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一 Plus
接到了消息的仙首分身們，全部都朝着一個方向趕過來，全力救援賀清心。
而賀清心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個大坑，她先進入坑底，只等着這些人全部像下餃子一樣往裏跳。
賀清心早就想弄一把大的，讓這些所謂的正道仙首好好長一長記性，不要老是惦記別人的東西。
一次又一次把她拉入各種各樣的陣法，賀清心早就煩透了，怎麽也要讓這些老東西們掉一塊肉，才能平複賀清心心中的煩悶。
因此她這一次來山中的目的，就是要跟這個山鬼好好地密謀一下，怎麽從這些老王八蛋們的身上撕下來一塊肉。
與鬼密謀等同于與虎謀皮，就算生前再怎麽良善，變成了鬼怪之後也很難抑制住自己靈魂之中的劣性。
只不過賀清心偏偏算是十分了解這個山鬼。
因為這山鬼在劇情之中就連謝瀾親自出手都沒有将其殺死，謝瀾那種簡單粗暴的性情都會放一馬的鬼怪，足可見他為了維持自己的神志，幾乎違逆了他作為一個鬼怪的天性。
不過賀清心并不了解其中的細節，所以在和這個山鬼合謀之前，賀清心花了一些時間了解這個山鬼到底是怎麽回事。
賀清心先是裝着柔弱，被這個山鬼給推到了一個漆黑的洞穴之中，賀清心進入其中，洞穴就被洞口的大石頭堵住了。
裏面的腐臭味道非常令人窒息，但是地面卻還算是幹淨，賀清心站在那裏沒一會，突然角落裏亮了一點光亮，一個女子正舉着一截紅燭。
光線非常的微弱，賀清心因為好歹是個修煉之人，很快看清了整個山洞之中的一切。
有一群……乍一看足足有十幾個，穿着紅衣的女子聚集在一個角落裏面，看上去個個神色驚惶。
但是很快她們發現來人不是那只山鬼，也不是被丢進來的野獸屍體，而是賀清心這個身着新娘喜服的人，這些女子當中立刻有人出聲叫賀清心：“是新來的鬼新娘嗎？快來這邊……”
賀清心走過去，看到她們一個個極其狼狽，身上髒污不堪，有很多的血跡，彌漫着一種讓人聞了就作嘔的味道。
已經是隆冬時節，這山洞裏面竟然并沒有刺骨寒冷，反倒是有些暖氣流動。
賀清心走近了這些女子，她們看上去除了精神有一些神經兮兮，身上臭烘烘之外，身體狀态明顯不錯，可見她們并沒有忍饑挨餓。
“你看着有些眼生，是不是其他村鎮裏面送過來的？”
這些女子當中有一個女子顯然是她們之間的領頭人。
她朝下招了招手，召喚賀清心蹲下來。
賀清心蹲下之後，她将手中那一截紅燭遞近一些，自下而上打量着賀清心，第一句話卻是說：“你怎麽……生得如此美麗？”
她身後也有一個女子開口說：“他們怎麽會舍得将如此美麗的女子送到山中獻祭？”
賀清心這才看清了衆位姑娘的樣子，确實長相并不太盡如人意，可她們的眼神都很清澈，明亮的，顯然都是一群溫柔良善之人。
“你怎麽會被送到這山中來的？”那個舉着一截紅燭的姑娘，臉上有一塊傷疤，看上去像是燙傷，就算一看就是陳年舊傷早已愈合，卻也能根據這塊傷疤看出當時的傷口有多麽的恐怖。
“對呀，你怎麽會被送到這山裏來的？你生得如此美麗家人難道沒有給你議親嗎？”
賀清心将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在眼中，基本上已經猜出了這些女子的遭遇。才慢慢搖頭說：“并沒有呢。”
“我母親早死家中，現在掌家的是後娘。”
果然賀清心說完之後，這些女子都是一臉的恍然。
甚至其中有一個臉蛋胖乎乎，只是長了一對有一點長的兔牙撐出了嘴巴，看上去可能不太符合這世界的審美，卻在賀清心的眼中是甚是可愛的小姑娘，她攥着胖乎乎的拳頭砸了一下她自己的腿說：“這後娘未免太過歹毒！”
“就算是那後娘如此歹毒！你爹爹難道完全不管你嗎？！怎能如此就毀了你的一生呢……”
有其他的姑娘憤憤不平地出聲附和，賀清心故作黯然地低下了頭，甚至坐在了這些姑娘們身邊，這屋子裏唯一還算幹淨沒有血污的地面。
賀清心刻意地融入，很快就打開了這些姑娘們的話匣子。
這世間的歡喜各不相同，但是這世間的悲劇卻有很多都是大同小異。
哪怕是在這個書中的古代社會，這些姑娘們的遭遇也基本上沒有任何出人意料之處。
她們要麽就是被家中強制送過來，要麽就是被家中給賣了被別人強制送過來。
而她們被送過來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她們無法像正常的姑娘出嫁，沒有辦法給家中帶來豐厚的聘禮。
而被鬼新郎索要新娘的人家，出得起更多的錢財，讓這些姑娘們的父母親人更願意葬送她們的性命，送她們來配冥婚。
無一例外。
其實又何止是書中古代的世界如此，就連現在的社會之中這種現象不也比比皆是嗎？
賀清心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
裝作害怕的樣子問：“我們會被活活困死在這裏嗎？”
“我們并沒有被困住。”其中有個女子指了指洞口深處一個能供一人爬行的洞穴說，“從那裏可以爬出去，跑到山裏然後順着山中的一條灌木稀少的小路，就能跑出山的。”
“你跑吧，你長得這麽漂亮，出山之後不要回家，去找你的情郎！”那個臉蛋胖乎乎的小姑娘說，“讓你的情郎娶你，然後你就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賀清心毫無猶豫地搖頭：“我的情郎死了。”道心破碎也算是死了吧？反正謝瀾現在正在重塑筋骨，和死了一次也沒什麽區別。
“你這麽漂亮只有一個情郎嗎？”那個小姑娘又問了一句。
賀清心差點被她給逗笑了，咬了咬自己的腮肉才勉強忍住沒笑出聲。
最後為首那個帶着燙傷的女孩子說：“你要是有其他的出路或者親戚能夠投奔，就從這裏爬出去，明日白天的時候爬出去就可以，然後尋着山路就可以跑掉了。”
“你們不跑嗎？”賀清心問她們。
她們一些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一個女子小聲說：“我跑回去過，去找我的娘親，我娘親……”
“她娘親将她重新送回來，又賣了一遍。”那個帶着燙傷的女子說，“我們沒有什麽可跑的，活一天算一天吧，外面的世界根本容不下我們。”
“最近山裏來的修士太多，我們不能出去活動，如果山中沒有修士的時候，他是不會阻止我們出去活動的……”
“他就是，就是你嫁的那個……鬼。”
長着胖乎乎的兔牙小姑娘說：“他還會給我們抓各種各樣的野獸吃，就是将血淋淋的動物屍體拖過來，然後皮毛也很厚并不好處理……”
“下次能不能提議讓他拖到外面去呢？”這些小姑娘相互之間小聲地讨論了起來。
“我不敢跟他說話……”
“我也不敢……他如果是個活人該多好呀，他如果是個活人若是對我這麽好的話，我心甘情願嫁給他呢……”
“我聽說他活着的時候，是十分俊俏的書生，好像文采還不錯……”
舉着蠟燭那個小姑娘被燭淚燙了一下，忍着疼依然捏着這一截蠟燭，舍不得放在地上。
看着賀清心說：“我們在這山中，比我們在自己的家中活得更好。”
“若是你有出路的話，明天就走吧。這山中也有其他女子逃出去，他是不會管的，我們都不是他想娶的新娘。”
賀清心到這會基本上已經了解了，這些女子都是被家中當成祭品配冥婚送過來，有些逃回去也會被重新送過來。
有些跑出去沒回來的也并沒有被阻止，說明這個山鬼确實是不殺人的，不光不殺人還會捕一些野獸給這些姑娘們吃。
山中沒有修士來抓他的時候，還同意這些姑娘們在山裏面活動。
很顯然這山鬼也知道，這些姑娘們離了這山中，能不能存活都是問題，大概也沒有更好的出路了。
而他一邊抓一些東西養着這些姑娘們，一邊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山下索要新娘。
“那他想娶的新娘是誰？”賀清心問這群姑娘。
這群姑娘每個人掌握的信息都不多，但是七嘴八舌地也說了不少，賀清心拼拼湊湊，也拼出了一個聽上去不怎麽稀奇的故事。
就是一個頻頻落第的窮酸的書生，和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在某場詩會上面看對眼了。
書生三番幾次地求娶，可是被那家人頻頻羞辱驅趕。
書生奮發圖強，想要取得一些功名後再來求娶小姐，那家人也答應只要書生有了功名，就一定會将自家小姐許配給他。
書生頭懸梁錐刺股，只不過他在這裏努力的時候，那家已經給小姐許配了人家。
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在很多小說或者電視劇裏面都會出現的情節，哪怕是在現代也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更何況是這樣的古代世界。
按理來說兩個人的結局到最後一個另嫁他人，一個或者一直屢試不中，或者一朝高中，轉頭也會娶了門第相當或是對仕途有所助益的女子。
到最後兩人相忘于各自的柴米油鹽。
只不過這大戶人家子女成群，這位小姐雖然身在富貴人家，卻是一個妾室之女。在等級森嚴的這個世界之中，妾室之女就是正室的奴仆，并沒有任何為自己選擇親事的權利。
那當家的主母原本就十分惱了這小姐招惹來那個窮書生，為了生意上的聯合，将這個小姐許配給一個年過五十的老員外。
還是給人家做妾的，入了門就是第十四房，這位小姐比這個老員外的最小的女兒還小一點。
這小姐自然是不肯嫁的，攢了一輩子的勇氣從家中扮成婢女跑了出去，還要那個書生帶她私奔。
那書生家中确實清貧，又沒有父母，聽到了自己心上人的遭遇，還妄想上門去理論。結果被人打了個半死，就連那個小姐也差點被人找到了。
書生沒辦法只好匆匆将房屋賣了之後，帶着一些錢財想和小姐換一個地方生活。
只可惜在沒有路引的前提之下，兩個人甚至沒有辦法走正常的官路，和人私奔抓回去的女子是要被沉塘的。
可是這位小姐就算是死也不想嫁給那個老員外，所以兩個人毅然決然地跑進山中，想從山中繞路，去往另一個城鎮。
書生不光會讀書，還會砍柴會做農活，甚至也會一些縫縫補補。他是一個又木讷又守禮的人，這一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用掉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禮物，去心上人的家中提親。
兩人在一起也向來發乎情止乎禮，從沒有半點逾越，書生承諾小姐，就算以後兩個人跑出去他也會努力讀書，等到高中之後讓她風風光光地做官娘子。
只可惜才剛剛進山就被抓住了，那小姐家中的一群家丁帶着數只惡犬，将那書生直接撕扯粉碎。
小姐目睹了現場，當場便失心瘋了，被抓回家去生死不知。
這就是拼湊出來的故事所有的版本，賀清心說完之後坐在那，用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
那一截蠟燭已經要燒盡了，幾個女子都在勸賀清心明天白天就跑，說她這樣漂亮的“正常女子”，總會有其他的出路。
又何必和一只山鬼周旋在山中，葬送自己的一生呢？
賀清心始終沉默，自己把這些姑娘們不知道的後半部分基本也補足了。
人死後成為鬼怪基本上是執念太重，書生因為執念太重，化為鬼魂應該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為什麽不直接去報仇，反倒是要每隔一段時間就下山索要新娘，還沒有辦法進入那小姐的家中去查看小姐的狀況？
賀清心有一些猜測，不過靠這些猜測分析還不如直接去問本人。
因此賀清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裙，對一群小姑娘們說：“你們且在這裏等着，蠟燭燒沒了，我去外面再找一找。”
“你不要從那裏出去！那裏有時候他會在！”臉上有燙傷的姑娘抓住賀清心的裙角，對她說，“你再等一夜，明日天亮了從那山洞之中逃走就可以了……”
“放心吧我不怕他，他雖為鬼怪，卻不是不殺人嗎？你們到如今全部都活着，他還偶爾讓你們出去活動就是證明。”
“而且我這人天生不怕鬼怪，我可以讨要來一些……諸如蠟燭被子和日用品之類的。”
“你別去！”
“對呀不要去，不要去了，我們并不需要那些東西……我們這樣就挺好的。”
一群小姑娘都在勸賀清心不要和鬼怪接觸太多，不過賀清心注定也不能聽她們的。
走到那個石頭邊上，試圖推了一下并沒推動。
有兩個小姑娘已經站起來，戰戰兢兢地過來試圖拉賀清心。
“我娘親說和鬼怪接觸多了會被吸走陽氣，然後短命的！”有一個小姑娘坐在那裏看不出多高，但站起來足足得有……賀清心用雙眼估測得有一米八幾。
賀清心都得擡着頭看她，但她說話的聲音卻非常的柔軟，她之前一直蹲在角落裏，現在沖出來拉住了賀清心。
“別去！被吸走了陽氣就活不久了！”
賀清心看着這位……一米八幾的小妹妹，感受了一下她鐵鉗子一樣的力度的手掌，眨了眨眼睛。
然後幹巴巴地說道：“你放心，我真的沒事。我不怕鬼的。”
“你快過來！”她拉扯着賀清心，現在拎一只小雞崽子那樣簡單。
賀清心有一些無助地被她給拽回去了，主要是賀清心也不好在這些小姑娘面前露出作為修士的能力。
這些小姑娘言語之間對修士非常的忌憚，基本上已經和山鬼站在同一戰線，現在賀清心如果暴露了能力，她們就算不會群起攻之，也會被吓壞的。
她們那麽害怕山鬼，是因為無處可去不得不在這山中栖身，已經夠苦了，賀清心就不吓唬她們了。
賀清心被拉回去之後只能坐在這些姐姐妹妹中間，然後這個推一把那個摸一下的，甚至還在讨論起了誰身上喜服的料子比較好。
最終總結出來賀清心穿的這個是最好的，連刺繡都帶銀線呢。
賀清心索性就跟她們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想着等一會她們全都睡着了自己再脫身就行了。
不過賀清心根據她們的一些說法，又将山鬼的那個事情拼湊得更完整了一些。
山鬼化為鬼怪後，之所以只是索要新娘，而沒有辦法直接闖到那個大戶人家鬧騰，是因為那大戶人家請了一個還算厲害的道士。
那道士知道山鬼是一個地縛靈，給大戶人家出的策略就是只要他索要，就随便塞個新娘給他。
反正對大戶人家來說買賣一條人命九牛一毛，而這世上有的是黑心的父母不将自己的孩子當成孩子，而當成豬狗販賣。
有一個小姑娘聲音弱弱地說：“我當時被灌了藥之後，其實還能聽到一些事情。”
“那個道士做法的時候和自己的徒弟說，只要再過上一兩年，執念化為的山鬼即便是不會消散掉，也會漸漸忘記人間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就不會再進入城中去索要新娘，就會徹底淪為山中的一部分，最終化為山靈消散。”
“那道士說沒有人魂能夠在人間游蕩太久。”
“那怎麽辦？如果等他什麽都忘了，不再給我們抓吃的，我們怎麽在山中生活？”有一個姑娘擔心地哭了起來。
其他的姑娘都安慰她：“沒事的我們可以采野果，我們後山那邊還有一塊平整的地面我們可以種一些東西……總能活下去的。”
“等到山鬼消亡，山中也不會有修士過來了，到時候我們……我們總能活下去的！”
她們相互之間安慰着擁抱着，像一群暴露在狂風暴雨冰刀雙刃之下的小動物，瑟瑟發抖地取暖相依為命。
賀清心被她們擠在中間，嘴皮子動了好幾動，到最後還是沒說自己到底是誰，也沒說自己可以幫她們。
她得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完之後，再把這些姑娘們全都帶回山中。等到謝瀾蘇醒過來，随便跟謝瀾說一說，給她們在山裏找一些出路應該不難。
什麽開竅丹呀駐顏丹的，雲栖宮裏面有的是。
這些姑娘們又聊了一陣子，有人摸着肚子說：“我有一點餓了。”
然後之前舉着蠟燭的那個臉上有燙傷的姑娘，從懷裏摸出了一塊肉幹，遞給了那個吵着餓的小姑娘。
然後她就吃起來，很快這個姑娘也遞到賀清心面前一塊。
賀清心沒什麽猶豫地接過來，低聲道謝，然後直接塞在嘴裏啃。
沒有鹽，好像是生肉曬成的，一點也不好吃。
但是賀清心低着頭一邊想事情，一邊也慢慢地啃着吃了。
晚上的時候姑娘們全睡了，一個放哨站崗的都沒留，很顯然她們平時對那個山鬼确實不怎麽設防，就算是害怕不敢去接近，那山鬼應該也從沒傷害過她們。
賀清心這才悄悄地站起來，走到那石頭的旁邊，手中散發出一些金光，然後輕輕一推，那個石頭門就轟隆隆轉動了起來。
賀清心回頭看去，姑娘們睡得還都挺實的。
開一個縫隙之後賀清心就停下了，人鑽出去又把石頭推嚴實。
出來之後外面這個山洞就開闊一些，山洞的角落堆積了一大堆東西，什麽紅圖啊紙錢啊，還有一些修士的衣服和一些小的法器。
全部都淩亂地堆在一起，就放在石頭門的不遠處，其實只要那些姑娘合力把石頭門推動，出來就能找到許多用的東西。
可惜她們不敢吧。
而山鬼之所以收集這些東西，應該也不是自己用，而是給那些姑娘們的。
這都什麽事兒啊？
賀清心在大一些的山洞裏面轉了一大圈，沒有找到山鬼的影子。
又朝着洞口的方向去，走到洞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坐在遠處石頭上，迎着月光盤膝打坐，看上去仿佛在修煉的山鬼。
那些下山對付山鬼的弟子們，都說山鬼能夠将靈力化為己用，也算是一種奇遇。
之前賀清心跟謝軒然膩在一起什麽都聊的時候，也聊起過山鬼，謝軒然那個時候也說過，這世間的鬼怪就算是執念不散，也很難留存太久。
魂靈也是一種靈力，只要是靈力到最後都會回歸天地。
能夠以執念留存在人間，甚至還能夠找到修煉之法的鬼怪世間屈指可數，也正因為如此，雲栖宮的弟子們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對山鬼采用誅殺的手段。
山鬼很敏銳，感知到了賀清心，回過頭來時面容扭曲變換，明顯是在吓唬賀清心。
可是賀清心站在那裏沒動，微微偏着頭看向山鬼的臉說：“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快耷拉到下巴了。”
“你本身長得挺俊朗的，弄出這副妖魔鬼怪的樣子，時間久了你還能記住你本來的樣子嗎？”
“若是有一天你下山去找你的柳娘，她認不出你了怎麽辦？”
大概是因為賀清心的話一下子刺激到了山鬼，他連忙恢複了正常樣子，坐在月下的石頭上扭過頭再次看過來，模樣确實是清朗出塵。
“哎，你還記得你變為山鬼多長時間了嗎？”
賀清心主動搭話，那個山鬼大概是因為變成鬼怪之後太久，也沒有人和他搭話，一時之間并沒有回答賀清心，只是那麽靜靜地看着賀清心。
賀清心通過和姑娘們聊天，大概知道了這山鬼的名字叫什麽子路，姓什麽來着？
想不起來。
賀清心靠在洞口邊的石頭上面，看了看今天晚上圓圓的月亮，因為要作為引誘山鬼的新娘，賀清心總是挂在腰上的通信玉牌摘下去了。
要不然這個時間謝軒然應該會給她發送通信，然後小聲地抱怨着中的事務實在是太多了，有多麽想要抽身來找自己。
賀清心很快收回思緒，又看向山鬼說：“我們來聊一聊合作的事情吧。”
“你之所以沒有辦法下山去找你的柳娘，是因為你離不開這山上太久是吧？還有那一戶人家的道士阻攔你，沒辦法靠近柳宅。”
賀清心說完之後，那個山鬼眨眼之間就站到了賀清心的對面，露出了兩只純黑的惡鬼眼，臉上微微有些扭曲。
“你到底是誰？你是修士！”山鬼的手上鬼氣環繞，伸手就要來拍賀清心的肩膀，結果還未能碰到，就突然間被彈開好幾步遠。
賀清心身上的金光閃爍過後，慢慢地隐匿回自己的身體。
她抱在胸口的手掌中抓着賀吉祥輕輕捏了捏，表示在表揚她的好大兒。
“你是修士！”山鬼瞬間就扭曲了，進入了戰鬥狀态整個人像一個散發着黑氣的鍋爐。
賀清心頓時無語，對他說：“我是修士，但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幫你的。”
“你不想掙脫山林的束縛，下山去尋找你的柳娘嗎？你的柳娘當初因為目睹你被狗活活撕扯致死，已經失心瘋，現在生死都未可知。”
“那戶人家連柳娘好好的時候，都能把她配給一個年過五十的老頭子，她失心瘋後又會怎麽對待她？”
山鬼根本不相信賀清心說的話，幾次三番試圖攻擊，都被賀清心輕而易舉地彈了回去。
賀清心站在那連個姿勢都沒變，看着山鬼忙活來忙活去不斷地在那裏冒黑煙。
等到他發現自己怎麽攻擊都沒有用，微微冷靜下來變回人形，賀清心這才繼續說話。
“跟我合作，我能讓你掙脫這片山林，下山去找柳娘。”
山鬼終于站定在賀清心的不遠處，一雙純黑的惡鬼眼裏面湧動着惡意和深怨。
只是一想到他的柳娘不知道如今在柳宅裏面過得如何，他那雙惡鬼眼中的深淵漸漸沉寂下去，變為了正常人的樣子。
這才終于開口問賀清心：“你怎麽幫我？你為什麽要幫我？”
鬼怪天生多疑，尤其賀清心還是個修士，修士為什麽會幫一個鬼怪？
賀清心說：“我要幫你自然是你得先幫我，我有一群非常非常讨厭的人，整天追在我的身後，每一個人都想娶我。”
“你那是什麽表情，我雖然長得不是什麽天姿國色，在你眼中可能不如你的柳娘，但我确實很搶手啊，追我的人能從這裏排到魔域斷魂宮！”
“當然了……”賀清心話鋒一轉，聳了聳肩自嘲一樣說，“只不過我這個萬人迷是個假的，他們之所以想娶我，是因為娶了我之後他們的修為就能夠一步登天。”
“說白了我應該在他們眼中是一個絕頂的爐鼎，他們想讓我作為一個采補的容器，不斷供給他們最精純的靈力。”
“你自己也會吸收天地靈氣，你應該能夠感受到我身上的靈力有多麽的精純吧？”
山鬼确實是能夠感受到的，他的表情驚疑不定，片刻之後竟然開口說：“修真之人竟如此惡毒！”
賀清心突然就笑了，山鬼褪去那雙惡鬼眼後，他原本的眼神明亮，像山洞裏面那些鬼新娘一樣清澈。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些人也不過是一群被迫栖身山林的羔羊，被迫等着被人宰割。
而賀清心又何嘗不是栖身在仙山之上的羔羊，一直在被人試圖宰。
賀清心說：“可是我有自己喜歡的男人，我并不想嫁給這些混蛋王八蛋。我跟你柳娘的遭遇差不多，這群修真界的老王八蛋們用分身出來追求我，實際上他們的年紀當我祖爺爺都夠了。”
“我今年剛剛十七歲，哦，前兩天過了年現在十八了。”
“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嫁給一個千八百歲的老妖怪，讓對方當成爐鼎一樣采補，你評評理，你說說這是人幹的事嗎？！”
賀清心把自己的事情三言兩語說得清楚明白，并沒有任何的隐瞞和杜撰，事實就是這麽回事。
她能夠和這群王八蛋周旋到如今，靠的不僅是撩動了謝瀾的心，也是賀清心各種籌謀拖延的結果。
而事到如今，那些人已經沒什麽耐心，賀清心的耐心也全部都喪失。
就算不能把他們全部都重創，這一次至少也要讓他們知道疼痛，知道她不好惹。
果然賀清心說完之後，山鬼出現了同命相連和義憤填膺的表情。
好騙到有點令人發指，賀清心都沒有再過多的修飾和解釋，山鬼就已經發問：“我們要怎麽合作？”
“我雖然非常替你難過，但是我……只是一個鬼怪，我甚至沒有辦法傷到你，我要怎麽才能替你報仇呢？”
“而且我如果被殺了，我的柳娘……就等不到我了？”
山鬼有些遲疑，賀清心很快打消了他的疑慮。
“很簡單啊，這些人全是大能修者的分身，你知道分身是什麽東西嗎？你可能不知道，我給你解釋一下，分身就像是這群人的手足差不多。”
“也就是說你将這些人全部都殺了，身上也沒有任何的業障，只是砍人手足又不傷人性命，但你能吸取到他們特別特別多的靈力。”
“他們已經修煉了幾百上千年了，僅僅是一個‘手足’就有瀚海一般源源不絕的靈力，再由我從旁輔助你，你何止能夠掙脫這個山林？你直接變為什麽鬼修應該也不難。”
“只是你無論變成什麽都要守住初心，否則游走在人間就連天道也不會容你。”
賀清心說：“這山中大概有二十幾個大能修者的分身，我們兩個合作将他們全都引到一處。然後我設法封住他們的靈力，你把他們全都殺了用你自己的方式吸取掉，就像剛才你吸收這山中靈力一樣，事情就成了！”
“可你若能控制住他們，又為何要尋求我的幫忙？”山鬼雖然性情單純，卻也不是個傻的。
賀清心站直之後從洞穴離開，走到山鬼的旁邊拍了拍他肩膀說：“子路啊……我這不是憐憫你的遭遇嗎？不覺得我們同命相憐嗎？”
“我的心上人此時此刻被關在一個珍珠蚌裏面生死不知，他為了保護我已經道心破碎了。”
賀清心說：“現在這群人趁着我心上人沒有辦法保護我，把我從山中逼出來，那我作為鬼新娘來探你洞穴的虛實。”
“但實際上他們的目的是想看一看，我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心裏想的是誰，想嫁給誰。只要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他們立刻就會把我帶走當成爐鼎。”
“我和我的心上人甚至是有婚約的，但是這些人肆無忌憚，就仗着他們全部都是仙門的仙首，合力欺壓我和我的心上人。”
“而我身上雖然靈力精純，我卻實在不會什麽攻擊人的招數，我只是能自保而已。而修煉幾百上千年的大能修者，他們一旦徹底撕破臉，有的是辦法能夠控制住我，到時候我怎麽辦？”
“我只能夠在短時間內将那些人控制住，卻沒有辦法把他們全都殺了。”
“可是跟你合作就不一樣，把他們的分身力量全部都吸走，等同于和他們交手讓他們受傷。”
“我是沒有這個本事，但你有啊，你和一些高境弟子都已經周旋這麽久，肯定知道如何應對他們的反擊。”
“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分身和本體的聯系，用神識相連，神識連接着他們的本體，那就好比從山上的瀑布引下來的清泉。”
“你到時候能吸多少吸多少，只要你不停下，直接吸成一個萬鬼之王我覺得不成問題！”
賀清心并不怕會創造一個萬鬼之王，且不論這個什麽子路确實心性單純，變成鬼怪這麽久依然能維持本心，而且他機緣巧合得到的這一個修煉的機會，本就是氣運彙聚。
就算真的創造出了一個萬鬼之王，創造出一個禍害又能如何？到那個程度就已經是天道的管轄範圍，跟她賀清心又有什麽關系？
賀清心從不怕因果輪回，她這輩子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到底是她現實中睡覺猝死了，還是說這一切本來就是黃粱一夢。
事情搞大，不行就嘎！
反正被人當成爐鼎時時刻刻都被觊觎的這口氣，賀清心是咽不下去了。
至于惡鬼誕世，會引動什麽天劫？不會的，這畢竟也不是殺人，只是砍掉那些大能修者的手足，連業果都沒有，天道根本不會管。
天道連殺人放火都管不過來，忙得很。
因此賀清心和山鬼一拍即合，兩個人又湊在一起，在又圓又大的月亮之下，又粗糙又細致地制定合作的戰略方針。
然後賀清心就騎着山鬼，連夜在山裏找了個合适的地方，設下了封靈大陣。
賀清心并不會設陣，山鬼當然也不會，但是賀清心會複制粘貼，她的封靈宮裏面層層疊疊套的全部都是這玩意。
這些封靈大陣一開始的用途，就是用來防範她這個地元金髓獸的容器爆發出什麽靈力，甚至是阻止她悄悄地修煉，變成一個他們對付不了的禍害。
而現在他們當初合起夥來研究出的這個壓制她的陣法，正好被賀清心給拿過來——請君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