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隔天,宋雲谏還在上課,就收到一條短信,來自宋雨淩的,說是那個人已經接她過去了。
宋雲谏一早就給她打了電話知會,說明了情況,傅靖琛今天沒有來上課,是去安排宋雨淩的事情了。
他心下安心了很多,昨天晚上在傅靖琛那兒過的,打完那通電話,宋雲谏被傅靖琛糾纏了一會,後面就回去睡覺了。
下課鈴剛響,傅靖琛就打電話過來,說下午有人會去學校接他。
宋雲谏不願意,她自己有車,直接過去就好,結果傅靖琛還是派人來接了他。
剛從他那兒回去,轉眼間又來了,宋雲谏到的時候,客廳裏坐着幾個人,他的妹妹和一個年長的男人,看着面生,宋雲谏沒敢草率地叫人,只向着傅靖琛身側的宋雨淩招了手。
宋雨淩走過去,宋雲谏問她怎麽樣了,她就說都照實說的,然後問他和傅靖琛的關系,宋雲谏沒挑明,就說是朋友。
宋雨淩也知道這些年哥哥的感情狀态,追求哥哥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會想路子,為了追求哥哥,只能從他這個唯一的妹妹下手,程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他從沒有說過對她哥哥的情感什麽的,但宋雨淩是個成年人,也知道這些接近自己的人不會白白耗費功夫,都是有利所圖的。
他們的終極目的都是為了她哥哥。
宋雲谏沒注意身邊的妹妹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他走到傅靖琛旁邊,問他進展,傅靖琛向他介紹說:“面前這位是你妹妹的校長,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待會我跟你談,先送他們回去。”
宋雲谏本分地說:“嗯,那我去?”
傅靖琛擱下手裏的東西,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不用,剛才接你過來的人呢?讓他過去就行了。”
宋雲谏點點頭,礙于當下還有要緊事,他也沒計較着非要親自送宋雨淩回去,他把宋雨淩和校長送到外面,囑咐了宋雨淩一些私密話,就回到了屋子裏。
他剛進來,傅靖琛就遞給他一沓資料,宋雲谏一頭霧水地接過來,然後看上面的內容,才知道這是一個學校的簡章。
“北航,全中國最好的航天大學,設備也是最齊全的,它是受政府管控的,就在國家眼皮底下,外人伸不進去手,再有權有勢也不行,裏面的老師是老古板,或是根正苗紅的軍校出身,最重要的一點,它絕對公平。”
傅靖琛這個見多了套路的人,也深知套路的人,竟然會說有什麽絕對的公平,于是宋雲谏不得不重視這份簡章,他也曾經了解過各種航天大學,就因為宋雨淩的夢想,但妹妹自己也有主見,選擇了蘭寧的航天大學,宋雲谏也沒有阻攔,現在因為這件事,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所學校。
“你想讓我妹妹轉學?”原來他說的有想法指這件事,宋雲谏倒是沒了解過這方面的事,更沒有生過這方面的想法,轉大學跟小學留級轉學不一樣,難度大,費精力和心神,甚至以後入社會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
“我問過了,如果确實是個人才,那邊也會把條件放寬松一點,你妹妹的資料我發給那邊的負責人看過,他說成績等各方面的表現都可以,能過關,但背景有點問題,”傅靖琛說:“北航雖然公正,但是對學生背景是很在乎的,他們不接受來歷不明的學生,錄取的都是些根正苗紅,從小到大沒有過任何不良記錄,以及往上三代,都沒有犯罪史的,跟一些軍校上的條件差不多,畢竟是國家的事,能理解嗎?”
宋雲谏看了一半,按下了簡章,擡頭問:“既然這麽難,宋雨淩怎麽過關?我父親……”
“你父親是失蹤,對嗎?”傅靖琛人口調查了起來。
宋雲谏說:“嗯,他在我十歲的時候沒了蹤跡,我媽說是出海遇險了,但周圍鄰居的聲音七七八八,說什麽的都有,真正的原因我們是不知道的,就是不見了人影。”
傅靖琛略一沉重:“他是海關人員?”
宋雲谏遲疑道:“應該不能算,他是造船的,負責整個輪船的建造,但偶爾會出海跟着別人一起見客戶或者被人雇保證一些輪船安全的事,船是在他的指導下建造的,他有這個資格跟随。”
“那他沒有不良記錄吧?”
宋雲谏知道北航這個條件一定很苛刻,也就沒瞞着,把能不能說的都講明白了:“他在失蹤前一段時間跟我媽有情感矛盾,跟他共事的人說他在外面養了什麽女人,是他在輪船上遇見的,我媽跟他有鬧過離婚,但沒離就出事了。”
傅靖琛大致了解了情況,宋雲谏也不是幾歲的小孩,需要別人時時刻刻關心他的情緒,但傅靖琛還是很體貼,他走過去碰了下他的臉說:“沒有不開心吧?”
宋雲谏撐起一個笑:“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對我爸的印象不多,有沒有他都無所謂,難過的也不會是我。”
傅靖琛點點頭,從他手裏接過簡章:“我跟你妹妹談過了,她應該是挺想過去的,但又壓着沒說,可能是在因為你。”
宋雲谏說:“嗯,她很懂事,怕我花錢,本來有更好的選擇,非要跟我一個城市,她現在的學校雖然出過宇航員,但肯定不能跟北航比。”
“她想去,你也希望她去?是嗎?”
宋雲谏擡起頭,直直地看着傅靖琛的眼睛道:“是,我不想在這方面跟你繞彎子生分,如果你能幫忙,麻煩你幫一下,這是她……”
“畢生的夢想。”傅靖琛已經學會搶答,他對宋雲谏的直率表示很高興,宋雲谏也知道傅靖琛是願意幫他的,兩個人互相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自然是不用跟我見外,該幫的我一定幫,這件事我有主意,到時候可能需要你母親的配合,她方便嗎?”
“在我妹妹的事情上,我們從來沒有分歧,為她好的事,我媽會配合的。”
傅靖琛為這一家人一條心感到慶幸,幸好小姑娘有個非常支持她的母親和哥哥,不然這件事可難辦,“明白了,北航這邊我會找人聯系,你妹妹那邊需要你去做思想工作,她太束手束腳了,現在她完全沒必要,因為你們背後有人了。”
對啊,可大一個靠山呢,他傅靖琛,真是比宋雲谏想的還可怕。
他的手太長了,甚至壓得過那個男人。
宋雲谏對傅靖琛的城防一點點破開,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傅靖琛擡眼不太喜歡這個道謝似的,神色看着不怎麽高興,而後回了句:“不客氣。”
他把簡章随手丢在一邊的桌子上,拎起沙發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然後突然問:“明天有事嗎?”
宋雲谏看着他穿衣,淡淡回應道:“沒。”
傅靖琛說:“明天周六,沒事的話我帶你去看個音樂會。”
“哪裏的?”
“就在蘭寧,”傅靖琛說:“本地的,到時候我去接你。”
宋雲谏周末也沒事,他也就是在家看看書和電影,或去健身房鍛煉,最近他很少過去了,休息日也就宅在家不做什麽。
“好。”他答應了下來,看着傅靖琛穿上西裝外套,宋雲谏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有事?”
傅靖琛說:“嗯,去個地方。”
宋雲谏沒有追問,很是分寸地說:“那……我回去了?”
傅靖琛說:“你要是不急的話也可以在這裏多坐一會,不想的話我送你回去。”
“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傅靖琛沒有應他,穿完衣服,他拎着車鑰匙,順帶拽着宋雲谏的手就向外面走,也沒容他多跟自己客氣。
上了車後,傅靖琛問他是不是直接回家,宋雲谏說是,傅靖琛開車上路,宋雲谏在路上耐不住好奇,也因為路上無聊,他問了句:“是去公司嗎?”
傅靖琛說了聲不是,也沒有繼續解釋去哪,神神秘秘的,宋雲谏也就沒有追問了,他問了傅靖琛是不是還要繼續在蘭財做這所謂的老師。
“為什麽不?”傅靖琛說:“如果事情沒有平息,我就不會離開那裏,現在我也不放心。”
“什麽事情?”宋雲谏不知他嘴裏的事情指什麽。
“你的流言。”傅靖琛說。
宋雲谏愣住了,傅靖琛的目光竟然還能放在這裏,他扭過頭,氣息保持平穩地說:“有人故意想搞我,平息不了,也平息不完,別人喜歡看我的笑話,随他們去了。”
“所以你躺平任流言越傳越離譜?”傅靖琛說:“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你妹妹也在蘭寧,多多少少要顧慮下她。”
“口說無憑的事,”宋雲谏說:“如果我出來澄清就能解決這件事,就不會被上面停職了,這說明澄清沒用,反而會讓事情越來越亂。”
“再試試,”傅靖琛打了下方向盤,盯着前方的道路說:“現在有我幫你,你不是一個人。”
他的話給人強烈的安全感,宋雲谏還想說什麽,卻又覺得都不太需要了,他當然希望流言消失,那樣他的生活就能從根源上回歸平靜,但他也沒有太期望,因為結果多是不盡人意。
傅靖琛将宋雲谏送到門口後,跟他叮囑了明天音樂會的事,宋雲谏說記得,到時候再聯系,傅靖琛開着車走了,宋雲谏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車子出神。
傅靖琛給他一種莫名的力量感,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力量,是精神上的向導,宋雲谏自認為自己也不是一個精神缺乏力量的人,但總有點畏手畏腳,後來他明白了,這種力量感就是因為權利。
人有了靠山,難免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
什麽都想試試,什麽都想打破。
路上,傅靖琛開車往目的地去,他沒有告訴宋雲谏去哪裏,是因為他要去的地方不普通,雖然他最近已經頻繁來過這裏。
前陣子剛出嫁的姑娘正巧今天回門,傅靖琛也來的及時,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個團圓飯,連帶着表妹的新婿。
舅母問傅靖琛最近怎麽來的這麽勤,傅靖琛說有些私事想要請教舅舅,舅母好像很開心,趕緊把地方騰給二人,傅靖琛關上門和舅舅說話。
門剛剛推上,面前的男人就忍不住說了句:“多大的人了,跟我玩這種把戲。”
傅靖琛知道他指代什麽,攤牌說:“我跟他定了關系,不得通知舅舅您一聲嗎?”
男人冷笑一聲。
昨天的電話起了不小的作用,傅靖琛不知錯,繼續說:“舅舅也是個耐不住的,我前兩天剛跟你說要逼他跟我定關系,舅舅就着急了?慌得從他妹妹下手,昨天我要是沒發現,他是不是就跟舅舅見了面,此刻還被逼無奈地坐在舅舅懷裏?”
男人抽着雪茄,眉頭緊鎖道:“靖琛,你知道他是我的人,先挑起戰争來的人不是你嗎?”
傅靖琛不以為然:“他曾經是你的人,但是現在,舅舅自己審視審視自己,你有女兒跟妻子,舅母現在好不容易跟你和解了,你還跟他藕斷絲連?怎麽,你還想梅開二度,瞞着舅母跟他再來一次?”
“你想揭發我?”
“我倒是希望自己這麽做呢,”傅靖琛走到一張桌子前,上面放着一個玻璃杯,他的指尖夾住杯子兩側,在上面輕輕摩挲,“可你跟他的事并不是舅母知不知道的問題,她一心愛慕你,從年少到現在,她已經為了你跟娘家斷了關系,你這麽對她,良心過得去?別忘了你是怎麽發家的。”
男人哼笑了一聲,眼裏是無邊的譏諷:“我沒有你這麽好的條件,出生就在頂端,跟她結婚迫不得已,你不能說是我逼了她,當年她執意跟我在一起,現在我做了什麽,她最好也接受,是他們家一開始沒把我當人,這麽多年,我唯獨在英國那些年,唯獨在他的眼裏才能找到自己的價值。”
男人頓了頓:“靖琛,你不會懂我,你們這些千金少爺出來就含着金湯匙,怎麽會懂我們這種從一無所有爬上來的人?你要什麽都有,跟舅舅搶什麽呢?你從小到大,我虧待過你嗎?”
“那倒沒有,您是非常懂時勢的人,不過您對我的好,我現在會懷疑是不是因為我的出身,畢竟我是您最讨厭又最想奉承的權勢的孩子。”傅靖琛眼裏諷刺味極佳,“舅舅,您愛人的方式真獨特,造謠他,诽謗他,威脅他,恐吓他,這就是您對他的愛?這就是你不讓我跟你搶,你視為珍寶的愛?”
男人無奈道:“那有什麽辦法,他是我養出來的人,他的歸屬權自然也是我的。”
“你的?”傅靖琛笑出了聲,而後搖搖頭,“您不買通基金會裏的人,他的求學之路會非常順利,這樣一個人才怎麽會是你培養出來的?”
男人被“基金會”三個字給驚到了,他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嚴肅,回頭看過來的眼神都充滿了殺意。
傅靖琛的眼神也十分強勢地頂了回去,嘴上不饒人:“您知道您現在像什麽嗎?一個貪得無厭的犬,你毀了他的生活和規劃,讓他變得畏手畏腳,您還想幹什麽?把他拴在身邊接受您那另類見不得人的愛?”
男人怒道:“你給我放尊重點……”
“啪!”傅靖琛砸碎了手裏的杯子,神色越發陰沉,門外聽到動靜的人匆匆趕進來,便看見兩個人的劍拔弩張。
“靖琛,文修……”女人站在門前,驚慌失措地看着二人,在她面前從未有過這般惡劣态度的傅靖琛今天不知是怎麽了,直直頂撞他的舅舅,她倉皇地盯着二人。
“欲要子敬,先得老尊。”傅靖琛看着男人握緊拳頭,嘴上也半點沒收着。
“舅母,勸勸你的丈夫,”傅靖琛轉頭看向房門前的女人,他昨天聽了宋雲谏說的事,知道面前這個女人也不論青紅皂白地扇過宋雲谏,于是神色越發森寒:“別再硬生生把別人變成那所謂小三,也別再把你自己的懦弱當做寬容,你已經快把我舅舅,寵得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