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清者自清
◎時刻準備跑路◎
此言一出, 宛如一石驚起千層浪，無論是元妩本人還是來旁聽的其他弟子，紛紛愣在原地, 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而端坐于上首的柳小音神色冷然，陪審的執法堂其他弟子也露出嫌惡神色。
空氣凝滞了一瞬間, 殿外傳來弟子們的議論聲。
“我沒聽錯吧？”
“傷害弟子？元師姐？怎麽可能！”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難說, 畢竟執法堂可沒有錯案。”
元妩也被柳小音突如其來的指控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 暗道一聲荒謬。
殺害弟子？她怎麽可能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心中冷笑一聲，她向前一步, 頓時就要為自己分辯。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 一個念頭忽地在腦海閃過。元妩一驚，背後竟不知不覺間滲出冷汗。
她确實沒有做過殘害同門的事, 這是确鑿無誤的。但在她離開曜日的那段時間, 那個“元妩”有沒有做過這些事呢？
元妩越想越覺得心驚。
目前最棘手的, 并非是柳小音的指控, 而是她根本無從分辨自己到底有沒有殺人。
若是有确鑿的記憶, 無論難與不難, 她總能為自己辯解幾句，但現在這情況, 她根本無從開口。
她沒有“元妩”的記憶。
但她和“元妩”的事, 本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陸思弦等人可信且不會追根究底, 她才放心讓她們察覺幾分端倪，但若這事被宗門知道了……
她魔修的馬甲也就捂不住了。
無論如何, 這盤棋對她來說都是死局。現在, 她似乎只能祈禱這是一場誤會了。
柳小音見她杵在原地不說話, 眉宇間厲色更甚, 嚴厲道：“你可認罪？”
元妩回過神，語氣斬釘截鐵：“人不是弟子殺的，又何來認罪？星訣真君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不管是不是自己幹的，都不能承認。
“真是嘴硬。”
柳小音慢慢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語氣如同結了冰一般：“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他揮了揮手，寬大的袖子随着動作落下，露出肌肉虬結的手臂。
“既如此，便讓你看看證據。”
不是吧，還有證據？？
元妩表情不變，仍作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因為她這副表情，加上平時作風良好，弟子們都傾向于是她被誤會了。
沒人知道，清者自清的元妩師姐已經開始在腦中規劃逃跑路線了。
随着柳小音的一聲令下，兩名弟子離開執法堂主殿，穿過湧動的人群，向一邊走去。
元妩心念一轉，鎮定自若道：“真君所說殘害同門之事，弟子真沒做過，也不怕執法堂調查。”
柳小音斜睨了她一眼，沒否認也沒肯定。他今日的表現和平日敦厚老實的形象大不相同，着實讓元妩驚訝了一下。
元妩接着為自己辯白：
“弟子前些日子接了任務，昨日剛回山門，甚至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敢問真君，那幾名弟子是什麽時候出的事？又是怎麽隕落的？是否有栽贓嫁禍的可能？”
柳小音将手中茶盞按在桌上，不愉道：“你倒是聰明，證據還沒上，先提出栽贓嫁禍的可能了。”
元妩微微一笑：“畢竟誰也不想無辜被冤。況且弟子受了委屈事小，若讓真兇逍遙法外，諸位同門九泉之下也難以釋然吧。”
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讓弟子們心中的天秤更是向她倒去。
“若真如你所說，你是被冤枉的，那就再好不過了。”柳小音淡淡道，“畢竟你也是宗門的天驕。只是若你真是殺害七名弟子的兇手，執法堂定不會因你的身份和修為輕饒你。”
元妩心頭一沉，聲音也低了幾分：
“該當如此。”
這柳小音平日裏很是寬厚老實，對弟子、對其他峰主都友善溫和。曾經溫席玉叛逃時，他還替元妩說過話。
沒想到，柳小音這次對她如此不假辭色，甚至語氣中壓抑着怒火。
恐怕此事不能善了。她還是要想個辦法盡快脫身。
元妩眼眸微動，念頭飛轉，思索起各種可能性。沒過一會兒，一道聲音打斷她的深思。
“真君，證據帶來了。”
一個擔架被擡到殿中，上面赫然躺着一具屍體。
因修士的特殊手段，屍體保存完好。元妩目光一凝，上前一步，蹲下身仔細觀察着屍體的樣子。
有執法堂弟子想要阻止，卻被柳小音攔下了。
面前的屍體屬于一名男性修士，外貌看着陌生。元妩在腦海中搜索了一圈，發現自己并未見過這人。
她松了口氣，繼續觀察。男修穿着曜日弟子服，看服裝紋飾應當是觀星峰弟子。
屍體上傷口衆多，細細密密，看着是劍傷或者刀傷。其中一道傷口貫穿脖頸，留下一道血線，便是導致這名弟子死亡的原因。
元妩站起身：“這能說明什麽？”
她和屍體唯一的關聯，大概就是屍體身上有疑似劍傷的傷口，而她是劍修。
但這不可能作為什麽證據——劍修多了去了，光劍峰一脈弟子就有不少，而其他幾峰，也有不少以刀劍作為武器的弟子。
柳小音站起身，沉聲道：
“十三天前，丹峰內門弟子馮元香被發現死于青蓮山山腳竹林處，身中十四劍。
“十天前，器峰外門弟子杜夢書、杜夢琴死于绮麗峰山道，皆被一劍斃命。
他一一說着七名弟子的死亡時間和地點，聲音緩慢，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來自分神期修士的無情威壓。
但元妩聞言，卻是輕松了幾分。無他，柳小音所說幾名弟子被害都是在近期，那時候回曜日的，已經是她而非“元妩”了。
她殺沒殺人，自己當然有數。只要沒做過，她總能為自己喊冤的。
她這邊松了口氣，那廂柳小音繼續報出一串人名。
“兩天前，星峰……親傳弟子。”柳小音閉了閉眼，“宇文進，死于清雲谷棧道處，身中三十一劍。”
親傳弟子？！
元妩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猛然朝屍體看去。剛剛她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瞧，他身上的弟子服飾紋樣和普通內門有所不同，是親傳無疑。
宇文進是星峰的親傳，也就是柳小音的弟子。
對于峰主們來說，親傳弟子是傳承衣缽的繼承人，十分重要。不少峰主更是會将親傳弟子當做親人看待。
親傳弟子在門內死亡，是對于峰主的挑釁。又怒又悲，怪不得柳小音今日如此憤怒，一反往常的和善溫吞。
“宇文師兄？怎麽會！！他可是馬上要突破元嬰了！”
“真是元妩師姐害死了他嗎？”
“不要亂說！”
“這些天都沒見到宇文師兄，我還以為他閉關了，誰成想……”
“到底是誰！”
交織着驚訝、不平與疑問的聲音灌入耳中，元妩咬了咬舌尖，保持神智清明。
柳小音收斂了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悲意，道：“這幾日，你在何處？”
修士記憶力好，只稍加回憶，元妩就回想起了這幾天自己的行程。
然而越是回想，她越是心驚肉跳，連舌根都不自覺泛上幾絲苦澀之意——這幾日，她恰好在宗門閉關，沒接任務。
小星山位置偏僻，鶴蘭走後，這處都是她一人居住打理。而元妩又喜歡一個人練習，這幾日她蝸居在家，竟沒有一個證人。
是巧合？還是兇手有意陷害？
總之，她不能坐以待斃，任由別人往她身上潑髒水。
“回真君，弟子這幾日就在自己的洞府閉關，哪兒也沒去。”
果然，聽她如此說，柳小音便追問道：“我調查了你的任務履歷。這些日子你常接任務，為何就這幾日留在宗門，偏偏就有人遇害了呢？”
元妩不卑不亢道：“或許您更應該問問兇手，為什麽偏要在我不出任務時殺人。”
“牙尖嘴利。”柳小音一拂袖子，“我問你，弟子死亡的這幾日，你可是一直留在悟劍峰閉關，沒有任何外出？”
元妩回憶了一下：“并無。”
除了做任務，她甚少離開悟劍峰。
柳小音怒極反笑：“好！好！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就上人證吧！”
說着，便有執法堂弟子引幾人進入殿中。元妩打眼一瞧，這證人中不僅有外門和雜役弟子，還有三個內門弟子和一名親傳弟子，陣容強大。
這些人有的她認識有的不認識，都沒有什麽過節，暫時能排除他們因仇栽贓的可能。
柳小音道：“丹峰，顧卿卿，你先說說你的所見。”
名為顧卿卿的女修是個內向文靜的外門弟子。她先是膽怯地瞄了元妩一眼，這才小聲道：
“十三日前的午時，我與寧曼珠寧師姐路過青蓮山，正好碰到元師姐從那裏走過來。”
在她身邊，另有一強勢些的女修上前一步：“沒錯，我們一同遇見了元師姐。”
元妩皺起眉，再三确認自己不認識這兩個弟子：“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并不相識。你們緣何對擦肩而過的‘我’印象如此深刻？”
顧卿卿膽子小，被她吓得後退了一步。
寧曼珠擋住在顧卿卿面前，道：“師姐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日顧師妹撞了你一下，你自恃身份，對她喊打喊殺、幾番羞辱。如今卻裝作不認識我們嗎？”
說罷，她自嘲一笑：“也是，咱們這種小人物，也不配悟劍真君的親傳弟子記着。”
她話中有濃濃的怨怼，站在她身後的顧卿卿略帶不安地拽了她手臂一把。
寧曼珠這才回過神來，對柳小音行了一禮：“總之，這就是我二人知道的了。至于元師姐做了什麽、又去了何處，我們便不知道了。”
她怨氣滿滿地敘述完，周圍的弟子也都炸開了鍋。
“元師姐是那樣的人嗎？！”
“怎麽可能？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這也不能證明什麽吧？”
“但看她們的樣子，不像假的。”
嘈雜的聲音如同熊熊的烈火，燃燒着沖向天際。元妩垂下眼，心中反而冷靜了不少。
柳小音目光掃過元妩，又看了眼殿外成群的弟子，決定給這把火添上些幹柴。
“劍峰，董玄星，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