗遞給溫野菜,“你也嘗嘗看,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對于溫野菜來說,以前下地幹活的時候,累得有口水喝就行,甭管是什麽水。

    沒成想自己找了個小相公,這大熱的天都能喝得上果子露了。

    他手裏還有帕子,索性沒有伸手,就着喻商枝舉着的碗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滑過唇齒,令人精神一振,因為牛車一直在樹蔭下,水罐也沒有被曬得太熱,下肚之後只覺得暑氣頓消。

    “好喝!”

    溫野菜已經顧不上等喻商枝喂自己了,直接一把接過碗,兩口就給喝幹了。

    “再給我倒一些,你喝了麽?”

    他往肚子裏灌酸梅湯的同時也沒忘了問喻商枝。

    “過來時就喝過了。”

    溫野菜點點頭,一臉喝了三碗才罷休。

    只是碗剛放下,肚子又開始叫了。

    喻商枝莞爾,能不餓麽,酸梅湯本就還有開胃的功效。

    “快坐下吃東西吧,這會兒曬得很,出去幹活也是得不償失。”

    他此前就把地上收拾出一塊範圍來,鋪上了家裏的舊被單。

    午食吃的東西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想着吃飽飯才有力氣幹活,只吃幹糧而不攝入鹽分也是不行的,單純吃鹹菜更沒什麽營養,于是前兩日喻商枝就建議溫野菜做點鹵肉和鹵蛋。

    這些東西可以提前一天做好,哪怕天氣熱,在竈房裏放一晚也不至于壞掉。

    次日一早再滾水熱一熱,不怕吃壞肚子。

    除此之外,溫野菜還聽喻商枝的,做了好些比巴掌大一點的白面餅。

    這東西放涼了更加耐存放,做一次足夠割麥子這幾天吃的。

    這些都準備好了,也就終于有了喻商枝發揮的空間。

    他不會做飯,起碼會切菜,大約是多年炮制藥材積累下的基本功,導致他的刀功還不錯。

    因而今天他是全家起的最早的,跑到竈房手起刀落,做出十個肉夾馍。

    裏面是剁碎的,肥瘦相間的鹵豬肉,再加上一個拍碎的鹵雞蛋和一塊鹵豆腐。

    随後他留出溫三伢中午地那一份後,把其餘的挨個用油紙疊成的小口袋包起,幹幹淨淨地摞在竹籃裏。

    在這個大家都肚子咕咕叫,前胸貼後背的時候拿出來,簡直是風一吹就香飄十裏。

    不遠處的胡大樹剛咬了一口自家夫郎準備的饅頭,又把筷子紮進了流油的鹹鴨蛋裏,自覺美得很,可等聞到這股香味後,他就不自覺地動起了鼻子。

    夭壽了,誰家下地準備的午食都這麽香!日子還過不過了!

    得知香味來自溫家後,胡大樹就安靜了。

    昨天溫野菜在家鹵肉的時候,白屏正好去串門,說是那一鍋裏不僅加了多多的鹽和清醬,還有好些不認識的藥材,說是叫什麽香料的。

    怪不得煮出來後,隔了一夜香味都這麽濃,也不看看人家下了多少本錢。

    這種吃食可不是誰家都能吃得起的,相比之下,手裏流油的鹹鴨蛋已經夠好了。

    等他把兩個鹹鴨蛋都打開,比了比,主動把蛋黃大一些的一個給了白屏。

    白屏接受了相公的好意,一邊幫他把蛋黃夾進饅頭裏,一邊目光卻有些擔憂地望向了果哥兒所在的位置。

    他家雖說比不上菜哥兒,能吃得上鹵肉,可好歹還有鹹鴨蛋,而果哥兒那個刻薄的婆婆,還不知道要怎麽磋磨兒子的啞巴夫郎。

    可嘆果哥兒連話都不會說,真真應了一句有苦訴不出。

    白屏嘆口氣,想着下回上山采山貨的時候,還是叫着果哥兒一起,再拉上福哥兒,這樣蔡百草也不敢說什麽。

    事實上,蔡百草還真就如白屏所料,正在大聲地嫌棄兒夫郎杜果。

    他們家因着田地也離溫家較近,所以歇息的地方也在那幾棵靠在一起的,樹蔭最廣的大樹下。

    香味飄過來的時候,好些人都忍不住四處尋找來源,孩子們更是坐不住,紛紛拉着家裏大人的袖子,喊着要吃肉。

    別說普通村戶人家不可能天天吃肉了,這下地幹活的麥收季節,更是有幹糧兌水就不錯了。

    眼看好多人神情尴尬,拽着自家孩子不讓他們往這邊跑,喻商枝和溫野菜說了一聲,便提起水罐走了過去。

    在村子裏生活,過得好的難免遭人眼紅,嫉妒是人之常情,也不好要求誰都活得那麽通透。

    要緊的就是,自家過得好之外,最好也能漏點好處給其他人,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不就是這個道理。

    “各位鄉親,這是我自己配的方子,熬了些清熱解暑的飲子,大家若是不嫌棄,就也喝些嘗嘗。”

    水罐打開了蓋,一股淡淡的酸甜味飄出來,幾個方才鬧着吃肉的孩子頓時把肉香抛在了腦後。

    若說葷腥偶爾還能沾一沾,這甜的東西可就更加難得了。

    曹秋水也在這塊坐着,當即不好意思道:“喻郎中,我們哪能白喝你的東西。”

    這東西聞着味道就是加了糖的,拿去鎮子上,一竹筒能賣好幾文錢。

    喻商枝笑道:“不礙事,藥材也都是自山上采的,再者說,大家夥解解暑氣,省的回頭生了病去家中尋我,我不也能落個清閑?”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開,實際明事理的人,心裏都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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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郎中掙的不就是大家夥生病看診的錢麽?

    人家一個草醫郎中,如今卻說盼着大家夥別生病,誰聽了都覺得高興。

    喻商枝又客氣一番,好歹讓大家或多或少都端出碗來。

    只說着倒一點給孩子嘗嘗就是,可別倒多了。

    這東西

    對于在喻商枝看來,确實不值什麽錢,所以也沒什麽不舍得的。

    家裏還有的是料包,加點水又能出一大鍋。

    所以他舉着水罐,把面前的幾個碗都倒滿了,那顏色紅亮亮的,看得孩子們都興奮地哇哇亂叫。

    明明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偏偏有人要出來煞風景。

    蔡百草一邊不想拿溫家的東西,一邊卻又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只能企圖從別的地方找回面子。

    所以在大家夥都樂呵呵地嘗酸梅湯,家裏有點餘錢的,甚至問喻商枝料包賣不賣時,一道聲音突兀地在幾步開外的地方響起。

    “你是個啞巴就算了,幹活時候腦子也不靈光!你看看這菜是人吃的麽,連點油花都不見!家裏又不是吃不起白面,讓你多烙幾個蔥油餅,你倒好,裝了一堆糙面饅頭!我看你是成心想氣死我!”

    杜果冤得很,明明是他婆母把家裏的油瓶以及白面缸子看得緊緊的,平日裏吃東西能多加糙面就不讓動白面,雞蛋多半是放到不好了,拿着也賣不出去了,才給家裏人吃。

    所以今日一家四口吃糙面饅頭配涼水,分明是婆母自己的意思!

    但杜果也不傻,早就看見了那一頭的動靜,知道蔡百草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便做小伏低地點點頭,比劃了幾下,意思是他知道了。

    蔡百草看他那副唯唯諾諾還比劃手勢的樣子,心裏更是來氣。

    當初她給自己兒子讨來杜果當夫郎,就是看好他雖是個哥兒,孕痣的顏色還算鮮亮,應當是個好生養的,模樣雖算不上多俊,可也稱得上秀氣,所以雖是個啞巴,忍就忍了。

    哪知到現在快一年了,肚子也沒個動靜。

    果然哥兒就是哥兒,個個都是賠錢貨。

    杜果的相公韓六子也是個大多數時候聽親娘話的,蔡百草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上回執意要帶杜果去喻商枝那裏把脈,已經很難得了。

    他悶頭吃幹糧不說話,他爹韓坎子更是個不愛摻和事的,杜果默默嘆氣,把鹹菜往蔡百草面前推了推。

    蔡百草哪裏還吃得下?

    如今村裏都說溫野菜有福,旺夫,沒看當初差點病死的小郎中,都讓他給旺活了麽?

    這樣的人若是當初嫁到自家來,說不準那些好運道就全是自家的了!

    聞着那肉味,剛剛咽下去的饅頭好似在肚子裏泡了水,堵得她氣都喘不勻,當即就胡亂對付了幾口,坐到一旁靠着樹幹不說話了。

    杜果望着小心眼的婆母,皺着眉搖了搖頭,随即又揉了揉肚子。

    他中午沒吃什麽,只覺得沒胃口,且肚子還有點不舒服。

    但這個麥收的關鍵檔口,他也不敢提這件事,生怕被家裏人以為是想要偷懶。

    想及此處,他看着自家的好幾畝地,只盼着快些能把麥子收進倉,夜裏就能踏踏實實睡一覺。

    無人理會蔡百草的酸話,反正誰都知道她家定然是吃不上油餅。

    喻商枝也沒久留,一想買料包回去煮的兩家人說好,五文錢賣他們一份後,就拎着水罐回到了自家歇息的樹下。

    溫二妞已經抱着肉夾馍吃得嘴巴都油汪汪的,溫野菜手裏的卻一口沒動。

    喻商枝奇怪地看過去,就見溫野菜拉着自己坐下,也不嫌熱,非要貼過來道:“等你一起吃呢。”

    原來如此,他勾了勾唇角,也拿起一個肉夾馍吃起來。

    這東西熱有熱的滋味,涼也有涼的滋味,反正在勞累了一上午的幾人口中,美味地無法用言語形容。

    很快竹籃裏的八個餅就被分完了,溫二妞吃了兩個,喻商枝和溫野菜則一人三個。

    按理說喻商枝平常吃不了這麽多,足以可見幹農活的消耗确實大。

    吃飽喝足,溫二妞有點困,但也不閑着,開始低頭揪衣服上的麥芒。

    這麥芒就是割麥子時,各家漢子無論多熱也不敢脫上衣的原因。

    一根根麥芒就和針一樣,隔着衣服都能紮到肉。

    一旁的溫野菜也是同樣,撸起袖子抓了幾下,肉眼可見地紅了一片。

    “抓破了更難受,我帶了藥膏。”

    緊接着溫野菜兄妹倆就看喻商枝和變戲法一樣,又從竹籃裏摸出一個小藥罐。

    “這是什麽?”

    溫野菜湊過去看,他現在可算知道喻商枝每天都在東屋裏搗鼓什麽了,看看這好東西,一個接一個。

    “止癢的,裏面有薄荷、甘草,還有冰片。”

    他把溫野菜的手臂扯過來,輕輕吹氣,拂去上面的兩粒麥芒。

    随即用手指挑起一塊藥膏,仔細地塗到被溫野菜撓紅的地方。

    “還真是,抹上就不覺得癢了。”

    溫野菜驚喜地看向那個藥膏,“而且聞着就覺得涼快。”

    喻商枝點頭,“這東西還可以驅蚊,很多讀書人還拿它提神。一會兒下午下地前,咱們都在太陽穴和人中抹一點。”

    給溫野菜的手臂和脖子後等地方抹完後,作為哥兒其他地方就不太方便掀起來了,于是喻商枝把藥膏給了溫野菜,讓他也幫着溫二妞抹一抹。

    等到兩人都結束,喻商枝也被刺得受不太了。

    這時候他作為漢子的好處就現出來了,可以把外衫直接脫掉,露出裏面沒有袖子的小褂。

    這衣服一脫,溫野菜就被自家相公白皙的膚色晃了晃眼,不由自主地換了一下坐的位置,企圖擋住別處可能投過來的視線。

    藥膏一丁點就能潤開一大片,等到全用完,一罐子也就刮掉了一層。

    溫野菜把剩下的小心收好,放回籃子裏。

    這次夏收,中午有酸梅湯和肉夾馍不說,連被麥芒紮的刺癢都被喻商枝想辦法緩解了,簡直是溫野菜有記憶以來最舒坦的一次。

    三人又歇了一陣,給大黃牛也喂了些水,等到日頭沒有那麽烈,便紛紛重新帶上草帽,一鼓作氣地下了地。

    這兩畝田也夠他們家三個人幹兩三日的,能往前趕一點是一點。

    此時的喻商枝比起上午,已經很是像樣了。

    溫野菜分心看了兩眼,見不需要擔心自家相公用鐮刀傷到自己,便放心地彎腰繼續幹起來。

    而方才坐了好些人的大樹下也恢複了清淨,頭頂的樹上蟬在奮力嘶鳴。

    就在這時,溫家大黃牛的豆豆眼動了動,注意到跟前來了一個人。

    但它是牛,又不是狗,所以只當沒看見,繼續晃着尾巴驅趕蚊蠅。

    偷偷溜過來的正是蔡百草,她方才見人都散了,而溫家的東西還留在樹下,就起了歪心思。

    那酸梅湯她沒喝着,實在是抓心撓肝,難受了一晌午,如今左右無人,她實在忍不住,便鼓起勇氣伸出手,把那水罐打開,瞅了一眼。

    別說,裏面還真剩下不少!

    蔡百草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回去拿了個自家裝水的大竹筒來,直接抱起水罐,狠狠灌了一竹筒。

    灌完之後,她晃了晃水罐,發現裏面還有,便覺得做的天衣無縫。

    這麽一大罐了,無非就是少了一竹筒罷了,料想溫家人也發現不了。

    想到這裏,她就趕緊蓋緊竹筒溜了。

    等走出好遠,方躲在樹後,悄悄抿了一口。

    酸甜味滋潤了唇齒,令她舒服地喟嘆一聲。

    這溫家過的是什麽神仙日子!這種好東西,居然能拎着那麽一大罐子随便喝!

    蔡百草跺跺腳,握緊竹筒,加快步子朝自家地裏跑去。

    她雖對自家人摳搜了一點,可這白拿的東西,也不能只自己喝。

    孩子他爹和小六子自然都該嘗嘗,至于那個果哥兒……

    蔡百草撇了撇嘴,若是他家六子願意分他一口,她也就裝看不見吧。

    韓坎子見到蔡百草遞來的竹筒,起初不以為意。

    “你跑哪裏去了?都喝一肚子水了,再喝就要尿了!”

    蔡百草卻朝他擠眉弄眼,“你小點聲!快嘗一口,這可是好東西。”

    韓坎子見躲不過,只好湊上去嘬了一下,随即睜大眼睛。

    “這什麽東西?你從哪裏搞來的?”

    蔡百草捂嘴笑道:“你別管,就說味兒怎麽樣吧?”

    韓坎子和蔡百草成親多少年了,哪還看不出這東西的來歷,他卻沒管,只咂咂嘴品道:“是不錯,就是有點太甜。”

    蔡百草推他一把,“真是山豬吃不來細糠!糖多金貴呢,你不喝,我給六子喝去。”

    韓坎子見她要走,連忙攔住道:“哎,別別,我再喝兩口,就喝兩口。”

    老兩口在這邊分了小半竹筒,就由蔡百草拿着去找韓六子。

    她趁杜果一個人在遠處割麥,趕緊上前拉了拉兒子的袖子。

    “六子,給你這個,好喝着呢!一會兒你別聲張,悄悄地喝完,聽見沒?”

    韓六子不明所以,打開竹筒一看,比他爹的模樣還驚訝。

    “娘,這好像是喻郎中晌午給那些人分的那個,叫什麽酸梅湯的?你怎麽會有?”

    蔡百草眼神躲閃,總不能告訴兒子是她順手牽羊來的,“你這話問的,還能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總之就這麽些,喝完就沒了,你若是惦記果哥兒,分他一口也就是了,可別都給他。”

    韓六子憨憨一笑,“娘,我明白。”

    蔡百草擰他胳膊一把,“你明白什麽,罷了,我也懶得摻和你們的事。”

    反正他兒子這模樣,也就只能讨來一個啞巴夫郎了,換了那種嘴皮子利落,性子厲害的,八成也降服不住。

    反正杜果若真是三年無所出,到時候把人掃地出門,她也有理。

    蔡百草留下竹筒就走了,韓六子喝了一口,這紅豔豔的果子露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清爽。

    他到底也沒有獨自喝完,留了大半部分,重新蓋上蓋子,找到了杜果。

    杜果比韓六子更想知道,婆母是從哪裏得來的這飲子。

    中午不好意思去讨,總不可能後來拉下臉去要,何況他們家開始往地裏走時,溫家人早在一刻鐘前就去做活了。

    眼看小哥兒滿腹狐疑,韓六子有點着急,催促道:“總之是娘給的,總不能是偷的搶的,咱們有喝的還不好,趕緊嘗個鮮,接着好幹活。”

    韓六子其實挺喜歡杜果的,有什麽好東西也會想着他。

    雖然一開始,他因為聽說爹娘給自己說的夫郎是個啞巴,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可真到相看的時候,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杜果小巧玲珑的,正是他喜歡的那種哥兒,比起人高馬大的溫野菜,不知好了多少。

    杜果拗不過韓六子的堅持,又覺得一味推拒顯得自己不知好歹,便就接過竹筒,喝了好些。

    韓六子晃了晃竹筒,見杜果還給自己剩了一點,開心地喝幹淨後道:“是不是好喝?”

    杜果點點頭,這酸酸甜甜的,是他們村戶人少有能嘗到的滋味,好喝是肯定好喝的。

    誰知還沒開心多久,忙于割麥子的杜果卻一下子捂住了肚子。

    陣陣的疼痛襲來,令他眼前發黑,站都站不住,當即鐮刀就脫了手,整個人栽倒在地。

    韓六子是過了好半天,才發現杜果人不見了的。

    他一開始還沒當回事,等到之後好幾次擡頭都沒看見人,才覺得事情不太對。

    “果兒?”

    “果兒!”

    連叫了好幾嗓子,卻都不見回音。

    韓六子心裏沒來由地一突突,趕緊撥開眼前擋路的麥子,一路朝杜果割的那片田地走去。

    等他看到倒在麥田裏臉色蒼白,不省人事的杜果,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

    “果兒!”

    他趕忙一下子跪倒在地,把人扶起來,這才發現杜果不僅是昏倒了,手還被鐮刀劃出一個口子,正在呼呼往外冒血。

    韓六子險些腿軟地站都站不起來,好半晌才終于顫顫巍巍地把杜果扛在肩上,哭喪着臉往田邊跑,一邊跑還一邊喊:“爹!娘!快去請郎中!果兒怕是不行了!”

    韓坎子和蔡百草簡直被他吓得三魂六魄飛了一半,等到看見杜果兒的模樣,方知大事不妙。

    “好端端的怎麽昏倒了!沒想到這啞巴還是個病秧子。”

    蔡百草話才出口,就遭了韓六子的埋怨。

    “娘,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們趕緊的,去喊郎中來!”

    “喊郎中?哪個郎中?”

    蔡百草一時沒反應過來。

    韓坎子此時回頭瞪她一眼,“難不成咱們村還有別的郎中,當然是溫家那個姓喻的!”

    喻商枝将最後一道草繩系緊,眼前便又多了一捆沉甸甸的麥子。

    不得不說,收獲這是雖然辛苦,但成就感也是實打實的。

    溫野菜站在一旁,用草帽使勁地扇着風,溫二妞已經累癱了,跌坐在地上,汗水淌了滿臉,變成了小花臉。

    喻商枝正想着要不要去田邊把水罐提來,大家都喝點水再繼續,就見溫野菜望着遠處,突然眯起眼。

    “那邊鬧哄哄的,像是出了什麽亂子。”

    “在哪呢?我看看!”

    溫二妞一聽有熱鬧看,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彈了起來。

    可惜她長得矮,再怎麽蹦高也只能看到一片麥田。

    喻商枝順着溫野菜指的方向看過去,沒多久就皺起眉。

    “我怎麽看着,是朝咱們這邊來的?”

    事情着實出乎意料,喻商枝沒想到下個地都能遇到病患,且還是來找自己把過脈的韓家夫郎杜果。

    見他面色蒼白的模樣,他第一反應是中暑,随即又看到手上的傷口,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幸而他在家中時,就考慮過割麥子很容易被鐮刀割傷這碼事,提前帶了些止血的外傷藥。

    “二妞,去板車上的竹籃裏,找一個紅塞子的小藥瓶,再拿些幹淨的水。”

    随後又問道:“誰有幹淨的帕子,能借來用用?”

    聽說杜果受傷了的白屏匆匆跑來,聞言掏出了自己的帕子。

    “這帕子昨天剛洗過,今日也沒用過,成不?”

    “可以。”喻商枝接過來,等到溫二妞取過藥粉和水後,迅速替杜果清理了傷口,又把藥粉倒上,再以帕子包紮。

    “我還頭一次見手上出血,人還能暈過去的。”

    有人探頭瞅了一眼,說了這麽一句。

    喻商枝沒看是誰,但很快搖了搖頭。

    “這手上的傷口八成是摔倒時磕在了刀刃上,果哥兒昏倒不是因為這點子外傷。”

    說着見杜果還沒有轉醒,便用力掐了兩下小哥兒的人中,随即替他搭了個脈。

    很快,意識到杜果的脈象意味着什麽後,喻商枝目光十分複雜地看了一眼韓六子。

    而韓六子還沒反應過來時,他懷裏的杜果已經悠悠轉醒。

    他不會說話,只能茫然地看向圍在自己頭頂的一圈人,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想要比劃手勢,又發現一只手疼得動不了,登時就生出幾朵淚花。

    韓六子把他抱緊,着急地問喻商枝道:“喻郎中,你把脈可把出什麽來了?果兒為何突然昏倒?”

    喻商枝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站在後面的蔡百草夫妻倆,深深嘆了口氣才道:“首先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果哥兒有了身孕,已有月餘了。”

    “身孕?”韓六子像是一下子還沒琢磨明白,這個詞意味着什麽,但杜果已經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只有滿臉的難以置信。

    喻郎中剛剛說什麽?他懷上娃娃了?

    韓坎子一巴掌拍到韓六子背上,“你傻了不成!沒聽喻郎中說,你夫郎有喜了!”

    這句話一出,韓六子總算是回神了,不僅如此,蔡百草更是慌慌張張地推開韓坎子,擠到喻商枝面前。

    “喻郎中,你說的可是真的,果哥兒他有身子了?”

    眼看這家人激動地難以名狀,喻商枝卻緊接着又潑了一盆冷水。

    “我話還沒說完,果哥兒是懷了身子不假,但是懷相不好,且最近過于操勞,而且他今天是不是吃了孕夫不該吃的東西,如今胎像很是不穩,若是不好好将養,随時可能小産!”

    杜果一下子聯想到自己昏倒前劇烈的腹痛,頓時慌得眼淚流了滿臉。

    他迫切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一只手在半空中艱難地比劃。

    “六子,你夫郎想要說什麽?”

    喻商枝看不懂杜果的手勢,只能詢問韓六子。

    韓六子看了兩眼,當場變成了結巴。

    “他,他說今日在田裏,突然肚子疼得厲害!”

    此話一出,在場凡是生養過的女子或是哥兒,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誰不知道這懷胎十月,前三個月最是不穩當,若是肚子疼,或是下頭見了紅,那這孩子八成就保不住了!

    喻商枝蹙眉道:“這不應該,就算是勞累過多傷了胎,也不至于突然發作。”

    正在這時,他眼尖地發現杜果的嘴角沾了一點紅色。

    再聯想到蔡百草的做派,一個覺得不可能,可又無法忽視地猜想浮上心頭。

    杜果比劃地手勢他看不懂,索性這次直接問韓六子。

    “六子,我問你,今天你夫郎可吃了或是喝了含山楂的東西?”

    山楂?

    韓六子起初不解,可很快就被杜果扯着袖子,示意他看。

    他低頭望向系在腰間的竹筒,恍然大悟道:“喻郎中,那酸梅湯裏有山楂不?”

    蔡百草聽到這句話,只覺得渾身的血都竄到了腦門上。

    這蠢兒子,屬實是沒救了,這下全完了!

    作者有話說:

    經過查詢,适量食用山楂是無礙的,此處為劇情服務(後文會有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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