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活成這樣,你不累嗎?
“水幹部, 不好了!”
水琅正坐在辦公桌上忙着改制白局長送過來的水電圖紙與開關圖紙,聽到柳德華急沖沖跑進來,頭也沒擡, “什麽事情?”
“可氣,實在是可氣了!”
柳德華拿着報紙, 氣到手抖, “你看看,這都說的什麽玩意兒, 彙南晚報真的臉都不要了!”
林厚彬怒氣沖沖走進來,“我也剛才拿到報紙, 這些人真是什麽損招都做得出來!明面上實力比不過, 就來陰的,水幹部, 他們諷刺你!”
水琅放下筆, 擡頭活動兩下脖子, 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水, “看你們拿着報紙舍不得放的樣子, 就簡短說給我聽吧。”
“彙南背後的區是棚北區,他們可真不要臉, 放了這麽多退休人員的采訪出來, 陰陽怪氣, 說你先讓一幫刁民配合自己,塑造了女英雄的形象, 等你受到上面關注了, 又把一幫刁民塑造成了可憐對象, 企圖引起大家的共鳴與同情心, 還說你心思惡劣,市民們都是聰明人,絕不可能被你當傻子,受你蒙騙,可惡!”
柳德華将報紙拍在桌子上,“我不知道他們究竟和平安裏的居民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我反而覺得平安裏的居民都是質樸善良的人,說句難聽話,明明是他們沒有本事,沒用對方法,不自我反省就算了,還往別人身上潑髒水,真不是男人!”
水琅眉頭一挑,“還有嗎?”
“有!一大堆呢,好幾個退休幹部采訪,都在明裏暗裏說平安裏的人是一群胡攪蠻纏的人,還在說小人書上出現的畫面,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跟國家對着幹的必然結果!”林厚彬将報紙鋪在水琅面前,“其實最可氣的是前面這段,說你煽動市民,說什麽大家都是聰明人,絕不可能被你當成傻子,這話一說出來,就算想給我們投票,也很有可能因為別人說閑話而放棄了,這對我們現在才是致命的!”
“沒錯,水幹部,你趕緊去找局長去處理,這麽一搞,你的金獎很有可能就沒了!”
“趕緊解釋,總共投票時間就三天,這麽煽動,影響太大了!”
“小人行為!水幹部你不能不當一回事,前面都拿下三個第一了,不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篑啊!”
這年頭集體榮譽大于一切。
水琅參加完玉蘭杯大賽回來後,滿城報紙頭條發布了兩天,全國市民參與投票,舊改成了這兩天走到哪裏都能聽到的熱門話題。
不誇張的說,往路邊一站,提一句舊改,大家立馬就能圍成圈,站在馬路邊聊起來。
他們這些在房管局工作的人,都成了香饽饽,誰都盼着能從他們嘴裏得到一句話,仿佛只有他們說的才是“聖旨”。
雖然以大家的閱歷,在此之前就已經知道水琅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但直到這件事放到居民們面前了,他們才切身感覺到這件事究竟有多轟動。
而現在距離做成的進度已經到第一關的八分之八十 ,在這關頭,突然有人潑髒水阻撓,讓水琅拿不到第一!
讓水琅拿不到第一,就是讓他們複茂區拿不到第一,這怎麽能行!
所以,辦公室的同事們,即使沒參與平安裏舊改的事,比起林厚彬與柳德華的生氣與着急,也是只多不少,全都一臉焦急勸着水琅。
“水琅同志!”
劉秘書也快步進來了,“周局長叫你過去。”
“快去!”
“對對,快點過去!”
一幫人比水琅還要急,水琅連報紙都沒摸到,就被催出去了。
走進局長辦公室。
周局長正在接着電話,“好,高書記,我知道了,我一定立馬做出處理,明白,好的,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水琅同志站在一邊,還沒等周局長挂電話,許副局長與邱副局長趕進來了。
“人呢!”
外面傳來了白局長的聲音,一臉怒氣出現在門口,指着周局長道:“我早就提醒你了,不能什麽都不做,一定要防備着別人,你看看,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周局長挂斷電話,“是我提醒的你。”
白局長:“……”
是嗎?
“不可能!我早就想到了,行,就算是你先說的,你不能說了就算是做出處理了,你得防備啊!”
水琅看着兩位局長争吵,往後退了一步。
“彙南晚報是棚北的區報,我們是複茂區的人,而且是房管局,權利再大,也只能管到自己區裏的事,怎麽把手伸到別人家裏去。”周局長端起白瓷茶杯,“再說,這報紙都出來了,一看就是人家區裏撐腰的。”
“這些人真不是東西!”白局長氣沖沖坐到周局長辦公室的沙發上,“人水琅說的多好,都不是一個行業的人,大家裏外攜手,共同進步,不搞競争,他們可真不要臉,明明自己都跑題了,還有臉宣傳,還有臉給別人潑髒水!”
“那麽多獎金,哪個區不想要,他們也沒有胡編亂造,站在那些退休幹部的角度,平安裏居民在他們眼裏确實就是那樣的形象,只不過這個時候說出來,再添兩筆引導性的話,對我們來說,就變得很不利了。”
周局長将杯子放回桌上,“水琅取得內場三個第一後,區裏很重視這次玉蘭杯,高書記剛才給我打過電話,他也氣得罵娘,這事情我們不好處理,讓區裏去解決。”
白局長火氣消了一些,“區裏又能有什麽辦法,他們本來就是第三,就算是往他們身上潑再多的髒水,對他們造成的傷害,都不及我們的十分之一,說不定還會變成珠蚌相争,漁翁得利的場面。”
“今天晚上,會出來一些有關于平安裏的新聞。”水琅出聲了,“如果你們一頭霧水的話,就大肆宣揚這件事,另外,晚上還有一個案子,也能跟平安裏扯上一點關系,可以一起大肆宣揚。”
白局長一愣,“什麽事?”
周局長若有所思,“我倒是從你大伯母那邊聽到了一點風聲,還在想是真是假,現在聽你這麽一說,是真的?”
“紀檢組與公安局在沒有确定審判結果之前,應該是不會對外宣布。”水琅也坐在沙發上,“其實我不太清楚能不能對外報道,畢竟我只是一個……”
熟悉的開場白才剛講了一半,白局長眼皮子就頓時一跳,“你已經轉正了!”
“轉正兩個月了!”
“而且你這次在玉蘭杯大賽內場表現突出,區裏率先對你做出嘉獎,你現在已經是三級職工!”
“你要是真的能把玉蘭杯設計金獎拿下,你們房管局改革發展處的處長,很有可能就變成你了!”
辦公室裏響起一陣陣笑聲。
全都是因為白局長一連串說個不停,根本不讓水琅開口,逗得周局長與兩位副局長大笑出聲。
“那應該不可能,我才幾歲,才轉正兩個月,才幾級,怎麽可能直接升為處長。”水琅笑着道:“科長都沒當過,你就給我處長的帽子了。”
“一般人哪能跟你比。”白局長一揮手,“現在不行,平安裏舊改完成也差不多了,周局長,你說是不是?”
“人事調動,哪有百分之百穩妥的事,要想往上升,水琅得先入黨,這些先不談。”周局長看着水琅,“真是我猜的事?具體是因為什麽?”
劉秘書突然走進來,“周局長,紀檢組與公安局的人來了。”
幾位局長面色頓時轉為嚴肅。
周局長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着走進來的紀檢組與周光赫,“我們局是有什麽情況?”
“房管局房屋保障部門主任邬善平同志,涉嫌在1966年僞造證據,陷害水慕晗同志盜竊國家資産,以及對鄒賢實貪污一案知情不報,我們需要帶他回去調查。”周光赫說完看了一眼水琅。
周局長與白局長等人也看向水琅。
畢竟案子當事人是她親生父母。
水琅起身,“周局長,我去公安局一趟,晚上你們靜等消息,看區裏能不能将這件事登在報紙上。”
周局長點了點頭,一起跟了出去。
邬善平正在努力認真工作,突然就被兩名公安帶走了,人還沒喊出聲來,就被紀檢組的冷臉吓到,在被拖着走出去後,發出一道微弱的小聲,“我是被冤枉的……我冤枉啊……”
周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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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法院剛剛恢複工作三個月時間,調查工作由公安局與紀檢組負責。
水琅昨天晚上先提交了孫澄給的證據,狀告鄒賢實将肇嘉贈予平安裏的款項吞并,涉嫌貪污。
同時提交了儲煦手裏的證據,狀告鄒賢實僞造證據,陷害紅色資本家盜竊國家資産。
鄒賢實目前因為第一個案子被調查,審訊期間拒不承認,義正嚴詞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做過,直到水琅來了。
“琅琅!”
李蘭瓊一看到水琅就哭着撲過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陷害他!我們對你不薄啊!”
水琅看着面前頭發都快全白了的女人,“活成這樣,你不累嗎?”
李蘭瓊哭聲一頓,慢慢擡頭看着水琅,眼裏挂着淚水,“琅琅,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追究你,你不能這樣反過來陷害我們!”
水琅諷刺一笑,無視她,走進審訊廳。
鄒賢實地位高,市裏直接成立專案小組,直接由公安局魏局長擔任專案組組長,紀檢組宮組長擔任副組長,複茂派出所藍所長與棚北派出所沈所長,兩案負責人周光赫,以及複茂派出所公安協助查案。
專案小組成立的那一刻,就将貪污案主要證人孫澄,與誣陷案主要證人儲煦,還存活在世的當事人詹鴻棟,相關人員水琅,許予霄,以及從邬善平帶回派出所。
水琅坐在鄒賢實對面,看着一個晚上就變得憔悴不已的人。
還沒講話,鄒賢實就掙脫兩名公安,紅着眼睛瞪着她,“水琅!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我!我可是把你當親身女兒對待的!我們都是把你當親身女兒對待的!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不急。”水琅坐到位子上,“證人快到了。”
鄒賢實一頓,咽了咽口水。
昨天來了所裏,周光赫只說了一句話,就是自首認罪能減輕刑罰。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當然不可能認罪,然後周光赫就走了,把他關在審訊室裏一夜,一夜,什麽人都沒再來過。
随着時間推移,他越想越害怕,幾十年來,從來沒這樣反省過,越反省冷汗越多,吓得雙腿發軟,尿都要吓出來。
他不停安慰自己,平安裏的事情早八百年就過去了,當年的事,什麽證據都沒留下,知道內情的人都死了,罪名也被蔡公沛全部扛下了,就算抓他的時候,第一代人民幣一億兩千萬,是這個數,但有很大可能是水琅根據造房子的價格推算出來的,畢竟她是專業的,大致估個數罷了,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認,這件事就不可能再讓他受到任何影響!
鄒賢實就是這麽安慰自己,把這一夜給扛過來了。
一出來,就面對這麽多重量級人物的專案審查小組。
看到了詹鴻棟等人坐在對面,接着看到邬善平也被抓來了,鄒賢實心裏一涼,猜測到儲煦那邊出了事,頭腦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他又只能不停給自己打氣,他亡,儲煦也得亡。
這個道理彼此都明白,儲煦應該不會交代任何事。
水琅看着鄒賢實面色變化多端,大致清楚他在想什麽,“你猜證人是誰?”
鄒賢實正在胡思亂想,聽到這個聲音一愣,“誰?”
不是儲煦?
下一秒,外面傳來一聲尖叫!
屋子裏的人全都一怔。
鄒賢實則是心髒一震,聽出來那是妻子的聲音!
證人是誰?
能把李蘭瓊吓成這個樣子!
審訊廳的門被推開,一張外眼角有着疤痕,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慢慢出現鄒賢實眼前。
鄒賢實眼睛逐漸瞪大,眼裏充滿了不敢置信,“你……你……”
孫澄冷笑一聲,“沒想到吧?當年你計劃的那場車禍,我沒如你所願死在車上,還活到了今天。”
鄒賢實眼睛瞬間瞪得更大,幾乎是目眦欲裂,“不……不可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