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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四臉更呆滞了
    第50章 四臉更呆滞了

    “他還有另一個老婆?”

    水琅裝出很驚訝的樣子, “李蘭瓊不是他原配嗎?”

    “是他原配,但以前那個時候,錢才是這個。”邬善平豎起拇指, “自古當官的,誰不需要錢來鋪官路, 邬善平也一樣, 他當時一個鄉下來的小幹部,想要出政績, 光有能力,那能力大的人多了去了, 哪裏輪得到他, 所以他就千方百計攀上了肇嘉董事長的千金,孫澄。”

    “結婚了?”水琅詫異道:“不能吧, 這是重婚罪。”

    “他僞造了結婚證。”

    “……”

    提到這裏, 邬善平也有點不自在, 退離了女兒幾步, 接着道:“他也一直提心吊膽, 但是有了肇嘉董事長的支持, 他的機會可就太多了,那是一節一節的往上爬, 爬的越高, 他就越怕摔下來, 所以他就想……”

    “想什麽?”

    “想什麽不重要。”邬善平跳過這裏,接着道:“紙是包不住火的, 終于肇嘉董事長發現了這件事, 要我說, 鄒賢實這老癟犢子是真有點運道, 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運氣,到現在連飯都吃不起了。”

    “餓了幾天了?”

    “什麽?你說吃飯?自打你把我錢拿走了,我一天一頓飯都吃的磕磕絆絆,得有小半個月了。”

    “我看,起碼得讓你餓個十年。”

    “……”

    “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來着,哦,發現了。”

    邬善平态度立馬積極起來,不敢再停下來威脅。

    大女兒說這話,他可太信了。

    經過登記洋房這事,老婆兒子女兒全判刑了,要不是舉全家之力保住他,他現在估計也在蹲監獄,再下放到哪個荒山野嶺的犄角旮旯裏幹最苦的苦力活。

    她要真鐵了心讓他餓十年,絕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他現在得趕緊掙表現。

    掙了表現還有可能得到打賞!

    “發現了,本該是鄒賢實完蛋了,可誰知道國情不一樣了,有風聲傳出來要制裁資本家,鄒賢實一向是會審時度勢,他立馬就把老家的原配兒子接到城裏來,搖身一變,成了當官發財也不抛棄糟糠之妻的模範代表了。”

    水琅眉頭皺起,“這個時候,我媽已經救了李蘭瓊了?”

    “對,已經救了。”

    “那李蘭瓊還願意進城?”

    “……”

    邬善平狐疑看着水琅,“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

    “我問問題你就回答,我不問你就繼續說。”

    “……那誰知道她到底願不願意,反正就是進城了,應該也是願意的吧,否則怎麽還生了鄒凱。”

    邬善平說完打量水琅的臉色,發現沒有什麽變化後,繼續道:“孫家千金,對鄒賢實可是一往情深,發現被欺騙後,還不肯放棄鄒賢實,資本家風聲不一,鄒賢實就兩邊都吊着。”

    “你不是說他都成了模範代表,那外人都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了,怎麽還兩邊都吊着。”

    “那是外人自己覺得的,鄒賢實從來沒主動介紹過李蘭瓊是誰。”

    水琅擰緊眉頭,“你們這些人,真該去接受封建思想改造,是不是晚上夢裏都是三妻四妾。”

    邬善平又往旁邊退了幾步,“孫家千金肯定不樂意,兩個人在一起好幾年了,不可能一點把柄都沒有,而且,那個時候孫家千金還懷孕了,更不可能放棄鄒賢實了,具體情況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我只知道沒過多久,肇嘉破産了,肇嘉千金出了車禍,連人帶車一起炸了。”

    “那怎麽又沒死,你是怎麽知道的?”

    邬善平說的這些,水琅早就有所猜測,大差不差,關鍵是接下來。

    “我認識那司機,沒人知道。”邬善平小聲道:“那司機受過肇嘉董事長的恩,一時被錢財沖昏頭腦,看到肇嘉破産,肇嘉董事成含恨離世,再看到肇嘉千金還懷着孕,車禍要發生了,他突然良心悔改,把人推到河裏,自己被炸死了。”

    水琅疑惑看着他,“司機被炸死了,你是怎麽連車禍現場,司機良心悔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些都是我猜的。”

    “……”

    “你別不信,絕對八九不離十。”邬善平做好抱頭的準備,“大約十來年前,滬城所有房屋都歸國有管,第一次大普查的時候,我在城外鄉下看到了孫澄,雖然毀容了,但我一眼就認出來是她,後來暗中打聽了好幾年,知道她是被人從河裏救上來,什麽都不記得了,那家老兩口剛失去女兒,覺得這是老天爺看不得他們痛苦,就留下當女兒了。”

    “你是不是又在編故事。”

    “沒有!”邬善平急完,頓了頓,“老兩口是不是正好覺得老天爺看不得他們痛苦,這裏是我猜的,但确實是女兒死了,沒去銷戶口,戶口直接挂在孫澄頭上了。”

    水琅沉思,“你都能發現,鄒賢實會不知道?”

    “他上哪去發現,他又不是房管局的人,當初那車裏放了炸藥包,司機死在裏面了,殘肢都炸的四分五裂,還燒焦了,一聽說有屍體,鄒賢實估計就放心了,再說,他躲着這種事都來不及,哪裏敢往上面湊,也不可能想到死的是男人,不是女人,畢竟孫澄是個弱女子,還是個孕婦,哪可能打得過五大三粗的男人。”

    邬善平搖頭,“反正車禍之後,大家都以為孫家千金出車禍死了,這麽多年也沒有再出現過。”

    “哦~”

    水琅點頭,“你的意思是,當年是鄒賢實買通了司機,想殺懷着他孩子的孫澄,然後沒殺成,孫澄現在還活着。”

    “……我說了嗎?”邬善平緊張看了看周圍,“我什麽時候說的,我哪句話說了是鄒賢實幹的,你不要瞎說!”

    “行了,咱倆誰跟誰,我們可是父女關系,你說了就說了,我還能去舉報你不成。” 水琅往前走了兩步,“ 孫澄手裏有什麽證據?”

    “這我哪裏知道!”邬善平躲着水琅,靠着樹站,“我怕打草驚蛇,這些年都是暗地裏打聽,就怕把人吓跑了。”

    “她在哪裏?”

    “……琅琅,我餓。”

    邬善平扶着樹,“我真的餓,就早上在食堂找師傅軟磨硬泡要了根油條。”

    “明天我要去鄒家參加月宴,鄒賢實現在爬的是挺高的,又成了舊改聯合會的會長,他們全家都想讓我嫁過去。”水琅摩梭着下巴,“其實我覺得也不是不行。”

    “湖郊,湖西村!”

    水琅微微一笑,看着渣父,正想說話,突然覺得牆上的影子有點不對,轉頭一看,周光赫站在圍牆邊,半張臉被樹蔭遮住,看不清表情,頓了頓,繼續道:“名字。”

    “劉阿蘭。”

    水琅拿出一毛錢,遞給邬善平,“走吧。”

    邬善平:“……”

    一毛錢!

    夠幹什麽的!

    豬肉八毛一斤呢!

    食堂的紅燒肉,就兩三塊,也要一毛六分錢!

    不情不願接過來。

    “爛糊肉絲面都得要一毛二。”

    水琅揮了揮手,“那你就跟人說,只要爛糊跟面,不要肉絲。”

    “……”

    -

    水琅與周光赫一前一後走進梧桐裏。

    水琅在前,周光赫在後。

    “走快點呀。”

    周光赫拎着飯盒與牛皮郵差包,步子稍微邁地大了點,幾步就來到水琅身邊,一聲不吭。

    水琅看着他下颌線分明的側顏,“你什麽時候站在那的?”

    周光赫:“沒幾分鐘。”

    “你聽到湖郊湖西村劉阿蘭了嗎?”

    “聽到了。”

    “你們經常辦案,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沒聲音。

    水琅停下腳步,看着他,“不方便嗎?”

    路燈下,周光赫的臉呈現透明,他轉過頭,眼底情緒不明,“是幫你查,還是幫鄒家查?”

    水琅沒忍住笑出聲,“幫……”

    突然的停頓,周光赫睫毛微微顫抖,眼底的半扇鴉羽陰影,跟着顫抖搖動。

    “我。”

    松了口氣的細微聲音,被貓叫掩蓋。

    周光赫一擡眼,就對上正看着他的笑眼,手心一緊,不自在移開視線,沒過兩秒,又移回來,“我現在就去所裏查。”

    水琅眼睛都笑彎了,“也用不着這麽急,先吃飯,我從鄒家專門給你帶了綠豆糕,我吃了好幾塊,一點也不膩,想着應該合你口味。”

    周光赫擡起手裏的油紙包,“鄒家的?”

    “對。”水琅重複一遍,“專門給你帶的。”

    油紙包平平穩穩拿在手上,看不出變化,而另一只拎着保溫盒的手,手柄都快要被攥化了。

    周光赫盯着水琅看,嘴角笑意越來越深,“我燒了糖醋小排。”

    “真的?”水琅驚喜叫完,就往家裏沖。

    弄堂裏,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穿着黑色幹部裝的水琅,穿過一道道燈影,路燈搖曳出她歡快的影子,兩條小辮搖來搖去。

    周光赫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影子停留在六幢樓門口,回頭望向他。

    “回家呀!”

    “好,來了。”

    -

    今晚,三個丫頭格外興奮。

    平常拿筷子拿碗,都是正常走着,今天來來回回好幾趟,全都是小跑着,擠到一起就會發出銅鈴一樣感染人的笑聲。

    “怎麽了這是?”

    從外婆家吃完飯,受了一肚子氣的一家四口,站在樓梯口,好奇問道。

    “今天水琅帶她們去辦好了學校,周一就要上學了,高興的。”周卉自己臉上也挂着笑。

    周複興臉色完全相反,本來是黑着臉回來的,聽到三個丫頭要去上學了,吵成這樣,眉頭緊擰着,“上個學有什麽好高興的。”

    “你管呢?”

    三個丫頭還沒來得及受影響,水琅話就怼出去了。

    周複興臉色變了變,到底沒吭聲。

    自知有愧的金巧芝,站出來打圓場:“我聽說了,大姐戶口都遷回來了,弟新婦,你可真有本事,大姐都這樣了,還能弄到一份供銷社的工作,現在更是連三個丫頭也弄回來,都是兄弟,沒有隔夜仇,也沒什麽過不去的,再有什麽好事,也想想我們吧。”

    水琅坐下拿起筷子,“趕緊上去照照鏡子。”

    金巧芝牙齒差點咬碎,看着三個丫頭,再看自己家兩個孩子,尤其是小敏,忍不住有了些優越感。

    “是去幸福小學上學吧?老師還是可以的,可惜呢,學生良莠不齊,都擠在一個班裏,老師精力有限,不像我們小敏在的複茂小學,現在全都分班教了,學校還有營養豐富的食堂,操場也大,有音樂教室,有舞蹈教室,馬上還要建設一個禮堂,以後專門用來表演,哎,我說這麽多幹什麽,不是讓大阿姐難過嗎,真是我的不是。”

    周敏聽了,得意看着三個丫頭,高高昂着小下巴。

    “不難過。”周卉笑着道:“水琅也把三個丫頭安排在複茂小學了。”

    金巧芝:“……”

    周敏:“……”

    “這怎麽可能!”金巧芝震驚看着三個丫頭,又看向水琅,“一戶三年以內,只有一個複茂小學的名額,三個丫頭一塊去?不會是你把幸福小學聽成了複茂小學吧!”

    周複興本來一臉不耐煩想上樓,腳都擡上去了,聽到這話愣住了,保持着上樓的姿勢,愣愣看着水琅。

    水琅在吃糖醋小排,今晚肋排比較多,一塊塞到嘴裏,一咬,整塊肉就從骨頭上卷下來了,幹幹淨淨,不需要費勁地啃,吃起來特別爽。

    完全不搭理後門的幾個人。

    周卉笑着道:“本來街道安排的是幸福小學,但是水琅想着家裏沒人燒飯,聽說複茂小學有食堂,就安排到那邊去了。”

    “就安排到那邊去了?!”

    金巧芝瞪大眼睛,“你當買大白菜呢?我們小敏當時沒有名額,我爸在區委上班,都忙活了好幾個月,才弄到一個名額!”

    水琅突然吱聲,“進去不是還要考試?這麽麻煩,是太笨了吧。”

    從得意到震驚的周敏,瞬間又被打擊到, “哇”地一聲哭了,躲進媽媽的懷裏,眼淚珠子嘩啦啦掉,憤憤指着水琅。

    “弟新婦,你怎麽能當着孩子的面這麽說她呢!”金巧芝也不敢指責水琅,雖然心裏氣個半死,“我們小敏不要太聰明!完全是憑自己考進去的!”

    “為啥家裏沒人燒飯?”周複興看着大姐,“你這個樣子了,還怎麽去供銷社上班?”

    周卉搖頭:“不能去上班。”

    周複興松了口氣:“那你在家連個飯也不能燒?”

    “我要去上大學。”

    空氣驟然陷入安靜。

    樓梯門口,四臉呆滞。

    “水琅不但幫我弄到了供銷社崗位,還幫我争取到了一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周卉感激看着水琅,“三個丫頭周一去上學,我周一也就要去上大學了。”

    四臉更呆滞了。

    然後,緩緩轉看向啃排骨的水琅。

    久久沒有聲音。

    再然後,眼裏同時出現了三個丫頭眼裏日常會出現的崇拜。

    周玲笑着道:“小嬢嬢,你好厲害啊。”

    “确實厲害。”金巧芝語氣酸溜溜地,“大阿姐,真沒想到,你都這個樣子了,日子還能翻身,以後是徹底好過了!”

    周複興面色逐漸複雜,看着客廳裏的大阿姐與三個丫頭,完全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但吃着糖醋小排,還吃着荠菜馄饨,穿的衣服也都不一樣了,都是新的,再見不到一個補丁。

    再對比自己,晚上喝的稀飯配黴幹菜,肚子等于是空的,這些天全是吃的這些。

    吃的不好就算了,還要受老丈人丈母娘的白眼,大姨子一家的冷嘲熱諷,日子苦是苦死了,卻沒辦法,還得再受三年!

    這日子,是完完全全颠倒了!

    “多虧了水琅,都是水琅,我們日子才能這麽好過。”

    周複興看了一眼水琅,心裏一陣懊悔。

    早知道這個弟新婦這麽能耐,當時他肯定早早就把房間讓出去。

    說不定現在他也能沾沾光,在單位裏升職了。

    哪還會這麽憋屈!

    -

    “睡着了?”

    “別動。”

    水琅躺在沙發裏,捂住身上的毛線毯,“我的生日禮物,只能我碰。”

    周光赫輕笑出聲,“送你生日禮物的人,也不能碰?”

    “當然了。”水琅揉了揉眼,抱着身上的大紅羊絨毛線毯,是周光赫一針一針織出來的,“我說,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大紅色?”

    周光赫笑着打開櫃子門,從裏面抱出新換上大紅色被套的被子,“你不喜歡穿,羊絨毛線是特地買給你的,我想了很久,織條毯子給你正好。”

    水琅往後一靠,“哦,原來你是怕浪費毛線,才送我這生日禮物。”

    “不是。”周光赫抱着被子,忘了放下,急忙解釋:“我是想了很久,覺得這個最實用,你每天都能用上,才送這個。”

    “一會浪漫派,一會又變成實用派。”

    水琅抱着毯子,直接從沙發裏跨到床上,先裹着毯子睡,再蓋上被子,“好暖和。”

    連睡覺都要帶着,可想而知有多喜歡了。

    周光赫笑着将被子放在地鋪上,“也就冷這幾天了,接下來就慢慢熱起來了。”

    水琅聽到這話,怔了怔,思緒轉到別的地方, “除了劉阿蘭,我還想拜托你,幫我查一個人,偷偷的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讓同在派出所的鄒凱知道。”

    周光赫轉頭,“誰?”

    “茂華印染廠的總工程師,儲煦。”

    “好。”

    說完,水琅又裹着羊絨毛線毯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眉頭緊鎖,“暫時停職的鄒賢實,憑什麽能當上舊改聯合會的會長,還對我既往不咎,這麽熱情。”

    腦子裏裝的事情太多,現在安靜下來,鄒賢實的不對勁,又冒了出來。

    明天平安裏就登記新的房産證了,這個時候,突然出了舊改分會的事,就算登記成功,前路也似乎一下多了很多困難關卡。

    而這些關卡是否暢通,權利都掌握在鄒賢實手裏。

    對她,對平安裏,都實在不利。

    “錢?”周光赫分析,“之前他們與邬琳琳訂婚,是為了你父親登記你母親留下來的財産……你怎麽了?”

    “你繼續說!”水琅坐直身體,“我覺得有一種很熟悉的東西要清晰了,是錢,一定是跟錢有關!”

    “就是……錢,要是為了你的人,你也不會在北大荒待了十年,你登記成功了,他們肯定還是惦記着你的財産,要不然,就是看資本家都逐漸平反了,察覺到政策有變,所以……”

    “我明白了。”

    水琅的雙眼一反剛才的困倦,變得明亮,“鄒賢實,三十年過去,原來你是又玩起了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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