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趁着假期的這段時間,宋雲谏原先計劃出去做家教的,反正他也沒事,但因為去了一趟傅家,計劃有變,他沒能去做上家教,每天待在家裏做一些新領域的探究。
傅靖琛去公司上班,宋雲谏悶頭宅在家裏做“功課”,回來的時候跟他探讨正研究的問題,傅靖琛會發表他的看法,帶給宋雲谏另一條思路。
這天,宋雲谏像往常一樣在家裏坐着,母親打電話說到了蘭寧,宋雲谏着急忙慌地去接人,傅靖琛想跟他母親見見,這下總算有了機會。
他在車站等了會,終于見到了人,過去将人帶出來,問道:“怎麽不聲不響地就來了?提早說我去接你過來了。”
宋母的大包小包被宋雲谏接過去,說道:“沒必要,你們都忙,能不耽誤你們就不耽誤你們,這一趟來看你,待不了兩天,我去看看雨淩。”
宋雲谏笑說:“這麽多年見您宅在家裏不願意出門,我還以為您已經不樂于看外面的風景了。”
“我是不樂于,但你的大事定下來,不見見那個人我不放心。”
“放心吧媽,”宋雲谏帶母親上車,“他是個很好的人,您會喜歡他的。”
母子兩人回到家,宋母對兒子現如今的居住地表示震驚,這房子過于豪華,她只在電視裏見過,從宋雲谏的嘴裏她已經了解到傅靖琛的身份,可真來見了還有點發慌,一路跟着宋雲谏進來,看他輕車熟路的,宋母也就收了些情緒。
“你最近在做什麽呢?”宋母來到客廳,桌子上擺放着一堆文件和書籍,她又問:“快開學了吧?”
“嗯,”宋雲谏将母親的東西安置好,過來倒茶道:“我就看看一些案例,大學時候的書,靖琛要晚上才能回來,您等等,我先給你收拾房間。”
“我不在這兒住。”宋母坐下來說。
宋雲谏把杯子遞到母親的面前,問道:“怎麽了?”
宋母接過水杯,此時顯得有幾分拘謹:“你們兩個人住你們的,我住在這兒像什麽樣子?不自在,你給我在外面找個酒店就好了。”
明白了母親的顧忌,宋雲谏笑了聲,陪坐下來,寬慰道:“您這說的是什麽話?有什麽不自在的?您人都來了,家裏這麽多空房間,我上外面給您弄酒店住,甭管弄了什麽豪華酒店,我心也安不了,在家裏住着吧,這兩天我閑着,帶您在蘭寧逛逛,之後再陪您去看雨淩。”
宋母顧忌又執着道:“這又不是我們自己家,哪裏能住的那麽自在?你還是在外面給我找個酒店,也別找什麽好的,随便一個旅館就行,我什麽不能住?有錢也別花那冤枉錢。”
“這話叫您說對了,別花冤枉錢,還有什麽比您不住家裏非要上趕着去住酒店花冤枉錢的?再說了,你酒店再舒服人來人往的,也不如這兒舒适,別顧忌那麽多了,就在這兒住下,半輩子沒享過福,想伺候您一回還不行了。”宋雲谏站起來,走到一邊,拿起手機打電話。
宋母問他:“你幹什麽?”
宋雲谏理直氣壯地說:“叫他回來,您等會。”
“別!”宋母驚地起身,“我說雲谏你這孩子,你怎麽越來越不懂事了,人家忙着呢,別叫他回來,耽誤工作,我一個沒什麽要緊的人……”
“怎麽不要緊,你是我媽,他傅靖琛敢怠慢了?”宋雲谏說:“您坐下吧,他巴不得我叫他回來。”
宋母不了解宋雲谏和傅靖琛的相處方式,急得團團轉,生怕人家覺得自己這家人沒分寸,可看着宋雲谏那麽自得地打電話讓對方回來的語氣,她又隐隐約約感到了自己兒子在對方心裏的地位……
貌似比她來之前想的重要許多。
宋母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等待着,二十分鐘後,外面傳出動靜,她擡頭看過去,一輛黑色的越野駛進了庭院,宋母站起身,心提到了嗓子眼,恰巧這時宋雲谏說了聲“回來了。”
宋雲谏出去迎人,宋母猶豫着要不要跟過去,宋雲谏讓她等着就好,自己出門去接了人,傅靖琛剛下車,就看到他往自己一步步走來。
“忙嗎今天?”宋雲谏問他。
傅靖琛有什麽執念似的,巴不得宋雲谏叨擾他的工作,可這麽久了宋雲谏從來沒耽誤他的正經事,從來不在他工作的時候喊他回來,今天總算因為母親輪到他快活一回了,傅靖琛臉上是高興,看不出半點的疲憊。
“不忙,”傅靖琛說:“你媽呢?”
“裏面,”宋雲谏回頭看了眼,“她有點緊張,你和氣點。”
傅靖琛脫了外衣說:“我還能對她有脾氣嗎?和氣不是應該的?”
“那可不一定,”宋雲谏抓着他的領帶,擡頭瞧他,“你氣場這麽大,誰見你不害怕?收着點,嚴肅的時候更吓人了。”
傅靖琛調整着狀态,可氣場這東西真不是好壓的,他當領導多年,身上自帶一種威嚴氣,怎麽收斂都不能完全,還是一股子當官的氣息。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去,宋雲谏先進門,過去跟他媽打招呼,然後向她介紹傅靖琛,傅靖琛面帶微笑地向宋母伸出手表示友好,同時盡力保持自然地說:“阿姨,我是靖琛,宋老師男朋友。”
宋母還是第一次這樣跟人相處,第一次見兒子的男朋友,她守舊,不習慣的關系也看在宋雲谏現如今生活不錯的份上盡力去接受一切,面前的男人不是文質彬彬的類型,跟宋母想的完全不同,這是個很有攻擊性的男人,他高挑健碩,眉眼溫和有力,一身嚴謹的西裝加身,和普通人拉開了很大差距,就是現實生活中也少見這樣的男人,宋母深感傅靖琛的氣質出色,配得上宋雲谏向他描述時的身份。
“你好……”宋母官方地問:“雲谏把你叫回來,沒耽誤你工作吧?”
傅靖琛說:“不會,阿姨是要緊人,就算是忙也該來見的,您坐。”
宋母坐下來,她年輕時候在海上走南闖北見識多,可傅靖琛還是叫她怯場了,她想主動搭話表示友好都不知該說些什麽,幸好對方是個照顧人,不冷場的。
“您怎麽不早點知會我們一聲?宋老師說你自己過來的,一路上方便嗎?”傅靖琛溫柔詢問。
“方不方便的也過來了,”宋母說:“我怕擾了你們工作,雲谏在外面這些年我也沒來看過,是時候來一趟了。”
傅靖琛看向宋雲谏,說道:“原先跟宋老師商量着過兩天去看您的,不用麻煩您跑這一趟,沒想到您先過來了,還是我們安排的不好。”
“沒事,你們年輕人忙我能理解,雲谏在外面,我過來見你們不費心的。”宋母一邊說一邊喝茶,宋雲谏坐在母親的身邊,知道她這會緊張,和傅靖琛對視的同時眼裏藏着笑意。
“媽,您在這邊小住幾天,我跟靖琛陪您一起去看雨淩,她年底才能回來,前段時間剛見過,不用太擔心。”宋雲谏知道聊些什麽會寬慰到母親,盡量把話題往母親記挂的人身上帶。
宋母感慨道:“年底啊,那還真晚。”
傅靖琛寬慰道:“北航就是這樣的,雨淩能吃苦,将來會有很大造詣,您不用擔心她受委屈,我和宋老師都看着呢。”
“有你們在我自然不擔心,”宋母忽然想到什麽,“你也見過雨淩了嗎?”
“早了,他們倆還背着我有什麽秘密呢。”宋雲谏說,他指傅靖琛給宋雨淩生活費這件事,宋雨淩後面告訴了他,否則他一輩子被瞞着。
兩人相視一笑,傅靖琛拿起水杯,和宋母又聊了些家長裏短,盤算着要不要雙方父母也見一回,正經得跟什麽似的。
宋雲谏到底是把母親給留住了,晚上一家人在一塊吃了飯,宋母在庭院裏逛了逛,就早早地睡了。
宋雲谏回到房間裏,傅靖琛剛挂上電話。
“跟誰打?”宋雲谏從後面抱住傅靖琛,變成了粘人的一只小貓,貼着傅靖琛的脊背,昏昏欲睡。
“安排明天的行程,你媽過來了,總得讓她在蘭寧轉轉再走,”傅靖琛轉回身,擡起宋雲谏的下巴,“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媽接在這兒生活,你們以後也好見面,見你,見雨淩,都方便很多。”
宋雲谏笑了一聲,擡起雙臂勾住傅靖琛的脖子,挂在他身上道:“你以為我沒提議過嗎?她不願意過來,她要守在那個家,守一個人,守一個奇跡。”
“關于你父親?”傅靖琛點明。
宋雲谏撫着傅靖琛的領口,低眉說:“嗯,她可能恨他,但還是希望有一天我爸能平安回家,可我想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估計人早就沒了。”
傅靖琛抱住人,讓宋雲谏趴在他的懷裏,他低頭壓着宋雲谏的發絲,手也順着他的脊背,摸他的頭發,帶着安撫的意味:“我這輩子一定好好待你,只要你一個電話,多遠我都會回來。”
宋雲谏趴在他肩膀上,露出微笑,眼神溫柔:“我相信。”
因為宋母在,兩人也守規矩地沒折騰什麽,早早地上床睡了,夜話時,傅靖琛問他最近複習得怎麽樣,宋雲谏說差不多了,就等開學了。
傅靖琛吻他的額頭,疼惜又期待,他扣緊人在懷裏,連吻都柔得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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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假期,宋雲谏安排母親跟傅家人的見面,又陪着母親去見宋雨淩,大事小事的都沒落下,假期很是充實,日子在瑣碎中一點點過去了。
兩個月後,蘭財開學,各大學校的活動又匆匆開始了。
新生入校,老生畢業,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原本不用等到開學,但因為事情多,宋雲谏還是等到了開學才來提離職。
開學的時候,人人都在,好告別,好辦事,也好再看看這個學校一眼,這個承載了他輝煌和滄桑過往的地方,就要停留在記憶中的模樣了。
辦公室裏,校長問他離職的原因是什麽,是不是要跳槽,有什麽打算和安排,畢竟綜合考慮,他真的想留下宋雲谏。
宋雲谏說沒什麽,只是想換個工作環境,換一種領域試試,他還年輕,不想一輩子困在校園裏。
離職的理由有很多種,宋雲谏也沒有給出最真實的理由,他無需對不關心他的人有什麽正經的交代,看得過去也就是了,校長見他态度決然,好話軟話說個幹淨也勸不下來,只能在那離職單上蓋上了自己那枚珍貴的印章。
開學第一天,校園門口熱熱鬧鬧,宋雲谏告別了幾個熟悉的老師,抱着自己的工作包從大門走過。
“宋老師好。”
“宋老師。”
“宋老師好久不見。”
“宋老師去哪?”
那些隔了一個假期跟他打招呼的同學對宋雲谏表示熱情,他們并不知道,今後将不再看見宋雲谏出現在這個校園,宋雲谏彼時的狀态是恰到好處的,他不再像初來乍到的一腔熱血,也不像是被污蔑後的麻木不仁,他歷經世事,變得內斂沉穩許多,他對着那些學生露出和善的笑意,回應他們的熱情。
“你們好。”宋雲谏提着背包出門,沒有告知他們去向,只囑咐道:“好好上課。”
走出了很遠,還能聽到新生們的談論,有人打聽着宋雲谏的身份,有人誤以為他是學生,他們的目光熱切大膽,妄圖攀談。
但宋雲谏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門口,一輛黑色的越野停在校門邊,開着車窗,宋雲谏将背包先扔進去。
“怎麽走出那個大門的?”裏面的傅靖琛坐在駕駛位上,接過宋雲谏扔進來的背包,翻看着最外層卡着的幾張信紙,“宋老師這麽大魅力,他們舍得放你走?”
宋雲谏趴在車身上說:“如今人人都知道我是傅總的情人,不敢阻止我,我在蘭寧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說我該幹點什麽不是人的事好來彰顯我今天的地位呢?”
傅靖琛笑了聲,不理會宋雲谏的玩笑,擡頭把信紙遞給宋雲谏看:“一包的情書,剛還說人人知道你是我的情人,我看你這些學生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
宋雲谏拿過傅靖琛手上那張,署的名字也是陌生的,他完全不認識,塞回包裏去說:“叫你時刻有危機感才好呢。”
說完,宋雲谏要拉開車門上車,傅靖琛不讓他坐在一邊,要他上駕駛位來,宋雲谏不願意,可就是上了副駕也被一下撈了過去,宋雲谏被迫栽在他身上,擡頭問:“你想幹什麽?”
傅靖琛擡起他的下巴,“欣賞一下宋老師的威風。”
宋雲谏要起身,傅靖琛按住人,也不知道他大白天的發什麽情,宋雲谏說:“學校門口,別亂來。”
傅靖琛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會不會後悔?”
宋雲谏将礙事的背包丢到一邊,應道:“就算我後悔了也能回來,怕什麽?”
是這個道理,他不怕沒飯吃,有能力去哪兒都不慫,傅靖琛只是給了他另一種選擇。
“親一下我。”傅靖琛忽然提議。
宋雲谏皺眉說:“別大白天地耍流氓了。”
傅靖琛扣住他的腰,一本正經地要求:“你不親我們就這樣僵着,我向來沒臉沒皮的你不知道嗎?”
宋雲谏推了他一下,還真是推不開人,索性作罷,抱住人往傅靖琛的臉上印了一下,傅靖琛回吻他,宋雲谏只是示意性的吻,他卻越發來勁了,被傅靖琛扣着也逃不開,只能這樣叫他索吻,兩人在車裏親了足足兩分鐘。
片刻後,傅靖琛忽然說:“好看嗎?同學。”
宋雲谏恍然回神,扭頭一看,窗口站着一個人,被這麽一問匆匆往蘭財裏跑了,宋雲谏一張臉剎那間紅透了,回到副駕坐着,握着安全帶看着那逃離的身影。
“死變态。”他罵傅靖琛。
傅靖琛心情暢快地扶起方向盤,升起車窗,方才正看到有人走過來,他起了這麽一個壞心眼,得逞後笑了聲說:“好的很。”
叫所有人知道,好的很。
車子發動,宋雲谏坐在副駕駛控訴傅靖琛的沒底線行為,傅靖琛耐心地聆聽着,他們共同往一個目的地前進,今天是宋老師在蘭財的最後一天。
也是他踏進另一個圈子的第一天。
新的生活正在等待着熱情的他去擁抱,他不會去告訴別人,放棄蘭財教師身份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靠近想愛的人,是個肉麻的說不出口的理由。
他愛上了傅靖琛,不需要所有人,甚至本人的知道。
不過……那麽精明的他,還需要他宋雲谏的親口承認嗎?
相親那會,宋雲谏怎麽也不會相信,短短幾個月,他可以從深淵裏爬出來,支離破碎的心,竟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愛上一個人。
不是他傷得不夠深,是傅靖琛這個人熱情得叫人擋不住。他最終還是敗給了最初的審美,他愛沉穩果決成熟的人,并願意為身邊這個人,再拾起畢業時的熱血,他想看看他的世界,也想探探本來屬于自己的天地。
他早已經準備好,用了假期一半的時間,複習那些曾研究過的課題,以及現實生活中将接手實踐的難題。
他将不止在文章上賣弄,四年來的磨煉與沉澱,都将随着這北風,吹進名為“珍島”的集團。
車子穩步前進。
宋雲谏的手伸出窗外。
帶着幾分惬意與自在。
前方有久待的事業等着開墾,前方有真摯的感情等着回應,前方一切都好,前方坦途明亮,那個前方叫——
他宋雲谏跟傅靖琛的未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