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宋雲谏惡狠狠地瞪着傅靖琛,就好像在挑釁他有本事就試試,又好像是威脅他他敢幹出什麽來他不會跟他善罷甘休,兩人之間硝煙彌漫,在這樣對視的數秒中,傅靖琛放開了人。
“我一直在收斂,你最好不要試探我的底線,你若是承了彥文修的意,不就是在變相地承認龌龊的手段好用?我費盡心思留不住你的話,那我也會向我舅舅學習,”傅靖琛提醒着對方:“宋雲谏,你聽得明白嗎?”
前些日子的溫存好像是假的,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低頭,宋雲谏認為傅靖琛欺騙他有錯,傅靖琛也認為宋雲谏不顧一切就推開他也有錯,他們誰也不願意撤上那麽一步。
“我是騙了你,但我并沒有玩弄你的意思,”傅靖琛說:“我有我的顧忌,我希望宋老師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你那般喜歡的人心裏介意這層關系,我該怎麽開口你才會滿意?沒有那個合适的答案不是嗎?你會永遠介意他,介意你自己的過去,那我又做錯了什麽?如果我能選,我跟彥文修不會有半點的關系。”
宋雲谏靠着房門喘息,不像是把傅靖琛的話聽了進去。
傅靖琛看他空洞的雙眼,知道他此時心中一定大亂,他放柔了聲音道:“我舅舅接下來會怎麽做你應該很明白,他為了讓你回到他的身邊已經不擇手段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這會最好別讓他知道你心裏那些想法,你跟我越好,你身邊的人才會更安全。”
“做夢。”宋雲谏冷冷地丢出兩個字,他仰頭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這兩個字不知是在說彥文修讓他回到身邊這件事,還是傅靖琛要他繼續跟他好這件事。
怎麽判斷都是有道理,他現在平等地對這兩個人,這兩個身上帶着血緣親情的人。
傅靖琛擡手捏住宋雲谏的臉蛋,看他眼裏的冷意,他直面那份冷意,事已至此,他們始終得往前走,需要的不過一份耐心而已:“你怎麽氣我都無所謂,我今天來只告訴你一件事,宋雲谏,跟我分手沒門,想也不要想,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跟你結束,別人想看到的我偏不讓他們看到,別說是我舅舅,就是我親爹,今天我也要跟你争這個理,他們做的事,與我何幹?”
宋雲谏發笑,眼底寒涼如水,他握住傅靖琛的手反駁道:“你沒聽過父債子償嗎?就算你什麽也沒做,你跟彥文修這層關系你抹得掉嗎?只要你有一天跟他是這層關系,我就一天不會接受你,我惡心跟彥文修有任何牽扯的人,我這輩子不會跟他再沾染上一分錢的關系,你覺得我是個奇葩也好,你說我病入膏肓也罷,被耍四年的人不是你,你也不會明白我對彥文修究竟可以厭惡到什麽程度,你不是要跟我賭嗎?”
宋雲谏癡笑:“跟我賭啊傅靖琛,就算你把我留下來又有什麽用?你覺得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待你嗎?還是覺得我會岔開腿心甘情願地再給你幹?這麽留下來的人又有什麽意思?不過你有句話說的很好,我們現在的确不能翻臉,因為我還得借你勢力保全我的家人呢。”
他為了激怒傅靖琛,什麽都往外面倒了,沒有人能理解宋雲谏對彥文修的憎恨到哪一種地步,他們都太低估了他的恨意,什麽也不會抹殺他對彥文修的厭惡,什麽也不會。
傅靖琛隐隐被觸怒,他的額頭上繃着青筋,那是他生氣時候的樣子,宋雲谏擡手撫摸他的臉,壓着那塊青筋道:“體會到我的感覺了嗎?我現在比你更生氣呢,可是怎麽辦,我還是不能離開你,有人等着制裁我呢,你愛我就保護我,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他說的理所應當。
如果當初他有一點利用傅靖琛的意思跟他在一起,那麽現在就是完全挑明白了的,他現在極為排斥這個人,也要跟他在一起,因為他還得繼續利用他。
宋雲谏明晃晃的說辭正是為了激怒傅靖琛,傅靖琛看得明白他的神色,他的眼眸那麽諷刺,心思敞亮得驚人,都只是為了在這一刻堵住他的話。
宋雲谏不信他。
宋雲谏還是不信他。
可傅靖琛也不是什麽一般人,他壓住一腔怒火,聽着宋雲谏的這番話,硬生生地接下他的諷刺道:“對啊,我當然會保護你,我那麽喜歡你,給你利用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的眼睛周圍火紅,深眸裏藏着某種異樣的情緒,被壓在底下,卻從眼圈周圍燒了起來,傅靖琛的青筋越來越明顯。
他撫着宋雲谏的頭發,一遍遍地摩挲他的臉頰,雙手捧着宋雲谏的臉蛋有幾分狂熱地說:“宋老師,随你現在怎麽質疑我,随你,都随你,只要你安分,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妹妹就不會有事,你身邊所有人都不會有事,我給你利用,我這輩子都給你利用,別離開我就行,記住了。”
今日的談話失敗。
說完,傅靖琛甩開宋雲谏的人,目光迅速變得陰冷,他奪門而去,從宋雲谏的面前消失。
打開的門灌進一陣冷風,宋雲谏方覺清醒,透得過氣,他回想着傅靖琛的臉色,越想心底越驚懼。
如果傅靖琛不愛他,他必死無疑。
挑釁權威,能有什麽好下場。
逼走了傅靖琛以後,宋雲谏好像一瞬間回過了神,他走進房內,拿起手機給宋雨淩打電話過去,得知遠在北航的妹妹一切安好,他才終于确定,傅靖琛是在唬他。
他跟彥文修是不一樣的,傅靖琛比彥文修有底線,有為人的準則,自己方才那些話若是說給彥文修聽的,他剛說完他北航的妹妹就會出事,可就算傅靖琛是比彥文修好千萬倍的男人,他也沒法接受他。
他們之間沒有緣分,宋雲谏抓緊手機,眼角無端一滴熱淚,早已經蘊含,這會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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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琛從宋雲谏的公寓裏出來。
他上了車,卻沒有馬上走。
車上,傅靖琛自顧自沉默着,一點點平複下內心被撩起的那股火。
他知道宋雲谏生氣,他也知道他說那些話是為什麽,不過是為了激怒他,讓他知道這件事在他那裏是擺不平的,亮出他的态度要自己知難而退,他不應該跟宋雲谏置氣離開的,這麽出來只是因為他今天晚上看不到希望。
他安分了一個白日才過來,正是因為知道宋雲谏還在賭氣着,他不能這會過來火上澆油,他好不容易忍到了晚上,以為至少能坐下來跟他好好談談,解決不了沒關系,但至少能跟他聊聊這件事吧。
可宋雲谏比他想的更難纏,他擺平不了他,這會。軟硬兼施也沒用,他今晚是看透了。
傅靖琛發動車子上路。
這時,趙望軒和他打了電話,問他是不是沒事了,結果一聽傅靖琛的聲音就知道這事還大着,于是道:“見面說吧。”
趙望軒約了他。
十幾分鐘後,兩人見了面,他到的時候傅靖琛正坐在位置上抽煙,桌子上也擺滿了煙頭,一會的功夫他已經把桌沿給堆滿了。
“要不我去找宋老師談談?這事因我而起。”昨天趙望軒已經了解幾人之間是怎麽回事,也向傅靖琛無數次地表達了立場和歉意,幸虧傅靖琛不是那一杆子拍死所有人的沒腦子的貨,可這件事始終是他趙望軒的無奈之舉所造成,他脫不了幹系。
“跟你有什麽關系?他現在都懶得理我,你去有什麽用?”傅靖琛嘟囔了一句,“但凡跟我沾上關系的,不被打出來都算好的了。”
趙望軒心中更是愧疚,他一再地澄清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們這關系,彥叔怎麽能跟他是……宋老師也是個神人,你讓我想破了頭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倆有過事兒。”
“這又跟他有什麽幹系?”傅靖琛将煙頭丢在桌子上,對趙望軒嘴裏有幾分責怪宋雲谏的語氣十分不滿,“這件事是那個為老不尊的東西一再算計,從頭至尾宋雲谏就沒有過選擇,你覺得雷我這個局中人算什麽?我他媽不比你雷?!”
傅靖琛将煙頭猛地砸了出去。
天知道他當時發現宋雲谏是彥文修養過的情人時那種無處罵娘的心情,他心裏糟透了,從那會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遲早這顆深埋的炸彈會傷到他們自己,現在一切都跟原先預想的一樣,唯有一樣傅靖琛沒料到的,就是宋雲谏對彥文修的恨能有多深。
他被宋雲谏嗆了幾句,心中本就不爽快,趙望軒不把責任推在彥文修身上就算了,還想禍水東引,傅靖琛一時沒收住脾氣,相當暴躁的語氣和動作把趙望軒吓了一跳。
“我不是這個意思靖琛,我沒覺得這是宋老師的錯,這是我的錯我知道,我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你,我讓嫣兒給你打電話,你當時不是在忙沒聽到嗎?我晚上就聯系你了,你舅舅什麽身份你覺得我敢不遵從他的意思嗎?”趙望軒為自己辯解,也為自己的行為認錯,不過他是否有錯傅靖琛心裏是清楚的。
他從煙盒裏又抽出一根煙,說服自己冷靜,看向窗外的毛毛細雨,傅靖琛捏緊了手裏的煙盒。
趙望軒知道他心裏不舒服,自己也躲不過這個責任,在他對面坐下來,低聲道:“我要知道彥叔跟他之間有這回事,你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攢這個局,我想着彥叔今天是有什麽不好的盤算,我要知道一個飯局就能讓你倆掰了我肯定不會那麽做,我是尊重彥叔,但我也當你是真心朋友,嘴上說的怎麽都不可信,這樣吧,你有什麽意思直接跟我說,得罪誰都行,這事是我不對靖琛,我向你贖罪。”
傅靖琛夾煙的手未動,他黑漆漆的眼眸盯着玻璃窗上的雨珠,臉色陰沉,語氣也低迷,冷笑一聲後說:“我也想讓你知道利害,可你現在跪在他門前磕十個頭都沒用,他厭我了,現在執意跟我分手。”
煙霧缭繞間,傅靖琛耳邊是宋雲谏無情的話語,他狠起來真吓人,毫不誇張地說,他是被唬住了,被宋雲谏那不可磨滅的氣勢。
他喜歡他有主見的樣子,喜歡他的腰杆挺直,硬頂權威的樣子,他好收買也不好收買,事情落在他傅靖琛頭頂的時候,他被他最愛的樣子驚了神。
宋雲谏那個态度,好像這輩子都不願意跟他傅靖琛來往了,像他說的那樣,只要他跟彥文修有一天的關系,他就一天不能接受他。
這個世界上什麽都能作假,基因做不了假,他跟彥文修身上還有百分之五十的血緣關系呢,要他怎麽否認抹殺過去?
宋雲谏丢給他的難題一時沒法解決,傅靖琛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辦法,趙望軒看着他也是束手無策,良久的沉默後,傅靖琛扶着額頭問:“我舅舅怎麽樣?”
趙望軒不知道他的意思,謹慎回答,生怕這會一句話都能激起傅靖琛在力壓的邪火,“我不知道,沒見過他了。”
傅靖琛嗤笑道:“我想他過得不錯。”他跟宋雲谏鬧成這樣,不就是他好舅舅的目的嗎?
傅靖琛停了會忽然又問:“你爸要是身敗名裂你怎麽辦?”
趙望軒蹙眉,一臉茫然:“什麽意思?”
傅靖琛提着煙,沒有在抽,他将香煙放到鼻子下面,從煙頭聞到煙尾,神色越發陰暗:“我現在解決不了宋雲谏,也解決不了我跟彥文修的這層關系,他說只要有一天我跟彥文修是舅甥的關系,他就一天不能接受我,你說我能怎麽辦?”
趙望軒盯着他,看着那危險的動作,看着一點星火燎了傅靖琛的皮膚,看那手背上弧線清楚的青筋。
傅靖琛按下煙頭,在缭繞煙霧中道:“沒辦法啊,斬不斷的血緣,那就只能委屈我的好舅舅生不如死一段時間,他宋雲谏要的答卷我交不了,但我至少能給他一個認真答卷的态度。”
趙望軒領會了傅靖琛的意思,深感他有些瘋狂,急忙出聲提醒:“靖琛,那可是你舅舅,你母親那邊……”
“別擔心,”傅靖琛的拇指碾上煙灰,态度堅決道:“且看他還能做我幾天的舅舅,我母親傷心難過也是應該的,誰讓她哥哥是這麽個貨色?”
傅靖琛手上抓上了火星,卻察覺不到疼,眼底壓抑着什麽道:“你應該去看看今天宋雲谏看我的眼神,操,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