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逃亡之路

    ◎一個絕妙的想法在心頭升起。◎

    灰蒙蒙的天空積滿厚重的雲, 北風呼嘯着吹透衣裳。厄都緊了緊灰色長袍，鑽入人來人往的市集中。

    早晨正是熱鬧的時候，街邊擺滿了小攤, 熱騰騰的香氣穿過大街小巷，小販的吆喝暫時遮蓋了她的腳步聲。

    厄都沒戴面具, 露出那張與元妩并不相像的臉。她嘴唇幹裂, 風塵仆仆，看着有些狼狽。

    實際上她确實挺慘。

    解決那些死士後, 她沒有直接回魔域，而是打算前去李氏所在的地界一探究竟。孰料她慢悠悠一路走過去, 見到的是一地血。

    以及一個站立在血泊中的女人。

    李英。

    擁有元妩部分記憶的厄都立刻認出了這個有一面之緣的女人。

    李英沒有認出她, 只是歪了歪頭，似是想說些什麽。但還未等她說話, 便聽一聲大喝。

    是修真盟的人。

    濃重的血腥味和戰鬥的異動引來了這群人的關注, 一波波修士正朝着此處趕來。李英和厄都對視一眼, 皆是心覺不妙。

    李英便是造成這場血案的兇手, 而厄都, 她不是兇手, 但只要頂着魔修的頭銜，也少不了背上一口大鍋。

    跑！

    在這一刻, 二人達成共識。

    兩個之前并不熟悉的人, 被後面的修士們追着, 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連着翻越了幾個山頭。

    本以為可以松口氣, 誰料到更大的麻煩卷起山風, 再次朝着她們呼嘯襲來。

    厄都将幾個銅板遞給小販, 從他手裏接過油紙包的包子。包子還帶着溫度, 氤氲着升騰出熱氣。

    她叼着包子閑适地繞過人群，在集市中悠然地游逛着，看上去和其他居民也并無差別。

    這樣一個長相平平、衣着普通、神色平常的女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厄都穿過大街小巷，看似随意地游走，實際上卻并非漫無目的。她一邊小心觀察着周圍，一邊拐進一條小巷。

    “喂。”

    李英忽然蹿出來，吓了她一跳。

    厄都沒好氣道：“幹什麽突然吓我？”

    平白受了這無妄之災，她現在看李英哪兒哪兒不順眼。

    “還是什麽魔君呢，膽子也太小了。”李英翻她一眼，從她手中撿了一個包子塞在嘴裏，“如何？”

    “暫時沒跟過來。”

    “那就好。”

    李英把包子咽下去，從儲物袋裏掏出兩團布，一團扔給厄都，一團自己拿着。

    厄都展開一看，發現這是一套胭脂色裙子。與修士常穿的衣服款式不同，這套衣服有些繁瑣。

    在她對面，李英已經開始套裙子了。她身上那件是碧藍色的裙子，樣式和厄都手中的差不多。

    “還等什麽，快穿啊！”李英一邊套，還一邊催促道，“等會兒那紀如淮追過來，我們又打不過他，若不好生僞裝，恐怕要被他一劍殺了！”

    似是想到紀如淮一劍的威勢，李英無端打了個冷顫。

    “有本事你別随便殺人啊。”厄都往身上套裙子，還要和李英唇槍舌劍，“若非你把李家主脈滅了個幹淨，我也不至于被追殺。”

    李英冷笑：“若非你這魔頭，紀如淮也不會出動！”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無法把責任全盤推到對方身上，只能作罷。

    也不知李英在哪家成衣鋪子買到的裙子，尺碼略小了些，厄都穿着，只覺得略有些緊。李英不耐煩道：“你當這是在你那魔域地盤？有衣服就不錯了。”

    厄都不理她，自顧自從儲物袋裏掏出兩顆丹藥，一顆自己吃了，一顆遞給李英：“易形丹。放心，紀如淮察覺不出來。”

    “不愧是魔君，竟有這好東西。”

    李英用指尖撚了撚藥丸，确認這東西不是毒藥後，把它扔進嘴裏。厄都看見她的動作，也沒說話。

    兩人雖也共患難過，卻只是臨時抱團逃亡的搭子罷了。李英一個人摸爬滾打了這麽久，防備心不輸任何人。若她對厄都毫不設防，厄都才覺得納悶呢。

    兩人吃了易形丹，還未等走出這條小巷，忽聽蒼穹傳來比雪還冰冷的聲音，遠遠地叫着她們的名字：“厄都、李英。”

    厄都和李英同時擡起頭，看向陰沉的天空。只見那厚重的雲層之下，一道身影高高立于長劍之上，銀白發絲幾乎與雲合為一體。

    紀如淮追來了！

    “你們二人作惡多端，罪無可恕。”他低垂着眼，霜白的眼睫擋住眼底的殺意，“快快束手就擒，否則定叫你二人死無全屍。”

    與此同時，濃重的靈力将整個小城都籠罩，似是想要細細分辨出兩人的位置。

    李英撇撇嘴，厄都也不以為意。

    易形丹藥效已經發作，兩人變成普通女子的模樣，對視一眼，手挽着手出了小巷。

    紀如淮這番話沒震懾到二人，倒把城中居民們吓了夠嗆。

    原因倒也簡單。雖在這個普通人與修士并存的世界裏，人們已經對修士的存在習以為常，但親眼見到遠超想象的強大力量時，仍能感受到強烈的恐懼感和沖擊感。

    厄都二人走出小巷中，混在居民中，也做出驚訝恐懼的表情。

    見無人應聲，紀如淮控制飛劍緩緩降落在鬧市中。他的白衣随風飄動，長劍自動飛回他的手中，銀色的劍柄閃動着華麗的光輝。

    他沿着街道向前。沿途路過行人攤販，那些人被他的氣場壓制，腳底像粘在地上了一般，完全邁不開腿，只能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這條街不太長，紀如淮慢慢地走着，腳步輕如天上的雲朵，又重如巨石砸在厄都二人心頭。

    厄都的餘光已經瞄到了他的身影。他正朝着這邊走過來。

    她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把李英。李英立即會意，兩人挪到附近的一家面攤前，裝作想買面的樣子。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紀如淮的身影越來越近了。

    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靜止鍵。周圍的人都縮起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顆心卻砰砰地在胸膛中跳躍。

    厄都幾乎能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心跳聲。于是她也調節心跳，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紀如淮過來了。他那雙無情的眼掃過熱騰騰的面條，掃過面露局促的攤販，又停在厄都二人身上。

    她們二人穿着鮮豔的裙子，手挽着手，看着像是一對親密的姐妹。

    他忽然停了下來，琥珀色眼瞳看向李英二人。

    厄都和李英二人心跳一頓，同時想道：被發現了？

    但出于謹慎，她們沒有輕舉妄動。

    紀如淮看着她們，視線在厄都身上停留得尤為長久。厄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中冷酷地做好了被揭穿後飛速逃命的準備。

    說不上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個呼吸，或許比那更長。良久，紀如淮一只手忽地按上劍柄。

    拇指推動劍镡，利刃猛然出鞘，朝着厄都刺去！厄都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想要躲避。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了什麽，竟生生忍住了本能的動作。

    劍尖穩穩地停在距離她喉嚨一寸的位置！離得這麽近，厄都甚至能聞到這把劍特有的冰冷味道。

    不出所料，紀如淮只是在試探她。

    這把劍，只是橫在這裏，并不會刺下去。

    厄都手指動了動，正想說些什麽徹底打消紀如淮的懷疑，忽見她身旁的李英“噗通”一個滑跪：“這位仙君，我姐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求您大人有大量，放她一命吧！”

    紀如淮被打斷了思路，冷冷地側頭看她。

    李英一把鼻涕一把淚，臉上盡是真切的央求，便是厄都明知她在演戲，見她這可憐的模樣，心中也微微動容。

    更別提其他不明就裏的圍觀人群了。

    紀如淮蹙起眉：“你說她是你姐妹？”

    李英臉上毫無異色：“是我義結金蘭的姐妹。”

    紀如淮皺眉看了她半晌，實在看不出破綻，便抽回長劍。

    在他長劍入鞘的那一瞬間，厄都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腿一軟，無力地倒在李英懷裏，似是被吓壞了。

    紀如淮觑她二人一眼，繼續向前。經過這一個小插曲，城中居民對他更是懼怕，有不少被他吓暈的，城中一時間兵荒馬亂。

    理所當然地，紀如淮沒找到人。他踏上飛劍出了城。這附近有好幾個規模不大的城池，想來他是去其他地方搜查了。

    “你的反應倒是快。”李英親親熱熱地挽住厄都的手臂，目送着紀如淮的劍光離開。

    “尚且不及你。”厄都輕輕笑道。李英那突如其來的動作也吓了她一跳，“其實你不必那樣做，我自有辦法脫身。”

    “保險起見罷了。”李英松了松被衣物緊縛着的肩膀，她的衣服尺碼也小了，“莫要大意，我們快些離開。否則等紀如淮意識到不對，殺個回馬槍，我們就死定了。”

    雖然一路上兩人吵吵鬧鬧，但厄都不得不承認李英是個很厲害的散修——她的厲害之處不在于修為多麽高絕，而在于她的生存技能非常多。

    某個城市哪裏有不易被人發覺的小巷、該如何完美扮演普通人，這些小技能，她都是信手拈來。

    與此同時，她對情勢的判斷也十分準确。在某種程度上，和她打交道還是很讓人放心的。

    厄都道：“依你所見，我們該往何處走？”

    她自己當然也有想法，但此時此刻，她更想聽聽李英的意見。

    “去魔域。”李英不假思索道，“這裏離魔域邊界不算遠。再經過一片荒原，走過一座城池，就能到達魔域邊界的山中。魔尊還在魔域吧？到時候他應當會出來救你。”

    厄都不忍心給她潑冷水：“那可不一定。”

    雲重危現在身受重傷，全天閉關修養，會為她對上紀如淮？

    厄都下意識否認這種可能。不過轉瞬間，她又念頭一轉，一個絕妙的想法在心頭升起。

    如果她把動靜鬧大，讓雲重危不得不出來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