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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9章 打服便是
    第189章 打服便是

    ◎難道抛棄朋友,換來的名聲就好了?◎

    元妩其實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她只是習慣于隐藏情緒。愈是憤懑、愈是不滿, 愈是冷靜。就像是大部分生物為了存活,都進化出了能更好躲避殺機的本能。

    選擇坦然地面對事實,不過是她的本能。但在平靜的水面之下, 也有漩渦在瘋狂地翻湧。

    似睡似醒間,她的意識在水面上下沉浮。雖不甚清晰, 但元妩仍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火。

    她猛地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淺青色的床幔。元妩坐起身,顧不得身上的疼痛, 便要下床。

    “元師姐!”在一旁守着的鶴蘭連忙站起來,叫住她, “你這是要去哪裏?”

    元妩看到熟悉的臉, 心弦略松:“鶴蘭。”

    鶴蘭看着有些憔悴,眼泡也是紅腫的。一向愛幹淨的她發絲淩亂, 看着沒有好好打理過。

    元妩握住她的手:“你可還好?思弦呢?”

    她的手冰冷冷的, 像是一塊捂不化的冷石頭。

    “宗主為她開放了蘊神室, 她的神魂現在在那裏蘊養。至于她的身體, 放在玄冰臺安置着, 不會腐壞。”

    蘊神室正如其名, 是專門蘊養神魂的地方。而玄冰臺是曜日最特殊的一座山,冰雪終年不化, 許多修習相關秘法的人常去那邊修煉。

    聽到陸思弦暫時得到了妥善安置, 元妩心中那股悲意散去一些。

    “至于我, 只是氣血有些虧損,養個把月也就沒事了。”鶴蘭扯出一個笑, 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向窗外。

    窗外是嶙峋的怪石, 在風中傲然挺立, 姿态各異。

    “倒是師姐你。”她看着窗外說, “你靈力被抽幹,壽元也有損耗。幸好你底子好,不至于立刻虧空致死。但醫師說,你近期不能頻繁動用靈力了。”

    元妩摸了摸自己的紀如淮同款銀發,有些不适應這種新發色。

    但不适應歸不适應,說實話,這代價相比元妩當初設想的還是要小不少。

    她畢竟沒到燕風閑那等境界,又在極度疲憊的基礎下強行施法,能撿回一條命已經算是占了便宜。

    “另外你身上有不少傷,有幾處尤為嚴重,不好好将養着,恐怕會留下暗傷……師姐,你幹什麽去?”

    元妩站起來:“去外面看看情況。”

    鶴蘭與她認識極久,知道她性格,也知道自己勸不住她,只能跟在她後面,以防不測。

    小星山離戰場有一定距離,并未受到沖擊,還保持着原本的模樣。元妩下了山,向着曜日主峰的方向走去。

    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沒有精神奕奕的弟子,路上空蕩蕩的,幾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偶爾遇到幾個弟子,也是行色匆匆、一臉憂色,低着頭,像是被弓弦聲驚到的雁,神思不屬地匆忙遠去了。

    “你昏迷三日了。”鶴蘭說,“大部分弟子都遭了難,現在正在卧床休養。現在出來走動的,都是接了任務,躲開此劫的人。”

    元妩忽地回頭看她:“你也受了傷,不去休息嗎?”

    鶴蘭搖搖頭:“我不嚴重,休息一日便能活動了。讓我一人躺在床上也沒意思,不如出來看看。”

    見她沒有回去的意思,元妩也不再多說,只轉移話題道:“宗主如何?其他幾位峰主呢?”

    “宗主還在閉關。”鶴蘭攏了攏袖子,“沒有對外說她的狀況,但現在弟子們議論紛紛,都知道情況不好。”

    這二人的傷元妩都看到了,算是很嚴重。尤其是崔如一,她的常用手齊肩而斷,恐怕難以恢複到巅峰時期了。

    “這些日子,宗門一直由趕回來的器峰峰主管理。”鶴蘭接着道,“宗門暫時封山一月,不接待任何來訪,弟子們這些日子也陸續趕回宗門。”

    對于剛經歷一場風波的曜日來說,封山确實是正确的選擇。

    封閉的山門擋住了不少外界窺探的目光,也給曜日留出了喘息之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未試探出曜日的底線之前,那些人不會輕舉妄動。

    “鶴蘭,丹源真人的傷勢如何?”

    “師尊她還不錯。”聽到元妩提起陳三蘊,鶴蘭話也多了些,“她靈丹妙藥多,現在已經能活動,只是還不能多用靈力。不過我看師尊她精神狀态還不錯,沒有被這場變故打擊到。”

    元妩将被風吹亂的發絲拂到腦後:“那便好。我師尊還沒回來嗎?”

    “悟劍真君尚未歸來。我聽師尊給他幾次傳訊,但真君似乎沒聽到,幾日都沒訊息。”

    看了元妩一眼,鶴蘭小心補充道:“最近門內對悟劍真君,似乎……頗有微詞?”

    元妩愣了一下:“哦?”

    鶴蘭原來和她一起住在小星山,自然知道她和紀如淮的關系很冷淡,全然沒有一般師徒的親密。

    見元妩感興趣,她快走幾步靠近了些,刻意壓低聲音道:“真君那天一直沒露面,有不少弟子對此耿耿于懷,把宗門的事遷怒到真君身上。”

    元妩頓時了然。

    紀如淮待在曜日,受到曜日大量資源的供奉,也有義務在曜日危難時出手。

    況且他一直立的曜日守護神人設,可這次曜日遇到如此大的危機,弟子們險些喪命,紀如淮竟都沒有露面。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弟子們自然遷怒于他。

    “反倒是你。”鶴蘭見她面無異色,便接着道,“近日常在門中聽到你的名字,無一例外都是贊揚推崇。宗主那邊也放出消息說是你給了容挽江最後一擊。我師尊說,宗門有意推舉你掌管執法堂。”

    元妩笑了聲,沒有為自己這番成就感到絲毫驕傲。

    最後一擊的确是她打的,可是她心裏清楚,若沒有陸思弦及時犧牲,她早已死在容挽江的掌下,更別提執掌什麽執法堂。

    現在陸思弦神魂沉睡,她怎能高興得起來?

    鶴蘭見她神色不好,也猜到緣由,心裏多了哀意。她與陸思弦也早早相識,見到自己的友人落到這般地步,心中不可能不難受。

    說話間,兩人走上山路。曜日主峰保存完整,有弟子結伴往任務堂那邊去。任務堂已停止接取任務,這些弟子都是去交任務的。

    元妩目光從那邊掃過,卻忽地一停。那邊像是又起了争執,遠遠聽着,隐約聽到“背叛”“叛徒”等字眼。

    她頓時腳步一轉,走上前去。鶴蘭也意識到了什麽,小跑跟上。

    果不其然,撥開人群,元妩便見孟殊站在最中。她身上比之鶴蘭更加憔悴,眼底挂着濃濃的烏青,眼白透出可怖的紅血絲。

    短短幾日未見,她便消瘦得像換了一個人一般,稱得上一句形銷骨立。面對周圍人的指責,她只是低垂頭顱,一言不發,絲毫不為自己辯解。

    元妩握緊衣袖。她知道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孟殊是容挽江的親傳弟子,且與容挽江關系不錯,不是她與紀如淮那種塑料師徒。

    當然,即便是塑料師徒,也無法否認這層師徒關系。而陷入怒火和悲傷中的弟子們才不會管她們關系到底塑不塑料。

    “孟殊。”元妩叫她的名字。

    周圍的弟子聽到她的聲音,如潮水一般退去,齊齊讓開一條路。

    若說從前他們對于元妩只是好奇和懼怕,那麽經過前幾日的變故後,他們對元妩的感情便轉化成了一種感激和尊敬。

    孟殊擡起頭看着她。

    元妩伸出手:“交完任務,我們就走吧。”

    她記得容挽江事先将孟殊支出去做任務,現在孟殊出現在這裏,恐怕就是在交任務。

    孟殊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

    元妩拉住她手腕,将她拉出人群:“走吧。”

    這次孟殊沒有猶豫,跟在她身後,在弟子們的視線下穿過,徑直朝着另一邊走去。

    人越來越少。有元妩的威懾,沒人敢跟在三人的身後找麻煩。走出許久後,元妩才松開手。

    孟殊将手縮回袖子裏,發出嘆息:“我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們也沒想到。”元妩道,“但大多數事情的發展,都讓人始料未及。”

    孟殊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她沒有表現任何不對勁,就像往常一樣。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相信她會做出那種事。”

    她年少時拜入容挽江門下,容挽江對她傾囊相授。可以說在她心中,把對方當做親人看待。

    元妩卻深谙“人心隔肚皮”這個道理。瞧瞧她,她的形象不也光偉正嗎?誰知道她背地裏是雲重危的頭號馬仔呢?

    “不說這個了。”她看着孟殊幾近崩潰,貼心地轉移了話題,“那些人為難你了?”

    孟殊抽出思緒,搖頭苦笑:“只是閑言碎語罷了。況且他們說的……也不全是假。”

    她修為高,那些人倒不敢為難造次,但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陰陽怪氣,雖不致命,但也足夠把人惡心死。

    這也難管。畢竟不觸犯門規律法,若因此傷了那些弟子,反倒理虧。

    停頓幾息,她又顧慮重重道:“我現在名聲不好,你們二人與我遠些,免得受了波及。尤其是你,元妩。”

    元妩靠在一棵樹上,沒言語。

    “我聽說你可能補上高階修士的空缺。對你來說,好名聲太重要了。”

    元妩聞言聳聳肩,不在意道:“難道抛棄朋友,換來的名聲就好了?我不知道宗主究竟要如何安排我,但若有人不滿……”

    她眼中閃過冷意。

    “打服便是。”

    孟殊看着她,擔憂地蹙起了眉,但轉瞬間又舒展開來,綻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這恐怕是她這些時日以來,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你說得對。”

    見她重新振作起來,元妩臉上也露出笑意。她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忽然感到神魂一陣刺痛。

    “怎麽了?”孟殊和鶴蘭被她驟然蒼白的表情吓了一跳。

    “沒、可能是舊傷複發,緩一下就好了。”

    元妩随口應答完,情不自禁地扶住額頭,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厄都那邊,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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