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趙望軒婚禮那天,宋雲谏如約去赴了。
當天傅靖琛還在工作,婚禮在周末舉行,他一個老師正好沒課,傅靖琛不行,還要在公司裏忙,于是宋雲谏先在家等着傅靖琛忙完,自己閑來無事在院子裏逛着打發時間。
請帖上沒有他的名字,但他卻是受邀人,宋雲谏本意是不願意過去的,是趙望軒執意讓他去,對方看着是真心的,他才答應走這麽一趟的,否則就找理由推辭了。
宋雲谏百無聊賴,逛累了就在院子前的泳池邊坐着,今天打掃的阿姨也沒來,他一個人樂得清閑,此時仰躺在藤椅上看書,好不惬意的模樣。
前天晚上跟傅靖琛去看了歌劇魅影,被現場氛圍和演員的表演張力徹底征服,現在惡補起了原著作品,想要對音樂劇的故事再深入了解感受一遍,宋雲谏纖長的指尖翻過一頁,腦海裏就自動對應着音樂劇上的表演,這種故事性和具體畫面結合帶來的沖擊力是相當震撼的。
每個人物都在他的腦海裏具象化了起來,魅影的形象和背景故事,克裏斯蒂娜的愛恨掙紮都變得鮮明,再不僅僅存于幻想之中。故事裏魅影是個音樂天才,但他的愛對于克裏斯蒂娜太過于沉重,他殺死了一切阻礙克裏斯蒂娜展現才華的人,他愛她嗎?當然愛,可那份愛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隔着書本,宋雲谏都能體會到克裏斯蒂娜的窒息感。
就在他将這本短篇小說重讀一遍,進入尾聲的時候,突然肩膀覆上一只手,宋雲谏本能地顫了一下,擡眸發現是不知何時出現的傅靖琛,他才緩緩回神。
“你吓死我了。”宋雲谏驚魂未定,大白天的,他被傅靖琛這麽一個小舉動驚到,傅靖琛自己都意外。
“前天不是看過一遍了嗎?還會被吓到?”原著并不是恐怖小說,不讓人感到多麽可怕,傅靖琛調侃宋雲谏膽小。
“沒有,”宋雲谏解釋道:“我是在想別的,結果你突然出現……”
宋雲谏合上書本,仰頭看他:“你忙完了?”
傅靖琛脫下外衣,站在宋雲谏的椅子後,領帶也一并卸下,說道:“忙不完也得回來,還有一小時婚禮開始了。”
宋雲谏看着他手裏的衣服,催促道:“那你去換衣服,我等你。”
傅靖琛吻了下他的發頂,摸着他的發絲說:“紮頭發嗎?我給你弄。”
宋雲谏道:“時間緊張,你先把衣服換了吧,待會出來再給我弄好了。”
“行。”傅靖琛又在那清香的發絲上落下一吻,拎着衣服回房了。
半小時後,兩人出發,按照請帖上的地址去了。
趙望軒的婚禮是在禮堂舉辦的,宋雲谏和傅靖琛到的時候,現場的賓客紛紛歡迎,禮堂莊嚴肅穆,一排玫瑰花鋪在中間的夾道兩側,兩邊是整齊的酒席,一群人擠在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頭頂懸挂着奢華的水晶燈,大白天就閃着刺目的光芒。
傅靖琛帶着宋雲谏進來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來一群花花公子,那些人光是看着身份就不普通,宋雲谏就要讓路,哪知傅靖琛不同意,拽着他的手腕偏要他陪在身側,聽那些人的體面話和客套。
“琛哥真大駕光臨了啊,老趙真沒騙我們啊,還真把您請來了。”
“傅總最近忙什麽呢,多久沒見了,大夥都挺想你的。”
“來琛哥,敬您一杯。”有人給他遞上了酒,一群少爺們眼下跟傅靖琛打招呼,目光卻沒離開過他身側的宋雲谏。
他們也知趣地給宋雲谏遞上了一杯,宋雲谏擺擺手,說不會喝婉拒了。
他妄圖抽出自己的手,傅靖琛就扣得越緊,兩人暗地裏較量着,明面上卻是親密,傅靖琛歪了歪腦袋示意身旁的宋雲谏,向大家介紹道:“我們家宋老師,認識一下。”
衆人心中早有答案,看着親密的動作也不是普通朋友,其他的想問沒問,紛紛圍上宋雲谏,恭維道:“原來是琛哥的人,那也敬您一杯,宋老師給面子?”
宋雲谏再次拒絕:“不會喝,不好意思。”
這些富家少爺宋雲谏是最疲于應付的,傅靖琛不懷好意,他看出來了,那他就不順他的意,不給這些少爺臉面,況且酒這個東西他是真的不想沾,平時可以跟傅靖琛破例喝一次,跟別人,宋雲谏沒那個心。
傅靖琛笑笑,拿起那人遞上來的酒杯,代宋雲谏一飲而盡,而後說:“趙望軒人呢?”
其中一人指着天花板說:“在樓上呢。”
“失陪。”傅靖琛帶着宋雲谏走了,他其實大可不搭理這些馬屁精,只不過他今天心情好,願意跟他們廢話。
到了二樓,趙望軒剛從化妝室裏走出來,他穿着一身白西裝,還是沒掩下那威風凜凜的氣質,看見傅靖琛和宋雲谏後,笑眯眯地迎上去說:“宋老師,來了。”
宋雲谏點點頭,上下打量着趙望軒,這個男人氣度不凡,西裝讓他收斂了很多,笑起來面相也變得和善。
傅靖琛問:“新娘子呢?”
趙望軒指了指一間房門:“裏面呢,她姐妹陪着,你們就別進去了。”
“我們進去做什麽,只是問一嘴,”傅靖琛說:“新婚禮物要什麽?”
趙望軒樂道:“傅總有什麽想送我的?別人的禮我不期待,你的我倒想看看是怎麽個寶貝。”
“沒想好,誰也猜不準你的心思。”
“是猜不準還是不想花心思?”趙望軒調侃道:“我看傅總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咱們宋老師,容不下別人呢。”
傅靖琛向宋雲谏看過去,也沒否認,而後趙望軒拍了拍傅靖琛的肩膀,說是看到了什麽人,下去接待,就跟宋雲谏告別了。
趙望軒下了樓,朝一個身影尋過去,許多人探讨着身影的主人,那人正是小明星沈訣,趙望軒說:“剛來?”
沈訣見到人也不說廢話,直問他在意的事:“琛哥來了?”
趙望軒已經習慣了他無視別人,眼裏只裝着傅靖琛的态度,指指樓頂,好脾氣地告知:“在上面,他帶了一個人來,你應該知道了吧,他挺看重那個人的,你別打他主意了。”
“我去見見他行嗎?”沈訣看起來急不可耐,語氣雖然是商量的意思,步子卻已經邁了出去。
趙望軒蹙眉,扣住人,重申道:“我剛跟你說的你當耳旁風?”
沈訣說:“我都喜歡他這麽久了,你現在說服我放棄有用嗎?”
“你知道那個老師對他有多重要嗎?”趙望軒這兩日的感受下來,傅靖琛是認真的,宋雲谏對他很重要,跟纨绔子弟玩玩的想法不同,他再次叮囑:“明路都被他比下去了,你現在去招惹他是活膩歪了?”
沈訣哪能不知道呢,就是知道了才想見見呢,他苦了一聲說:“知道,我只是去遠遠看一眼琛哥都不行?”
趙望軒把他拽進屋裏,對一旁的賓客笑笑,關上了門道:“沒說不行,待會你有的是時間看,今天是我婚禮,容不得你們鬧,你要是在這裏跟傅靖琛起了沖突,我可不饒你。”
趙望軒警告他,今天是他的終身大事,不能有差錯。沈訣是想接近傅靖琛,但也知道今天不會是個合适的時機,沒掌握好分寸惹了傅靖琛不快不說,趙望軒這個給他牽線搭橋的人恐怕也得折了。
沈訣只好答應:“我知道了,不會在你婚禮上胡鬧的,你說他帶了那個人過來,我看一眼不妨事吧?”
“待會他們會下來,禮堂裏你怎麽看都行,私下裏就算了。”
“長什麽樣子?”
“你看了會死心。”趙望軒吓他。
沈訣對那個人更好奇了,打定了主意今天得仔細看看。
半小時後,婚禮正式開始,音樂奏響,賓客落坐,花童捧着新娘的裙擺,一襲白紗的女主角從禮堂大門緩緩走來,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起哄聲,沈訣站在賓客席裏,目光不跟他人一樣投在新娘子身上,倒是給了前方不遠處的兩個人。
傅靖琛帶着宋雲谏也按照流程辦事,他對別人的婚禮沒有太大的感觸,新娘子很漂亮,他卻不好好欣賞,把目光落在宋雲谏的發尾上,他的頭發盤了起來,露出那段纖細的脖頸,禮堂的他人成為傅靖琛眼裏的背景板,他眼裏只有宋雲谏一個人。
恍惚間這仿佛成為了他跟他的婚禮現場,破天荒的,他傅靖琛腦子裏出現那樣的一幕,宋雲谏身着禮服朝他而來,衆人為他們歡呼鼓掌,見證他們的愛情,他甚至能幻想出宋雲谏那天的模樣,一定比平時更加俏麗,夾着一點緊張,為他而來。
宋雲谏也為之鼓掌,忽然,他感到身後一雙手扣住了自己的腰,宋雲谏小心翼翼地望向兩邊,确定大家都沒注意他們的動作,才回頭小聲地說:“你做什麽?”
傅靖琛将人擁進懷裏,埋在他脖子裏吻了一下,而後問:“什麽感覺?”
宋雲谏低聲:“嗯?”
傅靖琛看向前方走在一起的新郎新娘,“看着別人結婚,什麽感覺?”
宋雲谏有感而發:“挺羨慕的。”
想不出自己那一天是什麽樣子,也不知會不會有那麽一天了。
傅靖琛環着他的腰,又問:“想過将來跟我一起走上紅毯嗎?”
宋雲谏向後靠了靠,周圍十分吵鬧,音樂被掩了下去,大家起哄要新郎親新娘,跟他此時被激蕩起的羨慕之情一樣,他跟傅靖琛在人群裏依偎,任由傅靖琛的手作祟,由衷道:“不敢想。”
傅靖琛眼裏充滿期待,那背景的音樂像是為他們配的,他沉迷其中,摩挲着懷裏人的肌膚道:“那現在開始想。”
宋雲谏卻笑了,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挺不敢置信的,回眸道:“你難不成打算給我一個婚禮?”
傅靖琛的手按在宋雲谏不盈一握的柔腰上,描着他腰的圍度,道:“有什麽不可能?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辦不到的也盡力。”
宋雲谏被他的指尖弄得有些癢,即使此刻被新婚的氛圍感染,心裏十分依賴傅靖琛,想跟他深入,但理智還沒完全消退,沒沉溺在那遙遠不可實現的甜言蜜語之中,嘟囔了一句:“還說我給你畫餅。”
傅靖琛的指尖停下,擡過他的下巴,見宋雲谏眼中是對他的不信任,有幾分不悅地拷問:“你認為我在給你畫餅?”
宋雲谏也喜歡聽甜言蜜語,來自傅靖琛哄人的話聽着舒心又高興,可有些事說出來就不太可能,漏洞百出,不切實際,他敞亮道:“不是嗎?試問你要怎麽娶我?傅總這樣的身家,這樣富貴的人家,家裏人能同意你跟我好?”
傅靖琛将人轉了過來,忽略了婚禮,宋雲谏的态度觸得他跟着認真,不再是調情的模樣,眉頭緊蹙,兩人低聲說着心裏話:“所以你沒想過跟我一輩子?”
宋雲谏見他又要在這件事上較真,伸手撫平了他的衣衫,說道:“我想過,我現在跟你就是認認真真的,我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但怎麽可能光明正大的一輩子?你我天差地別,除了相互喜歡,什麽也沒有了。”
宋雲谏何曾不想這樣光明正大地跟傅靖琛來往?偷偷摸摸的一時半會行,一輩子還真挺難撐着的,遲早有一天被他的家人知道。彥文修什麽都有可能是恐吓他的,唯獨那句話說的沒錯,傅家這麽厲害的人家,怎麽會接受他這麽一個有違常理的“兒媳婦。”
傅靖琛了然後,盯着宋雲谏深深看了一會,而後将人猛地轉過去,面對着此時正在交換戒指的新郎新娘,他壓在他耳邊道:“那就跟我打個賭,宋老師,瞧瞧是你的猜測準确,還是我的心意堅定,我原本沒幻想過婚禮,但你要這麽說了,我還非給你這麽一個婚禮不可。”
傅靖琛從身後擡起他的下巴,對着臺上的新人:“好好學着,你将來該有的模樣。”
他們依偎的模樣被遠處的人盡收眼底,沈訣轉過臉去,總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
而宋雲谏則被迫盯着臺上的新人,他一時分不清是這氛圍,還是傅靖琛哪時候的一句話,叫他內心波濤洶湧,也起了那不切實際對婚禮的奢望幻想。
越想越深,越想越有情,腹中一股邪火叫身後的人撩了起來,彼時沒有洞房花燭夜,他卻破天荒地在這樣的環境裏起了意。
他握住傅靖琛的胳膊叫他安分,也是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濕潤,叫人知道他一個大學老師在別人的婚禮現場濕了身,豈不是笑話一樁?
素日已經與他傅靖琛放肆又癫狂,若真有那洞房花燭夜,光是想想都腳底發癢。
可別是真的了。
他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