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
回到自己的卧室,初澄給徐川發去這樣一條微信,然後走進淋浴間。
待他洗澡完畢,手機裏已經躺着對方的回複。
[你又怎麽了?]
初澄躺倒在沙發上, 一邊擦拭着半幹的發絲,一邊思考着該怎麽樣解釋, 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使用真誠必殺技, 老實地和對方交代,元宵節那晚提到的“朋友”,其實是個男人。
初澄緊張地盯着手機屏幕半分鐘, 終于看到有新消息發來, 但內容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
[徐川:我知道啊。不就是那個賓利車主嘛。]
[初澄:……]
初澄的心情澎湃, 無法再和川哥用文字交流, 直接一通語音電話打過去,迫不及待地詢問對方是怎麽知道的。
“拜托,你上次都說得那麽明顯了。又是同事, 又是房東,生病時候還跑前跑後,你做手術不是連親媽都沒告訴嘛, 能談得上盡心盡力的,除了和你一個工作單位的他, 還會有誰啊?”徐川自然地回以一大波分析,有理有據。
初澄皺起眉頭:“你就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徐川的嗓音依舊:“這有什麽,現在的戀愛多自由啊。再說, 這種事我聽得多了。”
“……你不對勁。”初澄輕聲嘟囔。
電話那邊的徐川連忙打斷他的胡亂猜想:“哎, 我可不是啊,我只愛富婆的。”
“是, 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忘不了你的遠大理想。”初澄對徐博士挂在嘴邊的人生追求習以為常,不走心地發出評價。
徐川為人灑脫,早已發願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不care他敷衍的語氣,重新把話題引了回來:“所以現在什麽情況?你确認了人家是真的對你有好感,或者可以說有意思?”
怎麽才能算是确認呢?初澄陷入沉思。喻司亭那個人不茍言笑,看上去與溫柔體貼這樣的詞彙也不太搭邊,但……
在自己搶不到高鐵票的時候,他恰好會問要不要搭車回家;
生病禁食的時候,他恰好正在學炖養生湯;
壓力太大有職業焦慮的時候,他恰好要去見自己的恩師;
老爺子書中凡是有記錄自己的,他恰好全部收藏;
覺得過年沒氛圍的時候,他恰好站在電視塔的最佳視角看跨年煙花;
租不到房子的時候,本來在外度假的他,恰好提前回去打掃屋子……
現在回想起來,兩人之前相處的全部點滴都有跡可循。初澄不是傻子,不會感受不到這些巧合背後藏着的心意。
徐川半晌聽不到好友說話,內心已經猜得七七八八,開嗓道:“哎喲,我上次就和你說了,關心和在意這種東西,只要存在,你不會感受不到的。”
初澄又拿起桌邊的礦泉水,灌了自己一大口,咕咚一聲咽下去後才思忖着開口:“可是,他之前又把這些藏得很好,直到最近才開始主動表露出來。”
電話另一端的徐川想了想,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和你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沒有?”
“嗯。”
“這就對了。”
初澄沒理解:“什麽就對了?”
徐川說:“你可要想好了,既然人家已經表明了,又在明目張膽地對你好,那就是在變相征求你的意見。簡單來說,如果你此時不表現出明顯的抵觸,對于他而言,就是獲得了直男掰彎默許。”
直男掰,彎?
初澄聽到這樣的形容詞,手腕忽的一抖,手中的瓶子也沒拿穩,仍冰涼的礦泉水灑出來,打濕了一胸口。
他連忙爬起來,扯着紙巾做緊急處理。
另一邊的徐川還在繼續說:“這種時候,主動權其實在你手上。如果你覺得根本接受不了,你們之間日後絕無可能,那應該就不用我教你。”
在徐博士的印象中,他們的初大才子可是很懂拒絕藝術的,而且相當善于分發好人牌。從小到大,只要是喜歡過他的小姑娘,全部被冠以“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兒”。
“而且,你現在還租住在人家的家裏吧?如果決意拒絕的話,雖然同事和朋友的關系還會存續,但我建議你離他的生活遠一點。”
手機被擱置在沙發上。初澄手忙腳亂地擦着水珠,沒太注意川哥前面的話,卻把最後的這句聽清楚了。
如果沒可能的話,離他的生活遠一點。
初澄的動作緩下來,再沒心情去聊別的話題,挂斷與徐川的電話後重新躺回沙發上,陷入了新的沉思。
*
一夜時間過去,星期一的早上如期而至。
鹿言昨天抓住周末的尾巴,熬夜看了球賽,結果一早醒來就被舅舅沒收了手機。
餐桌邊,少年沒精打采地喝着熱牛奶,耳朵還要用來聽教訓。他是個在學習上不用操心的孩子,只是偶爾貪玩,需要被人提醒着。
“你最近有點過分,馬上就要月考了,最好自己調整狀态,不要等到我幫你。”喻司亭把牛油果三明治遞給他,順便投以眼神警告。
“昂。”鹿言乖乖地應答,又抿了口牛奶,看看腕表的時間,“初老師怎麽還不出來吃早餐啊?上班都快來不及了。”
喻司亭低聲道了句管好你自己,然後朝着一樓卧室的方向望了望,親自過去查看。
他擡手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人應答。
多次嘗試後,喻司亭覺得有些奇怪,直接推門進去。卧室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床上的被褥也鋪得整整齊齊,像是沒有人睡過。
人不在?出門怎麽都沒打聲招呼?
喻司亭怔然地看着整潔如新的房間,剛欲轉身,忽然聽到輕輕的哼聲。随即,昏暗處亮起一盞臺燈。
原來是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初澄蜷動兩下,半眯着眼睛坐起身。他沒穿上衣,深仄鎖骨和細膩光潤的肩膀都從毛巾被下露着,細白的手臂環着沙發靠枕,一副慵懶迷離的模樣。
兩人四目相對,初澄頓時精神了些,眼睛也倏地睜大。
如果是在之前,大男人光着膀子看也就看了,但是現在為什麽氣氛怪怪的?在人家的家裏,大早上香肩半露的操作,有點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形容是可以的嗎?
初澄愣了兩秒鐘,然後緩慢又尴尬地伸手往上拉了拉被子,蓋到脖腔。
喻司亭的嘴唇動了動:“我敲門了,怕你上班遲到,所以才進來看看。”
初澄:“嗯……沒事。”
啧,什麽叫沒事啊?他說完這話,懊悔地閉了閉眼。
喻司亭見他不太清醒的樣子,邊往外走邊囑咐:“那你快點起來收拾吧。”
“知道了。”初澄應着聲,扯下薄毯正準備換衣服。
沒想到那個已經要出門的人調轉回來,又看了一眼。
“家裏地暖停了,天氣還涼着,你多少穿點。”喻司亭說話時,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他的腰窩下方,那兩道窄而眇曼的線條之間沒有一絲多餘贅肉,好像一只手掌就能遮住大部分腰身。
初澄這下是真的腦子宕機,不知道還該不該動手遮一遮胸口。
他幹脆原地站在那兒,解釋說:“我平常穿的,昨天夜裏衣服濕了。”
喻司亭點點頭沒再多言,關門出去了。
待初澄收拾整齊已經來不及吃飯,随手拿上面包牛奶就出了門。
喻司亭最晚下到地庫,打開車門坐上去,伸手遞給初澄兩個水煮蛋,那是趁着他穿衣服洗漱的時間煮的。
初澄隔着紙巾,把雞蛋拿在手裏,感覺到掌心滾燙的溫度。
他剝開雞蛋咬一口,五香味,鹹鹹軟軟的,很好吃。向後倚靠,副駕駛椅子上是一直以來專門為他準備的軟枕。
早上六點二十分,兩人踩着鈴聲一起走進班級。
“最近他倆怎麽總是一起來啊?”穆一洋擡頭看見兩道身影進門,踹了踹前桌的椅子,交頭接耳。
“誰啊。”
“副班和大哥呗。”
前排學生看向鹿言:“那你得問他啊。”
“哎!”穆一洋轉換交談對象。
“不是很正常嗎?”鹿言瞥去一眼,語氣理所當然,“他倆為了這個班級夙夜憂嘆,操碎了心,抓住一切機會湊到一起也都是為了讓7班更好。你得好好學習,不要辜負老師們的一片苦心。”
鹿言的話把穆一洋聽得發愣,扭頭看向後排辦公桌邊的兩人。
初澄正湊在喻司亭耳邊:“新開的咖啡店要嘗嘗嗎? ”
喻司亭低下頭:“我看看。”
初澄把手機遞過去,和他一起滑屏挑選:“我上次喝了這個加濃縮,味道還可以。”
穆一洋聽不見他們的輕聲耳語,只能自己腦補會是什麽樣的工作探讨。
初澄注意到學生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等會兒第一節是我的課吧?把閱讀冊拿出來做36、37頁。”
“好~”學生們接受了任務,紛紛進入做題狀态。
早自習結束,第一堂都有課的初澄和喻司亭一道回五樓辦公室拿教材。
清晨的陽光正好,兩人同路而行。初澄踩着腳下的磚紋,看見彼此的影子交疊着投落在西側,不禁擡頭瞧向身邊那張風逸軒昂的臉孔。
初澄仔細想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喻老師已經成為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就算是心裏不舒服想要排解的時候,也會第一個想到他。
但一直以來,似乎都是對方在關心和引領自己,反過來的了解卻太少了。所以初澄想再多靠近這個人一些。
靜思幾秒,他摸出手機,給喻司亭發去一筆轉賬,預交下個月的租金。
一聲輕震提醒後,對方看着那筆數額,微掀起眼睑:“還沒到發薪日呢。”
“我有錢,先付不行嗎?”初澄彎起好看的雙眸,溫和笑意直達眼底。
喻司亭被那樣美好的模樣感染,頓住一瞬,再次低頭去看轉賬消息時,突然明白了。
他給的不是租金,而是昨晚的答案。
轉賬被欣然收下。兩人在語數兩間辦公室前分開。
初澄推開語文組的門,迎着窗口的縫隙剛好感受到一陣風吹進來,垂在桌邊的窗簾輕輕搖晃着。
春天的魅力,莫過于萬物生長。
他看向自己的工位,驚喜地發現,那盆不知道會不會開的洋牡丹竟然長出花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穿上點衣服吧,你抗得住冷,我受得住熱嗎?
初澄:這時候道貌岸然?當時你一眼都沒少看啊。