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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第 42 章

    下雨了。

    年輕的背影站在窗邊,看着無邊的夜色,白熾燈下照着一張蒼白的面頰,屋子裏安靜的吓人,窗戶是冰冷的,明路的臉貼在上面,掌心也覆上寒涼。

    “嘎吱——”

    房門被推開,一個婦人走進來,看見前方的人影,婦人張口說:“少爺,吃飯了。”

    明路呼出一口氣,還是貼着鏡窗,沒聽見似的,過了會答非所問:“他不要我了。”

    婦人走進來,只是選擇站在明路的身後,也沒敢說吱個聲,室內安靜得出奇,甚至有點吓人。

    “琛哥不要我了,”明路自怨自艾地嘀咕道:“他有了新歡了,就不要我了,為什麽啊,他以前那麽喜歡我,為什麽能這麽快的移情別戀?”

    明路的眼角滾下一滴熱淚,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真的在聽,他喃喃自語着:“你說我該怎麽辦?我都知道錯了,我能怎麽辦,我當時真的喝醉了,才跟……”

    婦人走過來,低聲安慰道:“少爺,放下吧。”

    明路擡眼看了眼天,苦笑道:“我也想說服自己放下,這麽久了,我嘗試這麽多人,沒有一個人能帶給我他那樣的感受,我放不下他的,也不想放下,他先喜歡我的,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啊,他……”

    明路緊握住拳頭,聲音裏充滿了恨意,半晌又松了指尖,無奈道:“可我什麽也不能做,我不敢,我不敢碰他的新歡,他會宰了我的……”

    他永遠記得那個眼神,沒有誇張,如果他做了什麽,他相信傅靖琛不會饒了他,因為他看起來,就和當年喜歡自己那樣的動情,因為他面對自己的眼神,就像當年對待陌生人的冰冷。

    明路拍了下玻璃,低着頭,眼裏是滾燙的熱情。

    雨還沒有停。

    宋雲谏站在窗邊,空氣是濕冷的,他身上披着一件外衣,頭發淩亂地散在腦後,心裏藏着事,怎麽都無法安定下來。

    “想什麽?”傅靖琛從外面走進來,端着一杯熱水,遞到宋雲谏的面前,并為他拉了拉肩上他的外衣。

    “沒有,”宋雲谏收回神,“你怎麽将這件事解決的?”

    傅靖琛抽出一根煙點燃,屋子裏的光線昏暗,他走到一邊的書桌前靠着,旁邊放着煙灰缸,他将煙杆在上面點了點說:“還沒做,不着急。”

    宋雲谏被這個答案打的措手不及,心慌地擡起一步上前:“還沒做?”

    傅靖琛看着他瞬息萬變的嘴臉,倒是有種自己被利用的感覺,不過這是自己招來的,他扣着人,沒道理不去解決這件事,傅靖琛道:“天一亮我就找人去你妹妹的學校看看,把她接過來了解清楚情況,然後再根據她的意願決定。”

    “那個時候太遲了,”宋雲谏說:“你不能等到明天,今天晚上我就應該去見他的,你把我扣在這裏,他指不定要發多大的火,萬一……”

    “沒有萬一,”傅靖琛篤定,“我跟他通過電話,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我,他不會敢做什麽,我們大可以等天亮了再去解決這件事。”

    宋雲谏想不明白傅靖琛這自信是哪裏來的,敢情妹妹不是他的,他自然可以氣定神閑地等天亮,等雨停,可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那個人真的發了狠,宋雨淩出了事呢?

    宋雲谏脫掉外衣,放下杯子,轉身就要往外走,傅靖琛看着他跑出去,着急忙慌地找不到北,他跟在身後。

    宋雲谏跑進客廳,被那鎖住的門給攔住了去路,他晃了晃扣緊的銀鎖,急匆匆地在旁邊翻着鑰匙。

    傅靖琛看着他發瘋,一瞬間的事,他能從冷靜理智到現在這樣手忙腳亂,傅靖琛摸了摸脖子,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住,往房門上抵,然後扣着宋雲谏的下巴有些愠怒地說:“我說了什麽你聽不見嗎?不相信我?”

    “我怎麽相信你?”宋雲谏靠着門板,被傅靖琛扣在懷裏,氣勢一點也沒降,“你不知道對上的是什麽瘋子,你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麽更爛的事情來,今天晚上我沒去,我耍了他,他不會原諒我!在外面的是我妹妹,你能氣定神閑地抽煙,我能嗎?傅總,我能嗎?”

    他注定有兩個必須擔起的責任,一個妹妹,一個母親,她們都是容易受到威脅的弱女子,從小到大因為家裏沒個頂梁柱,母子三人受的冷眼宋雲谏都看在眼裏,所以他必須争氣,争這口氣,去考那麽好一個大學,去出國深造,為的就是出人頭地,他圖什麽?不就為了這兩個女人以後能安安穩穩,不受冷眼和奚落?正因為那個人知道他致命的軟肋,才能讓自己陷進如今的困境裏,唯獨拿家裏人下手是他最沒辦法的,傅靖琛這種身世的人怎麽會明白?

    怎麽會明白他随時可能受到威脅?他才不會拿宋雨淩的夢想開玩笑,半點都賭不起。

    傅靖琛不悅道:“難不成他會大庭廣衆的殺人嗎?”

    “他不會,但他會做出比那更惡心的事,”宋雲谏伸出手,“你不懂,把鑰匙給我。”

    “我不懂?”傅靖琛笑了兩聲,而後松開宋雲谏,轉身朝一邊走去。

    宋雲谏重複道:“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我要先把我妹妹接過來。”

    傅靖琛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着一個胡作非為的小孩,他半點沒有被他的舉動影響,坐在沙發扶手上說:“坐下,你妹妹不會有事,我說的。”

    他說的确有其事,雖然知道他有能力改變這件事,但宋雲谏也忍不住這時候沖他一句:“你動都沒動就說她沒事?你知道那個人他……”

    “我知道,”傅靖琛的黑眸射過去,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知道,坐下,宋老師。”

    宋雲谏還想說什麽,但被傅靖琛這種把握和自信給唬住了,他應該懷疑他的能力嗎?宋雲谏将信将疑地走到一邊,他沒有坐下,只是站在傅靖琛的對面。

    傅靖琛沒強制他坐下,上下看了他一眼,他猛抽了兩口煙,将煙頭滅了,說道:“我跟他通過電話,你既然相信我有擺平這件事的能力,就要相信到底,我沒有在拿你妹妹的安危開玩笑,我只做有百分百把握的事,他不會在我眼皮底下動你妹妹,你只需要安分地在這裏待着,知道明天天一亮我就會去解決問題,且沒人能再阻止你妹妹想幹什麽。”

    宋雲谏問:“你要怎麽做?”

    傅靖琛沉思了下道:“聯系校長,把情況弄清楚以後,剩下的都好做,主要還要看你妹妹的意願,我有想法,但需要結合實際。”

    他都已經有想法了,他跟他說這件事才一會,傅靖琛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誠意,宋雲谏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方才有點操之過急。

    “相信我了嗎?”傅靖琛盯着他的眼睛:“宋老師?”

    與其說是不相信傅靖琛,不如說是不相信那個人,那個瘋子,爛招數太多了,他怎麽安定得下來?

    宋雲谏不好意思地說:“抱歉……”

    傅靖琛向他伸出手,表達的含義很多,宋雲谏猶豫了一會,知錯就改,他知道自己方才急了,這時主動将手放進去,被傅靖琛帶到了身前。

    “懷疑我?”傅靖琛摟着宋雲谏的腰,另一手捧起他的臉,“把我想成什麽人了,答應你卻不做事的色胚?我要是只想睡你,剛剛能剎得住車嗎?”

    宋雲谏低下頭又說了一遍:“抱歉,我剛剛……”

    他想了一會沒有合适的理由,只好又說了聲抱歉。

    傅靖琛擡起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道:“她是你的妹妹,你在乎她,我又怎麽會拿她的安危開玩笑?她現在也算是我的妹妹了,不是嗎?”

    宋雲谏有些難以招架,輕輕推開傅靖琛的胸膛,妄圖拉開一點距離,但失敗了,傅靖琛的胳膊環着他的腰他沒法後退。

    “你還沒跟我道歉,”傅靖琛說,“你剛剛亂想我,我要你說相信我。”

    宋雲谏說:“我已經跟你說了抱歉啊。”

    傅靖琛對這個似乎格外執着,他耐心地重複:“我要你說相信我,這才是我要的道歉。”

    “有什麽區別嗎?”宋雲谏不懂,他相信他還需要嘴巴表達一遍嗎?沒什麽意義的事。

    傅靖琛卻不以為然:“區別大了。”

    他給出了他道歉的方式,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而已,宋雲谏卻覺得難以啓齒,甚至無法理解,因為傅靖琛的熱烈目光,好像在期待着他說的是什麽我愛你這種話。

    宋雲谏執拗不過他,嘗試去說,但一擡頭看見傅靖琛的臉就有些張不開口,這種感覺真要命,他顫動着嘴巴,努力擠出幾個字:“我相信你……”

    傅靖琛也不管真不真心了,笑了一聲,總算是滿意似的,執起宋雲谏的手,鄭重其事:“我們來說點有意思的事。”

    宋雲谏不解地望着他。

    傅靖琛說:“跟我講講這些年,你在英國的生活。”

    宋雲谏十分意外,他不算遲鈍,也能明白傅靖琛此時的探知欲并非真的是英國的生活,他哽咽地問:“你想知道什麽?”

    傅靖琛握住宋雲谏的指尖,玩着那纖細修長的手指,眸子裏騰上一抹暗沉:“你跟他的事,我都想知道。”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

    宋雲谏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的發絲輕輕顫動,被鑽進來的冷風撩起,他的眼神一片渾濁,好像深陷進那大夢中沒出來,又好像是對大夢的懷疑,懷疑那四年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那個人是不是真實存在的,物是人非的今天,誰也不曾有過料想。

    “很髒耳朵,你不會想聽的。”

    傅靖琛擡眼:“那你覺得現在我在做什麽?”他不想聽,怎麽會問。

    沉默了很久,宋雲谏抵着傅靖琛的額頭,見他眼裏的堅決,黑夜還有那麽長,他無法拖下去,于是輕輕吐息,帶着赴死般的沉重,問道:“從哪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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