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這是弄的什麽?
“老白, 你這是弄的什麽?”
衆人被白局長的拖拉機吸引過去。
水琅走到外面,看着拖拉機車鬥裏的植物,“誰大冬天的種花啊。”
“這不是花, 這是草,我特地送你的升學禮物, 把你這前後院子草坪給翻整翻整。”白局長走下拖拉機, 掏出一個紅包,“好好上大學, 學成繼續投身房改事業,為民生福祉做貢獻。”
“謝謝白局長。”水琅接過紅包, 還在看着拖拉機車鬥裏的“半成品草坪”, “你确定這些草坪能活?”
“能活,馬上就開春了, 鋪上就能活, 這方面我絕對比你有經驗, 交給我就行, 你不用管了。”
白局長擺着手, 走進洋房, 四處打量,“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因為你母親當年被冤枉率先入獄, 這處房子提前被國家沒收, 曾經被作為首都領導落腳處,才能躲過被破壞, 保存得這麽好。”
“說的是啊。”許副局長也在到處看, “隔壁有兩幢就被砸的亂七八糟, 現在這樣, 稍微翻新一下,就可以住進來了。”
水琅點着頭,外面又傳來動靜,從落地窗看到進來的是詹老,後面還跟着勞動改造學習班的人。
“大丫二丫三丫,鐵蛋來了。”
“鐵蛋!”
“水幹部,恭喜恭喜啊。”
“哎呀我的天,水幹部,你家也太好看了呀!”
“這房子我都不敢進了,水幹部,原來你是住在這個地方長大的啊。”
“這個比以前我看過的外國人房子還要考究!”
學習班的人瞪大眼睛看着洋房,詹老與詹栩安等人,則是看着水琅站在洋房門口,表情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無數次來這邊參加宴會的情景。
“都請進,外面冷。”
水琅與周光赫站在門口迎接客人。
“水琅同志,你一再強調讓我們不要送禮物,來吃飯就行,我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送貴的怕你生氣,我們就湊錢湊票,幫你縫了兩床棉被,你可以在新家用,上學要是住宿舍,也可以用上。”
學習班班長蔡珍與鐵蛋娘一人捧着一床棉被遞給水琅。
看着粉紅色與深綠色織錦緞棉被,水琅愣了一會兒,忙道:“真好看,這被面不會是你們織的吧?”
蔡珍露出笑容,“水琅同志,我們還沒說,你就猜準了,真不愧是狀元!”
周光赫接過兩床被子,與水琅一起欣賞着,“針腳細膩,刺繡精致,你們已經出師了吧!”
“被面是我們織的,刺繡是儲師傅親手做的。”鐵蛋娘陳梅,回來城裏半年多,人已經養得面容飽滿,主要是精氣神很足,“水琅同志,一直都想着感謝你,但一直都沒有合适的機會,這兩條棉被,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另外我們今天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是特地過來幫忙的。”
“對對,我們都過來時想着今天吃飯的人很多,怕忙不過來,特地趕過來幫忙。”
“水幹部,廚房在哪裏,我們袖套都帶來了,這就能開始幹活。”
“除了今天幫忙幹活,水幹部,我們已經都商量好了,等到你這邊房子開始翻修的時候,我們全都過來幫忙。”
平安裏的姑娘們争先恐後搶着說話,才剛說幾句,平安裏施工隊的小夥子們就都走進來了:
“翻修的事當然是交給我們啦,你們懂什麽。”
“就是,我們才是專業的,學了這麽久的技術,剛好能給水幹部派上用場。”
“水幹部,你看我們,水電工木工泥瓦工油漆工建築師,全是現成的,房子你就不用管了,我們來幫你整修!”
“當然,怎麽設計,怎麽翻修,你還得告訴我們,水幹部,我們都等着幫你忙這一天呢,你千萬不要客氣,盡管支使!”
看着一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水琅心裏充滿了感動,“謝謝大家,如果有需要的話我一定不會客氣。”
洋房裏的大人孩子,早都被門口的動靜吸引過來,看着一幫幫人搶着幫水琅幹活,全都佩服地說不出話。
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忍不住連連咂舌,就沒見過人緣比水琅還要好的人!
周複興與金巧芝對視一眼,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同時慶幸早有眼力見,從昨天早上就開始厚着臉皮下來幫忙,否則這會可能都得從複南路排到複茂路去了!
舅舅舅媽已經行動起來了,招呼着大家往裏入席。
市裏區裏局裏街道居委,甚至是周光赫的單位,周卉的體育訓練中心,都主動送了票子,助力水琅的升學宴。
梧桐裏在國營飯店上班的廚師,主動幫忙掌勺,總共擺了十張大圓桌,桂花紅棗包糯米,白斬雞,四喜烤麸,熏魚,苔條花生米,還有一道硬菜,糟貨四寶,這些是冷菜,熱菜是扣三絲,醬爆豬肝,油爆蝦,筍幹燒肉,響油鳝絲,最後也是一道硬菜,全家福。
全家福是一道湯,擺着鹹肉、肉圓、魚圓、蛋餃、香菇,油豆腐、幾只大蝦、百葉包肉,豐富鮮美。
來客全都驚住了。
“水琅同志,你這宴席太講究了呀,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在酒桌上看到這麽多菜了。”
“起碼有十年了,平時吃一道都不舍得,今天全吃上了,我要喝酒!”
“必須喝酒呀!有這麽多菜,我這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要喝兩杯了!”
“水幹部,你今天真是破費了,用這麽好的菜招待我們,這紅包你必須得收下了。”
“是的呀,水幹部,我們包都包好了,你拿着我們也沾沾喜氣。”
酒席上本來就很熱鬧,這算是十年來破天荒頭一回正兒八經參加宴會了,還是狀元宴!
大家全都包了紅包,但是水琅只收了幾位局長的,沒收其他人的,這會一看到這麽豐富的菜,大家全都忍不住了,将包好的錢一股腦塞給水琅。
水琅接都接不住,沒兩分鐘懷裏就被塞滿了紅包,看着今天來的都算是熟識,“行,今天都是老相識,你們的紅包我就全收了,要是不熟的來了,我是不敢收的,畢竟我在房管局上班,與舊改息息相關,要時刻警惕,防止哪天頭上多了一頂斂財受賄的罪名,所以你們要是包的多,我還是要退回去。”
“不多,我包了十塊錢!”
“我們都是包了十塊錢,早想到了不能影響你的工作。”
“我還特地咨詢過局長,是他建議我們最多只包十塊錢。”林厚彬笑道:“所以你就放心吧,難得的升學宴,市裏區裏都給你添彩來了,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來!”
白局長從座位上站起來,捋起袖子,“拿個登記簿來,我來記帳,在場的都是證人,我們這些比你職位高的人就不用記了,幹部工資高的,每個人最多十塊,職工社員工資低的,甚至沒有工資的,一塊起步,最多五塊,這記好了以後別人家有事,你也知道該還多少禮了。”
“這個辦法好。”許副局長也站起來,捋起袖子,“白局長你記帳,我來數錢。”
登記臺突然就支起來了。
白局長與許副局長,真就一個拆紅包數錢,一個記帳。
來客一桌接着一桌挨個排隊過去登記了。
“這老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周局長搖頭笑道:“不過這樣,你确實可以放心了。”
水琅輕笑出聲,正想講話,外面又傳來動靜,轉頭一看,微微怔住,走了出去。
周光赫随後跟了上去。
鄒律與鄒凱站在大門口,一個眼神複雜,一個眼神更複雜,複雜中還帶着一絲陰暗看着周光赫。
鄒律拿出一個紅包,“水琅,恭喜你考上大學。”
水琅看了一眼,沒有接,“這錢,還是你們自己留着用吧。”
鄒律笑起來有點苦,沒再說什麽,将紅包重新裝回口袋,“我今天來,除了祝賀你考了狀元,還想跟你說,晗姨的骨灰盒一直擺放在林郊墓園,早年鬧的太厲害,沒敢下葬,這是編號,我看這時局越來越好了,接下來說不定就可以幫晗姨風光下葬了。”
水琅接過骨灰堂編碼,擡頭掃了一眼鄒凱,“你這眼神是想幹什麽?”
鄒凱一頓,收回看着周光赫的眼神,看向水琅,想說話,嘴唇蠕動兩下,又沒說,最終道:“我們兩家算是兩清了?”
水琅看着眼神各異的兩人,“只要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會去找你的麻煩。”
鄒凱明顯松了一口氣,眼神又回到之前的複雜,“你……你是什麽時候……是不是當初我沒和你去香港,你對我……”
“我對你,就沒有過一丁點情意。”
包括原來的水琅,“如果曾經有讓你誤會的地方,那也不是情意,是知道你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賴信任的人,是一種依賴感,在知道你不能依賴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鄒凱聽完更失神了,“唯一,可以依賴信任的人……”
水琅淡淡看了他們一眼,“行了,回去等着給你爸收屍去吧。”
鄒律:“…….”
鄒凱:“…….”
兩人走了,剛走,簡怡就過來了。
“我看到他們了。”簡怡眼神也複雜看着鄒律,“本來他不簽字,我這婚是很難離掉的,只要他不肯離,很有可能拖我們一家人下水,就在我們一家人最擔心的時候,他突然被字給簽了。”
水琅只知道他們離婚了,還不知道這個內情,“他是他們家,還算有良知的人。”
簡怡嘆了口氣,“鄒賢實真不是個人,鄒律這些年都是聽從他的吩咐做事,結果鄒賢實二審期間,為了逃脫死刑,竟然把許多罪名都推到了鄒律頭上,這樣的父親,簡直令人發指!”
“國家公平公正,不可能任由他狡辯。”水琅看着公交站臺前的鄒律,“他要是做了不幹淨的事,就得承擔後果,如果沒做,國家也不會冤枉了他。”
不等簡怡回答,水琅看向她,“不過……”
“他最後簽了字,沒拖累我們家人,我就當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了,我們倆,有緣無分,其實主要是,他也不喜歡我。”簡怡搖了搖頭,又嘆息一聲,“不過,像是他被鄒賢實亂咬,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會去幫一下,其他的,就什麽都不想了。”
水琅一笑,“你也是性情中人,是非分明。”
“當然,還得多謝你。”簡怡拿出一個紅包,“祝賀你高考拿下狀元。”
水琅沒有收,往後退了一步,“你的人生才剛走了一小半,也祝你日後萬事如意。”
簡怡面色一頓,依然第一時間明白了水琅是什麽意思,慢慢将紅包收回去,微微一笑,“也好,我就徹底放下過去了。”
往回走的時候,周光赫一直在看着水琅。
“看什麽?”
“我還以為你們會成為好朋友。”
“她現在想着跟以前一筆勾銷,每次看到我都會想到以前,她不好說,我不得有點眼力見,別去招人煩。”
周光赫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水琅的腦袋,“沒關系,去大學裏就能交到好朋友了。”
水琅面色沒露出什麽興趣,走進橫廳。
“非常感謝各位抽空參加我的升學宴,這一年我們共同參與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覺,攜手一起走到年關了。”
周卉瞬間很感慨,笑中帶淚,摟着三個丫頭。
平安裏居民與紅河村的蔡珍,鐵蛋娘等人,笑裏的淚光不比周卉少,看着水琅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周局長與白局長等幹部,看着水琅的眼神,是充滿了欣賞。
而許副局長的眼神裏,除了有對水琅的欣賞,還有着對自己的欣賞。
他的眼光實在是太好了!
發現這樣一個絕版人才!
水琅舉着紅酒杯,“幸好,很多事情,不是已經有了好的結果,就是在向好的結果邁進,今天場面話就不多說了,老油條準備的升學宴很豐盛,大家幹完第一杯,就敞開肚皮吃起來!”
“好!!”
除了周卉,所有人都站起來舉杯,随着周光赫一起齊聲道:“祝賀水琅同志,高中狀元!”
……
升學宴辦完了,緊接着就迎來新年。
這大半年,水琅幾乎沒有完整的休息過一天,每天精神不是集中在工作上,就是集中在複習上,沒有從早晨到晚上,一直放松玩兒的一天。
趁着過年放假,水琅什麽都不想了,就帶着三個丫頭上街買買買。
全家一人做了一套新衣服,三個丫頭已經不再執着于大紅色,但選擇的依然是明豔度比較高,色彩比較鮮豔的布,做了棉襖棉褲。
三個丫頭拿出私房錢,買了三條羊絨圍巾,作為家裏三位長輩的新年禮物。
除了衣服,過年的點心,蟹殼黃,蝴蝶酥,油果,小麻餅,花生核桃葵瓜子西瓜子糖炒板栗,水果糖牛奶糖巧克力糖,汽水牛奶麥乳精,蘋果香蕉橘子……全都備在家裏。
水琅經常抱着一個小籃子,籃子裏裝滿了零食,不是坐在天井裏曬太陽,聽收音機,就是抱着坐在大姐床邊看電視,要不然就是爬到上鋪,跟大丫二丫擠在一起,趴在床邊繼續看電視。
躺平了兩三天,水琅又開始帶着三個丫頭買買買,跑跑跑。
買上各式各樣的點心,先送到幹部大院周局長家,見到了一直沒見過的大伯母。
大伯母看着就“高不可攀”,剛開門時,一看到水琅帶着三個孩子,即便手上拎着茅臺酒和麥乳精等最體面的禮品,臉色也不好看,還以為她們是過來托關系送禮的,口氣很冷淡。
直到周局長從書房走出來,看見她們一愣,“怎麽這個時間來了,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大伯母也跟着一愣,聽過介紹,知道她是水琅後,臉色立即從“高不可攀”變成了“和藹可親” ,“原來你就是水琅!哎呀你這個孩子,你怎麽不早說呢,快進來快進來!”
周局長的孩子都不在家,就老兩口剛吃完午飯。
“要來也趕着飯點來,怎麽趕着午飯時間過了才來。”
“就我們四人在家,特地去吃了排骨年糕,大伯伯,大伯母,這是孝敬你們的東西。”
“我早就想去見見你了,可是頭些年因為政事,不能走的太近,你也知道,頭幾年幹部的日子不好過,不來往也是保護你們那邊。”
大伯母把東西接過去放在一邊,不是随意,更像是見慣了這些常人眼裏的好東西,變得尋常化,“再加上複興他們都是拎不清的,頭些年都說了禁止鬼神論,禁止喪葬喜宴,小嬸去世了,他們還在家裏大辦,我們不去不好,去了也不好,你大伯伯他沒辦法,只好去了一趟,回來不到半天,就被發配到農場去了,複興他們倒反過來記恨我們。”
水琅驚訝看着周局長,只聽說過周家奶奶去世,大伯伯來看一眼,沒待兩分鐘就走了,完全不知道這裏面的內情。
她進房管局這麽久了,周局長一句都沒解釋過。
“怪不得大伯伯後來不喜歡跟親戚沾邊。”
“是的呀!”大伯母立馬親熱握住了水琅的手,“幸好啊,只下放一年多,就被調回來了,這事不提了,水琅,我還得感謝你及時提醒簡怡,早點從鄒家那個爛攤子裏抽身,否則現在我娘家那邊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我知道,這都是看在你大伯伯的份上,你才會提這個醒,我真的謝謝你。”
當時确确實實是知道了這層關系後,水琅才會勸了兩句簡怡,“大伯母,不用客氣,我知道,以我當時的出身,能進房管局,背後都是因為大伯伯點頭推動,才能進得去,這都是應該的。”
“你這孩子,怪不得你大伯伯那麽喜歡你,天天在家叨叨你,一提起來你,就滿臉都是笑,比說起自己孩子還要開心。”
大伯母起身,喊保姆端茶遞點心,“你和幾個小姑娘先吃着,我馬上就出來。”
“話多。”
周局長搖頭,面帶笑容看向三個丫頭,“學習成績都怎麽樣?”
水琅:“……”
過年走親戚的味道,這一下子就濃厚起來了。
三個丫頭挨個說了自己的成績。
一聽,兩個全班第一,周局長眼睛頓時就亮了,連連點頭,“好,很好,跟你們小舅媽好好學習,争取一人拿一個狀元!”
“來。”大伯母走出來了,手裏拿着一沓小紅包,“頭一回來家裏,沒什麽準備的,這是外婆給你們的見面禮,拿着過年買好吃的吃。”
不但三個丫頭有,水琅也有,并且還要厚一點。
周局長搶先道:“不用推脫。”
三個丫頭的小金庫餘額成功增加,十元。
水琅小金庫餘額增加,一百元。
聊了一會兒,在老兩口的再三挽留下,水琅帶着三個丫頭跑了。
再不跑,等下就該才藝表演了。
晚上,水琅拎着東西去了許副局長家,這是提前約好的,還是帶着三個丫頭。
一進門就受到了許副局長全家人集齊的高規格款待。
餐桌上的菜,堪比那天的升學宴。
三個丫頭一人又得到了一份紅包,還不是拜年,紅包已經攢了兩個了。
這還沒完,水琅又帶着三個丫頭去了白局長家,白局長老婆同樣一人給了三個丫頭一個紅包,都是十塊錢一個。
十塊錢,職工三分之一的工資了。
大多數小孩子的壓歲錢,五毛錢都算巨款了,一般也就一毛兩毛錢。
也就是水琅去的都是局長家,三個丫頭才能拿到十塊錢大紅包,區別于其他小朋友。
當然,她拎的禮也不輕。
水琅又帶着三個丫頭,拎着禮去看了詹老。
詹老的孩子就剩詹栩安一個了,看到三個丫頭很熱情,立馬就要包紅包,被水琅阻止住。
“放心,我們的工資補償都下來了。”詹鴻棟給三個丫頭一人發了一個紅包,笑着道:“不但工資補貼下來了,我們家的洋房也返還了。”
水琅頓時不阻攔了,由衷高興道:“詹老,恭喜恭喜,苦盡甘來,這還只是一個新開始。”
“都是多虧了你。”
詹老父子二人同時道。
詹栩安遞給水琅一杯咖啡,“要不是你,我早發高燒死在珠南了,哪可能回到滬城,洗清污名,鬥倒鄒賢實,還得到國家與黨的信任,為國家培養人才。”
“是啊。”詹老贊嘆點着頭,“真是老天開眼,讓你出現了,我們才能重新回到這裏。”
“感傷的話,就到這吧,再也不要提了,以後後面都是好日子。”水琅喝了一口咖啡,放到一邊,“當然,詹老,你這一生注定不會是平凡人物,想必過完這個年,更大的挑戰,就會找上你了。”
詹老笑了笑,什麽話都沒有說,心裏已經有數。
大年三十,周光赫親自下廚,做了不下十道菜,有一半都是水琅愛吃的菜,糖醋小排,酒香草頭,腌篤鮮,梭子蟹年糕,涼拌海蜇頭……
水琅請外婆過來一起吃年夜飯,厚臉皮的舅舅舅媽帶着小阿毛一道端着菜過來了。
樓上周複興早上就下來,在後廚房幫着周光赫一起燒菜、
金巧芝特地幫水琅買了一套化妝品,這次不止是幫水琅買了,幫周卉也買了一套,給三個丫頭也買了新棉鞋。
水琅躺在天井裏的搖椅上曬太陽,本來是想怼兩句,但一轉頭,看着一身新棉襖新皮鞋的周玲,還有脖子縮得像烏龜一樣的周敏,又轉回去了,什麽都沒說。
1977年至1978年,是關鍵的一年。
是十年結束的最後一年。
也是改革開放的第一年。
外面響起了炮聲,不止是鞭炮,還有不間斷小孩子玩的花炮響炮,摔在地上“啪”地一下,緊接着是小孩子天真無憂的快樂笑聲。
年夜飯端上桌了,一家人坐齊了。
不再是心思各異搶着吃筍尖了,相反,桌子的人,全都搶着把最嫩的筍尖往水琅碗裏夾,糖醋小排的肋排也僅着她吃。
水琅也有變化,吃起東西不像剛回城那樣狼吞虎咽了,學着周光赫,慢條斯理嚼着。
周光赫很奇怪,“今天燒的菜不好吃?”
“好吃啊。”水琅看着電視機裏的國際新聞,“商業開放要正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