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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第 26 章

    庭院內沒有別人,二人緊緊相擁,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不該有的情愫在這時候串上了頭頂,宋雲谏突然推開傅靖琛,往後面看過去,在他的身後一片飒飒的風聲。

    空無一人。

    宋雲谏倉皇回過頭,捂着自己的脖頸,耳朵下的皮膚滾燙,他驚慌失措地望着傅靖琛,後者對他露出一個很有深意的笑容。

    “你騙我?”宋雲谏質問他,他的身後沒有人,周圍也沒有他人,只有幾輛車并排停着,還有眼前明晰的男人。

    “我沒有騙你,”傅靖琛說:“人已經走了。”

    宋雲谏再次回頭瞧了瞧,還是不能相信,一個人也沒有,一點動靜也沒有,哪裏像有人偷看的樣子?可傅靖琛臉不紅心不跳的,他還真的很難判斷對方是不是在欺騙自己。

    “我得走了。”宋雲谏擡步就要離開,他像是被吓到了,單薄的背影匆匆往前方趕去,奈何沒有走出幾步,又折了回來。

    傅靖琛在原地等他,手裏提着落下的衣服,“最後再提醒你一句,你随時可以把我當擋箭牌,在任何你需要的時候推出去,我完全不介意。”

    宋雲谏走到他面前,天知道這幾步路對他來說有多困難,他迅速接過傅靖琛手裏沾了灰塵的外衣,猶豫之後說:“我們之間……”

    “什麽都沒有。”傅靖琛搶他一步回答,他知道對方要說什麽,把宋雲谏堵得啞口無言。

    “嗯,”宋雲谏不曾看向傅靖琛的眼睛,對他能夠理解自己拿他堵程修的行為表示道:“謝謝。”

    說完,他提着衣服快步離去,傅靖琛在身後注視着他,二人之間因為這個擁抱,變得奇妙非常。

    宋雲谏回到了大廳裏,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衆人還在舉杯痛飲,他捂着自己的耳朵,手上拎着髒了的外衣,面色潮紅,不敢視人,像是剛剛遭受了某方面的欺負。

    他不知道程修到底有沒有出去尋他,傅靖琛的嘴巴他信不過,他總後知後覺這個擁抱另有所圖,于是只能自己去驗證。

    宋雲谏往一開始離開的地方過去,在大廳裏找着程修的影子,結果沒找到程修的人,倒是看見了一個面生的男人朝自己而來,宋雲谏很是戒備地盯着來人。

    對方堆着笑容迎上來說:“宋老師?”

    今天的這個宴會,除了程修和傅靖琛以外,沒有一個宋雲谏認識的了,于是對這些陌生人的無端靠近,他都會很是防備,這是上次在倫敦參加陌生人宴會留下的陰影。

    “你是?”宋雲谏沒有遮擋自己對來人的警惕,眼神裏都是探究的意味。

    “哦,我是程修的朋友,”男人說:“幾個人想認識一下宋老師,大家在那邊等着跟宋老師喝一杯,我過來請您。”

    他用的這個“您”字,宋雲谏不知道能否擔當得起,光從面相上看,對方沒比他小的樣子。

    “認識我?”宋雲谏的防備更強烈,“程修在哪?”

    男人茫然道:“也在啊。”

    宋雲谏問:“他有出去過嗎?”

    男人不确定道:“應該……沒有吧?”

    宋雲谏的問題讓男人不知道目的是什麽,也沒有追問,只聽宋雲谏說了聲知道了,就讓他帶路過去了。

    幾個男人在一片中央區域聚集着,他們之中有些是宋雲谏剛剛碰過面的,程修也舉杯在其中,正回頭看過來,和宋雲谏的目光撞個正着。

    宋雲谏收拾心情,走了過去。

    他把衣服遞到程修的面前:“給。”

    程修放下酒杯,沒再跟剛剛認識的生意夥伴說話,接過衣服:“不冷了?”

    宋雲谏從程修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異常,他無法判斷是不是因為這些人在場,程修刻意壓制沒有表現出來,宋雲谏只能主動追問:“你剛剛……有沒有出去過?”

    程修擡眸:“什麽?”

    宋雲谏看了看四周,索性作罷,內心也有了些自己的答案,他面色略帶羞意地說:“沒什麽。”

    程修看不明白他的臉色,把酒杯和衣服都置在一邊,向宋雲谏介紹道:“你剛剛出去了不知道,這是我幾個朋友,老陳,幡子,佳烨,”他又像宋雲谏介紹旁邊的幾位:“這是你剛剛見過的,吳總和許總,很欣賞你,點名要跟你喝一杯杯。”

    宋雲谏沒有拂了程修的面子,在這麽多人的面前,他還算是敞亮,主動拿了杯酒,官方話打得熟練:“謝謝各位擡愛,這杯酒我敬大家吧,我酒量不好,各位別怪罪。”

    宋雲谏說完,将酒一飲而盡,辛辣的烈酒絕不是他的口味,但他面上也沒表現出什麽不适來,只将杯子放回。

    這時,被介紹的什麽總的人說了話:“宋老師真潇灑,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沒看錯人,程老板,你的眼光也很是尖銳嘛。”

    男人對宋雲谏不留餘地地誇了一通,然後目光沒有移開,盯着宋雲谏的腰身看,并在這種情況下喝了酒。

    他的目光不止是宋雲谏,在場的每一位都注意到了,程修更是察覺到什麽,神色一瞬間變得具有攻擊性,更是突兀地握住了宋雲谏的手腕。

    宋雲谏蹙眉看過去。

    程修笑眯眯道:“許總,雲谏長得好,許多人見了就誇,這不是我眼光好,是大家承認的事實,雲谏這人比較慢熱,您別責怪他不夠熱情就好。”

    “說哪裏的話,”許總目不轉睛地盯着宋雲谏,意味深長地說:“宋老師這姿色,沒人能拒絕得了,程老板好福氣啊。”

    宋雲谏也不是傻子,他們暗含深意的對峙他都聽得明白,不樂意叫程修握着,他抽手說:“許總跟程修聊會吧,我明天還有課,不奉陪各位了。”

    他說完擡步就要離開。

    在場的幾個人話題圍着宋雲谏打轉,哪裏能想到對方這麽不給面子,程修沉思後對幾人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快步追上宋雲谏。

    “雲谏。”

    他再次抓住宋雲谏的手,程修着急道:“怎麽了?”

    宋雲谏停步,回頭道:“程老板,那個許總是什麽意思?”

    程修緩緩松開手:“什麽什麽意思。”

    他臉上不見得半點的心虛,這讓宋雲谏感到很可笑,他攤牌道:“他意指我跟你是那種關系,不是嗎?在我離開的這一時半會裏,程老板你又對別人說了什麽?”

    宋雲谏不在意學校裏的流言蜚語,是因為那些只是是非不明,缺乏判斷力的學生,他們不了解他宋雲谏,但是程修是明明白白地造謠,在這短短一會的時間裏,就能讓別人誤會他們二人的關系,這不得不讓他想起傅靖琛的話,懷疑程修的用心。

    “我沒說什麽,”程修臉不紅心不跳地望着宋雲谏,“雲谏,我喜歡你,所以我想追你,我有錯嗎?”

    宋雲谏的不悅寫在了臉上,不明白程修此刻何意,他的語氣也不好了起來:“不是,來之前你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今天晚上之後就不會再打擾我,所以我才會陪你來,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程修荒唐道:“我是說這之後不會再打擾你,但這是在我們沒有關系之前。”

    說完,程修從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首飾盒裏躺着荒謬的戒指,在彼此還不能算了解的時候,對宋雲谏單膝下跪,一嘴荒唐言:“宋雲谏,我喜歡你,嫁給我吧。”

    一瞬間,宴會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一切都像是設計好了一樣,不知道第一個開始鼓掌的是誰,那起了一定的帶頭作用,衆人在沉默之後,給予了禮貌優雅的支持,就是鼓掌聲。

    男人向男人求婚,在如此的衆目睽睽之下,是許多人第一次見,他們先是驚訝,然後是起哄,最後是四面八方的叫好聲,這都像是預謀好了一樣的順利。

    宋雲谏頓時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程修果然……

    他是個瘋子,一個比尾随癡漢都讓他感到更無奈的瘋子!

    “他們都知道宋老師是我的人,”程修幹脆地承認:“就在宋老師離開的時候,在來之前我警告過你,最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是你執意離我遠去,給自己造了一個局。”

    宋雲谏目光銳利:“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戲,是嗎?”

    程修自信地輕笑一聲:“雲谏,我太喜歡你了,沒有辦法,跟我結婚吧,我會對你好的,剛剛那是一場文字游戲,這不是,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我愛你,瘋狂地迷戀着你,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人比我的心意更赤誠,嫁給我,我可以不論世俗眼光地愛你。”

    程修說完,又小聲,用僅有宋雲谏聽得清的分貝說:“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關系,我這樣的手段雖然下三濫,但你該看見,沒人比我更能這麽不在乎別人眼光地去對待你,有誰能給你我這般盛大赤誠的儀式嗎?宋雲谏,你今天,要學會知趣。”

    程修與衆不同。

    往前,宋雲谏只以為他跟那些富家子弟的不同在于能力問題,原來不是,他比任何人都厲害,他瘋狂,無畏,自大地迷戀着他,他像卑微的塵埃,可以為他做一切不允許的事,他又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做了一件自以為不得了的事,就如同給他宋雲谏的人生莫大的施舍,他宋雲谏就必須得知趣。

    他的确應該知趣,因為沒有人為他做到這一步,沒有人在人前承認過他的身份,那個四年牽扯的男人也未曾在人前公開過他的身份,現在想來,他哪一次不是在房間裏才能和那個男人相愛?與之相比,程修簡直給了他莫大的誠意。

    可是他把自己想的太過,過分善良了,他不是那抓到一束光就緊緊不肯撒手的人,他被灼傷過皮膚,謹小慎微多了。

    “程老板,你一定要這樣是嗎?”宋雲谏的語氣讓程修感到不詳,只見宋雲谏确認了什麽似的點點頭,“好,那我就讓你再認識認識,你眼裏的宋老師,還經得起什麽風浪。”

    宋雲谏接過他手裏的戒指,在衆人意欲歡呼之前,拔高了音量宣布:“第一,我跟這位求婚的男士沒有一點關系,他喜歡我,追求不得,選擇造謠我,選擇在大庭廣衆之下逼迫我,以此來威脅我就範,信與不信,我只解釋一遍,判斷在智者心裏,我不參與判斷結果。”

    程修的動作呆滞了。

    “第二,他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我妹妹被幾個男生欺負,感謝他出手相助,保護了她,我分享這個故事,是因為我相信人性本善,他的人品本沒有問題,卻因為過度迷戀我,做出這種荒唐的行為,一碼歸一碼,我感謝他救了我妹妹,但并不代表我要交出自己的人生來還情。”

    廳內一片嘩然。

    “打擾了各位生意人的雅興,非常抱歉,鬧劇就此結束,還希望這個小插曲,不會影響各位的生意談判,”宋雲谏将戒指塞進程修的手裏,“程修,我們到此結束。”

    宋雲谏轉身離開。

    “你是傅靖琛的人!”身後響起程修的暴喝,他不顧衆人在場地揭露道:“宋雲谏,你真的是傅靖琛的人!對嗎?”

    他想表達什麽?他覺得自己拒絕了他這份赤誠又盛大的心意沒有理由?除非他真的是傅靖琛的人,榜上了更大的款,才拒絕了他?是吧,在別人聽起來,這似乎都是合理的原因。

    他在這時候提起傅靖琛究竟是為了讓人誤判,以為他宋雲谏腳踏兩條船,還是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宋雲谏到底是不是傅靖琛的人?他對這個問題不确定,有疑問,這就更加表明了,傅靖琛對他的殺傷力很大,他必須确定這件事。

    宋雲谏回頭看向程修,像是為了殺死他的最後念想,也像是被設局後的不悅反擊,他殘忍的目光割在程修的臉上,仿佛要将他淩遲處死般的無情狠厲:“是,我早就告訴過你,你憑什麽覺得我會選擇你?程修,我就是傅靖琛的人,你配不上我,你永遠,也別想追到我,望你有自知之明。”

    對付瘋子的唯一方法,或許就是陪他一起發瘋,他什麽也不管了,恨不得這個人能羞愧而死,那樣才好。

    說完,宋雲谏不管身後有多麽亂,他都沒有半分的停留,他心中有對程修的厭惡,也有對傅靖琛的恐懼,這個人的眼睛太毒辣了,他的判斷,眼界,定力,城府,都遠遠在他宋雲谏之上,他讓宋雲谏感到脊背發寒,在離開宴會廳的瞬間。

    在聽到這些喧嚣的面前。

    身後的聲音越嘈雜,宋雲谏心裏的聲音越堅定,他不能接近傅靖琛,這個人太深,他怎能輕易拆穿程修的把戲?他定是有類似的經驗或者惡意,他恐是第二個彥文修……

    可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那個人就那麽高調地出現在大門前,着急離開的宋雲谏停住了腳步。

    他站在幾十層的高階之上,傅靖琛站在臺階之下,明明自己是俯視的狀态,可那個臺階下的人,才像是贏家。

    長久的對視之後,階梯下傳來掌聲,傅靖琛為他鼓了兩下掌,欣賞道:“恭喜宋老師,走出了第一個瘋子的預謀。”

    宋雲谏擰眉,冷風拍在臉上,他看見傅靖琛向他擡手,他的身後是暗下來的夜,燈光擺在兩側,照不清他眸色的深度。

    “現在,我榮幸地邀請宋老師,到另一個瘋子的局裏,逛一逛。”

    傅靖琛話音剛落,宋雲谏的身後就傳來慌張的腳步聲,他匆匆回頭,竟看見追出來的程修。

    于是他瞬間明白了傅靖琛所說的局,所擡的手,都是什麽意思。

    他堪稱誠意又邪惡的邀請,成為了宋雲谏彼時無法拒絕的理由:“身後有荒唐歹毒的萬丈深淵,面前有得體合理拒絕瘋子一勞永逸的棋子,如何抉擇,宋老師還為難嗎?”

    宋雲谏一步步走下臺階,在傅靖琛熱切的注視下,他瞬間都明白了,明白了傅靖琛所謂的不介意,不介意他拿他做幌子,不介意跟他擁抱,不介意他人前用他堵程修的嘴,他這不是不介意,是惡毒的局。

    宋雲谏在他面前停下,背後的視線直直地打量過來,他不曉得那有多少人,只知道都是惡意。

    “你故意的,”宋雲谏冷冷看着傅靖琛,“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傅靖琛道:“可我就是出現了,而且出現的恰到好處,宋老師,我來接你。”

    宋雲谏頓住了,猶豫,躊躇,為難,恐懼,防備……

    這些情緒,都被身後的糾纏分散。

    片刻後,宋雲谏擡起手,望着傅靖琛深幽的目光,将手緩緩遞了過去,傅靖琛握住他的指尖,對他欣慰一笑。

    而後,他猛地将人向自己一帶,宋雲谏落進他的懷裏,他的目光格外得意,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求,用指尖扣住,并柔情地擦過宋雲谏的側臉。

    “你才是那個瘋子。”宋雲谏扶着他的胸膛罵,這絕對是罵,絕對是對傅靖琛此時趁人之危的控訴。

    他不該出現在這裏,此時,但他出現了,他為的是什麽,宋雲谏用腳都能想明白。

    “我是,我是,”傅靖琛的指尖梳着宋雲谏的發絲,一句話像是哄着人的耐心,“不過這只是冰山一角,宋老師以後會慢慢認識到,什麽叫真正的瘋子。”

    宋雲谏緊緊抓着他的西裝,擡眸忍不住相問:“傅靖琛,你就不擔心,我頂不住壓力,答應了他嗎?”

    傅靖琛忍不住輕笑,他的唇觸碰着宋雲谏的發絲,安撫又嚣張,“宋老師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人雖然有走眼失算的時候,但将自己的名譽都視若無物的你,會在乎自己的名聲更難聽一點嗎?外界的目光若真能給你壓力,學校裏還會這樣聲名狼藉?”

    宋雲谏啞口無言。

    “你對待外界非常冷漠,這是你的缺點,也是你的優點,”傅靖琛毫不吝啬地誇獎,他的目光深了幾許,那般誠心地感慨道:“所以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做你拒絕他人的棋子,我的宋老師,這樣還要生氣?”

    他把自己的衣服抓出了褶皺,傅靖琛卻絲毫不在意,他按住宋雲谏的後腦低語。

    “方才對我道謝是不是太早?”無視宋雲谏臉上的氣急敗壞,傅靖琛火上澆油地命令道:“聰明點,抱着我,現在,我是你宋雲谏唯一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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